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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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此去包没有错,蒲某感少侠援手之德才子指点,不过少侠不可施展身法,需佯装不经意地跨入庄内”,说着,也不待南瑞麟同意,连拖带拉,推出门外。
南瑞麟苦笑了笑,付道:“自己本是无意而来,现在反变成主角了,不管怎样,自己偏要试试,蒲之奇为人心智很深,就算要加害于我,也没有发动得这么快,姑且一试,见机抽身也不迟。”,想着,漫步走去。
夜静似水,皓月西斜,宾舍中灯光稀疏,偌大一片庄园中,花木扶疏,暗香浮影, 一缕缕如怨如慕的箫声随风入耳,异常清澈。
南瑞麟循着箫声, 一路分花拂柳走去,这卧龙山庄环山傍溪而建,占地甚广,这箫声似远似近,拿不准吹箫人在何处,他提心吊胆的防避庄中暗桩,可能突如其来的向自己暗袭,深知愈入内,愈是高手密布,说不定现在身旁。就有许多能手虎视眈眈着自己。
庄中小径均是白石砌成,迂回曲折,约莫走了一盏茶时分,面前赫然呈显一绪粉墙,月洞上三个擘窠大字“金雨园”,园内楼阁崇丽,树木葱郁,满植乱树古柏,丹桂绿枫,此时,园内楼阁灯光全灭,那缕箫声自东首飞阁树上传出。
跨进月洞门,忽觉一股奇劲无比的疾风,从后袭来,南瑞麟随时都警觉着,此时更不怠慢,“犀牛望月”回腕一撩向那片劲风打去,人也顺势转了面。
两股劲风一撞,却震得斜出一步,南瑞麟凝目瞧出那是一个黑衣蒙面人,只见那人面巾内两只眼睛,吐出寒光一瞬不瞬瞧着自己。
南瑞麟道:“尊驾为何暗袭在下。”
黑衣蒙面人默不作声,南瑞麟见他不答,微微笑道:
“尊驾既不说话,在下恕不奉陪了”,说着,便要转身走去,那人身形一闪,便自越过南瑞麟身前,拦住沉声低喝道:
“阁下还不返回宾舍,再进一步便要自讨无趣了。”
南瑞麟心笑他究竟吐出声音来了,此时退回宾舍也遭蒲之奇耻笑,心下盘算须臾,便想出一套说词,佯作怒色道:
“朋友,你这是待客吗?我受陆三爷之托,来此寻那吹箫人有话而谈,不然,你请我进来,还得瞧我高兴咧。”
那黑衣蒙面人闻言一愕,作思虑之状,南瑞麟也不待他作答,又跨步向前。
那知面前又传来一声断喝: “站住”,音量宏浑,入耳嗡然。
南瑞麟闻声一惊,倏然止住脚步,只见面前丈外立着一个身材高大,黑须老者。
只听老者喝道: “小小年纪,从那学会花言巧语,实话实说,夜闯内庄为着何来?”
南瑞麟四显了一眼,见黑衣蒙面人已失去形迹,心知园内偏处都是荆棘,硬闯是闯不过的,小阎罗蒲之奇暗嘱自己漫步入园,便是这个道哩,于是朗声哈哈一笑,道:
“尊驾说话太无理由,在下实是找吹箫人有话面谈,如不见信,则请问小童秋儿,则知在下来历。”
黑衣老者目光向南瑞麟面上冷然一扫,微作沉吟后,说道:
“既是如此,老朽不能不信,你认识吹箫人吗?这人可利害得紧咧!”说着,目光掠了东首飞阁一眼。
南瑞麟察言知色,从老者目光有着一丝凛惧之意在内,便测出那吹箫人是卧龙山庄之敌非友了,当下微一笑,道:
“在下虽然不识,但受人之托,总不能不来,说不定今晚能退除贵庄一大祸害,也未可知。”
微黑须老者笑道:“阁下好大口气”,说着手中扬出三点金花,冲霄而起,摇曳空际,身形即杳入树丛中。
南瑞麟知道三点金花,是放行无阻之意,于是放开身形望东疾闪。
那箫音吹了一遍又一遍,分外哀楚凄酸。
南瑞麟飞身立定,月色下但见一棵虬干盘天的古松下,站着一个白衣人,面貌清秀,双目点漆,三绺黑发垂在胸前,两手执着一支非金非玉的一支短箫吹奏着。
那白衣人见得南瑞麟,箫声忧然止住,湛然眼神投向南瑞麟面上,像两道冷电剜人心胸。
南瑞麟见得此人眼神,分明具有绝乘内功,不禁心头一凛,更从这人眼神中,看出含有无边杀机,暗道:
“我上了蒲之奇恶当了,今晚若逃出这人手中,哼哼,蒲之奇呀,南瑞麟不把你剉骨扬灰,此恨难稍。”
只听白衣人喝叱道:“谁叫你犯我禁地,古松十丈以内,任我格杀不论,难道你不知道么?”
南瑞麟心头骇然,犹强作镇定,微笑道:
“大侠何出此言,俗语说不知者不罪,在下又非本庄之人,无从得知,根本这禁条不适用于在下身上。”
白衣人凝视南瑞麟面上半晌,喃喃自语道:
“樊稚过两天就是六旬大寿,怪不得宾客云集,他既是宾客,为何擅入内园,平时园内都有暗桩布着,为何今晚松懈若此…是了,刚才那三点金花是有意放行他前来。”自语甫毕,剑眉倏地一扬,道:
“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事,我只知你犯了禁规,应予格杀。”说着, 一抡短箫,飞出一黑甸甸光影,灵快绝伦向南瑞麟“百会”、 “承浆”、“带脉”点来,手法奇诡无比。
南瑞麟一看他出手,便知他必是武林异人,忙足下一动,展出“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移形换位脱出他那凌厉的箫势,但也闪得好险,这箫端堪堪就在胸衣前擦过,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白衣人喝道:“好身法”还着箫招一递而出,只见箫影如山,绵绵不绝地点来,奇的是他那箫招推出,不带丝毫破空之声,宛如虚空绘影,再此箫式迅快无俦,每出一箫,后面一招必跟着而来,错非南瑞麟“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是难走开得了。
白衣人炯看双目,惊诧异常。
要知这套“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是武林奇人简松隐毕生心血化研出来,这步法真有穷天地遥化之秘,孕万象剥复之机,每一步却暗含生克变化,只因他乍出江湖经验不足,无法把这属武林一绝的步法威力,发挥出来,很多自然的神诡变化要从经验体会才行。
虽然如此,南瑞麟默守口诀走开,依然神奇不凡,不管白衣人萧招怎么诡奥,都也是一滑即脱。
转限之间,数十个照面过去,南瑞麟自忖道:
“像这样打下去,不知打到何时才了”,心中一动,急忙叫道:
“在下犯了大侠禁条,自分必死,但有数事不明,只要大侠答覆,在下虽死不辞!”
白衣人听了,倏收箫势微笑道:“你有什么事耍问?”
南瑞麟足下尚自戒备着白衣人突袭,闻言微笑道:
“只不知大侠所言‘入得古松十丈之内,格杀不论’这项禁条何人代订?”
白衣人微微一怔,道:“此项禁条本是我自己订定,你为何说有人代订?”
南瑞麟朗声大笑道:“大侠说话显然虚假,在下知道大侠并非本庄之人,藉别人之私地,硬订禁条,普天之下也无此理,在下虽年轻识浅,也未敢赞同。”
白衣人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我十年之内就无人敢在面前顶话,不告诉你。你也不清楚,不错,这卧龙山庄不是我的私产,但樊稚亲口答应在古松之下,划定十丈之内,任何人都不能侵入,这个禁例,庄主既然答应,总行吧”!其实白影人方才已动了爱才之念,以他绝奇之箫招,纵然南瑞麟以“禹龟洛行四十五”步法闪避,也不能逃出, 一则因为南瑞麟不能运用灵活,仅以口诀默守成法,其次却因白衣人看上南瑞麟上乘根骨,不忍猛下毒手。
南瑞麟恭谨答道: “当然本主应允,在下没一有话说,只不知大侠在这古松之下,十年于斯,不食不饮,风餐露宿,人何以堪,却是为了何来?”
白衣人突变得面寒如冰,喝道:“我来问你,你还是经人指点而来,抑是无意闯上?”
南瑞麟愈加显得恭谨,道:“在下实是受了箫声吸引来此。”
白衣人这才神色和缓下来,目光隐含幽怨,道:
“我每年夏季才来此,只得三个月时光,每日饮食均由樊庄主供给,为了何故,此非一言可尽,伤心人别……”
“别有怀抱”四字尚未吐出,似是想到有什么事不就,继又变色喝道:
“你休要瞒我,为何庄内放出三点金星,爆射长空,这是卧龙山庄放行无阻之舍,由此足可证明受人指点而来。”
南瑞麟淡淡一笑,徐徐答道:
“大侠虽然功力绝顶,但嗔欲之念,尚未能勘破,所以十年圈地成牢,自苦若斯,以在下之末学肤受,即就是受人指点而来,萤末之光与大侠皓月中天一比,济得什么事,何况其他。”
白衣人听得暗暗点头,自己就是结习未尽,未能忘情,才落得这步田地,作茧自缚,想着神色惨变,昂首向天。
南瑞麟见状,又道:“人非圣贤,岂能太上忘情,语说:‘圣人忘情,下愚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但毋为情误,看得破,勘得透,真不容易,在下方才听得大侠箫声,如怨如慕,谱调奇古,好似已成绝响之‘雉朝飞操’,本是琴音,大侠用来谱作箫曲,更是令人回肠荡气。”
那白衣人惊奇得张看两眼,猛击了一下大腿,高叫道:
“好小子,现在不论你有无受人指点而来,反正你对我胃口就是,现在修改禁例,凡不知情者,不在格杀之内……你既知道‘雉朝飞操’之曲,可见你对音律造诣颇高,你能将此操出典与原词为我一说么,倘能答得丝毫不差,我愿与你结威忘年之交咧!”
南瑞麟沉吟一刻,答道:
“在下姑妄言之,相传‘雉朝飞操’为春秋时,齐国处士牧犊子所作,其人年五十,尚未婚娶, 一日采薪山中,见雉鸟雄雌相随而飞,不禁感慨系之,乃作此操,其词云:‘雉朝飞兮今鸣相和,雌雄群飞兮千山阿,我何命兮未有家,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传至魏代,已成中绝,不意今日得闻,幸何如之!”
白衣人听后,惊奇的投了南瑞麟一眼,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南瑞麟答道:“在下今年十五。”
白衣人惆然半晌,凄然一笑,道: “老弟,你我席地而坐,听一个故事如何?”
南瑞麟欣然从命。
白衣人对短箫横搁在双膝上,仰面望着那已西向的皓月, 一幕幕地淡云在月面掠过,晚风飘忽着胸前三绺黑发,双目噙着泪珠,神情似是十分激动。
南瑞麟心想: “这人大概有满腹辛酸,不然,何至自苦如此。”
只见白衣人仰面长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
“岁月如流,如同浮云掠空,人生百年,不过弹指过耳,看来我今生今世心愿难了,宁为情痴毋为情误,此话一点都不错……”至此一顿,忽转面对南瑞麟道:
“大约五十年前,出了一个女侠,单名叫一个琳字,生得真可以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一身武学更是出众,出道未经年,声名大噪,不知颠倒了几多江湖众生,怎奈其人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当时有一
少年,对他无限思慕,这人复姓司空,单名渝,在江湖上也有小小名气,号称‘孤山一鸿’,但这如昙花一现,后来即不复闻见其人……”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南瑞麟心知那孤山一鸿司空渝就是他。
只见他说下去道:
“那司空渝出身虽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其武功确有他造诣过人处,行事也介乎正邪之间不过恶多于善,自见了此女后,毅然改邪归正,不惜背叛本门,千里迢迢相随,可是她态度忽冷忽热,捉摸不定,有几次此女险遭毒手,均为司空渝救出,经此之后,此女对司空渝态度略为转变,大有论及嫁娶之意,后来,司空渝孤身一人在滇黔边境深山,为采了一本药草,中了桃花毒瘴,晕死山中,不知有多久,才悠悠醒来,存身之处,是一个山洞,知被人所救,身上可是疲软乏力,不能动弹,片刻,洞外走进一个艳丽少女,与司空渝心上人容貌并无轩轾,司空渝问她姓名,她却微笑不答,司空渝这一中瘴毒,费时将近一年才予恢复功力,其间,与那少女每日耳鬓厮磨,日久情生, 一日大错铸成,司空渝心中甚是追悔,可是那有什么办法?他尚妄想二女效那娥皇女英故事,共事一夫,那知情天多磨,遂合那恨海难填……”说着,双目凝在那阁楼上出神,止住不语。
南瑞麟忖道:“那是一个三角争爱的故事,可见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半响,只见那白衣人才黯然道:“后来,这少女自通姓名,令那司空渝大吃一惊,原来这少女是魔教门下,但这是无可补救了,不过这魔女对司空渝一往情深,厮守期间,从不外出为恶,将她准备着手洽炼的‘九九元阴’掌法也不炼了,
不料好梦终难圆, 一日,司空渝与魔女温存之际,琳姑娘匆匆寻来,见此情状,妒火愤生,不由分说,掉头就走………”说着,又抬头望了那阁楼一眼,满脸愤怨,又道:
“司空渝一见那琳姑娘,就追出洞外,追了一天一晚,竟扑空而还,那知回到山洞,魔女也身形已杳,从此司空渝流落江湖,天涯追踪………”
南瑞麟接口问道:“那司空渝找到了她们没有?”
白衣人摇摇头道:“没有,司空渝两年来,披星戴月,不辞跋埗, 一无所获,非但如此,那琳姑娘因爱成仇,反支使友人向司空渝偷袭,司空渝遍体重伤, 一支本门信符也被琳姑娘得去,前面不是说过司空渝为了她,不惜背叛本门,然而这支信符是他先师预定他是下一代掌门人的令据。”
“这一失去信符,司空渝熬着伤躯返回师门请罪,当时其师还在人世,将司空渝治愈之后,严命取回这支信符,于是他又再度涉入纷扰江湖,遇上是非,从不出手,
一心一念以寻获信符为主!”说着长叹一声。
此时星月将沉,天边尚留着一线淡淡光辉,晨雾乍起,露沾薄裳,南瑞麟问道:
“究竟信符司空渝找着了没有?”
白衣人苦笑一声,道:“寻着了,故事就不能说下去了,那司空渝终久寻着一根线索,发现琳姑娘有一幼弟在甘凉一带,干
上杀人越货无钱的买卖,非仅如此,琳姑娘自误会司空渝后,性情大变,也自趋坠落沦入黑道,他们形踪飘忽不定,司空渝费尽周折,方在一深山中找着他们,琳姑娘幼弟心意狠毒,将司空渝推在一古洞中击昏,再将此石洞封死离去……”
南瑞麟失惊道:“这样说来,那司空渝必是死定了。”
白衣人朗声一笑,南瑞麟见他现在才绽出笑容,只觉他笑容爽朗无此,展出两列编贝白齿,隐约看出他少年时,一定是美丰仪男子。
只见他笑道:“司空渝慢慢醒转过来,发觉山洞已闭塞,这山洞深邃数百丈,被琳姑娘幼弟推石封死达数十丈深,纵使司空渝武功盖世,焉能震山撼岳,不禁万念皆灰,幸得山洞内有灵泉一线,赖以苟延,此后无日不思脱困之策,想尽方法都属梦幻, 一日无意在石榻之下获得一册练气秘笈,翻阅之下,不由大喜若狂,原来是一本道教上乘武学,既知出洞不可能,反不如一心一意习那练气之学,岁月如逝,不觉二十年过去,司空渝练气已成,用那习成‘少清一元指’力挖掘山石,终被脱困,司空渝返回师门,其师已奄然物化,临终遗言,命他承续掌门,但须找回信符。”
“司空渝探出琳姑娘及幼弟已收手江湖,隐居山庄,他匆匆找去,琳姑娘避不见面,信符更不允送还,虽然琳姑娘屡次加害,司空渝犹是钟情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