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砂-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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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这人真是那个清雅绝俗的俊美男子?那这被剑划得残破不堪的身体是怎么回事?那身前那几处被烙得黑焦的重伤是怎么回事?那手腕和脚腕处的血口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绝尘呢?那个潇洒优雅,清俊出尘的人哪儿去了?!那个善良谦逊,温文儒雅,总会对他微笑的人哪儿去了?!那些恶魔到底做了什么!!!
“啊!!!!!……”莫非凡抱着身体冰冷的欧阳绝尘悲痛欲绝地哀鸣。那是一种压抑到了极限,终于无法再抑制的撕肝裂肺的痛哭,听得人心痛莫名。
把那个完好的绝尘还给他!!!
“莫兄,先放开他吧。”无名如梦初醒地上前阻拦。相交仅余月的他尚且无法接受,何况是莫非凡,他能了解他的伤痛。
“别碰我!”莫非凡像头濒临疯狂的野兽,冲无名发出无比危险的讯息。但真正令无名一震的不是他的敌意,而是他的眼睛!暗红色的双眼仿佛想撕毁所有看得到的东西;吞噬一切有生命的物体!大概魔鬼之瞳也不过如此,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凶狠,更愤世嫉俗的眼神了。
若不是和他相处数月,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具尸体。
“我只是想说,我们先把他救出去,说不定能想到办法救他!”说不怕是骗人的,在那双眼满是杀意的注视下,没有谁会毫不惧怕,但就算拼了这条命,他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莫非凡被烧死。他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但他心里也明白,以欧阳绝尘的情况是回天乏术,即使能拖得了一时,却拖不了永久,可他在赌,赌莫非凡就算一样明白,也不会放弃渺茫的希望。
果然,莫非凡先是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地松开欧阳绝尘的绑绳抱起他,还不忘拉下桌布盖在他身上,以防灼伤。接着示意无名冲出去。
当看到莫非凡抱着欧阳绝尘和无名跳墙出来时,红日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无名拉着他奔向客栈,恐怕此刻连跑都不会了。
等待是最磨人的,对于此刻的莫非凡来说更是度日如年。但他并不是烦躁地走来走去,而是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言地坐着,暗红色的眼眸更是诡异得吓人。
终于,在两人的期盼下,一脸疲惫的无名推门而出。
屏住呼吸的二人紧盯着他,却都没有勇气问怎么样。
无名知道这很残忍,但却不能对他们隐瞒:“……他体无完肤,手脚筋脉尽断……我给他吃了九转还魂丹,又用金针渡穴,应该可以再撑一会儿。莫兄进去看看他吧。”幸好自己听到有人要围攻莫非凡和抢夺医书的消息及时赶回,幸好师父送他的丹药帮了大忙,但这是最后一面了,那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又泼了盐水,没痛死已是奇迹,再加上……,若不是欧阳绝尘意志力超越常人,就算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更别说还能挺上一时半刻。
“但……他咬伤了舌头,无法言语,你跟他说话就好。”接着无名像是虚脱似的坐到椅子上,以手支头。他们真是太狠了!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把欧阳兄逼到如此境地!
红日听闻已是瘫软在地,应是明亮的双眼也变得空洞。怎么会这样,太惨烈了……
没有时间伤痛,莫非凡不再迟疑地奔进去。
床上躺着的欧阳绝尘已然换下血衣,但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发青,气若游丝,任谁见了都知道他的时间不会长久。但微眯的眼见到莫非凡时却绽出一丝光彩,勉强撑起的笑容也绚丽得耀目,像花朵在枯萎前最后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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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他看见莫非凡暗红色的双眼,激动得几乎喊出声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还是没有护他周全,让他受伤了?
但随即舌头上传来的巨痛让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疼得他直哆嗦。
仿佛知道他伤心的原因,莫非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然正常,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欧阳绝尘眼花所致。
莫非凡直直朝他走过去,坐在床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那里面有着别人所不知道坚定信念。
……终于,有这么一天,子凡对着他走过来,不是为了任何事,单单为了他。不用再凝视着他的背影,痴痴地猜想他会不会回过头看自己一眼……
“很疼吗?哭什么?”莫非凡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那泪很热,灼痛了他的心。
欧阳绝尘轻摇了下头,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的样子,想在最后一刻把他的摸样烙印在心里。
“绝尘,如果我说,我不会让你死,但你要付出比现在更痛苦的代价,你会不会答应?如果你答应,我保证一切苦难都会过去,从现在起,我会让你幸福。”莫非凡亲吻着他的发鬓问道。磁性的嗓音此刻听来魔力十足,充满了诱惑。
绝尘,就让我给你幸福,你要的幸福。以前不光是给不起,更是不敢给,因为我怕,怕你会恨我,但已经没有选择了,命运把我们逼到这个境地。
欧阳绝尘几乎要信以为真,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情况,现在的一切都是偷来的,终有要还的一刻。但莫非凡那决定什么的眼神在此时真的令欧阳绝尘感到了幸福,仿佛自己是他唯一重视的,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好了。
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是捱着思念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地盼他早些归来时?是带着深刻的痛苦明白此后他会一去不回时?还是更早之前,稚嫩的自己见到他华彩四射的眼眸时?不记得了,只是当他发现时,自己已经投注了太多的感情,无力抽回,只能任思念一点一滴地啃食精神、意志、躯体,乃至灵魂。再也回不了头,明知道是一条不归路还是执意走到了尽头……
“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莫非凡又亲吻了他的额头,轻若羽毛的吻缓缓滑进他的心里,从里到外透着温暖,那是属于春天的气息,昭示着新的生机。
忍了又忍,还是让泪滑下了脸颊。厌恶自己像个姑娘家似的总是掉泪,可刚才的吻竟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活下去的,不,应该说是他自己想活下去,那是多么强烈的企求,甚至掩盖了深入骨髓的疼痛。
“你先睡一会儿,我会陪着你。等你醒来一定会见到我。”莫非凡满眼怜惜地吻去泪珠。希望那时不会见到他怨恨的眼神。
子凡,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只要我现在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欧阳绝尘不舍闭眼的看着他,异常沉重的眼皮让他连微眯着眼都觉艰难。
……神志有些涣散,要不行了?……再疼一点……再多疼一点……让他清醒一点……才见到子凡,他还不想走……
“傻瓜,怎么竟做些让我心疼的事,我该怎么罚你才好。”看见自他唇角流出的鲜血,莫非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霾,随即低下头舔净血迹,接着吻住灰白的唇,不顾刺鼻的血腥,避开受伤的舌,执着而温柔。
欧阳绝尘整个人惊呆了,无法有任何反应,直到一个圆润的物体滑进胃里,他才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被子凡吻了,是真正的吻。
“我不会让你死,相信我,好好休息。”莫非凡以不容拒绝的气势捂住欧阳绝尘的眼睛。
是啊,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不是吗?已经如己所愿地见到了他,不管那个吻是同情也好,是感激也罢,都应该满足了。
还苦苦挣扎什么,他真的很累很累,要休息了。
子凡,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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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兄……”无名与红日已经站在门口多时,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敢轻轻地出声。
听到声音,莫非凡才缓缓放下欧阳绝尘早已冰冷无力的手。用那魔性的嗓音吐出没有感情可言的话来:“他死了。”
三个字像三块巨石压在无名与红日的心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两人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或者说,发生这种事不光对莫非凡,即使是对他们也是震撼,大家都需要时间来平复。
人之所以可言超越其它生物,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拥有太过丰富的感情。但正因为这样,感情维系了人的喜、怒、哀、乐,牵动着脆弱的心灵,一旦感情出现变故或者失衡,那么对于人来说是比肉体上更强烈的打击,而且是很难愈合的严重伤口,有的,可以致命。
“不过,那是对你们而言。”忽地,莫非凡毫无预警地轻笑。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仿佛沉眠的欧阳绝尘。“对我来说,他的生命才要开始。”
他的脸上还为莫非凡保留着安详幸福的笑容,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不再有呼吸。
“莫兄……”难道是疯了?明明是故去的人,却说的好似刚刚降生一样。
“没有人比我更深刻的体会过离别的痛,可我找你陪我共渡,即使有可能让你比死还痛苦,我仍想向上苍要回应属我的那份情缘。绝尘,你别怪我太自私。”如果他是月老唯一一个忘记牵红线的人,那么就由他自己牵上。错过了太多机会,这次即使是错,也好过在以后的日子里懊悔。
“无名,你有没有把握医好绝尘身上的伤?”莫非凡看向无名,黑亮的双眸带了一丝期盼。
“可以,但他以后不能练武,说话也会有些障碍。”即使不明白他这么问的用意,但无名具实向告。等他说完才发现,自己竟也下意识地认为欧阳兄没有死。
“好,那绝尘就拜托你了。我有事要办,七天后回来,这期间你帮我照顾他。你记住一件事,他没死,别下葬。”莫非凡拍拍无名的肩膀交代,最后一句尤其慎重。
“……知道了,一切等你回来再做定夺。”面对莫非凡的嘱托,无名只有点头。尽管这事诡异异常,但他真的有什么办法也不一定。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奇人,也许……也许还有希望。他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莫非凡留恋地看了一眼欧阳绝尘,便不再耽搁地走出房间,迅速地消失在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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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绿树成荫的季节,刚走进山谷却迎来了怒吼的强风,天阴沉沉地压在头顶上,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从天而降的已不是雪花,而是一颗颗冰冻的雨滴,透不过气的狂风卷着雪粒呼啸着扑来,打得脸上生疼,只一会儿,就已冻的没有知觉,刚落在树上的积雪连站脚的机会都没有,便如轻纱般被扯落,随后快速地落了一层,又被风无情地拉下来,如此反复着。
莫非凡对这诡异的现象早已习惯,抬起脚迎着暴风雪而去。倒是越走风越大,带着完全可以将人掀起来的力道袭向他,眼睛更是连睁开的余地都没有,真是所谓的寸步难行。
在这里,任何一个武功高手都要一步步走进去,没有捷径,轻功更是用不得,否则会被风雪刮到崖壁上摔死。
也不知怎地,就在莫非凡也举步为艰的时候,风雪忽然小下来,过了一会儿,连风都消失了,只留下细小的雪花轻柔地拂在肩头,却在得到了瞬间的温暖后再无踪影。
此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栋丝毫没有受到风雪侵袭的竹屋。挺拔的竹子还保有刚取下来时的青翠,时间于它似乎不具意义,多少个年头,它都是这么静静地安卧着,记载着人们的悲欢离合。
莫非凡走到屋前三座坟的其中一座前站定,深沉的眼神带着久远的怀念。
那座碑上只是简单地刻着:尊师之墓四个大字。刚劲的笔法中透着悲凉,只四个字便已看出当初立碑之人悲痛的心情。
“凡儿,你过来。”破缘招手唤来爱徒。
“师父。”莫非凡闻声走来跪在破缘面前。
“为师有些话要交代,你要听仔细了。”破缘盘坐在蒲团之上,安详的脸上是慈悲。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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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师之所以将你取名莫非凡,是要你莫要非凡之意。尽管你身世离奇,我却望你力争平凡,尘世本多扰,想不凡容易,想平凡难哪。你本号令天下的命,却因孽而生,而后将为情所困,最终也会由命所灭,为师着实不忍,便违了天命,替你改了命数,如今为师劫数以到,要你应我三件事。”
“……师父请讲,徒儿谨记!”莫非凡的心猛地一抽,心里已是一团乱麻。就连师父……也要离开他了。
“这头件事,你今生本不应有命定之人,但我偷改了天数,你可自求一份尘缘,但求得之前不可再回此处。因只有你得缘之后方算改成了命数,而此处虽保了你,但福祸乃双刃刀,是生你处,也是灭你处,所以切记!二件事,从我归天起,你便得离开这里,在寻得佳缘前不得以真面目示人,否则天下会因你而提前大乱;末件事,你本是天子命,但在未落生前出了变数,后又由我改命,便做不得数了,你不可心存怨念,执意争夺,否则天下生灵将过半数毁于你手,万般孽障压身,纵你有不死之命也难逃死劫,且永世不得超生啊!你可记下了?”破缘语重心长地叮嘱。
“是!徒儿谨遵师命!”说着便是三叩首。
“好,很好。”破缘欣慰地点点头。“我知有些事你现在还不懂,等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的。”
“徒儿知道。”
“凡儿,为师送你一句话:世上众多烦恼抵不上心魔半分,尘缘如砂,凡事不可强求。为师早明白这个理,却始终看不破,望你不要步师父后尘,好自为之……”
“师父!……”
“您向来料事如神,这百多年的分别是否也在您的意料之中?”莫非凡背手立在坟前微昂着头闭紧双目,悠长的叹息随风散在空中。再睁开时,只剩眼角处的一点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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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这些年我走了很多地方,你应该都知道了。”莫非凡将头转向想邻的坟,那上面刻着:叶悠之墓。
时常会想起长廊上的落叶和总会蹲在那里将落叶一片一片拣起的悠。
“子凡,我就像这落叶,随风飘零,当我终有一处可以落脚时,也意味着生命终结的时刻将要来临。”叶悠抬起病得憔悴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轻笑,那口气像在叙述一片落叶的命运般淡然。
“如果来世我化做一片落叶,子凡会不会拾起它?”只有在问这句话时,那双眼才变得闪亮。
“你说呢?”莫非凡边反问边蹲下身和他一起拣拾落叶。
悠,这就是你坚持要拾落叶的理由?在你看来,自己的命是否像这凋残的落叶般脆弱无助?于是不忍见如自己的这些落叶被践踏被埋葬?
莫非凡伸手进怀拿出保存完好的一枚叶片。那色泽红的诡异,从未有过如此似血的枫叶,像是积压了太多的情感。“我有没有找错?”说着将枫叶包进手帕埋在坟前。“就让它替饮噬血守着你。”
然后将最后面的剑冢挖开,取出木盒装着的宝剑,转身进屋,再出来时肩上多了个包袱。
“我走了。”莫非凡沉静地在坟前又站了一会儿,终不再留恋地远去。
在远方,还有一个人在等他,一个他决定同生共死的人。
偌大的客栈死一般沉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随风飘来浓重的杀气。
无名与红日全神贯注地戒备在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