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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今宵月下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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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铁松道:“总爷你还是关照弟兄们先准备一下,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好!”张把总扭过身子大声道:“孙旗总,叫他们亮枪,小心戒备着。”
  孙旗总是实际负责火枪队工作的队长,闻令之下,大声命令道:“亮枪!”
  十杆白木抬枪,全数都脱下了枪衣,火星稔子垂搭在枪栓外面,只要一点火,能在极快的时间里把枪膛内的铁砂子打出去,一杆枪,足可控制两丈方圆的一块地方,十杆枪一旦联合,其威力自可想知。
  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车之声,叮铃,叮铃!是牲口脖子上的铃铛声音。
  一头黑骡子,套着一辆板车跑过来。
  赶车的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帽沿拉得很低,连眉毛都遮住了,是一个魁昂的汉子。
  由于这辆车子经过时,并没有中途停止,大家也不以为然,倒是那赶车的汉子,在经过囚车的时候,盯着江芷,看了几眼。
  他嘴里叱喝着道:“不用着急,已经不远了。”
  江芷闻声一惊,抬目一看,心里更不禁动了一下,虽说那个车把车帽子戴得低,可是她仍然能一眼看出他是谁。
  当时又惊又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悲伤委屈——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在乍然看见了这个人——任剑青之后,一股脑地翻涌了出来。
  任剑青显然是经过一番伪装,打扮成一副庄稼人的模样,是以不曾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像是顺口说了这么两句话,遂又赶着他的破车,一路疾驰如飞而去。
  前行了约莫有里许光景,但只见前面江水一片辽阔。却现出了“十”字形的一片陆滩。
  张把总勒住马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身后的人应道:“十字滩!”
  却见道旁生满了高过一人的芦草,芦花翻白,夜风下翻成了一片白浪。
  江芷想到了梁金花的嘱咐,不得不厚着脸皮向身边人招呼道:“停一下。”
  赵铁松作了一个停车的手势,赶忙移过马来,道:“梁姑娘,你有什么事?”
  江芷眼睛一扫两侧诸人,讷讷道:“我要下来一趟!”
  “下来?”赵铁松怔了一下道:“干什么?”
  江芷绷了一下嘴,像是赌气地道,“你说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
  赵铁松先是一怔,可是随后他立刻明白了。
  “啊,”他凑近了道:“姑娘是想……方便一下是吧?”
  江芷眼睛瞪着他,似乎有点责怪他把话说得太露骨的样子。
  赵铁松哈哈一笑,比着手势,要大家都停下来。
  张把总还在发愣,连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赵铁松过去,小声道:“犯人要求下车方便!”
  张把总连连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人家一个姑娘家……可别太叫人家难堪了。”
  赵铁松答应着,亲自下马用钥匙开了囚车,一只手带着江芷的锁链子,低着声音道:
  “快着点儿,姑娘!”
  他另一只手指着一片芦草地,道:“就在这里吧!”
  江芷低着头往前走,赵铁松在后面跟着,江芷回头瞪着他,嗔道:“你远着一点儿不行吗?”
  赵铁松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江芷就分拂着面前的长草走进了芦丛。
  赵铁松在后面道:“大伙儿都等你一个人,快着点儿,梁姑娘,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枪子儿可没眼睛!”
  说了这句话,他就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招招手,两个兵扛着火枪走过来。
  把枪对着芦苇,他就放心了许多!
  江芷心里忐忑地分开芦枝,一直往里面走着,蓦地足下一紧,被一只手抓住了脚。
  她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话,那人用极低微的声音道:“快趴下来!”
  这时也没有什么好再顾虑的了。
  她赶快蹲下身于来,足上的链子,脖了上的枷子,使得她行动极感不便。
  然后她可看见了,芦丛里伏着一个人,正是那个红衣女子。
  江芷刚要说话,红衣少女以手指按唇,轻轻地“嘘”了一声道:“趴下!”
  她像条蛇似的,一只手拉着江芷,两个人在地上向前面钻着。
  锁链子“哗啦,哗啦”直响。
  红衣女子停下来,皱了一下眉,轻声道:“先得想法弄开它。”
  说着由腰上抽出了一口光华异射的短刃,然后用力地插入枷锁的锁孔之内,只听得“喳”的一声,就把锁给切开了。
  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把头上的枷锁给摘了下来。
  江芷冷冷一笑,道:“你就是梁金花吧!”
  红衣女子瞟着她道:“算你聪明!”
  江芷苦笑着,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走得了?”梁金花小声道:“暂时先别动。”
  外面明火执杖的大伙子人,一个个直眉竖眼地还在傻等着。
  赵铁松大声道:“是怎么回事,完事了没有?”
  梁金花信手抖着江芷卸下的锁链子,像是急着穿衣服的样子,她却拉着江芷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听见了锁链声,赵铁松总算放下了一颗心。
  他龇着牙一笑,对身侧的两个枪兵道:“女人的事,真麻烦,干什么都是慢三步。”
  说时,就听见芦丛响起了一种鹤鹤般的叫声。
  赵铁松一笑又道:“梁姑娘,你别在掏鹌鹑吧。”
  话才说完,左面芦丛里,也传出了同样的一阵子叫声,右面也传来叫声。
  四面八方,鹌鹑都叫了起来。
  赵铁松可就觉得有点怪了,他身子刚一站起来,迎面一股子尖风由芦丛里射了出来。
  银光一闪,一口银光四射的飞刀。
  赵铁公大吼一声道:“不好!”
  他赶忙地向外一拧身子,可是由于相距太近,射开了正面可躲不开侧面,这一刀正正地刺射在他右肩窝里。
  可真不轻,飞刀几乎没柄,可见暗中人手劲之足。
  他大声叫道:“不好了,有人劫差事!”
  一旁的张把总这时才看出了不对,大喝一声道:“开枪!”
  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大响。
  第一枪自然是射向芦苇丛内,劈劈啪啪,芦苇倒下了一大片,如果里面有人,当然是躲不过,只可惜别说是人了,连兔子也没一只!
  这么一来,大家伙才大吃一惊!
  “铁翅鹰”孙化、“粉面金刚”胡大海,以及三四名干捕,各操兵刃,就要往里面闯,却为张把总给喝止。
  张把总大声道:“把枪排起来!”
  十杆枪一字地排开来,火绳子都亮了出来。
  张把总大声吆喝道:“梁金花,你快给我出来,当真想死吗?”
  话声方顿,只听得身后众人一阵喧哗声,遂见左右芦苇丛里,一连跃出七八个持着兵刃的匪徒,双方一经交接,遂打杀在一团。
  张把总由马上跳下来,拔出了身上的刀,连连跺着脚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十杆枪比了半天,却怕伤着了自己人,没有一个敢发射的!
  张把总认定了梁金花是在面前这片苇丛里,大声用刀指挥着喝道:“给我乱枪轰!”
  “轰!轰!”
  一连两声大响,空气里一股子浓重硫磺的气息,芦苇倒了一大片。
  “再轰!”
  “轰!轰!”又是两声大响,这一次有效,就只见芦丛里突地蹿起了一条人影,这个人显然还带着另一个人,就在枪声方止的一刹那腾身而起,向着另一个方面坠落下去!
  “轰!轰!轰!”
  张把总大声叫嚷着道:“再打!”一连又是三枪,硫磺气息弥漫了整个的空间。
  “铁翅鹰”孙化、“粉面金刚”胡大海在枪声一落的当儿,双双腾身而起,扑向苇丛之中。
  迎面可就看见了一个红衣姑娘正挟持着犯人向里面跑,虽然外面灯光很亮,可也看不十分清楚。
  胡大海大嚷道:“姓梁的你往哪里跑!”
  身子一扑过去,掌中刀照着江芷身上就剁!江芷因这时手上枷锁已开,虽然说足上那对链子还没有开,可是却也有招架之力!
  她手里还提着那副开启的枷锁,猛地向上一挡,“喳”一声,架住了对方落下来的刀。
  可是一旁的“铁翅鹰”孙化却抽冷子打出了一支袖箭,正中在江芷小腿上,后者腿下一弯,胡大海的刀横面砍来,其势险到了极点。
  危机一瞬间,一旁的红衣少女用力地一掌击在了江芷背上,江芷被击得向前直栽了出去,却为此侥幸地逃开了胡大海的一刀!
  “铁翅鹰”孙化大嚷一声道:“这里来!”
  他手里的一对匕首,猛然向对方红衣少女前胸上扎来,红衣少女冷叱道:“你也配!”
  只见她玉手一伸,正好是在孙化双臂之间,不知怎么的一攀,已抓住了孙化的一只胳膊。
  “去!”她嘴里一声娇叱,随着她向外翻出的手,孙化叫了一声,足足地扔出了丈许以外,扑通摔了下来。
  “粉面金刚”胡大海蓦见此情,大吃一惊,已知道对方这个红衣少女,较诸梁金花(江芷)还要厉害,哪里还敢力战?
  他慌不迭地向后拧身纵出。
  胡大海身子方一撤出的当儿,就只见四面八方,匹练般地射出了四五道孔明灯光。
  灯光的焦点,显然集中在红衣少女身上。
  像是张把总的口音,大声嚷道:“不许动,动一下要你们的命!”
  红衣少女——梁金花倏地一愣,当真是不再动了。
  环绕在她身侧四周,足足有五杆枪,枪口都正正地对着她和江芷,这种情形之下,要是移动一下,那才是不智之举!
  梁金花是再聪明不过的人,当然不会吃这个眼前亏!
  她脸上带出一丝轻松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话好说呀!”
  这时地上的江芷也已把中在腿上的袖箭拔出来,忍着痛站起身子。
  她叹息了一声,向着梁金花道:“姐姐,我把你害了,这又是何苦呢!”
  “别说这些泄气话!”梁金花冷笑着,说道:“我害你还是你害我,可还不知道呢!”
  她的一双眼睛,向着周侧各人瞟了一眼,冷冷一笑,说道:“你们这里头谁当家?”
  张把总哈哈一笑道:“大胆女寇,死在目前,尚敢口发狂言?你家张爷爷在此,还不束手受绑么?”
  梁金花哼了一声,道:“这么说是你当家了?”
  方说到这里,但听得枪声轰轰作响,一旁出现的数名盗贼,大半横尸就地,有两个人叫嚷着负伤扑跌于汉水之内,水花四溅。
  张把总看到己方全胜,好不高兴,大声关照着道:“你二人,还不俯首听绑么?”
  梁金花咬了一下牙,却用传音入密的口音,传声江芷耳侧道:“我可不想死,在滩头苇草里,我藏有一条船,我们只有赌生死了,我先攻,你跟着我!”
  江芷因不擅这一门功夫,只得点头示意!
  张把总大声道:“怎么样?我可是说一不二,我数到十,你们两个要是再不过来受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话声一顿,高声道:“一——”
  “二”字刚要出口的当儿,却听得身后一阵车轮之声,大家由不住同时回头后顾,可就见先前过去的那辆破板车又折了回来。
  赶车的那个高大汉子,头上兀自戴着那个破毡帽。
  他活像是个庄稼汉子,站起在车辕上,大声道:“哟!个老子,这是……”
  张把总怒喝一声道:“给我撵开!”
  立刻过去一名捕役,扬鞭就打。
  赶车的汉子,好不识抬举,对方鞭子抽过来,非但不躲,反倒一手抓住了鞭梢,大声嚷叫道:“你凭什么打人?咦!你……”
  鞭梢一夺一带,那名捕役身子就像空中飞人似地腾空直起,砰的一声,掼摔在地,顿时就给摔昏了过去。
  张把总怒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他顾此失彼,叱斥赶车的这边,可就错过了在场的二女,也就在此一刹那间,场内的梁金花已尖叱了一声,陡地腾身而起,她双掌齐出,施展的是当今武林中极为罕见的“乾元劈空掌”!
  掌力一击,只听见当面持枪待发的一名兵卒,痛呼了一声,当场丢枪,喷血而亡!
  梁金花身子毫不迟疑,倏起倏落,如同一只大鹤般地扑向滩头。
  时值深夜,芦草又长,一经入丛,极易掩身,可是相形之下,江芷的行动可就较她慢多了。
  江芷紧紧随着梁金花的身子纵出去,可是她双足上加着一副极重的锁链,行动自然大大地受了拘束,何况她小腿上还有箭伤。
  她虽然施出全力,才不过纵出两丈有余,身子一落下来,可就禁不住一交跌倒在地。
  “铁翅鹰”孙化腾身而前,手中举刀待下之际,但听得鞭梢儿在空中“叭”的一声大响。
  这一鞭子,不偏不倚,正好抽在了他脸上,顿时皮开肉裂,人也惨叫着摔了出去。
  这番情形,在眼前发作时快极了。
  等到众人惊慌震怒方自一掠过脑的当儿,更使他们惊惶失措的事情发生了——那辆破马车上的庄稼汉子,就像是一股青烟般的,已拔身而起,翩然而落,速度之快,真是令人不及交睫。
  就在每个人的瞳子还不能十分接受所见的当儿,马车上的那个庄稼汉子,已如同老鹰捉小鸡般的,翩翩长空而起,落在了他的那辆破马车之上。
  他把江芷向车上一扔,大声道:“趴下!”
  双手一带牲口缰,那辆破板车,可就其快如飞地疾驰了下去。
  张把总瞠目结舌道:“这……他妈的,开枪!”
  “轰轰……”
  一连串的枪声,火光连闪,这时江芷早已伏下了身子,车子虽破,可是四面的木板却是够厚的,铁砂子打上去,都深深地陷入到木板之内。
  由于后座的车厢很高,把前座的赶车的也给挡住了。
  这番情形看得众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两骑快马疾追上来,马上是襄阳府的两名干捕,一人名苏定,人称“快刀手”,一名颜春,人称“流星锤”,两个人不甘失了差事,各自抢乘一匹快马,疾追下来。
  “快刀手”苏定,人坐马鞍上,大吼一声,向车上纵扑过去。
  前座的汉子霍地回头,只见他掌势向外一推,青光一现,苏定怪叫一声,就空打了个筋斗,摔落在地,顿时死于非命!
  是时那名施流星锤的颜春,也已快马到了卒后,右手流星锤脱手飞出,只听见“砰”
  的一声大响,一块木板被他出手重锤给砸了下来。
  他的第二锤就势出手,却向着车内的江芷身上猛打了过去。
  江芷一伸手抄住了锤链,两个人可就较上了劲儿了。
  终于颜春的力道要差上一些,在江芷的力扯之下,颜春坠马而下,在地上拖了好几丈远近,终于面目全非地伏地不动。
  身后尽管传来了凌厉的呼喊声,火枪轰轰地响个不住,可已经无济于事了。
  江芷终于脱出了难关。马车疾驰了甚长的一段路途之后,拐了一个弯儿,才渐渐地慢了下来,江芷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紧紧地抓住车座后面的一块木板,大声道:“是任二哥么?”
  马车突然在堤边的一棵柳树下停了下来——赶车的这时才回过身子来,二人四目相对,证实了江芷猜测!
  她凄凉地叫了声:“二哥!”
  一时情不自禁地伏身在车座上痛哭了起来。
  伪装车把式的人,正是任剑青,他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面色戚戚道:“这两个月,难为你了。”
  说着掠身到了后面车厢里,抽出了一口寒光四射的宝剑,朝着江芷足踝间的锁链子一阵狠砍,锁链子在他锋利的剑锋之下,寸寸折断,散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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