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楼主_北海屠龙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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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骤变,立时惊退了两步。略一定神,转口问道:“仙姑怎会与这两人相识?”沈琇见少妇突在身后出现,一手拉住幼童,行动甚是轻快,全不像是瞎子。闻言便答道:“这两妖人,我并不认识。只因一事寻他们,因知你们必都是黑煞、披麻两教门下,想能知道他们踪迹,为此发问。看你神气,不像瞎子,莫非是假的么?”少妇闻言,面色方转,凄然答道:“这两人,原是难妇以前熟人。仙姑问他们做什?”沈琇因与对方初会,不肯实说。少妇又要沈琇说出原因,方肯明言。后来听出沈琇已有怒意,幼童又将手连扯,忽然答道:“难妇双目为仇所害,失明已久,但是还有法想,适听仙姑口气,颇似一人。
无奈难妇昨日行藏不慎,偶然忘带面具,致被仇人认出,定在今晚决一胜负存亡。本来也不怕他,无如吃了眼瞎的亏,邪法厉害。我因踪迹已泄,索性不再隐藏。此时强敌环伺,危机四伏,不得不加谨慎。请仙姑稍候,再行奉告如何?”说完,便朝幼童打一手势,人便跌坐在地,手扬处,先有一蓬黑光将身罩住。
沈琇看出她是邪教中能手,与周、叶二妖人同一路数,断定是同党,又嫌她迟不吐实,不由有气。方要喝问,忽听少妇惊喜之声,黑光收处,起身喜问道:“仙姑可姓沈么?”沈琇见她满面喜幸之容,不似有什恶意,答道:“我正是沈琇。你是何人,怎会知我姓沈?”话未说完,少妇已拉幼童一同跪下道:“果然没有料差。仙姑三生爱徒眇女,便是难妇之女。此是小儿阂仁。因为双目失明,仇敌势盛,仙姑行径法宝,只听小儿所说,虽料是位正教中的仙侠,终以小儿年幼无知,不敢十分断定。后听小儿说仙姑入亭破法,连忙赶来。仗着仙姑法宝之力,虽将邪法破去一半,并还使妖人作法自毙,但是那面妖牌暂时还破不得,为此劝阻。正想求助,不料一开口,所问竟是掳走小女的对头,心中惊疑,惟恐仙姑是别的异派中剑侠,故此迟疑。后来仙姑追问,似将生气,只得班门弄斧,拼耗元神,附在小儿身上,借他双眼查看。这才看出仙姑异相,与小女所说一般无二,方始请问,果然不差。
“小女现被妖人邪法禁制,押往衡山隐藏,尚在途中,不曾到达。他们由水路来,许还经过此地。便难妇背夫远出,也是为了小女。以仙姑的法力,救回小女不难。但她现为邪法所迷,神志全昏,便见她三世恩师,也如路人,必听妖人挟持,不肯奉命。为此难妇忧急,寻到此地,意欲迎头截住,先将迷魂邪法破去,免其受人愚弄,因而受害,致误仙缘。小女也颇机警,此次中邪迷性,乃是逃走心切,被妖人看破,骤出不意,致受暗算。只要我追上,一破邪法,立即灵智恢复,往寻师长。对两妖人我也早备有应付之法。不料当初我受妖妇暗算,双目失明,面有血花,形容丑怪,极易被人认出。昨晚君山归途,偶揭面具,行法照影,查看小女踪迹,恰值披麻教中一个强敌由彼经过,被他无心看破。我知无法善罢,只得定约一拼。但又不放心小女,恐其错过,只得来到岳阳楼上,命小儿行法,查看湖中舟船。偏巧又被对头寻来,意欲占我机先。
“那麻子便是我的仇敌,名叫曾满成,所用邪法最是阴毒。知我吃了眼瞎的亏,只此一于,绝不舍将元神附在小儿身上,与之拼命。法力虽不比他差,上来必是只守不攻。
但我有两件法宝,是他克星。为此他遍设埋伏,凡我今日所经之处,沿途均有邪法禁制,使我到时措手不及,好下毒手。谁知人太骄横,以为凶威远播,无人敢惹。他那禁制镇物,均有大阴六癸邪法防护,我如先去破他,无异自投罗网。因而不特公然当面下手,目中无人,事完,并还大模大样走去。如非住持命徒弟立牌警告,以防游人无心送命,连下面的门也不会关。只说这里的人全都把他畏若凶神,只要知他在此行法,绝无一人敢于走上。偏被仙姑看破,一出手,便将邪法破去,如今闹得害人不成,反害自己。妖徒元神与那雄鸡互相感应,此时行法人周身奇痛,本难忍受。他又不知是仙姑所为,只当被我制住,反客为主,再如相强,恐我再使辣手,不特妖徒形神俱灭,他也连带要受损害。为此他不敢妄动,心中实是恨极,现正盘算救那妖徒,转败为胜之策,迟疑不决,未敢就来。仙姑如将此鸡杀死,妖牌破去,这妖孽见爱徒惨死,无法挽救,定必当时赶来拼命。以难妇之见,斗法是在黄昏时分,最好挨到那时,等难妇也准备定当,为船排行旅除此大害;否则,仙姑法力虽高,飞剑、法宝更具威力,但不知邪教底细与下手方法,一个不巧,仙姑虽不致于受害,妖孽必被逃走,再想除他就艰难了。”
沈琇一听,少妇竟是眇女之母幺十五娘,又为眇女之事而来,好生欢喜,敌意全消,早伸手将母女二人,拉向亭侧坐下。听她说完,问道:“你说眇女快要由此经过,如等黄昏动手,万一错过怎好?”十五娘道:“先前因为我眼瞎力弱,好些难处,必须冷不防迎头下手,方可成功。既有仙姑同行,便可跟踪追寻,上天下地,不论藏向何方,均能找到,就惜过也不怕了。”沈琇闻言喜慰。因见那鸡疼得满地乱扑乱滚,觉着可怜,笑问道:“妖徒可恶!此鸡无辜,道友可有什方法,或杀或放,免此鸡连带受罪么?”
十五娘想了想,答道:“仙姑如此心慈,此鸡也实可怜,待我姑且试解其难。不过那面法牌甚是厉害,我行法移动时,仙姑可将飞针放出,注定此牌,稍有异兆,或见牌上现出人形,立用飞针朝上下两团人血绘就的妖符上射去。那人影千万不要伤它,只用飞剑、法宝将牌绞碎,底下我自有道理。万一妖人赶来拼命,仍须用飞剑防身,再用飞针迎敌,绝可无虑。”
说完,便由身上取出一把竹刀,朝亭中心画了一阵符咒,再将刀朝鸡身上又画了十几下,手掐法诀,朝鸡一扬,便有一道黑光射出。同时鸡身上便有一团暗赤光,光中裹着一条黑影,箭一般往上飞去,吃黑光往下一罩,当时裹紧。亭中心也有一蓬绿烟涌起,两下合拢,落向地上,聚而不散。那鸡忽然喔喔惨叫,好似疼得更凶。十五娘扬手一招,鸡身铁针全数飞起,往烟光中射去。那鸡立似急鸟脱笼,亡命一般,连飞带蹦,穿窗往外逃去。烟光中随发出极凄厉的悲嗥之声,声虽不大,听去十分刺耳。沈琇知是妖魂被禁在内,忙照所说立向牌前,将飞针放将出去,到了牌前停住,针光直指牌上血印妖符,耳听妖魂啸声越发狞厉。方觉讨厌,跟着又听远远有人喝骂道,“丑婆娘,你敢伤我徒弟分毫,少时现世现报,一命还我两命,不信你就试试。”那声音若远若近,又似由牌上发出。
沈琇所用飞针、飞剑因是峨眉真传,已然炼得与身相合,能随人心意发挥妙用。这时因听怪声,微一分神,飞针失了主驭,立发出诛邪本能,朝前一冲。沈琇连忙止住,两下里已经相触。牌上立飞起大片烟光,激射如雨。同时又听身后一声厉吼,满亭黑光一闪,妖魂似已毙命。又见妖光发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针一指,两道金光突然大盛,打向牌的两头。当时那牌也化做大片暗赤色的妖光,当中裹着一条人影,晃眼由小而大,待要作势向人扑来,两下里才一接触,便被飞针炸成粉碎。妖光一散,人影立时脱身而起,本要向前飞扑,因沈琇防身飞剑已先放起,似见剑光强烈,不敢再进,略一停顿。忽听哭喊爸爸之声,幼童阂仁已拉着十五娘由身侧抢扑过来,朝那人影扑去。
那人影扑向十五娘身上,便即不见。十五娘始而面色甚是悲愤,人影上身以后,忽现喜容。阂仁却在旁哭喊:“我爸爸呢,是被仇人害了么?”十五娘好似不暇答言,只把手朝爱子一摆,匆匆说道:“这妖孽真个阴毒,幸我今日小心,预先防到,否则我夫妻必遭毒手。此时事在危急,仍望仙姑大力相助,救我丈夫一命,请快随我走吧。”说罢,便请同行。
沈琇知那人影是她丈夫阂烈,闻言应诺,匆匆不暇多谈,一同往外走去。赶到湖边无人之处,阂仁随手折了一根柳条,交与乃母。十五娘便将柳条掷入水中,立化成一条小船,拉了沈琇,飞身纵上,将手一指,便箭一般往君山漂去。十五娘母子独立前面,不时由身上抓出一把米豆之类,反手朝后打去,头却不回。沈琇回头一看,小船离岸已远,波光浩荡,夭水相涵,所行之处,不是正路,所有舟船均在侧面,湖上甚是空旷。
乍看并无异状,可是十五娘每有米豆打出,必有好些妖光邪雾,连同人物影子出现,有远有近,两下里一撞,米豆立化为黑光爆散,双方同时消灭。船行如飞,不消片刻,便离君山不远,眼看到达,忽听十二螺后雷声大震。十五娘大惊失色,喊声:“不好!”
一手拉着阂仁,一手拉了沈琇,由身旁发出一片黑光裹住三人,慌不迭离船而起,同往后山飞去。遥望湘灵洞口,光霞电闪中,飞射出一股黑烟,中问裹着两条人影。十五娘忙喊:“这便是那妖人。”沈琇因见十五娘行时惊慌。便料有事,早在暗中戒备,飞针、飞剑全部准备停当,本在目注前面,相机应敌,闻言把手一扬,全发出去。
妖人原因邪法为对头所破,又死了一个妖徒,心中恨极,阂烈元神又被救走,愤无可泄,想拿阂烈肉身出气,就势诱敌。不料有人寻来,双方正在争执,又被一正教中的女仙发现踪迹,下来除害。一到,便发太乙神雷,将所设妖阵邪法破去,妖人肉身也为飞剑所诛。正用邪法往外飞遁,本就难免于死,刚一飞出洞外不远,迎头遇见沈琇等三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又因沈琇藏身黑烟之中,没看出来历,以为肉体已失,元神飞遁神速,尽可就势报仇,好歹也使仇人受点伤害,再逃不迟。做梦也没有想到,内有一人并非黑煞教门下,法力虽还不济,所用法宝、飞剑均具绝大威力。先见剑光强烈,方欲逃避,一根针形金光夹着一溜烈火,已经上身,立将妖魂炸散。残魂还待往侧射去,忽由洞口内飞来一道白光,其疾如电,只一闪,便追上残魂,裹住一绞,立即消灭无踪。
三人也已停住,瞥见白光后面飞来一个红衣少女,方想招呼,少女消灭妖魂之后,随手一指,那片白光立向三人飞来。沈琇见势不妙,刚指飞剑迎敌,忽听洞口有一女子口音大喝:“徒儿,快些停手。”紧跟着,一道金光比电还快,飞将过来,将双方隔断,人也飞到。沈琇见是一个中年女尼,看去甚是眼熟,料无敌意,一面戒备,问道:“师姑何人?为何与我为难?”女尼答道:“贤妹,请至洞内再谈吧。你那门人也在那里。”
话未说完,眇女已自洞内奔出,口唤道:“此是云灵山白云大师,那是师姊万珍。白云师伯乃师父前生好友。请至洞中再说吧。”
沈琇随带闵氏母子引见,同去洞内一看,法台上面妖幡,连同邪教中的法物,均被白云大师破去,满地狼藉,台下倒着几具死尸,前见周、罗二妖人也在其内。另一美少年盘坐台上,状似入定。三人刚一进洞,立有一条黑影由十五娘身上飞起,向前扑去。
少年立时醒转,先向沈琇和白云师徒跪谢救命之恩,随谈经过。
那少年正是阂烈,因寻爱妻,行至湘江,遇见仇敌披麻教中长老白面瘟神曾满成师徒五人,暗用邪法将其擒去,元神也被禁住。同时,又发现十五娘踪迹,意欲借着乃夫元神为饵,一同害死。不料事还未成,忽被沈琇无心破去。二人合力,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死妖徒,破了邪法,并将阂烈元神救下,跟踪追去,妖人惊觉以后,又急又怒,正待施展毒手将闵烈杀死,用他尸体行法还攻,为妖徒报仇泄愤,周卓、叶连生带了眇女由洞庭经过,发现邪法禁制,知有同道在此,跟踪寻去。
眇女虽受邪法禁制,实则初遇周,叶两妖人时,早在暗中戒备。因知二妖人心黑手狠,自从黑煞教瓦解,意欲重振邪教,不论何派妖人,均行结纳,势力颇大,邪法又高,惟恐乃师不是对手,为其所伤,只照妙一夫人传授,守定心灵,假作为邪法所迷,一毫也未抗拒。二妖人也以为她乃笼中之鸟,逃不出手,均未在意。及至进洞一看,见是熟人,所禁制的正是以前同门师弟阂烈,本来就要解劝,令其释放。眇女见父亲被困在内,一时情急,便把家传本领,连同眇目内所藏的一粒护魂珠,冷不防施展出来,抢上法台,将乃父全身护住。曾满成骤出不意,竟被捷足先登,急切间休说杀人,连那邪法毒刑均难使用。周。叶二人对于眇女,原有极深用意,看得最重,见她情急救父,以死相拼,自不舍其送命。一面苦口相劝,一面暗中戒备,以防破脸。妖人越发怒火上撞,说妖徒被杀,形神皆灭,新仇旧恨,越来越深,非报不可,执意要将闵氏父女残杀。
双方正在争执,不料白云大师同了女弟子万珍,偶游君山,发现邪气与妖法禁制,知有妖人为恶作祟,立时赶来。眇女转世时,未经仙法禁制灵慧,一见面,便认出是前生师执白云大师,忙即自道来历,急喊求救。周、叶二人本不致死,也是恶贯满盈,不特未与眇女一起,求其解说,反因来人不是庸手,邪正殊途,原是水火,竟随曾满成同用邪法抵御。曾满成也将妖幡展动,还妄想把来人擒住,逼那少女顺从,供其淫欲。满台黑气刚刚涌起,吃大师扬手一太乙神雷,首将法台上妖幡法物全数震成粉碎。师徒二人的飞剑再吃剑光一绞,众妖人全数毙命,只有曾满成、周卓二妖魂乘隙遁走。万珍立即迫出,刚刚成功,大师也将闵氏父子禁身邪法破去,追出与三人相见。
彼此说完经过,沈琇寻到爱徒,为三湘行旅除一大害,又经白云大师指点,不必再多耽搁,便可赶往岷山,取回前生所藏法宝、飞剑,再去峨眉拜师,自是喜出望外,欣慰非常。白云大师随说:“我尚有事,须往东昆仑一行。贤妹照我所说行事,十日之内,便可见到长眉恩师与众同门好友。不过此时恩师与玄真子师兄尚在东海,众同门也均他出,须等师父快回,方始回山等候,去早无用。如在八九天上赶到,决不误事。”说罢,一同出洞,施展仙法,将妖人尸首化去,封闭内洞,不令常人走进。一切停当,便自作别飞走。
沈琇本要上路,因闵氏夫妻再三挽留,眇女又甚念父母,依依不舍,好在此行有他夫妻行法护送,当日可到岷山,日期足有富余,便即应诺。闵氏夫妻早年名震江湖,相识人多,此次最厉害的对头已然除去,无什顾忌,便在当地雇了一船,陪同沈琇在湘江洞庭一带,饮食游玩了几天。
沈琇见那十五娘虽被妖妇暗算,毁容残废,但是天生丽质,仍具风华,依旧柔肌胜雪,吹气如兰;心性又是那么端娴温婉,音声曼妙。偏生美目已瞽,满脸创伤,好生怜惜,别时笑问有何方法可以复原。十五娘苦笑道:“女子略具几分美色,便是祸水,甚或误人误己。当受邪法暗算之后,速为医治,并非无望。只因难女稍具蒲柳之姿,未嫁以前,便生出不少事来,嫁后更遭仇敌环伺。丈夫又有美男子之名,江湖上淫娃荡妇追逐者多,他偏情爱专一,避之若浼。群邪忌妒,转与难女为仇,百计陷害,终遭暗算。
如今虽然残废,却可少受好些烦恼。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