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系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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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人淡淡的笑了:“你以为杀人是这么容易的事?”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经有三个人出手了。
前面的三个人。
刀、扎刀、匕首。
三个人用的都是很普通的兵器,却都是杀人的利器。
三个人的态度本来都很沉静,可是一出手,就好象变成了三条毒蛇。
三个人攻击的目标,仍然不是关二,而是卜鹰。
卜鹰没有动,动的是关二。
关二动,单刀折、匕首落,一把三尺九寸长的扎刀,在一刹那间竟然被拗成了十三截;
两条瘦而健韧的手臂,已经被活生生撕了下来。
就好象大姑娘喜欢撕绸缎,小孩儿喜欢撕彩纸一样。关二喜欢撕人。
他撕的不是前面三个人,而是站的最远的,那个值四万两的萧玉人。
血光飞溅,在夜色中看来并不鲜艳,却使得那条被撕下来凌空飞起的手臂,看起来更诡
异可怕。
前面三个人兵器已失、锐气已折、杀气已灭,人已僵住。
“啪、啪、啪。”
卜鹰在鼓掌。掌声三响,他的人已忽然从原地滑开尺。
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忽然有一把雪亮的剑自地下穿出。
卜鹰若不动,这把剑此刻就已经从他的股间刺入,穿透他的肾和肝脏。
这一着才是真正的杀手,本来已经算准了一击必中,必死无救。
关二大喝:“好,这一剑二十万!”
喝声中,他那蜡黄枯瘦的大手已经抓入地下,把一个人活生生地提了出来。
火光闪动,就在这一瞬间,这个病骨支离一吹就散的大汉,竟象是忽然变成了一个来自
太古穷荒的凶神恶鬼。
第二章 传说
代号:人蛇。
姓名:不详。
擅长:掩护、穿地、易容、缩骨、脱身、治毒、暗器、暗杀。
身价:黄金二十万两。
纪录:行刺三十一次,成功二十七次,无功而退四次。
失手:无。
“这样的纪录,赌局里一定也有一份。”
“好象有。”
“近三年来,听说他已经被列为十大杀手之一。”
“好象是的。”卜鹰说。
“那你为什么不问清楚是谁派他来杀你的?为什么要放他走?”
卜鹰笑了笑:“我纵横江湖二十年,杀人无数,别人要来杀我,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我
又何必太计较呢?”
“好,凭你这句话,当浮三大白。”
“我不跟你喝酒。”
“为什么?”
“你吃的太多,影响我的酒兴。”卜鹰道,“你好象永远都吃不饱,你是不是有病?”
关二大笑。
一只狼居然已经快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颗狼头还完整。
关二以一把解腕尖刀挑起狼头,卜鹰忽然出手如电,从狼口中拔出一样东西来,在曙色
中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关二问。
“是牙,是狼牙。”卜鹰说,“狼脸子和眼睛都是你的,这颗狼牙当归我。”
“羊日夜嚼草,狼日夜嚎叫,所以狼脸子也和羊脸子一样,经久耐咬,都是下酒的好东
西;狼眼子也和羊眼子一样,别有异味。”关二问,“狼牙呢?狼牙有什么用?难道你要把
狼牙装上去咬人?”
卜鹰不答,只把那颗狼牙给关二看了看。
这颗从狼嘴里拔出来的牙居然好象是象牙,四面镶金,做得极精致,金边上刻着一个极
小的字:“萧”。
关二耸然动容。
江湖传言,都知道昔年名满天下的萧十一郎和狼之间有一种奇特而深厚的感情。
萧十一郎是个孤儿,从小流浪在荒山旷野间,生活得也象一只狼一样,饥饿、孤独、寒
冷、得不到一点同情和温暖,所以他能深切了解狼的痛苦。
狼和羊一样,也有生命,也有求生的欲望,也要活下去,也要吃,可是狼牙如果折断
了,往往就会活活的饿死。
所以萧十一郎经常到荒山中去寻找这样的饿狼,用一种学自波斯医术的技巧为狼群修补
残缺的牙齿。
这一类的故事,一向只不过是有关萧十一郎许多神奇的传说之一而已。
可是现在关二已经知道这不仅是传说了。
“狼牙应该是你的。”关二问卜鹰,“可是这一颗狼牙你能不能割爱?”
“不能。”
“我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跟你交换?”
“没有。”
“我有没有什么法子令你改变主意?”
“没有。”
关二叹气。就在这时候,山坡下忽然传来一阵阵喊镖的声音。
喊镖的趟子手中气充足,声音嘹亮。
“四平八稳,天下太平。”
天已经亮了,四月的春阳已有暖意。
一行镖队自前面的道路上,行经山坡。十六个趟子手,衣履鲜明;四位镖师,鲜衣怒
马;十二辆镖车,油漆崭新,走过时,路上留下很深的车辙轮印,显得车子里载的镖分量十
分重。
十二辆镖车,二十四面镖旗,杏黄缎子面,鲜红的四个大字:“天下太平”。
这是多大的口气。
保镖的人,如果真能走遍天下都太平无事,那就不是保镖,而是奇迹了。
在看走在最后面的总镖头,更会觉得这四个字很荒唐无稽。
这总镖头三四十岁,一百三四十斤,不骑马,不跨车辕,连轿子都不坐,却坐在一张特
大号的太师椅上,使八跳精壮的大汉抬着,身上穿一件鲜红的缎子长袍,前后胸分别绣着四
个杏黄的大字。
前面是:“诸葛太平”。
后面是:“天下太平”。
“这个人就是太平镖局的大老板和总镖头诸葛太平?”
“是的。”
“这十五年来,他保的镖,真的没有出过一次毛病?”
“半次也没有。”
关二又在叹气。
“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有时候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条猪还是人。”
“他当然是个人,而且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卜鹰说,“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不
过他的老子碰巧是镖局中最受人尊敬的诸葛英节,他的岳父又碰巧是黑道中最有才能的杜
断;而这两个人又碰巧都为了他们的朋友而死。”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所以大家就把这一笔恩情,记在这个活宝贝帐上。”
“事情好象就是这个样子的。”
关二剥出一只狼眼睛,放在嘴里含着,就好象小孩子含糖一样,过了很久才悠悠的说:
“只不过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哦?”
“连当年的陆小凤和楚香帅都有失手的时候,何况诸葛太平。”
他用一只贼亮的眼睛盯着卜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有预感,他这一趟镖一定保不
到地头,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这次叹气的是卜鹰。
“你一直在后面盯着我,原来就是想要跟我赌一赌。”
“当然。”关二说,“天下的输家一般黑,有哪个不想翻本?”
“有理。”
“你赌不赌?”
“赌局的人,怎么会不赌?你几时见过不接客的婊子?”
关二大笑。
卜鹰问他:“你赌什么?”
“你有什么,我就跟你赌什么。”
卜鹰笑了笑:“不管赌什么,这颗狼牙当然是要包括在其中的。”
“那是一定的了。”
卜鹰霍然站了起来,也用一只贼亮的眼睛盯着关二,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听着,要注意的听,要把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你放心,我的耳朵没有毛病。”
“你说你要跟我赌,赌诸葛太平这一趟镖一定送不到地头,对不对?”
“对。”
“这样子我不跟你赌。”
“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这样的预感。”卜鹰说,“所以我也要跟你赌,诸葛太平这趟镖绝对送不
到地头,这样子你赌不赌?”
关二毫不考虑的回答:“我赌。”
“不管赌什么你都跟我赌?”
“对。”
“反正这一次你是要跟我赌定了。”
“一点也不错。”
小屋、大床、茶几、零食、小菜、干果、糕饼、点心、蜜饯、茶、酒。
关二、张五、张八。老样子的张五和张八,看起来还是象两个木瓜。
“我不懂。”张八说,“这一次卜鹰为什么要反过来赌?”
“因为他看我太有把握了。”关二道,“而且要劫诸葛太平的镖,看起来总必要保他的
镖容易的多。”
“卜鹰自己会动手劫镖么?”
“他当然不会,赌局的人一向不干扰打赌的胜负,卜鹰决不会违规破例。”
“我想他也不会。”
“只不过这一类的事,一定会有别人替他做的,而且一定是专家。”
“时候已不多,他能在附近找到哪个劫镖的专家?”
“至少他能找到一个。”
张家兄弟对望了一眼,脸上都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好象都已经想到这个人是谁。
所以他们只好问:“我们能不能找到人对付他?”
“我们至少也能找到一个。”
“谁?”
关二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只淡淡地说:“总有人的,到时候总会看的到的。”
张家兄弟当然不敢再追问,却又忍不住要问:“如果还有别的人来动这趟镖,敢来动这
趟镖的,当然不会是简单人物。若是被别人把镖劫走了,我们还不是一样输了。”
“那些人当然也有人对付。”
“谁?”
“你以为我是谁,我关西关二难道是个死人?”
“轻如飞燕胡金袖,生裂虎豹关玉门。”
关玉门当然不是死人。
胡金袖也不是。
第三章 绝色丽人
宽大的袖子,飘逸、柔软、华美,袖口绣着金边,是名家用金线绣出的牡丹。
袖口里伸出一双玉手,修长、圆润、十指纤纤宛如白玉雕成。
手在抚琴。
形式高雅的古琴,音弦清悦。
琴在几上,几在亭中,梁栋栏杆精美的六角亭,在一片绿草如茵的山坡上。
山坡上百花盛开,宛如图画。
亭中的人也象图画中的人,图画中的神仙中人,叫人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现在却有个人正在看着她,盯着看她,就好象钉子已经钉入石头里,动也动不了,拔也
拔不出。
卜鹰在看着她,她却在看着另外两个人。
琴声清悦,两个正循着琴声从山坡下走上来,衣着都很华贵,风度也很好,看见在亭中
抚琴的金袖丽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他们走入山亭,和他低低说了几句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就很安静地退了下去。
然后又来了两个人,情况也和他们差不多。
前后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一共来了四拨人,循着琴声而来,说完话就静静退了下去。说
话的内容,除了他们自己之外,谁也听不见。
他们的态度虽然温和沉静,看起来总显得有一点神秘的样子。
这些人是些什么人?来干什么的?
那金袖丽人又是何许人也?他们之间是否在进行一种神秘的交易?
卜鹰这一次居然好象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只是静静的在一边作壁上观。
等到四拨人都走了,琴音立刻断绝,山坡后立刻转出一顶软轿,一个爱笑的绿衫姑娘随
轿而来,服侍丽人上轿,好象根本没有看见有卜鹰这么样一个人。
轿子又转入后山,卜鹰居然也跟着去了。
后山的花雾深处有红墙绿瓦数楹,青翠的石子路,通过一扇月门,穿入花丛,接上花
径。
花径尽头,有小楼一角。
轿子入月门穿花径,停在小楼前,卜鹰居然一直都跟在后面。
抬轿的人、随轿的人、轿中的人,居然好象全都没有看见他。
这个世界上好象根本就没有他这么样一个人存在。
轿中人下轿,扶着爱笑姑娘的肩,走入小楼,走上小楼。
卜鹰居然还是在后面跟着。
小楼上布置精雅,无疑是女子的闺房,当然也是男人的禁地。
卜鹰居然也跟着她们走了进去。
她们走进房,爱笑的姑娘打水、倒茶、拿点心,金袖丽人拢头洗脸、喝茶、脱鞋、除
袜,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脚。
这些都是女孩子的闺房隐私,都是绝对不能跟男人看到的。
卜鹰偏偏就在旁边看着。
她们偏偏就好象没有看见卜鹰。
这是怎么回事?
卜鹰难道忽然变成了隐身人?
这个隐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忽然问这位穿金袖衫的绝代丽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个
忙?”
如果他说的话别人也听不见,那怎么办?
谢天谢地,这个隐形的人说的话,别人总算还能听得见,所以金袖丽人立刻反问他:
“你要我帮忙?帮什么忙?”
“你能不能找一位名师来,把琴练一练?”
卜鹰说:“你弹起琴来简直好象……”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瞪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练琴?我把琴弹得那么好听干什么?弹给你这个秃子听?”
卜鹰笑了,她也笑了,原来他们两个人本来就认识的。
不但认识,而且很认识,她已经觉得不管自己干什么让卜鹰看见都没有关系。
除了卜鹰外,别的男人就不同了。
别的男人如果随便看了她几眼,眼珠子很可能随时都会不见。
胡大小姐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可是她刚才在那山亭里抚琴,为的是什么呢?她跟那些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一些神秘
的交易呢?
第四章 大小姐的密谋
胡大小姐真能喝,喝得越多,眼睛越亮,看来越清醒,让人永远都看不出她的年纪。
卜鹰只记得他们认识已经有十二年了。
“今天我跟那四票人,又做成了六件交易,其中有四件都跟一个人有关。”大小姐问卜
鹰,“你猜这个人是谁?”
卜鹰连想都不想:“诸葛太平。”
“对了,有赏。”
大小姐亲自倒了一杯酒,看着卜鹰喝下去,还喂了他一撕风鸡。
“说起来也真奇怪,这个诸葛太平倒真是个怪人,一举一动好象都特别受人注目,连他
放个屁,都有人赌他那个屁臭不臭。”
大小姐自己也喝了一杯酒,然后又喝了一杯,然后再一杯,然后才接着说:“今天那四
票人,来赌的都是诸葛太平,赌他住在哪里,赌他晚上找不找女人,赌他一顿吃多少肉,赌
他洗不洗澡。”
卜鹰忽然问:“有没有人赌他能不能把那一趟镖平安送达目的?”
“没有。”
大小姐说:“这也是怪事,大家好象都认为,只要是他保的镖,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卜鹰冷笑:“这一次恐怕未必。”
“未必?”大小姐显得很惊讶,“难道你已经知道‘手到擒来丁一抓’和‘探囊取物公
孙易’这两个劫镖从未失手的大盗,这一次要来动他的镖?”
“我不知道。”卜鹰淡淡地说,“知道了也没有什么,诸葛太平的镖他们还动不了。”
“那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另外有一个人这一次要动他的镖。”
“这个人比丁一抓还凶?”
“凶得多。”
“这个人比公孙易还鬼?”
“鬼十倍。”
大小姐的眼睛更亮也更漂亮,她的好奇心显然已经被引动了。
“这个人究竟是谁?”
“是你。”
“我?”大小姐好象吓了一跳,“你说的这个又凶又鬼的人就是我?”
“是的。”
“我要动诸葛的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