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系列少年卫斯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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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掌为誓,一言为定:明天上午,物物交换。
喜鹊筑巢,往往在树梢最高处,不是有超特的攀树功夫,难以到达。而攀树,那是
出色的男孩子必备的条件之一,我,卫斯理,敢称在全城的三名之内,真要骄傲些,说
是第一,也无不可。
那时,我其实未曾看到喜鹊窝,只是凭大眼神顺手一指,记住了方位——大眼神眼
力如神,他说有,那绝不会错,我对他有信心。
拿喜鹊蛋,十分讲究技巧,要在天才亮的时候爬上树,在窝边盯着,那时,一雌一
雄,喜鹊夫妻全在窝中,蛋在它们的身下。要是贸然动手,喜鹊会自行把蛋毁去,不落
入敌人之手。必须等曙光一现,雄的先飞出去觅食,很快就吃饱了飞回来,替换雌的出
去,就在一只飞回一只离去的电光火石间,约有一两秒钟,鹊窝中只有蛋,没有鸟,这
才可以眼捷手快,攫蛋在手。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就要明日请早了!
这窍门,我自六岁起已经懂了,而天没亮就来到桑树下,对我来说,也不成问题(
原因下面会说),所以,一切经过顺利之极,在天色将明未明时,处身于一株大树之上
,呼吸到的空气,由于树身会发出氧气,所以特别清新怡人。
我栖身于一根横枝,伺伏在那喜鹊窝之旁,距离恰好是欠身一伸手可及,等到东方
渐现鱼肚白,雄喜鹊先是一声鸣叫,拖着长长的尾巴,振翅飞起,我就开始紧张。不一
会,雄鹊鸣叫着飞回来,雌鹊也鸣叫着迎上去,鹊窝之中,足有七八枚鹊蛋在,我觑准
时机,出手如风,向鹊窝之中探去。
眼看手到拿来,再无疑问,怎知就在那一刹间,我颈后的衣领上,突然传来了一股
向后拉的大力——天地良心,这股力道,其实并不太大,可是在我绝无提防的情形之下
,突然传来了这股力道,我心中的吃惊,难以形容,身子在树枝上已停不住,一个摇晃
,向下跌去。
总算身手极好,跌下三四尺,双手又一起抓住了一根树枝,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
间内,作了许多设想:那是甚么力量?
答案立刻就有,可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在我的头上,浓密的枝叶之中,忽然冒出
来了一张俏生生,其白如玉的脸庞来。
一看清了这张脸,我的惊讶,比刚才更甚!
祝香香!
祝香香在桑树上,刚才用力拉我衣领的一定就是她了!她在树上干甚么?难道也是
为了要喜鹊蛋?
刚才几乎吓得直跌下来,小命不保,这时我已完全镇定了下来,忙伸手向鹊巢指了
一指。祝香香却摇着头,自桑叶之中,伸出手,向下面指了一指。
我怔呆了一下——我不必转过头去看她所指之处,就可以知道她指的是我的同学,
好朋友,铁蛋的家。
刹那之间,我又感到了一阵惊惧,比刚才更甚!
我已经知道祝香香是“铁血锄奸团”的成员,而且,她还负责执行行动,已有许多
次成功的经验。自我知道之后,我好几次想向她探明进一步的情形,但是她绝口不提,
叫我无法发问。
她伸手指铁蛋的家,那说明她在树上的目的,是在监视,难道铁蛋家中有甚么人,
是铁血锄奸团要对付的对象?
事情和我的好朋友铁蛋有关,而锄奸团的行动,又毫不留情,这如何叫我不吃惊?
我失声叫了起来:“不!”
才叫了一声,祝香香的手,已向我口上掩来,给她软绵绵的小手掩住了口,我心头
咚咚乱跳,一阵晕眩,哪里还出得了声,只好和她四目对望,一秒钟像是一月,又最好
这一秒钟可变成一年!
铁蛋家里,只有铁蛋和他叔叔两个人,铁叔叔是不是真的姓铁,也难以查考,而他
是城中最好的铁匠,却没有疑问——因为他是城中唯一的铁匠。
铁匠是民间必需的工匠,许多生产用的,生活用的工具都靠铁匠供应,偌大一个县
城之中,怎么可能只有一个铁匠呢?说起来有一段十分伤心悲惨的事。
就像黎明之前的天色最黑暗,战争将结束的时候,敌人也最疯狂。那一天晚上,一
个日军骑兵大队冲进了县城,把城中十七家铁匠铺中的铁匠、学徒、家属,以及所有生
产工具集中起来,连人带物,载满了七辆大卡车,驶出城去。有三个壮年铁匠,不甘被
掳,被日军用马刀砍了个身首异处,血溅街头。
这批人被押离了县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日军掳了那么多铁匠去是
干甚么。那个日军骑兵大队,大约在半年之后,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灭。一直到战争
结束之后,才在距离县城一百多里的一个山脉下,发现了许多骸骨——这种在战争中惨
遭屠杀,胡乱堆埋在一起的乱葬场,统称“万人冢”,一直到现在,还不断在战争曾肆
虐的地方发现,展现战争的可怕。
经过辨认,认为这批骸骨,就是当日被押走的那批铁匠和家属,推测日军强迫他们
进行了一宗秘密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杀他们灭口!
遭受这样的大劫之后,县城之中,再也没有铁匠,直到铁叔叔、铁蛋两叔侄来到,
才成为城中独一无二的铁匠,受到欢迎,住进了原来最大的一家铁匠铺,开始营业,铁
蛋也进了学校。
铁蛋的年龄比我略大,多半是由于从小失学之故,程度很低,插班之后,功课很吃
力,但是他极勤奋好学,很快就和我成了好朋友。他书本上的知识虽然差,可是生活经
验,丰富无比,见闻甚广,人也豪爽。大家一起说起志愿来,他总是挺着胸,把自己宽
阔的胸膛拍打得山响:“我要做将军,做一个威名赫赫的将军!”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也真的大有将军(至少是军人)的气概。
所以,当我知道,祝香香竟然在大桑树上,监视着铁匠铺时,我自然大为着急,急
到了口唇发干,就伸出舌头来,想去舔一舔口唇,却又忘了祝香香正伸手捂住了我的口
,这一下,正舔在她柔软的掌心上。她陡然震动了一下,缩回手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但口唇更干,连喉咙也发起烧来,想解释一下,可是不知如何开口。
僵了好一会,天色已大明了,朝霞透过树叶,映在祝香香的脸上,现出了一个个粉
红色的小圆点,美丽之至,我看她并没有愠怒之意,也就大着胆子盯着她看。
祝香香忽然唉了一声:“又白等了一晚,不过总是这几晚了。”
我吃了一惊:“你每晚在树上等?为甚么?”
祝香香侧着头,带着挑战的神情:“你想知道,今晚就来陪我等!”
她说着,身手敏捷地爬下去,一下子就到了地上,伸手理了理头发,轻快地走了。
这一天,我和她在学校中自然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可是她再也不和我说话,不知道
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铁蛋的行动神态,也有点古怪。大眼神由于没得到喜鹊蛋,也
闷闷不乐,总之这一天,有说不出的不自在。
而我实在也很难决定——能陪祝香香在大桑树上过一夜,自然是赏心乐事,真是千
情万愿,可是却有为难之处。
我在日后,记述自己许多古怪的经历时,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
武术训练。”这种严格的训练,在我九岁那年,正式开始,每当午夜,师父就会准时来
到,进行训练。所以,叫我天未亮去掏鹊蛋,十分容易,根本不必再睡。可是一整夜陪
着祝香香,午夜师父来到,就找不到我了!
武术的训练过程十分严格,缺一天会受到甚么样的处罚,我连想都不敢想,可是当
太阳下山之后,我就有了决定!随便是甚么样的责罚,总不于至人头落地吧!
天才黑,我就来到了大树下,正在左顾右盼,从树上落下一团树叶,打在我的头上
,我施展本领,飕飕地上了树,祝香香已稳稳坐在一根横枝之上,我装着十分自然,靠
她很近,也坐了下来,事实上,近她的那半边身子,有点发僵。
祝香香也不说话,伸手向下指了指——直到再下树,我们真的没有说过话,只是身
子越靠越近,到了肩挨肩的程度。时间飞快地过去,过了午夜不久,看到两个人,急促
地走来,来到铁匠铺前,还没有敲门,门就打开,看得分明,开门的正是铁蛋!
等这两个人进去,祝香香一拉我的手,我们迅速无比地下了树,绕到了屋后的窗子
下,听到一个人在哑着声问:“你真是唯一的生还者?”
回答的是铁叔叔:“是,你看我这道马刀的刀痕,我伏在死人堆里装死,这才逃出
生天的!”
那个人再问:“那你知道那批财宝收藏的地点了?”
铁叔叔道:“知道也没有用,几十个铁匠花了大半年铸成的锁,坚固无比,多少炸
药也炸不开,就算炸开了,财宝也化为灰烬,得有那两把大钥匙!”
那一个人“格格”干笑:“你以为我们是干甚么的?我们是骑兵大队的两个幸存者
,在战死的大队长身上,找到了那两柄钥匙,当日你们在山里进行任务,我们在外围戒
备,所以才不知藏宝地点!”
铁叔叔急了起来:“你们看看清楚,我是谁?”
从窗中透出来的油灯光,亮了一亮,有两个人惊呼,紧接着,是两下惊心动魄的骨
折声,我和祝香香互望了一眼,一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颈子,表示一听就听出,那是颈
骨折断的声音——有人下重手,打死了那两个漏网的日本骑兵。
也就在这时,窗子忽然打开,铁蛋探头出来,沉声道:“你们进来!”
原来人家早知道我们躲在窗外偷听,祝香香一拉我的手,从窗口中跳了进去,恰好
看到铁叔叔在两个死人的身上,各搜出了一柄七八寸长的钥匙来。
铁蛋神情严肃:“日军把劫掠了十个县份的财宝,藏进了深山,掳铁匠去造了坚固
无比的锁,没有钥匙打不开。骑兵大队遇歼之后,只有两个兵漏网,又搜不出钥匙来,
所以肯定是这两个漏网人带走了,过了那么久,又不见他们开启宝藏,这才伪装我们是
唯一的生还者,引他们来上钩。”
我“啊”地一声:“藏宝归你们了!”
祝香香也疾声道:“为甚么要归你们所有?”
铁蛋一指铁叔叔:“他就是歼灭日军骑兵大队的指挥官,我是他的传令兵,日军参
谋长伤重临死之际,把藏宝地点告诉了我们!”
我和祝香香肃然起敬,铁蛋和我们握手,到分手时,他重申:“我要做将军,做威
名赫赫的将军!”
若干年后,铁蛋真的成为威名赫赫的将军——一群少年人在一起,将来谁会成为甚
么,全然不可测,但他们也必然会成为甚么,这就是人生。
对了,祝香香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一切发生,而在树上等候的?
我好几次想问她,可是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对保守秘密十分有办法,我问不出来,也
不能严刑拷打,是不是?
还有,那一夜,师父没有找到我,我受了甚么样的惩罚?唉,别提了,总之,女人
是祸水就是!
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
(三)初吻
天气极好,斜阳余晖在整个天空上,铺上了一层艳红色。半边天,全是深浅不同的
红色鱼鳞云,美丽无比。我躺在草地上,以臂作枕,极目天际,先开口:“有鱼鳞云,
明天会有风雨!”
祝香香坐在我的身边,她的回应来得很快:“明天的事,谁知道呢?”
她的话听来有点伤感,她虽然有那样令人惊骇的身分,可是我知道,她的性格,仍
然属于多愁善感这一型。
我转过头,向她看去——事实上,我除了欣赏天上的晚霞之外,也一直在看她,我
的眼光有时,甚至相当大胆。她虽然不回望我,但是她必然感受到我的眼光,因为每当
我的目光变得大胆,她长长的睫毛就会颤动,牵动了我的心跳。
来到这片草地,我就仰躺了下来,她坐在我的身边,这是古今中外男女在草地上固
定不变的姿势——不相信的话,可以去任何草地上作仔细观察。
她约我到这痛来,可是她却并不开口,只是耐心地把身边的茅草拔起来,剥出它们
的蕊,那是如牙签大小的、软软白白的草蕊,她剥了十来根,放在手心,向我递过来。
我取起了其中的一大半,放在口中嚼着,这种草蕊,会带来一种清清淡淡的甜味。
她把剩下的一小半,放进了自己的口中,也缓缓嚼着,然后,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手
心上。
想起在那株大桑树上,她用手掩住了我的口,我伸出舌来,竟在她的手心上舐了一
下的情景,我心中有异样的感觉。她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惊异之感?她的脸颊为甚么红了
起来?只是由于晚霞的映照,还是别的原因?
那种惊异的感觉,渐渐在我的身体中扩大,形成了一种渴望,想和她亲近,不单是
握住她的手,而且,希望能够亲到她的唇!
这种渴望,甚至化为了行动的力量,我陡然坐起身来,向她凑过去,她也正好在这
时,抬起头,向我望来,我和她隔得十分近,在那一刹间,我在她的眼神之中,找不到
鼓励我进一步接近她的神色,那令我心头狂跳,整个人僵呆。
她又垂下了眼睑,用听来十分平静的声音问:“你在学武,是不是?”
我在叙述日后的经历时,常用的一句话是“我曾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简化
来说,就是“从小习武”。这是瞒不过祝香香的,因为她也必然是一个从小习武的人。
所以,我心中有点惊讶,因为当我知道她的特殊身分之后,她对我说:“别问我有
关的一切,那是秘密,而探听他人的秘密,是不良行为!”
现在,她这样问我,算不算是不良行为呢?我回答了她的问题,直视着她。她吸了
一口气,神情十分认真:“带我去见你师父!”
老实说,我极喜欢祝香香,也会尽一切可能答应她任何要求,可是她要我带她去见
我师父,这令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道理很简单,我的武术师父,是一个怪得
不能再怪的怪人!
我吸了一口气:“我……我先把拜师的经过,简单地告诉你!”
祝香香没有反对,静静地等我说。
拜师的过程其实相当简单,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家中的长辈告诉我,如果我
喜欢习武,今天可以拜师。小孩子都喜欢习武,自然很快乐地答应。
那是一个大家庭,共同住在十分巨大的大屋之中,大屋有许多院落,有一些,是虽
在屋中长大,但也从来未曾到过的。我就被两个长辈,带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院落中,
推开门,看到一个又高又瘦的中年人。那样的大雪天,只穿着一件灰布罩衫,他站着不
动,可是身上、头上,却又并无积雪,我一进去,他就转身向我望来。他目光如电,我
在一个吃惊间,就被他伸手抓住了手臂,直提了起来。手臂被抓,奇痛彻骨——那种剧
痛,一直想起来就发抖,所以,我一面发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