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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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瑞麟一走入鸿升客栈,就有店小二迎着引进,走进后面一所与众隔绝的跨院内。
店小二笑道:
“相公,您老还中意么?”
南瑞麟仔细打量这所跨院,十分雅致, 一排廊房,镂花窗格,髹朱流丹,里面糊着雪白的宣纸,异常悦目,院中秋菊丹桂盛放,缕缕幽香扑鼻袭来,连声道好,顺手摸出一锭白银,递在店小二手中,说道:
“这座跨院我整个包下来,如有姓祝的少年,及一姓袁的姑娘到来,你可引进就是”。继而把祝效虞袁秋霞形像告知。
店小二眉开眼笑道:
“小的知道啦,那祝相公是常来熟客,手面也大方得很,如相公一样,小的这就送上茶水饮食来。”说着弯腰退出。
南瑞麟推开房门,走入室内,就倒在榻上闭目假寐,日来劳顿疲累,趁此可以舒透一时。
耳内但听人声笑语传来,不由一怔,心说:
“莫非祝兄与袁姑娘已然赶到。”翻身立起,继而发觉语声不似,只见三人翩然走进。
南瑞麟发觉来人是邯郸三杰,忙趋步相迎,朗声大笑道:
“三位仁兄怎么知道小弟住在此处?”
沈冰岩抢前一步,笑道:
“兄弟适在柜内与掌柜谈心,只见老弟随着店小二匆匆进入,兄弟即邀他们一同晋见,”说时,望了南瑞麟一眼,又大笑道:
“短短数月之别,南老弟已名震遐迩,威望中原,愚兄弟一事无成,既惭且愧。”
南瑞麟一面谦称不敢, 一面延请落坐后,问道:
“三位兄台不是前往蒲家寨参与群雄大会,怎么又返回开封了。”
程焕文冷笑一声道:
“什么英雄大会,只是笼络天下群豪,巩固势力而已,实不瞒南老弟,敝兄弟等出身青城,实是为着降龙真诀有所图谋,只是力有不远而已,如今蒲胜所有的已为铁氏双怪得去,八爪龙叟最近才发觉,已相率寨中能手仆仆往来于中州道上,欲夺回下册降龙真诀,愚兄弟在蒲家寨耽延半月,又回到开封,数月内迭遇惊险,尚幸无恙。”
南瑞麟正待答话,沈冰岩已接口道:
“铁氏双怪为湔前仇,图霸武林,降龙真诀到得他们手中干系非小,目前各名门大派,以及侠义高人纷纷赶来中州,趁着他们羽翼未丰时, 一鼓歼灭,治弭此一祸胎,看来一场弥天杀却,就在不久,据传来讯息,敝派掌门人亦在途中赶来。”
南瑞麟答道:
“此事大是可虑,不过自古至今,邪不胜正,自有各名门大派尊长筹思万全之策,无须我们后辈烦心,
只是日后我们有幸参与一场嵩山天王谷毕生罕睹的一场盛会了。”
程韶正色道:
“未必,铁氏双怪智计高绝,岂能坐着捱打?针对此种险局,先下手为强,风闻双怪密派教中能手倏忽往来于中州道上,逐个暗袭屠戮,减少日后阻力。”
南瑞麟微微一凛道:
“铁氏双怪真个如此狠辣么?”
程韶微微一笑道:
“彩衣教所网罗的都是目前黑白两道一时之俊彦,分辩不清,就是在这鸿升客栈也有不少彩衣教的爪牙在内,使人防不胜防。”
南瑞麟瞥了三人一眼,笑道:
“然则小弟与三位兄台相对,也不知三位是否为彩衣教所网罗。”
邯郸三雄面色不禁微变,愤又转为平静,沈冰岩朗声大笑道:
“愚兄弟身受南老弟救命大恩,就是被彩衣教网罗,也不能对老弟恩将仇报。”
南瑞麟亦朗朗大笑,转过话锋,谈论些不关痛痒之事。
要知南瑞麟聪慧机警,自周青松之事发生,愈加儆惕,深知江湖鬼蜮步步俱隐有杀机,何况自己现为彩衣教眼中毒钉,邯郸三杰为何自己一到,他们即已察觉,自己刚入鸿升客栈时,柜上并无一人,虽然匆匆进入,不暇旁视,但练武人讲究是闻风辨位,能察知周近十丈方围有无异状,故听沈冰岩之话内中不无可疑。
店小二送上一桌丰盛酒筵,四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直饮至日正中天方始尽欢。
南瑞麟立起说是须去探望亲戚长辈,邯郸三雄送至客栈门外作别而去。
相国寺中人声鼎沸,唱卖叫嚣不绝于耳,南瑞麟穿入人丛中,忽然瞥见大罗手谭光羽及蛇山三凶之铁扇判官皮虎亦杂在游人丛中,两眼神光流转,直向自己这边走来。
他不禁一惊,飞快绕途穿越二殿正殿,再向右转弯过八角殿向慈云大师云房走去。
还未掀帘进入,只闻得慈云大师慈祥语声道:
“孩子,你来得正巧。”
南瑞麟掀帘,只见慈云大师含笑凝视着自己,便抢步上前跪下道:
“弟子叩见大师。”
大师呵呵笑着伸手扶起,端详了南瑞麟一眼,颔首道:
“数月来老衲闻得你的事迹,深慰松隐老友有徒若此,足堪传他衣钵。”说着,步下云床,又道:
“桂香院有三故友极想见你,老衲同你前往。”
南瑞麟心中惊愕不已,忖思不出是何人,随着慈云大师向桂香院走去。
浓郁的桂香中,只见有三黄冠道士在那株参天金桂下,身形飘忽,扬掌投足,在练那乾坤九式。
那三道一见慈云大师进入,立时止住身形,迎将过来。
南瑞麟这时已瞧清了,那是邙山三子,惊喜不已,大叫道:“飞玄道兄,这么久小弟无日不思念三位,如今见得三位安然无恙,令小弟不胜欣悦!”窜了前去,
执着飞玄子双手,神情激动,目中泛出泪光。
连平素个性阴冷的飞云子两人,俱被这真挚的情感所动,露出笑容。
飞玄子微笑道:
“贫道们托福粗安,南少侠你好?”说时邙山三子一一向慈云大师问讯为礼。
慈云大师答礼后,即领着众人由另首一道小门,进入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火熠子一闪,飞玄子已燃亮了一盏油灯。
南瑞麟仔细打量,见此室只有一张宽大的木榻,余外只是一桌及几把椅子,两扇窗户俱为重幕遮掩,一丝天光不见,心知相国寺亦是遭彩衣教疑忌,故而如此隐蔽。
慈云大师落坐后缓缓启齿道:
“老衲已廿年一心归佛,淡泊明性,只道此身已为我佛所有,不料还是依旧卷入这场武林杀劫之中。”说着微微叹息一声,又道:
“老衲傍晚就要与师兄梧叶上人端返少林, 一俟简松隐兄莅临嵩山少室,即是天王谷中一场弥天杀劫开始。”
南瑞麟惊喜道:
“怎么家师与大师晤过面吗,那么弟子亦要去少室。”
慈云大师摇头道:
“不行,令师有个吩咐,命你去结交一个魔头,若你与他拉上交情,对令师老衲等天王谷之行,可减除大大阻力。”
南瑞麟心头一震,说道:
“恩师所命必然此人关系非小,只是弟子不善辞令,恐弄巧成拙,有误……”
慈云大师微笑接道:
“你姿资奇佳,天才横溢,此事非你办不可,何况此人生具怪僻,生平行事全凭喜厌为之,不论是非皂白,但最喜爱灵慧少年……”
南瑞麟道:
“此人是谁?”
慈云大师略一沉吟,微微笑道:
“此人是与黄海三叟武林四奇齐名的经纬居士,隐居南海五指山,经纬居士腹笥渊博精深,包罗万象,为一不世之才,虽受铁氏双怪笼络,北上中原,但其尚在观望中,辩明大势所趋,才行取舍,现栖息于鼓楼上,你最好佯作无意邂逅遇上,切忌现于颜色,被他认作有意而来,以后的事只在你随机应变了。”
南瑞麟深感双肩任责,有着临深履渊,战战兢兢之感,不由眼中露出凛怯之色。
慈云大师含笑缓缓立起,摸着南瑞麟头顶道:
“毋疑毋惧,心存于一,则无往不利。孩子,我佛慈悲,定会助你如愿,老衲尚须去云房收拾一些应用物品,便自前往,你们无须相送。”说着,便向门外走去,大袖飘忽,形纵俱杳。
南瑞麟顿感失去至亲之人似地,心中飞涌一缕无名的怅惘,而且露出不胜惜别的神情。
飞玄子见状,暗道:
“此子生具诚挚心性,真情流露,无怪能得简松隐老前辈深深喜爱。”当下面带微笑道:
“南老弟你现在一定想问贫道们从邙山离开后,数月来经过么?”
南瑞麟点点头。
飞玄子长叹一声道:
“邙山三子就是昔年南天三凶,手中血腥杀孽无数,理当遭报,幸免于难,未始不是一念向善之故,是以贫道等逃出重围,自忖冤怨相缠何时可了,便相率东去。简松隐老前辈悄然离山,贫道们推测定是前往黄海三叟处,于是东渡黄海,立志潜修,拜见简老前辈后,得知简老前辈被黄海三叟劝服,共同出手除去铁氏双怪,免得养廱成患,命贫道们先行重返中州,侦查彩衣教异谋,故贫道们目前已来中州,仆仆嵩洛汴道上有日矣,十日前曾遇上简老前辈,授命清除彩衣教外散布匪徒及同路人,使之孤立,并谕嘱遇上南老弟,命留下相助贫道等,无须前往天王谷。”
南瑞麟闻言,心想樊氏双姝现掳往天王谷中,自己必须前往相救,怎奈师命不可违,不禁泛出失望焦急之色。
飞玄子见状,微微一笑道:
“南老弟心事及下山经过,令师皆已知情,樊氏双姝现在天王谷安然无恙,令师简老前辈曾去天王谷中侦知,降龙真诀上册铁氏双怪未到手之前,对待樊氏双姝有如上宾,现黄海三叟已兼程赶往敦煌,老弟你尽可放心。”
南瑞麟不料自身之事,恩师均如目击,被飞玄子一语道破,不由面红耳赤,忙别转话锋,问道:
“三位道兄住在这相国寺隐秘之处,是何用意?”
飞玄子双眼露出一丝笑意,心知南瑞麟避免谈论本身儿女私情,年轻面嫩,自讨难堪,微微叹道:
“如今正邪两派壁垒分明,情势尖锐,我们已对彩衣教有所图谋,彩衣教亦不能不以牙还牙,眼下相国寺游人群中,就有他们踪迹,邙山三子不躲藏在此又往何处,只恐未必能逃出他们的眼目咧!”
南瑞麟猛然忆起来时会见大罗手谭光羽,蛇山三凶铁扇判官皮虎两人杂在人群中闲荡,此是自己相识,素未觐面者尚不知若千,不禁心中一凛。
飞玄子笑道:
“老弟来时必有所见?”
南瑞麟目望了邙山三子一眼点点首,飞云子飞灵子始终不发一言,默默在侧静坐,两眼半闭半启,所有什么重大之事凝思着。
突然飞云子鼻中冷哼一声,坐式不变,人已虚空而起,直向门前飞去, 一至门内倏一拱腰蹬腿,身化激矢穿出门外。
飞灵子在飞云子虚空离座之际,亦有所觉,单掌一挥,煽熄了桌上烛火,跟着飞云子身后雷奔电射般扑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南瑞麟不禁一怔,知两人素来沉稳,如无所觉必不肯轻率稍动,正欲腾身随着出外,飞玄子已一把攫牢自己衣袖,悄声道:
“眼前你万不能露面,你虽名满中原,但认识你的人并不多,笼络经纬居士为急要之务,傍晚时分,经纬居士必在鼓楼上,你还是隐秘一点好,贫道去去就来。”说着,身形一动,疾掠出室,将房门轻轻带上。
室内一片漆黑,南瑞辚百无聊耐,耳内只闻得风刮尘沙,撞击窗纸一片沙沙声,冲淡了这如水的寂静。
他胸中思潮迭涌,对结交经纬居士重任,深感棘手,数月以来,江湖阅历大为增进,但自感拙于词令,万一见着经纬居士不善答对,把事弄僵如何是好?
他越想越觉心烦,自卑的阴影又重现于他的胸头。
忽然门外飘来一声极轻微的冷笑,慑人心魄,不禁心中一震,只见他双肩一振,疾晃电去,已到门旁,单眼凑在门隙向外觑观。
户外仍是云黯天低,风劲尘涌, 一团灰砂影中,隐隐见得两条极长身形,黑色长衫只在劲风中飘拂起舞,面像狞恶,目光如炬,瞪向木门逼视着,嘴角均浮着一丝阴冷的笑容。
南瑞麟穷极目力,分辨出两人形像, 一人瘦骨嶙峋,两臂特长,可垂至双膝,十指留着尖锐爪甲,隐隐发出蓝光,心知这人双手染有剧毒,对运用手法必有独特的造诣。
另一人身硕而长,太阳穴高高隆起如坟,双掌奇厚大如蒲扇,他暗说:
“这人必擅外家横练,掌力雄劲。”
忽见这人手掌平平抬起,倏一翻腕,欲待扬掌劈开门户,同伴急将臂一格制止,嘴皮动了动,听不见他说什么,那人一点头,双双霍地转身,略一转腰,人已凌霄穿空而去……
(第二部完)
第二十二章 黑白双魅 鼓楼凶搏
南瑞麟眼看两人双双离去,暗道:
“这两人必是找邙山三子晦气来的,不如乘机除去,免得邙山三子行事碍手碍脚。”想着,拉开房门闪出院中,冲霄而起,轻飘飘地向屋脊落下。
足才站实,只听得一声断喝,灰砂弥漫中先前两人急扑而来,挟着一片重逾山岳的劲风飞涌袭来。
南瑞麟蓦然惊觉,双手一弧,迅如电光石火劈出两掌,人已穿空而起,疾如流星扑出七八丈外,三两个起落,已自身形杳然。
他递出两掌之际,猛忆起飞玄子之言,目前自己千万不可多树强敌,两臂抖定了十成功力,猛劈出去,借势穿空而起,也未看得那两人一眼。
其实这两怪人已吃了苦头,要知南瑞麟经简松隐用释道两家超乘功力“须弥芥子”贯通“任督”二脉,打通生死玄关,脱胎换骨,又得了酒癫戈青阳以本身玄罡真气助长功力,冲破玄关气穴,堪称武林数一数二高手。
他劈出十成功力,用那慈云大师乾坤九式,狂飙山涌,力逾山岳,两怪人一接之下,只觉胸口气血狂震,两臂一软,身不由主望后倒飞了出去。
两怪人身形定住,见南瑞麟去势若电,不禁呆了呆,互望了一眼,并肩一纵,穿空斜飞而去。
且说南瑞麟离开相国寺,向贡院街鸿升客栈走去,秋阳虽然艳丽,但灰沙弥天中却显得黯然失色。
他尚相距鸿升客栈甚远,人群熙攘中忽见一乡农模样,漠漠望自己迎面撞来,心中一惊,闪身斜避,那人来势如风,欺至近前,忽飞快出手,递一团丝巾塞在自己手中,身形略不停顿,仍然向前冲去。
南瑞麟怔得一怔,知其中定有原故,于是折向左近一条无人行走的仄巷,将丝巾展开,只觉脂粉幽香,扑鼻袭来,定睛一瞧,不由更是一怔。
原来这面生汉子是笑面书生祝效虞乔装,那条丝巾是袁秋霞姑娘所有,他们在今晨便已赶到开封,沿途频频发现有人蹑踪,所以他们屡换途径,诡秘身形,有九次险到毫发,但仍安然无恙至汴。故他们不敢在汴现身,在禹王台附近一所农家安身。
两人扮作乡农村姑来鸿升客栈,侦知这鸿升客栈是彩衣教耳目,现天王谷派出多人到达客栈,必对自己有所不利,邯郸三杰已为挟制,故通知自己及早离开险地。
南瑞麟定了定神,便往建筑宏伟的贡院后墙奔去,汴京本是他久居之地,小巷暗弄了如指掌,片刻,他已奔近,回顾无人,微挫腰,潜龙升天而起,踏上飞檐,倏一俯腰,身如激矢般掠过几座屋面,仗着漫天飞砂扬尘掩蔽身形,落在鸿升客栈重叠屋脊。
他伏在自己所居跨院对过屋脊之后,探首眺视可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方才在相国寺中二怪人,与高髻道人在自己房门首立谈,语吾低微,听不甚清楚。
忽然他二人向跨院外走出,南瑞麟趁机穿下屋面,掠入己室,取走自己衣物电闪离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