纸杀-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不行,我不行的。”她的双手抱着肩膀,浑身发抖。
“为什么不行?”我问她,“你在怕什么?”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容许我活下去的地方了。我、我走不了回头路,我根本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我要去见湖神,我要他帮我。他一定有办法的。如果他不帮我,我就去死!”
她的双手抱着头,十根手指穿进头发里,紧紧攥着,手指的关节凸显,手背上的血管突起。
我想在纸鸢那里寻求一些帮助。当我和她的目光相交时,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怜悯。在她看来,我和小雯的举动都是可笑的。可笑得她都不屑于露出一笑。
远方,那些撕心裂肺的呼唤还在继续,已经越来越远,变得悠远而微弱。如果我现在去找他们,也许小雯就会跟纸鸢一起走了。迷津湖那么大,要找到小雯和纸鸢谈何容易。况且,过了今夜,我不能确定小雯是否还会活着。昨晚出来的那个人,现在不就已经挂在树上了吗?
我只好再劝小雯:“小雯,求求你,回去吧,你的父母他们很思念你,他们……”
小雯堵上了耳朵,根本不给我任何的机会。
纸鸢走到我身边,说:“有时候,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头。”
我摇头说:“不可能。不管怎么样,都是又回头可以走的。”
纸鸢的嘴角略略一翘,是给了我一个笑容。那笑容很冷,冷得让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她指着树上吊着的那个人:“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摇着头。
纸鸢说:“当然,他现在只是个死人。不过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是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在那里,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生的辉煌,莫过于此。可是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他被千夫所指,万人痛骂。至于原因,我想你猜得到。他逃离了那个城市,但警察并不会放过他。他想死,却没有去死的勇气。这个是当然的了,在这个世界上享受了太多的幸福,就不会有勇气离开。他不想死,可是他却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于是,他找到了我,我告诉他,到我这里来吧。我带你去见湖神,湖神可以给你一切。当然,必须是在他愿意的情况下。到时候,你再决定生死。”
我看着死去的男人,问纸鸢:“这就是结果。”
纸鸢点头。
“是你给他的结果?”
纸鸢反问我:“不好吗?”
我盯着纸鸢,质问她:“可是一个人死了!”
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平和地说:“被警察抓住,他也是死。他犯了罪,那罪足够判他死十次。”
第三节
我拉起地上的小雯,对纸鸢说:“可是,小雯没有犯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要杀她,她有爱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就在不远处。最能帮她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湖神,而是她的血亲父母。”
我高声地叫了两声:“过来,你们的女儿在这里,小雯在这里!”
声音在浓白色的大雾中飘逝,我猜那两个人没有听到。小雯挣脱了我的手,跑到了纸鸢身后。
“小雯,你跟着她会死的!你看看,昨晚和她一起出去的那个人落了个什么下场!”我指着挂在树上的人。
纸鸢并没有反驳我,她说:“我说过,做什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
小雯的手抖动着,她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会不会选择不跟着纸鸢一起去?我不知道,也无法判断。
小雯把手臂上的衣服撩开,我又看到了那几个针眼。
她摸着那些针眼说:“你看看,这些针眼已经腐烂了,如同我这个人一样,都是无可救药。”
“小雯,不要这样想,如果那些地方腐烂了,就把那些地方挖去,新的肉总会长出来。”说这话时,我想起自己的脑瘤,这些话我也曾对我自己说过,只要把脑瘤治好了,我还是原来的我,我还是公司的骨干,蓝玲的好老公。可是……
“不可能了,”小雯说,“不可能了,我的血脏了,我……我得了艾滋病。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活下去。”
小雯没有哭。也许悲伤到了极点,就不会有眼泪相伴。
艾滋病?我感到天旋地转。真的吗?如果那样,该怎么办。她的手按在腹部。我猛地记起,她说过,她怀孕了。我刚想说,为了孩子考虑考虑吧。话到了嘴边,我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为了孩子!如果为了孩子,那么你就死吧。
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我又不可避免地这样想。我的目光停留在小雯的腹部。她察觉了这点。
小雯说:“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和我有过关系的男人太多了。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你就当我是自甘堕落好了。我是个满身污秽的人,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愧疚的就是这个孩子,我对不起他,可是我又如何做才能对得起他。把他生下来,如果他也感染了艾滋病,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又有什么权利给他一个如此悲惨的人生。”
湖水出现了一条条波纹,这说明湖里有东西。我想起了昨晚那个黑糊糊的影子,高大的如同人一般。那会不会是湖神?现在的情景是不是说明湖神又一次出现在了湖里。
“哦德罗,西德落,古斯塔夫塔的拉,西斯西斯。乌达乌马尔,斯格拉斯。”远处从湖里隐约传来声音。
纸鸢说:“湖神着急了。如果你们不想他发怒,就要我把小雯带走。”
小雯点点头,跟着她上了船。我站在岸边,并没有跳上去。纸鸢用竹篙一点岸边,船慢慢的滑了出去。在红色的湖面上,小船平滑地移动着。
小船即将隐身于大雾,突然,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高声说着:“小雯,不管你听得见听不见,我都要告诉你。今天我看到了你父母,你父亲对我说,你是她的女儿,永远都是。他很想你,他和你妈妈走遍了全国各地,一直在找你。他们现在苍老衰弱,可依旧在找你。你的爸爸已经一年多没有喝酒了,因为他怕喝醉了后,就会错过你。他们很爱你!”
我听到呜呜的哭声。那是小雯发出的。
与此同时,那对中年夫妇呼唤女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是因为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被他们听见。
第三节
我拉起地上的小雯,对纸鸢说:“可是,小雯没有犯罪,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要杀她,她有爱她的父母,她的父母就在不远处。最能帮她的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湖神,而是她的血亲父母。”
我高声地叫了两声:“过来,你们的女儿在这里,小雯在这里!”
声音在浓白色的大雾中飘逝,我猜那两个人没有听到。小雯挣脱了我的手,跑到了纸鸢身后。
“小雯,你跟着她会死的!你看看,昨晚和她一起出去的那个人落了个什么下场!”我指着挂在树上的人。
纸鸢并没有反驳我,她说:“我说过,做什么选择是她自己的事情。”
小雯的手抖动着,她的内心在激烈地斗争。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会不会选择不跟着纸鸢一起去?我不知道,也无法判断。
小雯把手臂上的衣服撩开,我又看到了那几个针眼。
她摸着那些针眼说:“你看看,这些针眼已经腐烂了,如同我这个人一样,都是无可救药。”
“小雯,不要这样想,如果那些地方腐烂了,就把那些地方挖去,新的肉总会长出来。”说这话时,我想起自己的脑瘤,这些话我也曾对我自己说过,只要把脑瘤治好了,我还是原来的我,我还是公司的骨干,蓝玲的好老公。可是……
“不可能了,”小雯说,“不可能了,我的血脏了,我……我得了艾滋病。我根本就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活下去。”
小雯没有哭。也许悲伤到了极点,就不会有眼泪相伴。
艾滋病?我感到天旋地转。真的吗?如果那样,该怎么办。她的手按在腹部。我猛地记起,她说过,她怀孕了。我刚想说,为了孩子考虑考虑吧。话到了嘴边,我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为了孩子!如果为了孩子,那么你就死吧。
我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我又不可避免地这样想。我的目光停留在小雯的腹部。她察觉了这点。
小雯说:“我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和我有过关系的男人太多了。我不想为自己解释什么,你就当我是自甘堕落好了。我是个满身污秽的人,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愧疚的就是这个孩子,我对不起他,可是我又如何做才能对得起他。把他生下来,如果他也感染了艾滋病,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又有什么权利给他一个如此悲惨的人生。”
湖水出现了一条条波纹,这说明湖里有东西。我想起了昨晚那个黑糊糊的影子,高大的如同人一般。那会不会是湖神?现在的情景是不是说明湖神又一次出现在了湖里。
“哦德罗,西德落,古斯塔夫塔的拉,西斯西斯。乌达乌马尔,斯格拉斯。”远处从湖里隐约传来声音。
纸鸢说:“湖神着急了。如果你们不想他发怒,就要我把小雯带走。”
小雯点点头,跟着她上了船。我站在岸边,并没有跳上去。纸鸢用竹篙一点岸边,船慢慢的滑了出去。在红色的湖面上,小船平滑地移动着。
小船即将隐身于大雾,突然,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我高声说着:“小雯,不管你听得见听不见,我都要告诉你。今天我看到了你父母,你父亲对我说,你是她的女儿,永远都是。他很想你,他和你妈妈走遍了全国各地,一直在找你。他们现在苍老衰弱,可依旧在找你。你的爸爸已经一年多没有喝酒了,因为他怕喝醉了后,就会错过你。他们很爱你!”
我听到呜呜的哭声。那是小雯发出的。
与此同时,那对中年夫妇呼唤女儿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是因为我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大了,被他们听见。
第四节
“小雯,小雯。”两种声音交缠在一起,诉说着同一种感情。
我听见落水声,哗啦哗啦的淌着水走路的声音。
我听见小雯在喊:“爸爸,妈妈,我在这,我在这!”
我听见中年夫妇在喊:“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淌水声停下了,寂静无声。再接着,是痛哭声。三个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们终于找到了彼此,团聚了。
我笑了,脸上的笑容发自内心。我不记得上次这样笑的时候是在什么场合,和什么人一起。日子太久了,我的心早就因为炎凉世态而变得冷而硬。
哭声渐渐远去,小雯走了。和她的父母一起走了。这样她就不用死,至少在今晚,她逃过一劫。纸鸢说过,她或者是湖神从来就不想要别人的命。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自己选择。
纸鸢又出现在我面前,她驾着小船从大雾中穿出,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我弄砸了她的事而大发雷霆,但是没有,她并没有说这些。或许是因为她不屑于这么做。
她说:“你今天劝服了她,那么以后呢?”
我一愣,问:“什么以后?”
“以后她要怎么生活?要怎样面对这个世界?还有她的孩子应该怎么处理?”
我一边摇头一边说:“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话不多,却一针见血。
“我不知道。”我说,“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无法处理,更何况是其他人的。我自己都在想自杀,为什么还要劝别的人不去自杀。我真的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纸鸢说:“我也这么看。在我看来,你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美好了。”
“是吗?我不觉得。”这是真话,我真的不明白自己。
“给你讲个故事,故事很短,也不是很好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她提出一个很奇怪的要求。
“愿意。不管你讲什么我都会认真地听。”
纸鸢跳下船,到了我的身边,我们面对面,她说:“从前有个人,很穷。有一天,他的一个朋友告诉他一个好消息:他将继承一个大城堡。那个人当然是高兴极了。第二天,他便住进了城堡,他把城堡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个来城堡的人都会对他交口称赞。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理由很简单,这是自己的城堡,自己做一切都是应该的。就这样过了许多年,他一直把城堡保持得完好无损。这期间,当然也经历很多波折,很多次,他都差一点把城堡卖了。最后他忍住了,城堡完好的保存了下去。
可是有一天,他的朋友来了,告诉他另外一个消息,当初他被骗了,那张地契是假的,这座城堡还归原来的主人所有。当然,鉴于他为城堡作出了如此大的贡献,城堡的主人也会给他相应的奖励。
可是,他不干。他也不要奖励。夜晚来临时,他在城堡里点了一把火,把整座城堡烧掉。他说,这城堡再也不是他的了。所以,即使烧掉也不可惜。当初拥有城堡,那是一种幸福,可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拥有城堡,即使是一天也没有,所以他的幸福是虚假的。既然如此那就毁掉这虚假的幸福,让所有的人都变得不幸。”
我说:“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人之常情。每个人受到欺骗后都会有种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情绪反弹。”
纸鸢说:“是啊,小雯回去了。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幸福。可是,她真的抓住了吗?也许明天,也许今晚,她还会结束她的生命。那时她才会发现,她以为自己得到的那份幸福是多么不堪一击。”
我无话可说。她重新跳上了船,撑了一下手上的竹篙,船再次离岸,驶进雾中。大雾淡了很多。我在那艘小船行驶的方向上看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纸鸢在向那个黑影驶去。我知道那就是湖神。
影子终于消失于雾中。很快,雾也没了。月亮露了出来,淡淡的月光照在地上,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第五节
我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就又看到了那棵挂满了彩色纸鹤的树。
纸鹤,这让我想起那个女孩。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想到她,就连带想起她那个凶神恶煞般的父亲。我开始替纸鹤担心起来。她会不会有危险。我摸着树干,粗糙的树干上让我的手掌感到有些刺痛。
我听见一声叹气,跑到树的另一侧,发现小梦在这里。
我感到很奇怪,这么晚了,一个小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在干什么?我问他。”
他抬眼看看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夜深了,天气也冷了下来。
“没什么,在想事情。”
我想不出这么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会有什么烦恼。看他的眼神我又确定,他的确有心事。眼睛不会骗人,再高明的骗子也不敢和人目光相交。
我摸了摸他的头。他没有反抗。他说:“叔叔,你看到今晚的事了吗?”
“什么?”
“昨天,湖水变红的时候,纸鸢姐姐并没有驾船进入湖中心的芦苇荡。”
“你看得见吗?”我很奇怪,昨晚的雾那么大,我是根本看不见。
小梦点点头,说:“我看得见,也看见了湖神,虽然只是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影子,可是我知道他在那里,他在看着一切。”
我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问小梦湖神是什么,小梦则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