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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九月鹰飞-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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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张椅子最好。”
  吕迪淡淡道:“我看得出,可是我也知道,这椅子以前一定也有人人坐过。”
  他忽然结束了这次谈话,忽然从丁灵琳身旁大步走了出去。
  丁灵琳的心在往下沉,血也往下沉,全身都已冰冷。
  王箫道人正在看着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尖再慢慢地看到她的眼睛。
  他的目光似已穿透了她的衣服。
  丁灵琳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完全赤裸着的。
  她并不是没有给男人看过,但现在她却是受不了,突然转身,想冲出去。
  她并不怕死,可是也知道,这世上还有些远比死更可怕的事。
  谁知她刚转身,玉箫道人已到了她面前,背负着双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还是用同样的
眼色在看着她。
  丁灵琳握着双拳,一步步后退,退到他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忽然道:“我……我
知道你绝不会碰我的。”
  玉萧道人道:“哦?’丁灵琳道:“我的确已有了缺口,而且还是很大的缺口。”
  玉箫道人笑了,微笑着道:“我本来以为你已长大了,因为你今天要来做的,本是大人
做的事,现在我才知道你实在还是个孩子。”
  丁灵琳从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尤其在叶开面前更不肯。
  但现在她却只有承认。
  玉箫道人悠悠道:“你知不知道,孩子要做大人的事,总是危险得很。”
  丁灵琳鼓起勇气,道:“我却看不出现在有什么危险。”
  玉箫道人道:“本来我的确从不碰已有过男人的女人,对你却可以破例一次。、丁灵琳
已不能动,从脚尖到指尖都已不能动,连头都不能动。玉箫道人看着她的脸色已变了。丁灵
琳只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忽然有了种奇异的吸引力,吸引住她的目光,将她的整个人都吸
住。她想挣扎,想逃避,却只能痴痴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他的眼睛里仿佛在闪动着碧光,
就像是忽然亮起了一点鬼火。了灵琳看着这双眼睛,终于完全想起了上次的事。”……去杀
叶开!拿这把刀去杀叶开。”
  这次他要她做的事,是不是比上一次更可怕?
  她已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冷汗已湿透了她的衣服,但她却还摆不脱。
  玉箫道人眼中的那点鬼火,似已将她最后的一分力气都燃尽。
  她已只有服从。
  无论玉箫道人叫她做什么,她都已完全无法反抗。
  就在这时,突听“砰”的一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标枪般站在门外。
  玉箫道人一惊,回身怒喝:“什么人?”
  “嵩阳郭定。”
  郭定毕竟还是及时赶来了。
  他怎么能来的?是谁解开了他的穴道?
  是上官小仙?还是吕迪?
  他们当然知道,只要郭定一到这里,他和玉箫道人之间就必定只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阳光乍现,又沉没在阴云里,酷寒又征服了大地。
  冷风如刀。
  郭定和玉箫道人就站在这刀锋般的冷风里,两个人心里也都明白,他们之间必定要有一
个倒下去。
  无论谁要走出这院子,都只有一条路——从对方的尸体上走过。
  郭定的剑已在手。
  剑是黝黑的,暗无光华,却带着种比寒风更凛冽的杀气。
  这柄剑就像是他的人一样。
  玉箫却莹白圆润。
  这两个人恰巧也是个极强烈鲜明的对比。
  郭定凝视着他手里的玉箫,一直在尽量避免接触到他的眼睛。
  王箫道人眼里的怒火又亮起,忽然问道:“你是郭嵩阳的后人?”
  郭定道:“是。”
  玉箫道人道:“二十年前,我已有心和郭嵩阳一较高低,只可惜他死了。”
  郭定道:“我还活着。”
  王箫道人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嵩阳铁剑,在兵器谱中排名第四,你手里的剑却连
一文都不值。”
  郭定道:“哦?”
  玉箫道人道:“你根本不配用这柄剑的。”
  郭定闭上了嘴。
  他也一直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怒气。
  愤怒有时虽然也是种力量,但在与高手相争时,却如毒药般指令人致命。
  玉箫道人盯着他,徐徐道:“据说你也是叶开的朋友。”
  郭定承认。
  玉箫道人道:“你们是种什么样的朋友?”
  郭定道:“朋友就是朋友,真正的朋友只有一种。”
  玉箫道人道:“但你们这种朋友却好像很特别。”
  郭定道:“哦?”
  玉箫道人冷冷道:“叶开死了后,你居然立刻就准备接收他的女人,像你这种朋友,岂
非少见得很。”
  郭定突然觉得一阵怒火上涌,忍不住抬起了头。
  玉箫道人的眼睛正在等着他。
  他的目光立刻被吸住,就像是铁钉遇到了磁石一样。
  丁灵琳一直坐在椅子上,喘息着,直到此时才走到门口。
  她看见了玉箫道人的眼睛,也看见了郭定的眼睛。
  她的心立刻又沉下。
  玉箫道人眼中的鬼火,迟早也必定会将郭定全身的力量燃尽。
  她绝不能眼看着郭定跟她一样往下沉,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奈她却偏偏只有看着。
  现在她绝不能提醒郭定,郭定若是分心,死得必定更快。
  风更冷,阴云中仿佛又有雪花飘落。
  雪落下的时候,血很可能也已溅出。
  当然是郭定的血。他本不必和玉箫道人拼命的,他本来可以活得很好,很快乐。
  现在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丁灵琳知道,只有她知道。
  ——还没有享受到爱情的甜蜜,却已尝尽了爱情的痛苦。
  上天对他岂非不公平?
  丁灵琳的泪己将落,还未落,突听玉箫道人道:“抛下你的剑,跪下。”
  他的声音里,也仿佛带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郭定握剑的手已不再稳定,整个人都似已在发抖。
  玉箫道人慢慢道:“你何必再挣扎?何必再受苦?只要你一松手,所有的痛苦就完全过
去了。”
  死人当然不会再有痛苦。
  只要一松手,就立刻可以解脱。
  这实在太容易。
  郭定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刚刚消失,力量也刚刚消失。
  他的手正渐渐在放松……
  这一战已将过去,他已不必再出手。
  多年来他从未曾与人近身肉搏,他已学会了更容易的法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对
方击倒。
  这使他变得更骄傲,也变懒了。
  他已走惯了近路,可是这次他终于走错了一步。
  近路绝不是正路。
  郭定手里的剑似已将落下,突又握紧,剑光一闪,飞击而未。
  嵩阳铁剑的剑法,本不是以变化花俏见长的。
  郭定的剑法也一样。
  没有把握时,他绝不出手,只要一剑刺出,就必定要有效。
  简单,迅速,确实,有效。
  这正是“嵩阳铁剑”剑法的精华所在。
  所以这一剑并没有刺向玉箫道人咽喉,胸膛的面积,远比咽喉大得多。
  目标的面积越大,越不容易失手。
  高手相争,只要有一点错误,就必定是致命的错误。
  玉箫道人己将全部精神力量,都集中在他的眼睛上,自以为已控制了全局。
  只可惜眼睛并不是武器。
  无论多可怕的眼睛,也绝对无法抵挡住这雷霆闪电般的一剑。
  他挥手扬起白玉箫时,剑锋已从他箫下穿过,刺入了他的胸膛。
  雪花开始飘落,血也已溅出。
  但却不是郭定的血——玉箫道人胸膛里溅出的血,也同样是鲜红的。
  他的脸立刻扭曲,眼睛凸出,但眼中的鬼火却已灭了。
  他还没有倒下去,一双凸出的眼睛,还在狠狠地瞪着郭定,忽然哼声道:“你叫郭
定?”
  郭定点点头,道:“镇定的定!”
  玉箫道人长叹道:“你果然镇定,我却看轻了你。”
  郭定道:“我却没有看轻你,我早已计划好对付你的法子。,玉箫道人惨笑道:“你用
的法子很不错。”郭定道:“你用的法子却错了。”
  玉箫道人道:“哦?”
  郭定道:“以你的武功,本不必用这种邪魔外道的法子来对付我。”
  玉箫道人一双眼睛空荡荡凝视着远方,慢慢道:“我本来的确不必用的,只不过一个人
若是已学会了容易的法子求胜,就不愿再费力了……”
  他说得很慢,声音里也充满了悔恨。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胜利是绝没有侥幸的,你要得胜,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郭定也不停地叹息。
  玉箫道人忽然嘶声大呼:“拔出你的剑,让我躺下去,让我死。”
  剑锋还留在他的胸膛里。
  他已开始不停地咳嗽,喘息。
  若是不拔出这柄剑来,也许他还可以多话片刻,但现在他只求速死。
  郭定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要留下来?”
  玉箫道人道:“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郭定叹道:“好,你放心死吧,我一定会安排你的后事。”
  他终于拔出了他的剑。
  拔剑时,他手肘向后撤,胸膛前就不免要露出空门。
  突然间,“叮”的一响。白玉箫里突然有三点寒星暴射而出,钉入了他的胸膛。
  郭定竞被打得仰面跌倒。
  玉箫道人却还站着,喘息着,咯咯地笑道:“现在我可以放心死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
会跟着来的。”
  他终于倒下去,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雪花正一片片落下来,落在他惨白的脸上……
  “鸿福当头,宾至如归。”
  鸿宾客栈的大门外,已贴起了春联,准备过年了。
  今夜就已是除夕。
  有家的客人和伙计,都已赶回家去,生意兴隆的客栈,忽然变得冷清清的。
  厨房里却在忙着,因为老掌柜的家就在这客栈里,还有几个单身的伙计,也准备留下来
吃年夜饭,吃完了再好好赌一场。
  风中充满了烤鸡烧肉的香气,一阵阵吹到后院。
  后院的厢房里,已燃起了灯。
  只有久已习惯于流浪的浪子们,才知道留在逆旅中过年的滋味。
  丁灵琳正坐在孤灯下,看着床上的郭定。
  郭定发亮的眼睛已闭起,脸是死灰色的,若不是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看来已无异死
人。
  他还没有死,可是他还能活多久呢?
  现在他还能活着,只因为玉箫道人的暗器上居然没有毒。
  白玉永远是纯洁尊贵的。
  玉箫道人的人虽然已变,他的白玉箫没有变。
  他总算还是为自己保留了一点干净地,他毕竟还是个值得骄傲的人。
  可是暗器发出时,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那三枝白玉钉,几乎已打断了郭定的心脉。
  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丁灵琳就这么样坐在床头,已不知坐了多久;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
  敲门的是个年轻的伙计,勉强带着笑,道,“我们掌柜的特地叫我来请姑娘,到前面来
吃年夜饭。”
  “吃年夜饭?、丁灵琳心里蓦地一惊:“今天已经是除夕?”
  伙计点点头。
  看着这个连过年都已忘了的年轻女人,他心里也不禁觉得很同情,很难受。
  丁灵琳痴痴地坐在那里,既没有说话,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伙计又问她两遍,她却已听不见。
  黯淡的孤灯,垂死的病人,你若是她,你还有没有心去吃人家的年夜饭?
  伙计轻轻地叹息一声,慢慢地关上门)退了出去、心里觉得酸酸的。
  一个如此年轻,如此美丽的女孩子)遭遇为什么会如此可怜?
  “又过年了……又是一年。”
  从丁灵琳有记忆时开始,过年的时候,总是充满了欢乐的。
  从初一到十五,接连着半个月、谁也不许生气,更不许说不吉祥这本就是个吉祥的日
子,可是今年呢?
  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爆竹声。
  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点更新一一旧的一年已过去,新年中总有新希望的。
  可是她还有什么希望?
  爆竹声惊醒了郭定,他忽然张开眼睛,仿佛想问:“这是什么声音?”只可惜他的嘴唇
虽在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丁灵琳明白他的意思、勉强露出笑脸,道:“明天就过年了,外面有人在放鞭炮。”
  ——又是一年,总算又过了一年。
  郭定凝视着窗外的黑暗;希望还能看到太阳升起,可是就算看见叉如何?
  他忽然开始不停地咳嗽。
  丁灵琳柔声道:“你想不想喝碗热汤?今天晚上他们一定给你炖了鸡汤。”
  郭定用力摇头。
  丁灵琳道:“你想要什么?”
  郭定看着她,终于说出三个字:“你走吧。”
  丁灵琳道:“你……你要我走?”
  郭定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我知道我已不行了,你不必再陪着我。”
  丁灵琳用力握住他的手:“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话下
去。”
  郭定又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一个人若连自已都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还有谁能救他?
  丁灵琳咬着嘴唇,忍着眼泪道:“你若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你就对不起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准备嫁给你。”丁灵琳柔声道:“难道你要我做寡妇?”
  郭定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真的?”
  “当然是真的。”丁灵琳又下了决心:“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只要能让郭定活下去,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明天就是个吉祥的日子,我们已不必再等。”
  “可是我……”
  “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
  老掌柜坐在柜台里,脸上已带着几分酒意。
  这柜台他已坐了二十年,看来还得继续坐下去,看着人来人往。
  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他看得实在太多,每当酒后,他心里总会有说不出的厌倦之意。
  所以他现在情愿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没有想到丁灵琳会来,忍不住试探着问:“姑娘还没有睡?病人是不是已好了些?”
  丁灵琳勉强笑了笑,忽然道:“明天你能不能替我办十几桌酒?”
  “明天?明天是大年初一,恐怕……”
  “一定要明天,”丁灵琳笑得很凄凉,“再迟,恐怕就来不及了。”
  老掌柜迟疑着:“姑娘要请人喝春酒?”
  “不是春酒,是喜酒。”
  老掌柜睁大了眼睛,“喜酒!难道姑娘你明天就要成亲?”
  丁灵琳垂下头,又点点头。
  老掌柜笑了,立刻也点点头,道:“冲冲喜也好,病人一冲喜,病马上就会好的。”
  丁灵琳本就知道他绝不会明白,却也不想解释:“所以我希望这喜事能办得热闹些,越
热闹越好。”
  老掌柜的精神已振作,最近凶杀不样的事他已看得大多,他也希望能沾些喜气:“行,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明天晚上行不?”
  老掌柜拍着胸:“准定就是明天晚上。”
  自从认得叶开那一天开始,丁灵琳就从来没想到自己还会嫁给别人。
  可是明天晚上……
 标题 
古龙《九月鹰飞》
第二十章 除夕之夜
  红楼,红窗,红桌子,红罗帐,什么都是红的。
  上官小仙甜甜地矢着,看着叶开:“你说这样像不像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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