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虎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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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甚广,码头也有好几座,按理不难找到舟艇,可是、走了三处码头,毫无船影。
他们向西走,前面亭影入目,有一个人影移动。居天成兴奋地叫:“前面亭中有人,走。”
高翔领先掠出,说:“不是活人,而是吊在亭内的尸体……哎呀!身影好熟悉……”
“是弹指通罗前辈。”居天成惊叫。
高翔抽口凉气,愤然叫:“咱们迟来一步。”
弹指通神的双手已被砍掉十指,活活吊死在亭中,迎风摇摆,死状甚惨。
高翔将尸体解下,在四处搜了一圈,找不到线索,回到亭中咬牙切齿地说:“人死入土为安,咱们先将他掩埋了再说。”
居天成以剑掘土,一面掘一面愤然叫:“江南浪子未免太狠,砍人十指再将人吊死,未免欺人大甚。哼!但愿仍然活在人间。”
高翔脸色铁青,一面以手掘土,一面切齿道:“是的,但愿他仍然活在人间.受到报应。”
两人未牌初,方离开仍在冒烟的南湖庄,走上了至芜湖的小径。
只走了半里地,前面树林中人影疾闪。接二连三跃出八名粗眉大眼的中年人,与两名年届花甲持龙首拐杖,佩了剑在灰袍老汉。
十个人迎面一站,一名老人以打雷似的大嗓门叫:“好啊!你俩个杀人放火贼还没走?官司你们打定了,解剑就缚。”
高翔当路而立,大声说:“诸位请勿误会.咱们是过路的。”
老人哼了一声、沉声道:“住口!分明看见你两人从庄内出来的,竟敢强辩?好大的狗胆。”
高翔淡淡…笑、说:“难怪你们误会、在下两人确是过路的……”
“住口!你这杀人放火的强盗。看你就不是善类。”
“老伯.你不能不讲理……”
“到太平府大堂去讲你的理去。”
“你们是……”
“我们是南面山村的人。”
有理说不清。他吁出一口气说:“好吧,在下两人陪你们到太平府打官司。”
老人举手一挥、叫:“上去四个人,先把他们捆上。”
高翔一怔。说:“为何要捆上?咱们已经答应随你们到府衙……”
“不捆上,在路上被你们跑掉了……”
“在下保证6”
“老夫不信任你们这些强盗的保证。”
四名大汉左右奔上。居天成抚剑,泰然地说:“高兄,咱们就和他打官司好了。只消向府大人表示你的身份,谅无大碍。”
高翔摇摇头,一字一吐地说:“不行,到了公堂,他们众口一词指证,咱们有理说不清,官司吃定了。”
“有中山王作主……”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但咱们并末犯罪……”
“他们可找到上百人指证咱们犯罪。同时,咱们不能逗留太平府与他们打官司拖日子。”
“依你之见……”
“先脱身再说……”
话未完,四大汉已从后面抢到,四把钢刀先向他们的肩膀招呼。
居天成向前一纵。脱出刀下,立即撤剑。
高翔大怒,既然存心打官司捆人,为何先动刀砍人?岂有此理!
“杀!”他大吼,施身反击。
快!快逾电光石火。他施身、避刀、撤剑、反击,一气呵成像是电光一闪。
他从两刀之中穿过,剑凶猛地后击,“噗”一声以剑柄击中—名大汉的腰脊、顺势再旋身反拍,再击中另一人的后枕骨。
“哎……”两大汉皆向前倒,一个昏厥,一个吃力地向前爬。
他横剑屹立,大喝道:“老匹夫你听清了,咱们是过路的人。南湖庄遭火是早晨的事,目下是末牌时分厂,你们岂敢诬良为盗?快滚!不然在下擒你们见官,也指指你们是趁火打劫的人。”
一照面便击倒了两个,两位老人大惊,讶然叫:“咦!这小贼厉害,休让他走了。”
八人立即形成合围。高翔冷笑道:“好吧,看谁打官司是胜家,马上就可决定。”
老人独自挺杖迫进,阴阴一笑道:“老夫杀了你,免得你被凌迟示众,也是一场功德。你认命吧。”
他哼了一声,扬剑待敌、冷笔道:“原来你也怕见官,想用私刑,那你就怪不得在下了,这可是你自打的。”
两人相向而进,徐徐接近。龙首杖八尺,剑却短了三八之二,一长一短,长兵刃占了上风。
双方接近,高翔一怔,心说:“他们要是村夫,鬼才相信。这根龙首杖是浑铁打造的,最少也有四十斤。这老鬼可疑得很。”
“呔!”老人怒吼,先攻一记“怪蟒摇头”,再变“铁牛耕地”;先攻上盘落空,便改攻下盘迫进,杖势如山,罡风虎虎。
高翔连换两次方位,避过两招急袭,心中更是疑云大起。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位老人杖上的功夫,不仅变化奇绝老快捷,而且内力奇巨浑厚,怎会是村夫老汉?比武林一流高手不逊色哩。
老人两招落空,一声怒啸,杖势一变,点、打、挑、扫,一杖紧似一杖,幻化重重杖山,排山倒海似的疯狂抢攻,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杖招,三丈内杖影如山,罡风呼号,飞沙走石尘滚滚,锐不可当。
高翔无意下重手伤人、但在对方的疯狂抡攻下,不下重手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在如山杖影中飘忽不定,逐渐有点不耐烦,一面游走一面叫:“老家伙,你的艺业惊人,决非无名小卒,贵姓大名赶快报出,以免自误。”
另一名袖手旁观的老人已看见危机,立即加入,抡出大喝道:“小狗少废话,打!”
双杖一合威力倍增、高翔开始承受压力.感到愈来愈沉重,不能拖下去了。
在人影飞旋中,第一名老人看好时机,大喝一声,一杖劈向高翔的背部,如同飚风、迅雷,罡风压体。
蓦地人影贴杖锲入,“嘎”一声刺耳鸣传出,剑已将杖架出偏门,高翔已切入对方怀中。
“起!”他叫。
老人突然惊叫一声,从他顶门上飞越。
“噗!”第二名老人在前面一杖劈出,劈个正着,杖着肉声声如击破鼓。
高翔一闪即至.在第二名老人误伤同伴一怔之下,已一剑刺入第二名老人的右肩。
“啊……哎……”第一名老人背脊挨了一杖、怎受得了?倒地站不起来了。
第二名老人叫了一声,脸色泛灰、丢掉杖向后退,用右手拔剑。
可是,已来不及了,剑刚拔出一类,高翔已贴近,“铮”一声一剑击中剑锷,老人虎口欲裂,手一松,剑仍滑入鞘内。
“噗!”高翔一掌击在老人的耳根上。
“嗯……”老人闷声叫,摇晃着栽倒。
交手中不易看出胜负,胜负分时却又不易看出谁是胜利者、变化太快,应变困难。
六名旁观的大汉有两我需照顾两名受伤的同伴,只有四人可以上前抢救、可是,他们都吓傻了,来不及救援。
高翔击倒两名老人,手急眼快,挟住行将昏厥栽倒的老人、大喝道:“站好!你!打官司去。”
四大汉同声大叫,向前冲。
高翔冷哼一声,将老人推倒,沉声道:“把你们全带走、你们这些趁火打劫的家伙。”
居天成迎上,拦住一名大汉狂笑道:“来得好,太书陪你玩玩。”
远处突传来一声怪啸,声震耳膜。
大汉们突然不进反退;六个人带了四名同伴。急急撤走。
居天成向高翔叫:“咱们快走,以免殃及池鱼。”
高翔却飞掠而上,盯在一名大汉的身后,喝道:“站住!老兄。”
大汉骇然转身。一刀挥出。
他长剑一拂,“唰”一声剑尖划过大汉的手背,鲜血激流。
“哎唷!”大汉叫,丢刀飞退八尺。
他紧跟而至,冷笑道:“带我到你们的南山村,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领路。”
大汉扭头便跑,居天成展开轻功,追逐其他的人去了,向南狂追。
高翔吃了一惊、大叫道:“居兄,不可追赶。”
“我也去捉一个来问问。”居天成扬声叫已远去十余丈外。
前面有一座树林。居天成已追入林中。
他吃了一惊。知道这些人的艺业皆十分了得。居天成不顾一切追入,可能要糟,他不再追赶大汉,飞跃入林。
“哎……”里面传来了居天成的惊叫声。
“糟!”他心中暗叫。
还奸。居天成右侧背中一镖,躲在一株大树后藏身。
前面逃走的人。已远出十余外进入林木深处。
“不要管我,捉一个人来拷问。”居天成大叫。
他怎肯将居天成留下?立即奔近问:“糟!你怎么了?”
居天成坐下拔出镖,说:“挨了一镖,不要紧。”
他一面撕腰带替居天成裹伤,一面留意四周的动静。蓦地,他听到南、西两面,隐隐传来了芦哨声。
“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赶来了。”他向居天成说。
“不会吧?”
“记得咱们到达之前、也听到这种芦哨声。”
“恐怕是附近的村童在玩芦哨……”
“不对,快走。”
“这……”
“往东走,到高淳。”
不管居天成肯是不肯,扶起便走。一阵子好赶,一口气奔七八里,后面芦哨声似乎逐渐接近。
真妙,已到了湖滨。树荫下,一艘小渔舟静静地泊在树下,一名年届花甲,头戴斗笠的老渔大,安坐舟中垂钓,状极清闲。
高翔奔近,放下居天成行礼道:“老丈请了,小可有一位朋友跌坏了腿,可否劳驾老丈将我们渡至湖北岸?愿以十两银子为酬,尚请俯允。”
老渔夫耳背,用手挡着耳朵大声问:“你说什么?”
他将一锭银子亮了亮,大声叫:“乘船,我们要过湖,银子给你。”
“银子?”
“十两,过湖。”
“十两?给我?”
“是的,给你。”
“上来,正好做我老汉的棺材本。”
两人上了船,老渔夫收了钩竿,慢条斯理地整理渔具,要死不活地驾桨。
芦哨声渐近,追兵将至。
“什么?”老渔夫问。
“快些。”他再说一遍。
“快些?我老汉一脚已踏入坟坑,你还要我快些?”
“老丈,不是这意思……”
“我老汉巴不得一天有一年那么长呢。”
急惊风碰上满郎中,他一气,不再催了,往舱面一坐,自语道:“来的如不是官兵,我杀他个落花流水。”
居天成一惊,问:“高兄,你仍要和他们拼?”
“我怀疑这些人的来路。”
“你是说……”
“早晨失火,午后才有人来捉贼救火,不合情理。”
“也许村民怕……”
“怕事?那两个老家伙内力之浑厚,比起弹指通神来毫不逊色,甚且过之。”
“不会吧?”
“兄弟贴身交手,岂有不知之理?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罗前辈已死在庄中,他足迹遍天下、见闻广博、有他在,定可知道这两个老贼的身份。”
船终于向湖外驶去。岸上的树林前,也出现了三二十名青衣人,齐向水滨奔来。
西面的林缘、也出现了三二十个急奔的人影。
相距尚在半里地有人大叫:“艄公,把船摇回来,摇回来。”
老渔夫从容地驾桨,渔舟平稳地向北驶去。
“摇回来!摇回来……”叫声更响。
高翔叹口气,说:“可惜你已受了伤,不然我要上去捉他几个人来拷问,他们不是官兵,也不是村民。也许是江南浪子的人哩!”
居天成说:“如果是他的人,岂不更好?正好查出杀罗前辈的凶手来。这……你上去好了,替罗前辈报仇要紧。”
“我不能丢下你不顾。放心吧!江南浪子一代大豪,他逃不掉的。”
老渔夫眯着老眼,从容不迫地摇桨,脸上挂着世故的微笑,大声叫:“要张帆了,坐好。”挂上桨,升起帆,东南风吹起一湖波浪,船速渐增。老渔夫安坐后艄,一手控帆索,一手把舵。脸上涌起欣然的神采,眯着老眼喝道:“客路青山下.行舟绿水前。
湖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残夜……”
西面出现一艘快船,四支长桨鼓动如飞,船行似箭破水飞驶,有人叫:“下帆!不许胡乱载人。”
老渔夫按理绝难听得到,因两船相距在里外。但老渔夫的歌声顿止,舵柄一转,北驶折为向西北航行,顺风顺水船速倍增。
老渔夫并不向来船看望,张开缺牙的大嘴又唱道:“有耳莫洗颖昌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责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强身!……”
歌声一顿,船破浪急进。
快船也折向急追,相距仍在里外,四枝长桨虽快,但渔舟船轻,风帆顺风顺流,并不比四枝长桨逊色。
高翔呵呵笑,说:“老丈,你该唱‘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鱖鱼肥’。但如果老丈是隐逸之流,又当别论。”
怪,他的语音不大,耳背的老渔夫竟然听清了,呵呵大笑道:“哥儿,要做隐逸、谈何容易?你以为孤孤独独远离尘俗便成了么?”
“小可是这样想。”
“那你就错了。”
“小可怎又错了?”
“在隐世之前,必须先赚上一大养老银,不然岂不要喝西北风?难道食物会从天上掉下来不成?衣食住行岂能不劳而获?”
“老丈说的是。”
“因此,隐世养老之前,没赚够金银是办不到的。”
“老丈难道靠钓鱼营生?”
“不,钓鱼是老汉的消遣,不钓则已,钓则钓大鱼,少鱼不会上老汉的大钩。”
“老丈曾经钓了多少条大鱼?”
“唉!苦也!丹阳湖鱼虽不少,全是十来斤的小鱼,大鱼少得很。呵呵!可能今天老汉钓着大鱼了。”
船扔脱了快船,直驶北岸。
北岸群山正是横望山诸峰。船驶向一座山坳,距岸四五里,山下的湖湾中驶出,艘小舟,双桨运转如飞,小艇如劲矢离弦,急迎而至。
老渔夫手搭凉棚向前望,笑道:“瞧,老汉的一双孙儿女,驾着船来迎了。”
“怪;老丈家在湖北岸,却到湖南岸钓鱼.岂不可怪?”高翔深怀戒心地说。
“一早对岸大火,十分令人兴奋。”
“什么?老丈隔岸观火,居然兴奋?”
“俗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汉想去捡几条被殃及的鱼,岂不兴奋?”
“哦!原来如此,老丈捡到殃及的鱼了?”
“不错。”
“几条。”
“就是你们两条。”
“呵呵!老丈恐怕鱼没捡到,反而沾了一手腥哩!”
“哈哈!笑话,我分水飞鱼吃了一辈子捡鱼饭,大江南北大河两岸,三十余年来,几曾听说过,分水飞鱼祝龙做过亏本买卖的?”
高翔没听说过分水飞鱼的名号,居天成却大吃一惊,急道:“高兄,小心他,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水贼。”
“哈哈!老汉的名号居然有人知道哩!”
高翔淡淡一笑、说:“老丈这趟买卖,恐怕要得不偿失了,咱们身上只有二十余两银子,已经给了你十两。而这十余两咱们要做盘缠,不会给你的。”
分水飞鱼脸一沉,阴阴一笑道:“别开玩笑,你们在南湖庄发了大财、居然在老汉面前装穷、不自讨没趣?有钱给钱。没钱给命,快把怀中的红货全给我掏出来,人往湖里一跳,免得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