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金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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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彤道:“你是如何逃出的?”
艾麟道:“四邻及军丁勇猛救火,属下趁著忙乱之际得以安然逃出,火势已然遏止,仅焚毁郭府一栋。”
慕容彤点点首,道:“艾麟,且睡上片刻恢复体力,我等前路异常艰危,明晨再作道理吧!”
艾麟委实疲累,倦极欲眠,道:“如属下放肆了。”身形倒下呼呼大睡。
慕容彤望了艾麟一眼,长叹出声道:“天明本座即修书一封,命艾麟赶往恳求苗疆蛊主亲自出山相助。”
闵俊吃了一惊,道:“苗疆蛊主,未必肯应允出山相助。”
慕容彤冷笑道:“他衣钵传人被丁大江及坎离老鬼杀害,如此血海大仇,焉能不亲身出手索偿。”
闵俊不敢再说,心中暗喜,忖道:“若能蛊主亲自赶来,不难索得解药。”但一忆起身中蛊毒仅有保全七七四十九天性命,倘不能在期前赶来,性命危矣。
他一忆起此事,不禁目露忧容。
慕容彤察觉闵俊神色,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损失甚微,因何愁眉难舒,本座如不将丁大江挫骨扬灰,难消此恨。”
闽俊苦笑道:“丁大江显然被赤城山主所罗网,侵扰目的志在救出斯云。”
慕容彤面色一变道:“你为何知道斯云!”
闵俊知一时漏了口,情急生智,道:“香主忘怀了尹老大回禀之语,属下也闻听玉峰二雁言说顾永强已投在邓公玄门下。”
慕容彤面色一惊道:“顾永强投在邓公玄门下麽?”
闵俊道:“仅凭耳闻,难知真假,日後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慕容彤喃喃自语道:“斯云看来被他们救走了。”斜傍著一株虹松旁,目光沉凝,落入深深忖思中……
暮瞑渐合,夜幕低垂,山野风劲,林木送涛,闵俊似睡非睡,仰面躺著,目凝苍穹,繁星明灭,心头思绪起伏不定,感慨万千。
他几次猛萌杀机,欲将慕容彤除掉,恢复他自由之身,但一念及蛊毒未解,不禁心灰意冷。
突闻慕容彤道:“闵舵主,你留在此处守护艾麟,本座去去就来!”
闵俊挺腰坐起,慕容彤已走得无影无踪。
他不知慕容彤突然离去之故,心内忽生惴惴不安之感,强提著精神不敢稍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慕容彤疾逾流星奔矢掠回,手捧著两包食物,席地坐下,唤醒艾麟,打开荷叶纸包。
一包是热腾腾馒首包子,另一包乃红卤牛肉,香味扑鼻。
三人尽情嚼食,慕容彤嚼了一块牛肉後,叹息一声道:“本座至今茫然不解,为了一个斯云竟大动干戈,岂非舍本逐末。”
闵俊欲言又止。
慕容彤道:“闵舵主为何不敢启齿!”
闵俊道:“属下认为……”
山坡下忽随风飘传过来一缕笛音。
艾麟系惊弓之鸟,一跃而起,道:“不好,丁大江又驱役蛇虫,三十六著走为上著。”
慕容彤沉声道:“来不及了!”
突闻近处传来阴恻恻冷笑道:“对极,现在要逃似迟了一步。”
慕容彤厉喝道:“尊驾是丁老师麽?何不现身开门见山,明白说出来意?”
丁大江道:“慕容香主是明白人,何用丁某哓舌,丁某意欲与贵教当家晤面,只有慕容香主知道冯翊去迹。”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敝上行踪飘忽不定,宛如天际神龙,兄弟亦难明冯令主下落。”
丁大江哈哈大笑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慕容堂主,你少在丁某面前花言巧语,片刻之後丁某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难能了!”
笛声愈传愈近,韵律怪异,令人心寒肉颤。
忽闻慕容彤一声大喝道:“孽畜找死!”
闵俊艾麟闻声一惊,抬目望去,只见山後转出一只巨豹,喉中唬唬作吼,眼中逼射两道绿芒,作势欲扑。
慕容彤低喝道:“两位小心!不止一只巨豹。”
两人环身巡视,只见四面八方涌出九只巨豹,闵俊霍地拔出钢刀。
但丁大江送来阴森长笑道:“三位留神,尚有毒蟒!”
一言点醒慕容彤三人,猛然发现环身林木树枝上蠕蠕移动的蟒蛇不下五六条之多,径粗如拳,长可两三丈,张嘴吐信如火,伸缩不停。
怪异笛声如裂帛刺耳,入耳心神欲飞。
那丁大江阴森长笑又起,道:“慕容彤,尚有蝎子、蜈蚣等毒物,你纵有盖世武功,也难安然逃出……”
艾麟暴喝如雷,身如奔矢踏出,长刺一招“裂云断流”,寒虹狂泻,劈向一头巨豹而去。
剑到中途,只闻一声断喝道:“回去!”
艾麟如受重阻,身形倒翻撞出。
闵俊左臂疾伸,一把捞住艾麟,低声道:“我等不可莽撞,端视香……”
声犹未了,那只巨豹为艾麟触怒,掀身一跃,挟著一片狂风扑下,重逾山岳,张嘴怒吼。
闵俊身形矫捷,拉著艾麟旋身错步,右手钢刀一招“金针度厄”劈出。
寒光疾闪,巨豹肚皮豁然中分,狂吼一声,跌下了地来,脏腑随著泉似鲜血涌溢流出。
那面三只巨豹,两条巨蟒夹攻慕容彤,蟒嘴喷出一蓬毒雾。
慕容彤冷笑频频,长剑挥洒,飞星漫空,寒芒电奔,逼得三只巨豹掀腰甩尾连连跳跃。
“卡喳”一声大响,树柯迎剑而断,巨蟒堕下地来。
此时——
蟒蛇受尖锐笛声驱使,发动猛攻,吼声雷动。
三人全力搏击,破空剑啸悸人。
暗中,不时闻得丁大江冷笑声。
闵俊异常耽心蝎子、蜈蚣百毒,心神未免旁骛分心,险被豹爪抓伤。
蓦地——
笛声戛然沉寂无声,蟒豹迅快翻身穿入林中不见,这显得太过突然,三人心头顿泛上恐怖阴森之感……
武林中有甚多不可理解之事,扑朔迷离,黑白难分,即使水落石出之後,亦并无多少真象,可资谙晓其来龙去脉,只知又清偿了一宗恩怨。
眼前就是一项事实,冯翊为何隐去本来面目,扮成金凤堂主慕容彤,甚至他最亲近的亲信也不知情。
第 四 章
他有何图谋,为何要如此,仍是一个谜,可见冯翊城府之深。
谚云青出于蓝胜于蓝,名师出高徒,邓公玄即是一例,师徒二人各扮成慕容彤闵俊,互不察真正身份,彼此勾心斗角,各有所图。
但——
目前情势艰危险困,他们两人即使明白彼此真正身份,也应捐弃私见,同衷相济,共渡危困。
夜虽是宁谧似水,却充满了无尽恐怖。
刺耳尖锐笛音在刹那间消失,随之毒蟒巨豹扬然无踪,慕容彤闵俊两人面色渐趋平静,艾麟尚馀悸犹存,道:“香主,我等速离此处吧!”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准能安然离去麽?丁大江为何突然撤去蛇蟒,必有缘故,稍待片刻,便知分晓。”
闵俊暗道:“此刻千万不能让艾麟遇害。”
他急於寻获解药,艾麟倘若死去,则永远无法找到蛊主,忖念之间,不由自主地向艾麟身前挨近。
慕容彤双目炯炯慑人眼神,频频巡视四外。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依然平静如故。
慕容彤更心疑不已,饶是他盖世枭雄,也猜不出其中缘故。
蓦地——
艾麟突发出一声凄厉惨嗥,纵身跃起三四丈高下又堕下地来,一动不动。
两人不禁大惊,不知艾麟因何如此,星光闪烁下,只见艾麟腿上蠕蠕爬下一多足怪虫。
闵俊一眼看去,真像一只鬼脸毒蛛,大如铜钱,禁不住骇然色变,忙轻飘闪开去,惊道:“香主,艾麟死在鬼脸毒蛛之下,刻已无救。”
慕容彤亦已看得真切,两指疾伸,一缕劲风射中那鬼脸毒蛛。
鬼脸毒蛛吱吱发出一声怪啼,被指力压成一团毒泥秽浆毙命。
慕容彤右臂迅疾带起闵俊,穿空飞去,去如流星,转瞬已远在三四里外黄土高崖之下停住。
闵俊方才见慕容彤施展旷绝奇学指力击毙毒蛛,暗感骇然道:“怎知此人亦习得如此惊人指法。”他在吕梁仅目睹其师冯翊施展过一次。
他骇异慕容彤具有莫测高深的武功,殊不知慕容彤就是其师冯翊。
冯翊亦不知闵俊即是叛徒邓公玄,但在此刻他们两人不论城府如何深沉,亦不免兴起同舟相济之感。
闵俊道:“香主,你我逃出险境否?”
慕容彤四望了一眼,叹息出声真情流露道:“你只道我等已至穷途未路了麽?这倒未必!因令主未曾料到催魂伽蓝丁大江会从中作梗,致有此失,但亡羊补牢,犹未为迟,咱们令主已布下了数著妙棋。”
闵俊道:“但愿如此,此刻你我何去何从?”
慕容彤道:“令主之命,笼络谷姥姥等人绝不能有误。”
闵俊道:“艾麟已死,香主准备命何人前往苗疆敦请蛊王。”
慕容彤冷笑道:“本门尚未死绝,还未至不能派出人手之地步,目前你我处境,本座不敢断言已安然出险。”
闵俊目露疑容,道:“究竟丁大江图谋什麽?”
慕容彤道:“在本座身上找出令主下落,因为武林盛传咱们令主乃残害川南三煞主凶,叛徒邓公玄更含沙射影,江湖中人益发相信,目前令主又离山他往,又平添了几分真实性。”
闵俊道:“事实上令主有无其事?”
慕容彤摇首苦笑道:“本座断言系无中生有,但令主确有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之意图,是以令主离山即为了查明系何人得去……”说著又是一笑,接道:“令主有无获得五行绝命针等物,并不与你我有关,我等俱是令主手下,自应奉命唯谨。”
闵俊似欲晋言,张口又止,似是无法启齿。
慕容彤道:“闵舵主有话只管吐露,何必吞吞吐吐。”
闵俊犹豫了一下,道:“属下委实猜不出邓公玄为何叛门,谅系武林中人有意中伤,使师徒两人互相疑嫉,形成水火,俾可从中渔利。”
慕容彤点点头道:“令主并非不顾虑江湖中人有意挑拨离间,是以命本座将邓公玄活捉暂于囚禁,等令主回来再作发落,但令主向本座尝言邓公玄貌虽恭顺,却心术阴险,暗中注意他甚久,发现邓公玄有数次败德之行……”
闵俊闻言,心神暗中猛凛,故作惊诧道:“令主就该废去邓公玄一身武功,驱出门墙。”
慕容彤叹息一声道:“无奈令主深爱邓公玄姿质禀赋,一度欲将邓公玄作为他衣钵传人,灰心之馀虽把甚多独门武功停止传授,但依然望邓公玄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然邓公玄如陷泥淖,深不可拔,他之叛门为令主始不及料。”
邓公玄暗中冷笑道:“有其师必有其徒!”似想起一事,答道:“邓公玄尚未离山返回太湖时,属下与他交情不恶,无所不谈,曾有怨怼令主之意。”
慕容彤微微一笑道:“这早在令主意中,但令主大度包容,视若未见,听而无闻,不过叛门罪行非小,若查明不是江湖中人恶意中伤,邓公玄恐怕逃不了碟身惨死其刑。”
闵俊禁不住毛骨悚然,心头泛起一缕奇寒,道:“邓公玄曾说过令主也是叛门重投……”
慕容彤目光一冷,大喝道:“他还说了什麽?”
闵俊嗫嚅答道:“他说令主不但叛师重投,而且还以恶毒手段将其师华修翰制住,囚禁在秘处等话。”
慕容彤目光森冷,沉声道:“你相信真有其事麽?”
闵俊道:“其实属下只有唯唯诺诺,焉可相信,但属下在汾阳时,无不听得江湖传言欲在令主身上找出华修翰囚处,因为武林中人均不相信华修翰已死。”
慕容彤心中暗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座尝闻令主之言其师因病身死,华前辈临危之前命令主万不可将其葬处泄露,是以造成江湖中无稽谣诼……”说时慕容彤发出一声感喟长叹,接道:“其後,令主因感学无止境,改投在毒尊者门下,毒尊者以其擅长役使毒物,并知天下百毒解法得名,并非人如其名。”
闵俊道:“这个属下知道,但江湖中另有一种谣诼在暗中流传著,深深对令主不利。”
慕容彤道:“这却是为何?”
闵俊道:“江湖谣传毒尊者也是被令主所害,囚禁之处疑是那座古墓内。”
慕容彤不禁心头大震,淡淡一笑道:“言人人殊,无风起浪,唯恐天下不乱,此为无稽谣诼,我等先赶回吕梁与天龙堂主锦豹堂主商议,再赶上令主再定对策。”
闵俊暗道:“且随他回到吕梁,再怂恿他另遣人赶往苗疆邀请蛊王出山。”
当下并不再言,只道:“属下唯香主马首是瞻。”
慕容解四顾了一眼,低声道:“看来丁大江为事所羁,故未追踪我等,你我可以放心大胆上路了。”
两人身影迅快消失在夜色深沉中。
催魂伽蓝丁大江窥看慕容彤闵俊两人即将迫使就范,忽地笛声戛然而止,不禁心中一怔,回身疾掠过去,只见九煞手漆元章坐在一株樟树旁,面色苍白,频频气喘,似不胜痛苦,瞑目呈现半昏半睡神态。
立在九煞手漆元章身旁的追魂学究苏廷芳及天罗禅师均目露骇异之色。
丁大江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什麽?”
苏廷芳答道:“漆兄突感不适,心痛如绞,漆兄忙换笛声回撤豹蟒,以免酿成大患,幸好撤回豹蟒後才昏迷过去。”
丁大江诧道:“丁某已赐服解药,按道理不会突发……”
蓦地一个森冷语声随风传来道:“丁老师,你错了,漆元章所罹之疾并非丁老师解药所能解开。”
催魂伽蓝丁大江一听语声入耳,就知是什么人,不禁面色一变。
只见星光闪烁下青衫背剑的中年儒生,含笑飘然走出,目注丁大江道:“丁老师,你是否疑心在下之话必系故作危言,其实漆元章并非中毒。”
丁大江道:“莫非遭受暗算么?”
青衫人点点头道:“正是!”
丁大江道:“是谁?”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罹受暗算时并非在此,而是侵袭汾阳郭宅内时,其人是谁?在下尚未能查出姓名,因为此人已死,但他来历,在下片刻之前才知,所以匆匆赶来。”
丁大江面色一惊道:“莫非是那慕容彤属下闵俊。”
青衫人冷笑道:“闵俊不过是吕梁一名舵主,他有何能为,此人已遭焚毙,系慕容彤请来苗疆高手擅於放蛊。”
丁大江三人不由大惊失色道:“漆元章罹受的是苗疆毒蛊么?”
青衫人察知丁大江三人似不深信其事,不禁放声哈哈大笑道:“丁老师莫非心疑在下之言有不尽不实之处麽,其实三位罹受蛊毒,慕容彤就是奉了冯翊之命,邀请唐天残等人去郭府应约暗中施蛊,罗网臣附其门下,不料丁老师诸位竟先蒙受其害。”
丁大江听出青衫人话中涵意,面色大变道:“阁下可是暗指我等四人均罹受蛊毒了。”
“不错。”青衫人沉声道:“丁老师急於求功,致遭此罹,你施展的无形奇毒尚有法可解,此种毒蛊恕在下无能为力。”
苏廷芳道:“为何漆老师遽而发作,苏某三人并无所觉?”
青衫人望了苏廷芳﹂眼,道:“四位还算幸运,因为慕容彤有网罗四位之意,故令那位苗疆高手施蛊,但那苗疆手忽遭焚毙,慕容彤也不如四位是否已受制,四位才能逍遥自在……”说著目注漆元章道:“漆元章系役使蟒豹毒物吹笛,真力耗费大过,才突然发作,三位天明之前亦生不适之感,漆元章片刻之後即会醒转。”
丁大江苦笑道:“蛊毒是否可解?”
青衫人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丁大江道:“但此人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