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北海屠龙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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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琇来时,见主人法力甚高,已是投缘,闻言越是同情,性又豪爽好义,虽料所求非易,但是对方话甚婉切,并不相强。暗忖:“修道人原主除恶扶善,引人归正。此人所说如有虚言,或是事不可行,休说师长,便恩姊妙一夫人也必劝阻。事须问过,并且法力能济,才算定局。答应一句活活,有何妨害?”本就心许,一见说完下拜,越发不好意思,忙即让避道:“道友请起。到日只要师长允许,我又力所能及,必助道友成功便了。”黄虬喜谢起立。
眇女也觉主人这等说法,不应拒却。暗中留意,察看黄虬,虽是左道,不特神情举止,与以前习见邪教中人迥乎不同,人更志诚端谨。这等人,便遇上正教中长老,纵不援引入门,也必格外矜全,乐为之助。排上少年之言,似非无因,莫非另有所指,令我师徒留意,非对此人而言不成?想起前生,因为师徒二人俱都刚直疾恶,喜事结怨,屡受强仇危害,终于兵解。转世不久,前生法宝尚且封存,未取到手。尤其师父除却根骨更胜前生外,休说法力,连灵智均吃仙法禁闭,不曾复原。前路艰危,现才开始,既已有人示警,终以小心为上。念头一转,侧顾院中云网,悬空高起,已然有人出入。便起立对沈琇道:“秦法师行法已毕,敌人此时似乎无什动作了。”沈琇会意,便起身告辞。
话未说完,忽听法台上秦老急呼师父。黄虬面上立现惊异之色,忙道:“请仙姑与二位道友少留片刻,我去去就来。”身随人起,一溜碧光,早往法台上飞去。眇女目光到处,瞥见秦老手中短剑正朝水盆中急划,另一手抓起一柄三尖小钢叉直往左额钉去,满面愁急,大有手忙脚乱之势。恰值黄虬闻呼赶上,一面止住秦老手中叉,同时扬手一片碧色磷光,将水盆紧紧罩住。随由怀中取出一物,向空撒去,脱手化为一片淡烟,电也似疾飞起,晃眼无踪。
眇女料知敌人发难来攻,势在紧急,双方邪法均极恶毒。至少由孤山起,直达神鸦港,方圆数十里湖面,均在禁制之下。敌人那面,还不知道。照此形势,外面的船为禁法所隔,又都事先得信,这一带不是要冲,就走也早绕道远避,尚不致受波及。最糟的是事前深入禁地,不及退出,遇到双方斗法正急之时,风雾阴霆,波涛山立,甚或火箭横飞,迅雷暴发,都在意中。徐氏婆媳的船“,虽不在神鸦港正面,也是左侧禁地。事前不知双方行法虚实,变生仓促,决难幸免。自己来时,分明见法台设有最厉害的代形禁制,怎会忘了她婆媳二人已临危境?看神气,双方似已交手。这等决存亡场面,能否随意走出,尚还未定,更无使主人停手之理。自己固是幼承家学,但以夙根未昧,心厌邪教,因为法力未复,只学一点防身隐迹之法,本领有限。祥鹅甚孝,更恐情急债事,强行赶往,误人误己。幸而水盆被绿光罩紧,尚无异兆,此时当还无害,但危机瞬息,终属可虑。心中忧急,正打算老着脸,冒失上台,先查看好双方形势,再向主人商谈,设法解免。黄虬已向秦老和台下立侍的徒党低语了几句,赶将回来。徐祥鹅忽然想起祖母、母亲,二次开口告别。黄虬道:“沈仙姑和二位道友走不成了。”沈、徐二人惊问何故?
黄虬道:“现在敌人来了能手。总算我这代形禁制,惟恐误伤无知行舟,不曾设全,又命小徒留心守伺,可实可虚。虽未吃窥破机密,但他来时已然生疑,故意行法试探。
小徒虽在湖上多年,这等强敌尚是初遇,尽管照我传授,看出来了强敌,赶紧撤阵,放他人网。因是来势迅急,一面又须防他窥破,就此下手攻阵,闹得手忙脚乱,几乎误事。
后我赶去,纵令入网。因那厮邪法颇高,拿不定看出也未。为防万一,连用师门至宝防护镇压,以期不求有功,先求无过。非我敢存轻视,这类邪法专一暗算,防不胜防。秦老另约帮手,也我本门中人,已然埋伏在外。徐道友令祖母与令堂人在舟中,实是可虑,我命人去接,少时即至。为今之计,只好请诸位同在庙中暂住。等往探查的人归报,对方如已识破,今夜再若无事,明早同去湖边,索性明张旗鼓,与他决一胜败,不问如何,必使徐道友手刃亲仇便了。”眇女闻言,知是实情,也在旁劝说。沈琇素信眇女之言,还无话说。徐祥鹅志切亲仇,又担心两代老亲安危,不愿再留,坚执用飞剑护身,去往舟中探看。
黄虬、眇女正在力阻,忽见两道绿阴阴的光华由月亮门外缓缓飞进。沈琇方觉绿光眼熟,光敛处现出男女四人。当头一个,正是初会眇女时所遇,与三妖妇斗法的神篙师魏皓。身后跟着徐氏婆媳和前见黑衣丑女,另一装束诡异,腰悬黄麻口袋,左耳已然撕裂大半,油头粉面的中年妖巫,似被法力禁制,目定口呆,吃黑女用一根其细如发,碧光闪闪的长线系在颈上,押同走进。魏皓一见沈琇,意似惊喜,忙和黑女一同拜倒。沈氏师徒对此两人原无恶感,又是护送徐氏婆媳而来,连忙谦避请起。诸人正要问答,黄虬倏地手向门外,往上一扬。众人抬头一看,一片暗赤色的妖光疾如奔马,正由前面高空中潮涌而来,晃眼便达庙前,斜阳回照,宛如一片血云,当头压到。俱知妖法厉害,方在惊疑,魏皓左肩摇处,一溜碧光首先电射而出,向空中血云飞去。同时黄虬手指处,空中绿网立即高起,跟踪飞上法台,正待施为。忽听远远有人冷笑道:“是你们么?真个幸会。今日大家全没准备,不消卖弄家什。明天早上明锣响鼓,就在湖上分个高下如何?”说时迟,那时快,漫空血云已快飞到法台上空,吃魏皓所发碧光由碧网中穿出,飞迎上去,双方才一接触,立似闪电一般退去,神速已极。只听对方发话之声若远若近,甚是刺耳。
魏皓早将碧光收转,飞上台去。黄虬闻言,也自停手,一同目注盆中,静听对方把话说完,朝魏皓把嘴一努。魏皓便朝盆中厉声大喝道:“老贼无耻!你见暗放冷箭没有指望,今日动手平白送命,又改做明日对面。你不过想乘此一夜工夫,暗中捣鬼而已。
既然告饶,容你多活一夜无妨。不过你们遣来害人的贼妖巫姚金娘,已被我擒住。如怕丢人,不妨来此一试,如等明朝,就要代你们现世了。”随听对方接口道:“金娘自不小心,误落你手。是好的,放他回来;否则,她去时元神已有附身,她素性刚强,至多暂时把肉体交与你们保存,我们中照例一条命换九条,事后终须你们赔偿。想凌辱她,直是做梦。”随听另一妖人急唤金娘归来之声,音更惨厉。室中妖巫本是面容灰败,垂头丧气,立在黑女身前。一听远远哭喊之声,先朝众人偷看了一眼,倏地面现狞容,目射凶光,冷不防咬破舌尖,张口一片血光,朝沈、徐诸人迎面喷去。眇女自从妖巫入门,便留了心,一见妖妇口皮微动,朝众偷觑,面色骤转凶恶,知要骤起发难。方想告众留意,血光已经喷出。喊声:“不好!”忙伸双手,把沈、徐二人推开,一面准备抵御时,满室碧光闪处,妖妇一面口喷血光,一面奋身纵起,待要自行仰跌。忽然连声惨号,手足蜷缩作一堆,似被人捆紧,横倒地上。血光也被碧光网去,一闪不见。
原来黑女久经大敌,人甚稳练,早知妖巫人虽受制,邪法尚在。只因鬼母教规,对方只一降伏,除非再有什不利于己的动作,不能就下辣手。料定妖巫不是自己敌手,必向旁人肆毒。再听敌人邪法传音口气和哭喊之声,分明妖巫来时已有准备,必在元神逃去以前,猛下杀手,向室中诸人行凶;再用邪教中解体分身之法,能连人遁去更好,否则只将元神逃去,留下残尸,也可为害。此举甚为阴毒,又是仇敌专长邪法,如何能容。
表面和沈、徐诸人说笑问答,暗中原在戒备。恰是同时发动,扬手一片碧光,先将血光网去。左手指处,妖妇身缠光线立如电闪灵蛇也似微一闪动,未容落地分尸,先似包馄饨一般,将全身束紧,横倒地上,不能言动。妖巫邪法已然发动,不料弄巧成拙,受了大制。当时四体欲裂,加上光线深嵌入骨,奇痛难禁。另一面,同党连唤元神未回,疑她怕死,为本教丢人,不住行法摄神催迫。两下夹攻,成了双层苦痛,任是铁人也难承受,疼得凶睛怒凸,泪汗交流,心神都颤。先还倔强苦熬,不肯服输。后实忍受不住这等活罪,方始挣扎着颤声哀告,苦求黑女宽容,或赐早死,免受活罪。
黑女冷笑道:“我本不喜见此惨状,无如你师长同党正在行法,摄你元神。固然你门中那些鬼蛾伎俩,我们能制,终是惹厌,所以此时放你不得。想是你平日横行川湘之间,无恶不作,今日应该受报之故。别的不说,你和这里原是对头,各凭法力,一决存亡,便放冷箭,也还可原。徐家婆媳与你何仇?就说她们是我们朋友,你并不知底细,她们好好泊舟湖岸,并不碍你的事。只因迫她们为你掩蔽,以便行使邪法,她们不肯,婉言相拒,你便要下毒手,占人的船不算,还要用那五鬼分尸之法杀她婆媳,用新死人的血肉害人。这等伤天害理,在我眼里如何能容?趁早闭口,自应恶报,否则苦痛尚不止此,休怪我们大狠。”妖巫见求告无用,破口大骂,语甚污秽。
徐祥鹅素孝,一听妖巫先前竟要害他祖母、亲娘,早就愤极,再听恶骂,益发怒火中烧。沈琇又是一个疾恶如仇的性情,出身大家,从未听过这等下流淫秽之语,立被激怒。二人年纪都轻,无什阅历,听不几句,双方不约而同,一声怒喝,各把飞剑、飞针电射而出。黑女和眇女正在叙谈上次和三妖妇对敌之事,一时疏忽,未将妖巫的口禁闭,更没料到二人会同时动手。见状大惊,连忙喝止,已是无及。剑光过处,妖巫尸横就地,斩为两段,身上光线也自断裂。黑女忙将残余光线收回。错已铸成,不便再有埋怨。又看出二人飞剑、法宝神奇。沈琇所发飞针,出手便是一根金色精光,打中妖巫头上,立裂两片。知道对头行法正亟,按理妖巫一死,残尸便成对方法物,立起为祟,决无如此太平。定是此针灵效,妖巫元神已为所伤,也说不定。
于是黑女笑向二人道:“敌人邪法甚是凶狠阴毒,又善化血分身之法,平日横行江湖,无恶不作。我鬼母教下虽也旁门,但是师祖教规严厉,除却役使凶魂戾魄,祭炼恶鬼行法,向不与常人为难。便是无故受了常人欺侮,也不与计较,与一般邪教不同。他们不特积恶如山,并还专与外教中人为难,夜郎自大。罗亮、萧原两老贼更是阴险毒辣,害人甚多。以前罗贼吃过魏师兄的亏,因知是鬼母门下,不敢寻仇。多年凶名,面子上下不来,没奈何,连萧贼一齐退隐,潜伏了数年。这次应了许泰之请,本定暗中相助,不明出面。许贼偏要借他名望,威吓敌人,故意泄露出去,被魏师兄和我得信寻来。罗亮老贼心狠毒辣,知道风声传出,不欲人知,一到便想用他本门秘炼的血花熬火,将这里的人一网打尽。后见本门独有的碧磷箭,知魏师兄在此,宿仇相遇,自是眼红。以为师祖近年闭关不出,屡下严令,不许两代门人在外多事,报仇正是时机。只因强敌当前,虽不知黄师叔在此主持,料定不止魏师兄一人,冒失动手,决难取胜。意欲延到明天,乘空布置,或与萧贼合力下手。偏在事前骄狂,纵容门下妖巫来此暗算,已落我手,当日不敢轻犯。如俟明朝,必先当众害人。
“为此将计就计,照他门中舍身杀敌的誓约,迫令妖巫行法自杀,再用她死后残肢行法作怪。被我窥破,用碧磷神线将妖巫已裂未分的肢体束紧,使其白受活罪,无法害人。到了明晨,当众出丑。不料二位恨她狗嘴伤人,下手杀死。本来妖魂残肢,全要为祟,人被扑中,如影附形,不死不休。有黄师叔在此,虽可制她,一则人在台上,无暇分身,室中人多,保不定先受侵害,破解大是费事;二则此次来意,原想代家师祖稍积外功,为江湖除此大害,将两老贼和几个厉害徒党一网打尽。他们来时,已看出本门六戊代形大法。黄师叔再一出手,老贼刁猾,必当本门师长也有人在此,就许见机溜脱,再要除他,便非易事。我正为难,欲以全力防护,妖巫死后,尸体并未跃起向人飞扑。
徐道友飞剑虽是峨眉传授,尚未必能有此威力。沈仙姑飞针乃妙一夫人所赐,适才一针,正中妖巫头上,她那元神就不消灭,也必受了重伤,事情似可无虑。不过老贼诡诈非常,邪法又多,不可不防。现时死尸还不能移动,腥血污秽,看去惹厌。诸位不宜再坐下去,请到里屋小坐,晚饭后早点安歇吧。”
眇女见黑女说时暗使眼色示意,便在旁随声附和。室共两层,外面三明两暗,地甚宽敞,内层还有五间。黑女说完,随请众人人内。等到里面,才打手势,只把徐氏婆媳和随侍道徒安顿在内,令沈、徐、眇女三人不要开口。扬手一片碧光闪过,连自己带三人身形一同隐去,轻悄悄一同走向室外,同向室角坐定,屏息观变。妖巫才死,便听对方喝骂,说魏皓欺人太甚,既愿今日纳命,有什本领,使出便了。跟着盆中水沸,起了变化。黄虬曾受高人指教,只在台上主持应付,不以全力施为。因双方用的全是代形之法,后来连话都不再说。
沈、徐二人坐在室内,并不知道。一会入夜,毫无动静,二人又是气闷,又是腹饥,几次想要开口,均吃眇女阻止。未一次,眇女又用手划字,大意说:照例妖巫残尸必要扑起,若用兵器去砍,应手立碎,当时血肉横飞,越砍越多,飞扑不舍。一被沾上,便如附骨之疽,休想除去,立觉火热奇痛,一日之内,心化脓血而死。妖巫死后,并无异状,大出意料之外。对方有了这好法物,就算妖巫元神已灭,仍可害人,怎会不用?少时必有诈谋。此时身形全隐,除四人互看外,敌人到此决难看出,正好静以观变。千万不可出声言动,以防仇敌利用残尸,行法听出。沈琇最信眇女。徐祥鹅因沈琇是师叔尊长,见她点头,自是依从。
二人忍饥等候,不觉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正在无聊,忽见黑女手指陈尸之处,令众观看。二人见残尸狼藉,污血满地。室中无人,又未点灯,只凭空中光网下映,满室绿阴阴的,景甚凄厉阴森。方觉无什可观,猛瞥见一溜黑烟,由尸侧地底冒起,刚出地面,忽又缩入地内,神速已极。回顾黑女,一手已掐着法诀相待,一面摇手示意,令沈、徐二人各自戒备,听她号令行事。知有妖人由地底来犯,此是初步试探,精神立振,各自静悄悄目注地上,蓄势相待。又候了不多一会,黑烟重又冒出地上,仍是一现即隐。似这样接连三次过去,室外法台上,双方叫阵喝骂之声又起。
黑烟似已觉出敌人均在法台之上,室中无人,始全出现。先是一溜黑烟钻出地面,略微盘旋转侧,忽然凝聚成一个手持黑红二色令牌,三尺来高的小黑人,朝妖巫死尸头上击了一下。跟着便见妖巫元神由头上缓缓升起,也化做一个小黑人,只是神情疲乏,软弱无力,好似受过重伤神气。头一个小黑人神情本极强横,及见妖巫这等神气,方始息怒,各用手比拟了一阵。妖巫意似敌人法力高强,身受重伤,无力与斗,打算待机而作,此时不宜下手。小黑人怪以胆小无用,又打手势,询问敌党共是几人,现均何往,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