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骑金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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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俊摇头叹气,一丝苦笑道:“尹兄所说不差,但闵某自任本带内三堂舵主以来,就难得离山外出,武林知名人物仅凭耳闻,无法猜测此僧是何来历,闵某只觉山雨欲来风满楼,此宅无险可凭,令人不胜忧虑。”
尹铭忠面色一变,低声道:“此话若为慕容香主闻知,定然怪罪,但我等一俟北海白鹭崖主谷姥姥罗刹追魂唐天残三绝手裘元到来事妥,即行撤离。”
两人并肩走出,邓公玄已由闵俊指点他居室方位,向居室走去。
闵俊长叹一声道:“这三人均是武林名宿,心机卓绝,纵使应约而来,成败利钝尚未可知!”
尹铭忠道:“慕容香主如无必胜把握,岂能引狼入室,自找覆灭。”
闵俊道:“但愿如此!”
两人谈了一阵,尹铭忠作别而去。
闵俊知宅内伏桩密布,张网捕鸟,自己如非奉命调息也身有职司,可惜在尹铭忠口中无法探明邀约谷姥姥等三人有何图谋。
夜色苍茫,郭嵩府内沉寂如水,连云甲第,房舍不下百间,仅三两处稀疏灯火,宛如鬼火闪烁,平添了几许恐布气氛。
闵俊从房中疾闪而出,在宅院内飞掠巡视,突在屋角暗处射出两人,寒芒飞洒,喝道:“什么人?”
只见两人一身黑衣劲装,神态犷鸷,目睹是闵俊,不禁诧道:“是闵舵主!”
闵俊心头暗惊,答道:“正是兄弟,兄弟猛然忆起追踪老僧返转城内之际,发现几个形迹可疑人物在附近徘徊逡巡,倘不出兄弟所料,今晚三更必然有事,为此放心不下……”
突然风送入耳一声长啸,但相距数里之远,郭府濒临城厢,听得极为清晰。
闵俊闻得啸声不禁脸色一变。
忽听传来一森冷的语声道:“闵舵主这话是真的麽?”
他听出是慕容彤语声,忙答道:“启禀香主,这样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爪牙,其中一人属下曾目睹他随在丁大江身侧。”
慕容彤鼻中冷哼一声道:“丁大江有何可惧,本帮用毒不逊於他。”
闵俊道:“他那用毒及武功虽无可畏惧,但他身怀子母雷珠……”
慕容彤喝道:“你怎知他身怀子母雷珠?”
闵俊畏惧慕容彤神威,嗫嚅不敢再言,但欲言又止。
慕容彤望了闵俊一眼,道:“你吞吞吐吐则甚,有什么话只管说出。”
闵俊轻咳了一声道:“香主怎未风闻古墓被丁大江用子母雷珠炸毁,墓中葬身武林高手甚多,尚有人当场目击,并非子虚……”
话尚未了,慕容彤已自沉声道:“这个本座知道,子母雷珠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物,本座不信丁大江身怀甚多,何况雷震子对子母雷珠惜如性命,决不致对丁大江另眼看待。”
闵俊躬身道:“属下万不敢顶撞香主,但属下有两点存疑不能不说,首先我等无法确证丁大江已将子母雷珠用罄,其次我等应查明雷震子何故赠丁大江大量子母雷珠。”
慕容彤愕然望了闵俊一眼,颔首笑道:“闵舵主之言虽然有理,但目前均无法查明,依本座看来自有令主筹划,不用我等操心。”
蓦地一声长啸飘送入来,凄厉刺耳。
慕容彤面色一变,身形疾闪隐去。
闵俊则藏在慕容彤之後三丈开外暗处,忽瞥见一条魅样人影电疾风飘掠在慕容彤身侧,只听那人道:“慕容兄,今晚似难免一场激烈凶搏,但不知侵扰者是何来历?”
慕容彤道:“据闵舵主禀知曾发现可疑人物,似是催魂伽蓝丁大江手下,据兄弟看来,丁大江似虚张声势,故意恫吓,未必真敢来此侵扰,兄弟知丁大江甚深,他绝不愿无的放矢,侵袭此地有何益处。”
那人轻轻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我等留在郭府静候白鹭崖主谷姥姥等人如约前来将事办妥,为此不希望节外生枝。”
慕容彤低声道:“兄弟已有万全准备,丁大江只是虚声恫吓而已,不敢真正侵袭,唐天残等人想必日内即可到来……”
“他们三人均是武林顶尖高手,用毒也未必生效……”
慕容彤压低语声道:“不用毒!”
“用什么?”
“蛊!”
那蛊字虽轻,但闵俊听来却无异霹雳重雷,可见青衫人并非无中生有,遂聚精会神听下去。
但,却鸦雀无声。
又是两声刺耳长啸飘回夜空。
啸声并非愈送愈厉,沉寂良久後才腾起一两次,如此闹了一个更次後,约莫三更时分。
忽闻一声凄厉惨嗥,叭哒一声,重物坠地捧在一长长天井中。
暗中火光一闵,熊熊火焰升起,映著苍岭三蝶尹铭忠昆仲三人及一红衣老者,只见在四人之前躺著一具尸体,骨断胸裂,七孔内仍涔涔流出殷红鲜血,似是为内家真力劈空掌法致命。
苍岭三蝶等四人眼中显露骇恐神色,死者无疑系吕梁门下,而且身手极高。
突然,邻近房中又起了一声惨嗥,嗥声凄厉不忍卒闻,令人战栗寒颤。
一个更次中,连伤十条人命,俱是吕梁高手,死状均为内家绝高重手法,在猝不及防下击毙。
然而──
郭嵩府中吕梁高手密布,连丧十条性命,却不见对方一个人影,但宅外啸声频频送来,尖锐悸耳,惧人心魄。
慕容彤不禁怒火如焚,但他行事异常沉稳,临事不乱,强予抑制下来。
突听随风送来一个森冷语声道:“慕容彤,你家令主冯翊行踪何往,老夫也不逼人太甚,限明晚三更前答覆,不然,我等在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休怨我等斩尽杀绝!”
绝字尚未落音,慕容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循声双掌虚空抵去。
只闻一声闷哼,一条人影似为慕容彤掌力击伤,立足不住从一处屋檐上坠了下来。
慕容彤身影掠出,疾如电光石火抓在那坠下人影的手臂曲池穴上,怒喝道:“速放弩箭!”
但听弓弦乱响,蝗弩逆射。
一吕梁匪徒亮起了一支熊熊火炬,只见火光映照下慕容彤扣著一面如古铜,须发蓬松,目中怒光暴射的五旬上下老者。
那老者大喝道:“老夫不过是一无足轻重之辈,天罗地网下你等仍是无有生路。”
慕容彤冷笑道:“业已被擒,尚敢狂妄。”
老者两目一瞪,厉声道:“放手!”
慕容彤道:“本座不放手又当如何?”
那老者被慕容彤抓著左臂,痛彻心脾,仍强自忍住,右掌霍地舒开,狞笑道:“若不放手,咱们同归於尽。”
他说时候又掌心复合,作势欲掷。
一舒一合,为时短暂,慕容彤却已瞧清他那掌内赫然却是紫芒流转,大如雀卵的子母雷珠。
在此时刻,慕容彤要在弹指电火间作一个重大决定,一缕劲风射向老者右手腕脉。
那老者话音甫落,作势欲掷之际,忽感一阵奇痛,右手自动舒了开来,子母雷珠落下。
一旁闵俊看得真切,身影电射掠出疾抓那子母雷珠,不料暗中又掠出一条黑影,比他更快,一把抓起子母雷珠,冲天飞起。
吕梁匪徒纷纷大喝出声,穿空追出。
那条人影去势如电,迅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闵俊只觉到手的子母雷珠,倏又成空,不禁大感懊丧,因为这粒子母雷珠对他极为重要,如若到手,则可逼死慕容彤取出蛊药,由不得呆住。
那老者见子母雷珠失去,突张嘴怒啸一声,身形颓然跌倒,面肤青紫气绝毙命。
啸声戛然而止,忽随风飘送过来阴恻恻冷笑道:“慕容彤,你如惜死,速吐出冯翊去迹及五行绝命针等物落在何人手中。”
慕容彤喝止追出的手下,知今晚凶搏难免,也不答话,暗中传命布署人手。
蓦地……
又随风传来一个儿啼怪鸣,那鸣声凄厉刺耳由不得使人战栗。
怪鸣声中,又隐隐夹著一片春蚕啮叶沙沙之声。
突闻一声惊呼道:“毒蛇!”
慕容彤面色疾变,大喝道:“速退,用毒青子喂他。”
夜风过处,一缕如怨如诉的笛声飘忽扬起。
顿时,郭嵩府中陷入千万毒虫进袭中。
一株巨槐之上,悄然立著一青衫人,锐利眼神炯炯逼视著双方情势,忽瞥见万蛇蠕蠕游动如风,自己虽然不惧,也不由心头暗感骇然。
青衫人猛然忆起一事,面色一变,施展七禽身法,扑向那笛声送来方向而去。
他身形隐蔽异常,疾逾鬼魅,不愿被人发现,只见一处城垣上立著九煞手漆元章吹横笛,韵律快慢不一,催动万蛇猛袭。
漆元章身外丈许周近立著十数个手执兵刃江湖高手守护著。
青衫人暗道:“丁大江最後也不得将漆元章用作臂助了。”仔细观察那护守著漆元章的十数人中,并无催魂伽蓝丁大江追魂学究苏廷芳等人在内。
显然丁大江已潜入宅内,俟机将慕容彤等人一网成擒,默忖了须臾,心内权衡作了一个决定,传声道:“漆老师别来无恙,可记得在下丁汝楚麽?数月来为觅寻漆老师的下落,在下几乎踏遍了大河南北。”
九煞手漆元章闻声心中大惊,却又不敢停笛不吹,以免丁大江察觉有异。
青衫人语声又道:“漆老师休要害怕,在下只是意欲相助,并非加害,四位自被丁老贼挟制在湘江舟内,在下追踪而去,适漆老师被制离舟奉命他往……”
漆元章心中一动,暗道:“你如能解开漆某身上禁制,漆某当能改邪归正。”
青衫人似知漆元章心意,接道:“在下千里追踪,仆奔江湖,志在解救漆老师免为??贼所用,在下并无所求。”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漆老师不妨虚与委蛇,佯为他用,解开禁制後亦是一般,免丁大江起疑,而全身避祸,在下现已易容……”继说出自己面貌穿著。
漆元章凝耳旁听,未免心神稍分,不能贯注,蛇群毒虫无法发挥全部威力。
只见一条人影掠上城墙,正是催魂伽蓝丁大江,目蕴怒光道:“漆兄,速将蛇群毒虫撤回。”
笛声疾变尖锐高亢,吹奏了一阵,漆元章停笛不吹,诧道:“丁兄,这却是为何?”
丁大江摇首苦笑道:“我等伤亡惨重,慕容彤无疑的有备无患,他手下均泯不畏死,更以慕容彤武功极霸道,不畏虫蛇……”说著略略沉吟後,又道:“非是丁某虎头蛇尾,一则无法知道斯云住处,再者除慕容彤外,无人知冯翊隐秘,所以丁某欲改弦易辙,俟谷姥姥赴约时,再作道理。”
漆元章道:“如此趁未天明前,我等迅疾撤出城外。”
这时攻向郭嵩府内的凶邪纷纷掠出,由丁大江、漆元章为首率领跃出城垣,疾奔离去。
蒙蒙曙光,丁大江等人一行窜入一处幽静山谷中。
漆元章道:“丁兄,笛声驱蛇最耗真元,小弟意欲在附近择一秘处调息,可命八人守护不得惊扰,约莫一个时辰也就够了。”
丁大江点点头,道:“贤弟自择好了。”随即命人前往探听谷姥姥等行踪。
漆元章跃上崖去,一眼觅得调息之处,丁汝楚潜入身形绝不至发现,微微一笑道:“就在这里了。”缓缓盘膝坐了下去。
八个带刀大汉跃上崖来,漆元章睁眼微笑道:“有劳八位了,此无必要,八位尽可无须守护,趁此也休息片刻。”
人之习性,好逸恶劳,八人拼搏之馀,劳累异常,闻言欣然致谢,商议轮流守护。
虽说如此,却只有形式而已,只觉眼皮沉重,不禁熟睡呼呼……
八个带刀大汉纷纷入睡,鼾声大作。
漆元章只听丁汝楚传来语声道:“漆老师,在下已随著而来,但未便现身,防丁大江突然寻来撞破,反为不美。”
果然,催魂伽蓝丁大江,一眼察觉八人熟睡之状,不禁脸色一变。
漆元章微笑道:“丁兄,任他们睡吧,经过一场激烈拼搏,真力耗损极钜,是小弟命他们休息,并助他们入睡。”
丁大江点点头道:“据报谷姥姥等现在福安镇上,距此仅五十馀里,丁某立即赶去相见,贤弟等在此相候,丁某去去就来。”
漆元章道:“速去速回,免我等悬念。”
丁大江匆匆应了一声,穿空掠去。
…………
郭嵩宅中经过一夜变乱,尸污狼藉,尚弃有满地蛇虫躯壳,一股腥臭直冲入鼻,中人欲呕。
慕容彤指挥手下收拾洗刷,面色寒冷。
闵俊也在忙碌著,心中暗怀鬼胎,目光游视,意欲寻出昨晚与慕容彤说话之人。
但——
他大感失望,因为始终未曾发现,然他委实是工於心计之枭雄,一面用竹帚冲洗著天井血污,一面道:“香主!”
慕容彤闻声一愕,道:“闵舵主,有何话说!”
闵俊道:“启禀香主,丁大江今晚是否还要卷土重来。”
慕容彤道:“也许,丁大江未达成其志,决难死心。”说时目中不禁露出忧郁之色。
闵俊道:“不料丁大江还精擅驱蛇役虫邪法,此处无险可恃,不如迁地为良。”
慕容彤点点头,道:“本座亦是此般想法,丁大江侵扰本是节外生枝意外中事故,本座奉命等候唐天残等人,他们早就该依约而来,怎奈他们行迹忽隐忽现,飘忽不定,行程缓慢,无可奈何!”
闵俊诧道:“唐天残等有如此重要么?”
慕容彤道:“令主目前辣手强敌,唯数赤城山主一人,眼下赤城山主势力党羽扩及各门各派,所以令主认为本派势单力薄,必须延揽武林名宿,以资对抗……”
闵俊施展渐进之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知唐天残等人愿受本派网罗麽?”
慕容彤道:“只要他们应约而来,必然就范无疑。”
闵俊目露诧容道:“唐天残裘元谷姥姥武功心计均系超绝群伦顶尖高手,他们既敢前来必有所恃,倘与丁大江沆瀣一气,里应外合,我等必败无疑。”
慕容彤闻言不禁一怔,冷笑道:“丁大江与他们有不解之仇,形同水火,那能沆瀣一气,你无须杞人忧天。”
闵俊道:“万一丁大江侦知我等用心,拦阻唐天残等人赶来,昨晚之事便可想见。”
慕容彤微微颔首道:“闵舵主顾虑未必无理,但唐天残等人现已在距此五十馀里外福安镇来汾阳途中,迄未发现丁大江匪党拦截情事,如本座所料不差,今日午刻左右定可抵达。”
闵俊道:“属下乃并底之蛙,焉能蠡测香主神机妙算,但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一著错满盘皆输,为此不胜杞忧。”
慕容彤森冷的面色上,不禁绽出一丝笑容,道:“我等不与唐天残等动手相搏,有何忧虑之处!”
闵俊闻言张目大愕,茫然不解道:“是否用毒……”
“不是。”慕容彤沉声道:“用蛊,使人在不知不觉中终身受制!”
闵俊更为之大惑不解,道:“蛊!如对方不受制,必遭反噬之害,香主不可不慎。”
慕容彤哈哈大笑,身形疾闪而杳。
闵俊施展攻心之计露出一点眉目,慕容彤忽无故离去,不禁大感失望,心头难受宛如万针刺孔一般,不禁呆若木鸡。
须臾,他暗中叹息一声,认定昨晚与慕容彤谈话之人就是施蛊苗疆高手,决心要查出此人……
三绝手裘元及罗刹迫魂唐天残白鹭崖主谷姥姥三人,午刻时分,已进入汾阳县城。
汾阳最热闹街道宽仅丈馀,市尘到也繁荣,行人熙攘不绝,唐天残三人似不急於前往流金巷,反投向一家五福酒楼。
柜上一见唐天残三人走入,高声吆喝道:“看座啦,三位。”
声音提得长长地,悠扬响亮。
楼梯口上现出一酒保,肩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