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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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微翘，丹轩白皙的手掌指了指周围的画卷，然后道：“这些画卷，无一不是画中精品，尤其是那边的《天下乐》，就单从意境和画工来说，可以说是白玉无瑕，更是难得的精品之中的精品……”
说到这里，丹轩话语一顿，竟是放下酒杯，起身走到那副《天下乐》的旁边，指了指画中一片巨大的留白之处，对着老者笑着道：“老前辈且看此处……”
老者顺着丹轩的手指看去，丹轩所指的位置仅仅是一大片的空白，有些不明所以，双眉紧皱，浑浊的老眼透着询问之意。
懂得绘画丹青的人都知道，每一幅画都会有空白之处，其实也就是留白，这些留白多是用于题诗，来配合画的意境。可是，丹轩却发现，这画轩中的所有画竟没有一幅的留白处是题有诗句的，丹轩很不解，在丹轩看来，诗画是相辅相成，融汇交融的两种雅艺，二者配合起来，则必将起到事半功倍的艺术效果。这画轩却是只取其一，以至于本应该更加富有韵味的画轩缺少一些灵魂，也就是丹轩所说的点睛之笔。
看到老者好像仍然不太明白的样子，丹轩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画轩的服务台的高声道：“且拿笔墨来……”
不一会，一个小萝莉便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笔墨纸砚，乖巧的来到丹轩身边。丹轩冲着小萝莉浅浅点头，拿起托盘上的毛笔，略一蘸墨，笔酣墨饱之时，丹轩慢慢挽起衣袖，双手微微一顿，漆黑的眸子缓缓眯起。
“嘘”，片刻之后，丹轩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双眼猛然睁开，眼眸掠过之处竟是精光浮动，丹轩猛然提笔，在巨画《天下乐》的留白之处，潇洒地写下“天下乐”三个大字，笔法灵动洒脱，竟是透着一股子怪异……
白发老者仔细的看着丹轩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丹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老者都看得异常仔细。老者越看越是心惊，这个少年就连简简单单的蘸墨、挽袖、挥笔，甚至于连无比自然的呼吸，都透着一股洒然和韵律，这等境界，这等魄力，这等气度，为什么就会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身上？
然而，如果现在站在《天下乐》旁边的不是这个少年，换做任何一人，甚至是曹丘曹公在此，老者兴许都会上前拦截，因为这幅画很珍贵，珍贵到整个京都几近于只有这么一幅，如果就这么随随意意的被别人写了字，提了词，岂不是就破坏了《天下乐》本身的美感了吗？
可是此时站着巨画旁边的就是这个少年，这个少年甚至于还并未成年，可是，这位老者却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的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更加奇特的是，这位老者自己都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上前去拦住他。
可是丹轩提笔写下了三个字之后，老者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个少年的书法很怪异，写出的字倒也还算洒脱漂亮，但绝对称不上精品，这样的字，境界上不够，岂不是就这么破坏了整个《天下乐》的和谐了吗？老者心里一片悔意，竟是深深皱起的白眉，显得有些低郁。
丹轩不关心老者想什么，不担心这位画的作者想什么，现在的丹轩只知道，这幅画不完美，所以丹轩现在就想让它变得完美。
“天下乐”三个大字已经写完，丹轩竟是丝毫不顿，接着又写到：
“兽乐在山谷，鱼乐在陂池。
虫乐在深草，鸟乐在高枝。
所乐虽不同，同乐阴阳宜。
而我何所乐，所乐天下事。”
竟是写了一首以“天下乐”为名的诗句，笔法挥洒放纵，虽纵横跌宕，亦能行处皆留，留处皆行，乍一看怪异非常，但是丹轩笔中却有玄妙，如果不是画道大师再兼书法大家的话，恐怕都会把丹轩的所写的字当做是不拘一格的平庸笔法。
既是书法大家，又是画道大师的人，恐怕这京都之中也是寥寥无几。但是，巧就巧在，坐在丹轩旁边的这位白发老者恰巧就是传说中的书法大家再兼画道大师。所以，现在这位老者的状态却是渐渐由心生悔意，到心神震撼，再到敬意横生。
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呢？
起初因为丹轩笔法怪异的“天下乐”三个字，老者心里悔意翻腾，痛恨自己没有上前阻止这个少年，以至于一幅心血之作就这么被玷污。
但是渐渐地，老者发现自己错了，而且是深深地错了。这个少年的笔法怪异，看起来竟像是随意而为，老者觉得丹轩怪异的笔法是有些熟悉，可是想来想去，却终究想不出这种怪异的笔法是属于哪一派，亦或是哪一家。
可是就在丹轩写到“兽乐在山谷，鱼乐在陂池”的“池”字时，却是下笔着意猛然间变化，有如疾风忽转，收笔藏锋。老者看到这一笔法之后，悚然一惊，才猛然间想起，这不正是自己常用于画“竹叶”的笔法吗？紧接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突然间在白发老者脑海中升起，却是有如惊雷一般炸响，难道这个少年竟然是把丹青之法用于书法。
这个有如晴天风雷一般的想法，在老者的脑海里一经产生，竟是有如雨后春笋般猛然疯长，同时，丹轩的笔法也是在老者的脑海里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竟是与许多的丹青笔法渐渐重合……
第56章我本天才
等到老者再次依次扫过巨画上的简简单单的几行字的时候，这普普通通的四十三个字，却突然变得犹如巨石一般沉重，而且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当然，这些还都不够，等到老者终于稳住心神，细细的体味起这几句诗的内在含义的时候，老者却是再也稳不住了。豁然起身，浑浊的老眼紧紧的盯着巨画上看上去歪歪斜斜的几行字，却是再也无法自抑。
这几句诗可以是说是好诗，就单论诗本身而言，这几句诗却是可以称为佳作，但却远远不是精品。但是如果将这幅画与这首诗联系在一起的话，此时的画与诗却是犹如互补一般，竟然使诗和画同时上升的几个层次。
老者越想越是惊奇，再想想之前丹轩所说的，“这幅《天下乐》却是缺少了点睛之笔”，老者又是一惊，这就是此少年所说的点睛之笔？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
老者在心里评价着，再看向站在《天下乐》旁边的削瘦少年时，这个少年的形象竟是在自己的心中越来越高大。
丹轩停笔伫立，这短短的四十三个字写完，丹轩竟也是淡淡的失神，微顿片刻之后，丹轩把毛笔放回到托盘之上，转身看向那位白发老者时，却发现老者正在盯着自己，老眼之中精光摇摆，像是敬佩，又像是迷惑，但更多的却还是震惊。
唇角含笑，丹轩再次走到桌子前，坐在了老者的对面。老者却仍然盯着丹轩，好像丹轩的白皙的脸上长了花一般。
丹轩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一边喝着，一边看着自己刚刚提完诗之后的《天下乐》，只觉得越看越顺畅，越看越舒服，不禁摇摇头，道：“看着完美的东西，连喝酒的心情也变好了，就连这并不完美的酒似乎也变得完美了……”
“不知小兄弟师从何处？”这是丹轩回到座位上之后，老者问的第一句话。在老者看来，能以弱冠之龄便能同时在书法和画道上就有如此成就，这绝不是仅仅依靠天赋就能办到的，这位少年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而且这个人的境界很高，而且一定比自己高。
“要说我的师傅嘛，就是国子学院的老师了，不过他们早就把我开除喽……”丹轩神色淡然的道。
白发老者双眉紧皱，双眸紧盯着丹轩看了半天，然后竟是放声大笑，道：“好……当真是英雄多出少年辈啊！今日能与小兄弟聊天畅饮，实乃一大兴事啊！”
看着面前这位老者笑的肆无忌惮，丹轩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对方眼眸中的兴奋之色，两人竟都有一种相交恨晚之感。
大笑结束之后，白发老者笑容一敛，苍老的双眼直视丹轩，正色道：“据我所知，国子学院这么多年来就只开除过一名学员，就是药族丹家的丹轩，传闻，丹轩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但依老夫看来，并不是这个丹轩是个废物，倒应该是世人看错了……”
丹轩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悚然一惊，也是有些意外这位老者竟然单从自己被国子学院开除这一件事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他连国子学院开除过多少学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再联想到先前二者谈到《天下乐》时，老者所表现出来的蜘丝马迹，丹轩眼眸渐亮。
片刻之后，丹轩也是笑了，然后才道：“我也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国子学院的院长，上官一飞竟然会是个头发都白的嗜酒老头……”丹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淡漠的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老者本来正眉开眼笑的酌着酒，听到丹轩的话也仅仅是微微一顿，放下酒杯，道：“好眼力！你还有没有兴趣重新回到国子学院？”
丹轩放下酒杯，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幅《天下乐》，半晌之后才颇有意味的道：“人生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事情发生了，就要继续勇敢地走下去，决不能回头……”
上官一飞一直盯着丹轩像是在发呆的眼眸，看着这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偶尔流露出的沧桑，在心里也是暗悲涌动，这个少年的神色竟是和当年的自己那般相像。曾几何时，自己不也是为了一个目的，义无反顾的踏出家族，踏着孤独的步伐勇往直前的努力着，奋斗着……
“人生本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上官一飞喃喃了一句，这句话确实说到上官一飞心坎儿里去了，上官一飞本来是雅族的子弟，论起辈分来，应该是雅族现任族长上官浩阳的亲叔叔，只是由于年轻时的某些原因，而被逐出家族。
上官一飞独自一人踏上大陆云游，十年后回到奥克帝国。结果，归来之后的上官一飞无论是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还是在玄者修为上皆是远胜从前，更是在南域三国雅艺大赛中大放异彩，才奠定了上官一飞在整个帝国雅艺方面的地位，最后被选为国子学院的院长，这一当就是四十多年。如今的上官一飞在整个奥克帝国子民们的心中却是已经被神圣化了，任何一个奥克帝国的人只要提到上官一飞，尽都是一副敬仰崇拜的表情。
上官一飞微微瞟了瞟丹轩，少年神色沉稳，举手投足间，一种淡然出尘的气质逸散而出，让人觉得很舒服。上官一飞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确实很合自己胃口，少年渊博的学识和怪异的运笔之法，少年独到的眼光和沉稳的气质，少年对于道的深刻理解，无一不是让上官一飞感到既惊讶又赞赏。这样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被挂上废物的称号，这一点，上官一飞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是这个少年太懂得隐藏，还是世人的眼睛都被某些看似很重要的东西蒙住了。
想来想去，上官一飞想不明白，便直接开口问道：“我看丹小兄很不错，就单论这份沉稳，恐怕年轻人中就鲜有人及，但不是为何你会被传言成废物呢？”
丹轩闻言一笑，心里想着，那是因为以前的丹轩已经被穿越了，但嘴上却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我只做自己喜欢的事，世人本就是复杂的，嘴长在别人脸上，愿意说就说去，世人的看法又与我何干！”言语中狂傲中却又不失道理。
上官一飞一听，倒是对丹轩的评价又高了一份，如此的高傲，却又如此的理直气壮，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是从一个少年的口中说出。上官一飞赞赏道：“说得好！当年我就是没有想到这个层面，才会一直受世俗所累，无法成就大道，如今虽已懂得，却已是人走茶凉，鬓白如雪……你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当丹轩告别了上官一飞，回到小院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十分了，怜儿已经睡下了。丹轩也回到自己的房中，静静的修炼起来。
如今丹轩的玄气修为依然是八星聚灵，如果论仅仅十五岁就能达到这个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确实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在所有三十岁以下的世家子弟中，这个修为却是太不够看了。如今，就连一项惰于修炼的上官玉都是真真正正八星聚灵了，更不用说其他天赋好，而且勤奋的天之骄子了，都非池中之物啊！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丹轩便去林家铁铺，又是把自己关在了铸造室整整一天。残阳西落时候，丹轩刚到小院，怜儿便跑过来，对着丹轩道：“少爷，上午周爷爷来了，说是老族长让你过去呢……”现在怜儿被丹轩惯得，没有一点的丫头样，说话时的俏皮样，可爱劲儿十足。
一听是自家老爷子召唤，丹轩哪还敢耽误，回屋快速的换了身青色衣衫，便匆匆忙忙地出了小院。
一边走，丹轩一边想，除非有事，否则丹老爷子很少召唤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如血由浅转深，由淡转浓，血色的晖光有如丝线一般在大地上延展，炫目的霞光与天边的残阳映衬，竟是如梦如幻一般。
药府之中，树影交叠，倒垂的柳条轻轻的点在碧玉一般的流水之上，弯折的拱桥在夕阳下形成宽广的阴影，有如轻纱一般轻柔的烟岚在夕阳下淡淡的浮动……
“好看夕阳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
看见这残阳下的一片光景，丹轩唇角蠕动，轻声吟道。这首诗用在此处倒是颇为贴切，唯一不妥之处，恐怕就是季节上了，此时烟岚却不是所谓的春岚，而应该是秋岚了吧。
笑着摇了摇头，丹轩加快了步伐。
几分钟之后，丹轩来到了丹老爷子的住处，此时的老爷子正半躺在一张太师椅上喝着茶，手上拿着个扇子缓缓地摇着，旁边还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个茶盘。
老爷子闭目养神，感到有人来了，便徐徐睁开眼睛，见来人是丹轩以后，便道：“是轩儿啊，坐下吧……”老爷子语气中透着一股懒气。
丹轩在旁边的小椅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着茶，道：“爷爷，您找我有事……”
老爷子缓缓的扇着扇子道：“最近太后病了，你知道吗？”
丹轩微微一惊，心道，老爷子不会看出来是自己给太后治的病吧？
心里想着，丹轩面上却并未异色，道：“知道……爷爷，您问我这个干什么啊？”
老爷子依旧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甚至连眼睛都懒的睁了，道：“给太后治好病的是一个年轻人，叫龙轩……”说到这里老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丹轩道：“那个年轻人说是和你是好朋友……”
丹轩微微一惊，道：“是……是的……”
丹老爷子一怔，心道，这个臭小子真认识那个年轻人？然后微微的道：“你可知道那个龙轩的来历吗？”
丹轩毫不犹豫的道：“爷爷，这个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老爷子依旧是懒洋洋的语气，只是言语中却多了几分威严。
不知道为什么，两世为人的丹轩在丹青面前，撒起慌来却终究少了几分底气，丹轩底气不足地点了点头，然后便一言不发了。
老爷子见丹轩如此熊样，大概知道丹轩有难言之隐，便移开话题，道：“过两天就是族中一季度一次的试炼之日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别又拿回了个倒数第一，让我这个族长的脸往哪搁？”
“知道了，爷爷……”
老爷子又把眼睛闭上了，手中的扇子仍在缓缓地摇着，懒散的道：“没你事了……滚吧……”
丹轩微微一躬身，道：“您好好休息……”然后便转身走了。
丹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丹轩渐行渐远的背影，褶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