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完整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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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被仁哲压了下来,表面上除了皇帝染重病卧床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有念砚知道,事情正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他已经被腐蚀了,从里到外,都被那宠溺的笑,那不断的甜言蜜语侵蚀的干干净净。皇宫安逸的生活正在对他催眠,让他忘了从前,忘了那些人,忘了自己曾经几何的辉煌,忘了仇恨。
真的要做个木偶娃娃吗?可他不想不愿意也不能,所剩无几的自尊不容许他这样做。
双重的矛盾使他痛苦,念砚像是沉在水里,觉得身体很重,头很晕,快要被溺死。拼命挣扎着想要找到出口,但无论哪个方向都只有漫天盖地的水。
迷茫着,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看不到前面的路在哪里,只能在没有方向的世界里苟延残喘……
崔殷泽受伤后的半个月里,两人一直没有见面。一来是伤口未愈,行动不大方便,二来公务也多了起来,天灾人祸一样不少。当然也有念砚方面的原因他在躲他,不是刻意的,好象是出于本能的使自己尽量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纵然思念煎熬着他,但他要忍,他要给念砚一点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绪,去适应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并没有把握能让他从思想上接受目前的事实,他所能做的除了等,除了忍受这想见又不能见的相思之苦外,就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去看他。
如果运气好念砚睡沉了,还可以大胆的不怕他突然醒过来的触摸一下他细腻的肌肤,那时,从指尖传来的温热的感觉总是让他心里一热,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就一下子涌了上来。
他可以一直坐在床边陪着熟睡的念砚直到他不得不离开,每次的离别都让他那么不舍,轻轻地在他唇上留下一个温后,这种感觉就越发的强烈了,只想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自己有多爱他,可每次他都忍住了,走到这一步,绝大多数的错误都是他造成了,但承受伤害的却总是念砚,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毕竟他还是得到了他,但为了将来如果将来他有一天能够原谅他的话,不论是十年,二十年,还是四十五十年后,只要有那么一天,那么,今昔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来已经睡着了,却被崔殷泽临走前的一吻给弄醒了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好多日子了,那个男人偷偷地潜进自己的卧房皇帝作贼,本是一件极可笑的事,可他笑不出来。虽然装做睡着地闭上了眼睛,看不见男人殷勤的眼,可那视线还是几乎要燃烧了他似的热烈,灼的他无法入睡。
心里期盼着他快点走,男人却一直一言不法地安静地坐在床边,没有言语,就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总是在再也承受不住睡意时渐渐坠入梦中,却是被轻轻的一吻给吻醒了。
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温柔过,两次的情交都是极尽疯狂和暴力的,都给他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伤害,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温柔却更让他难受呢?
当日的情景犹在眼前,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想他死?自己也答不上来,只能选择逃避来安慰自己,所以有意无意的避开他,让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重新闯入他的生活……
父子俩不断地伤害彼此,同时也伤害自己,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们,这样不明不白,不应该存在的关系应该何去何从……
小四也来的少了,也许是怕自己知道什么吧那日他不顾父子之情任崔殷泽生死挣扎,是为了什么吧?应该是皇位吧,除了这个,念砚也想不出什么来了,在这皇宫深院里也只有权力这种东西可以让人迷失心性,手足相残,夫妻反目,骨肉不相容他在幼时看的太多了。纵使小四对自己好,也难保他哪一天会为了某种目的除掉自己吧……
少了人陪伴自己,念砚又觉得无聊了起来,长这么大从没这么清闲过了,心想自己真的是劳碌命,不到处奔波就浑身难受,又怎奈得住这禁宫呢?好多天没有练过武了,不练怕是要废了自己这一身好筋骨。交代了下人不许打扰,就独自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果然是有些许退步了,身子重了些,招式慢了些,力道弱了些,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念砚练上了劲,不知不觉已经满身大汗,此时的他专注异样,练武的时候要心无杂念这是风忘尘教他的。
大哥的武功居然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不知什么时候仁哲已经站在了那里,看着光着膀子的念砚,那全身麦色的肌肤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太阳下,细密的汗珠装点着那结实精巧的肌肉,大哥原来可以这么闪亮动人!阳光下的他,专注的神情,坚定的眼,紧锁的眉,他的大哥是这么的耀眼!怎能让他不爱?
毫无预警的,仁哲也加入了,和念砚过起招来。仁哲的功夫全都传自崔殷泽,属古阴一脉。他的套路招式念砚自是熟悉,但仁哲的功力未到火候,不要说比之崔殷泽,要对付他也是很困难。将力道稍稍收回了些,两人的打斗从较量变成了念砚对仁哲的知道。
“恩,这里不对,古阴派的武功至快至疾,总在一招半式内让对方毙命,你这样出力是无法在瞬间击倒对手的……”把住了仁哲的手臂,念砚比划了起来。
“是……”自己不是大哥对手这一点给了小四很大的打击,原想要把大哥拥在手里呵护的,没想原来大哥竟这样强,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然后这样,我虽没有学过古阴派的武功,但与他交手多次,所以也还熟悉……恩,转身慢一点,要等对手做出反应后……”小四很聪明,加以时日必要超过自己。
仁哲转身的动作还是快了一些,以至他转过身的时候,念砚还没有做出反应,因此和念砚脸对脸几乎要碰上了,加上原先念砚扶住仁哲手臂的动作,两人的姿势极为暧昧。
“这……你还是快了些……”脸色一红,念砚刚想要与仁哲拉开距离,却被仁哲抓住了手臂,并猛地往自己怀里一拽。
“唔……”这一拽力量极猛,让念砚眼冒金星,“小四,你干吗?”这时他已经完全跌进了仁哲怀里。
“我……不行吗?”把头埋在大哥的肩窝里,男性的气息熏的人好舒服仁哲没有把握的问。他已经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了,大哥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意,却总是对他爱护有加。
“什……什么意思?”很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很熟悉。
“大哥,我……我爱你……”很轻柔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雷劈中了念砚。
“……”
“我……真的,很爱你……不要管父皇,和我在一起……好吗?”没有勇气抬头看念砚,只是在心中祈祷大哥不要讨厌自己。
“不!”突然被针扎了一般,念砚猛地推开了仁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恐惧和慌乱:“小四,你开玩笑的是吧,你只是把我当作兄长来爱是吧?”
“不,我爱你,想要把你占为己有,想要从你把父皇手中夺过来,你明白吗?”念砚的反应让他愤怒得失去了理智,大声说出自己的心声,宣泄这多日来的阴郁。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我爱你,比父皇更爱,父子兄弟又如何,你是我唯一爱上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先是父子,再是兄弟,老天啊,你是瞎了眼吗?
“冤孽啊!!!冤孽!!”神情再度狂乱,发疯似了跑出了院子。
“大哥!大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你告诉我啊,大哥!
(人为什么总是要去喜欢不可能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从不珍惜自己眼前拥有的,仁哲,你太贪心!)
天下只有一个人懂仁哲的心,知道他的喜怒哀乐,可那人却是仁哲最鄙视最恨的人……
漫无目的的向前冲着,不知道来到了何处,被一大丛的灌木挡住了去路,念砚只有停下来。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铁打的心,却原来还是如此脆弱。自己难道不可以有亲情吗,为什么要让与自己血缘最亲密的人都走上这条路,是他的错吗?
“呜呜呜……”无助得哭了起来,用双手抱住了头,任凭身体如风中残叶般颤抖。他恨!恨自己身上流的血,更恨命运的捉弄,逼迫自己跌进了这个泥潭,万劫不复。
但念砚并没有伤心多久;凄厉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杂种,贱货,你害我一无所有,我迟早要报仇!报仇!哈哈哈哈……”言语里尽是令人发抖的疯狂,但这声音又很熟悉,是谁……皇宫里还有这样的人么?
使起轻功越上了墙头,看见一个很大的庭院,庭院虽大,却像多日无人整理,杂草丛生,连小径都看不清了。再看那宫殿,形状看来很是威武气派,却颜色凋谢,窗帷破旧。这里,究竟是哪里?
24
回到自己的居所时依然是傍晚;女人疯狂的怒骂声却一直在念砚的耳中盘旋不去…“你这贱妇生的贱人!毁我容貌!让陛下失宠于我!今日还敢出现在这皇宫之内,我必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以及身边使女的那一声“皇后……”
对于皇后,念砚心中早已不再有任何恨意,甚至为了自己年少时的冲动抱有悔意,今日见她已精神失常,心中更泛起一阵挥之不去的哀伤……原来自己也做过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毁了一个女人的容貌就等于毁了她的一生,如此做法,与自己那禽兽父亲又有何区别?这样想着,又开始憎恨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液,和懦弱无能的自己。眼前更浮现出崔殷泽对自己宠溺的和小四迷乱的眼神……
…这一切,是该结束了……
夜,该是静的,因为每一个夜都代表一个结束和一个开始。
“着火了!来人啊!着火拉!”
“来人啊,凉王的寝殿着火了,快来人啊!!”
“不要慌,把御林军全部调来灭火!”
“不行啊,公公,火势太大,根本就无法扑灭,就算扑灭了,也怕凉王……”
“闭嘴!凉王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一定要确保他无事!否则,咱们都得被砍头!”
火势虽大,却依然可以听见殿外的嘈杂声,在浓烈的黑烟包围下,神志已然模糊,本想就这样昏睡过去,让自己死的好过一点,却发现依然有很多事就算死也无法忘记——
小榴的孩子生了吗,虽然这辈子是无法享受与他们的天伦之乐了,但他希望他们可以永远幸福……
小四的情况不太好,自己的死一定会给他带来很大的打击吧,可他是要当皇帝的人,不能被这样的不伦之情牵绊住……
皇后呢?消气了吗?是自己给了她这么个机会让她报仇,甚至还帮她调开看守的侍卫,布置易燃的灯油,然后乖乖地躺在床上,等越来越凶猛的大火将自己吞噬,这样应该能让她好受一点吧……
还有……他呢?他回来后是会先愤怒还是先哀伤呢?趁他南巡的时候将所有的事情所以了了解不,或者说是自己单方面逃避了所有的一切应该会是哀伤吧?也许是悲痛,他会露出那样的眼神吗,就像他每晚偷偷地来看我时的那种眼神。
其实我很想告诉他,我,早已不恨他,虽然不敢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爱,但我不讨厌他,甚至有那么一刹那……想和他在一起……人是在死前比较坦白吗?原先自己极其厌恶的最深出的感情在这个时候居然也可以对自己承认……真的是快死了吧,感觉真的很轻松……想见他一面,可是……可是,又怕见了后就再不舍得走了?
还是好想看见他,好想好想,甚至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吻,是那种很轻柔的,让我感觉在云里飘的那种……呵呵,下辈子做女人好了……真的是要死了,开始胡思乱想了……可是下地府后,有什么脸面去看母亲呢,不管怎么样,我会求她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儿子……
现在想来,这辈子真像一场梦,很短的梦,现在,我的梦就要醒了……就要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报仇了,我报仇了!”大火前,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狂笑,神情已是极度狂乱,旁人忙着救火,并无人认出她是谁,只当她是从冷宫里跑出来的疯妇……
…<殇阂史记>:殇阂XXX年,凉王猝死,为皇后失智所杀,年仅23岁。凉王一生功勋卓着,为平叛逆……
第三部 影影随行
1
正是三月春好时,刚刚褪出了冬季的萧条色彩的江南又开始染上了翠绿的颜色,河岸边刚抽出新芽的柳树带着沉寂了几个月的生命力正在到处散播春的气息。在这样的日子里,不管是人是物都显得格外地精神,刚过完年的喜庆还没有消失,就算有再大的痛苦,也要给今年开个好头。
作为熵阂皇朝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柳州这一带向来都是熙熙攘攘,南北往来的商贩和旅客们把这里挤得满满当当,尤其是这开春的当口,每家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加上这几年来天下太平,少有战事,百姓可说是安居乐业,直夸皇帝能干。虽然先帝英年早逝,但照这两年的情况看来,新帝是继承了先帝的遗风,攘外安内,励精图治,才能保得这太平盛世。
“哎,兄弟,你说这朝廷还真对江湖的事放手不管拉?”柳州的“宣福”酒点一向都是九龙混杂的地方,因此消息也是最灵通。
“千真万却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说朝廷击退了魔教就可以独霸江湖,可是却急流勇退,再不插手江湖的事,专心治国,你说奇怪不奇怪。”
“真叫个奇啊,当初以为也就是把面上的事拿到底下办,没想到来真的啊,哎,我还听说,这是先帝遗诏呢。”
“是啊是啊,早传开了,这才是最奇怪的呢,你想啊,先帝跟魔教斗了十几年,却在胜利的时候放弃了,那——魔教怎么样了?”
“哪里还有魔教啊,教主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散了,早散了——”
散了,早散了——你们知不知道,散的不止是魔教,还有那纷纷杂杂的恩恩怨怨和自己曾经痛苦绝望的心。念砚嘬了一口酒,虽然总是告诉自己要忘记,不要去想,但太多的人和事却总浮现在眼前,历历在目般地时刻提醒着他过去的屈辱和伤痛。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来,皇城的密道居然救了他,向来皇家的心思还真是细密,地板下居然连着有一条密道,遇到火灾时支撑入口的绳子被烧断,地板翻转了过来,昏迷中的自己居然就这么在密道里睡了一觉。好象是老天给了他一条生路,告诉他其实他的人生可以再来过。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那个禁锢自己的恐怖牢笼,丝毫不去想他人的感受,他为别人想得太多太多,从母亲的仇到教主的责任,他活着的二十多年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这不能不算是一种悲哀。所以,从逃出皇宫的那一刻,他决定了,既然上天赐给他第二次生命,就要抛弃过去,为自己而活,也再不去想给他带来一切悲痛的那个人,反正他死了,就让过去的一切随着他一起消失了吧,让自己活得没有负担,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骄傲!
从皇宫出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听家人的消息,得知原魔教之众现偏安于南方一带时,便马不停蹄地飞奔了过去。魔教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忘尘山庄——以经商为主。庄主当然就是风忘尘,而实际上在打点一切的大师兄和刚生产完的小榴。那天他飞跃上墙头,扒开屋上的瓦片看着小榴她们母子。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已经是爹了,有了自己的骨血,他冲动地想冲进去拥抱她们,可是,一种难以承受的辛酸阻止了他,他拿什么颜面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总是所有的人都原谅了他,他也没有办法原谅当时那个懦弱无能,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所以他只有含泪选择离开,把她们母子的样子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