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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今宵月下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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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不禁又联想到了任剑青……心里更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把脸上的泪擦了一下,怏怏地踱出亭子,慢慢向山坡上行去。
  走了几步,她停下来,心里想:我这是上哪里去?不!我不能再回到绿舍竹屋……
  我到底上哪去呢?
  这么一想,心里可就犹豫了起来。
  空山寂寥,几只野鸟鸣叫着掠空而过,天色渐暮,就快要天黑了。
  她想到了母亲以及哥哥江杰,似乎应该回去看看,把这件事说清楚。无论如何,和铁家的这门子婚事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么一想,甚觉有理,她就鼓足了勇气,顺着眼前大路一直走下去。
  前行约有数里光景,可就看见了岷江流水,此去都江堰不甚远,她就雇了一条小船,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已经到了都江堰。
  “都江堰”为中国伟大水利工程之一,溯自战国时期的秦国李冰父子所组织开筑,旨在分导岷、沱二江湍流之江水,对川西平原予以灌溉,一年一度的开水盛典,更是一件大事,堰流所及,物阜民丰,川西繁荣,实所利赖。
  江芷的家,正是住在两江交岔之口,开付了船钱之后她悻悻地来到了家门。
  江家的灯还亮着。在地方上,江家是个大宅门。虽然江天春老人家已过世多年,可是其子“破空拳”江杰,在灌县城开了一家声势很大的镖局子,家道并未中衰。家里房子多,江杰就把前院划出一部分,作为镖行里的师傅住宿之用,自己家人都住在后宅。
  夜深了,前宅子显得很安静,倒是后面院房里,还亮着灯。
  “玉流星”江芷在地方上早已是出了名的女侠客、大美人,平常已够吸引人注意了,更何况出了这件事。
  在这些日子以来,整个县城,甚至于整个西川都在谈论着这件哑巴劫亲的怪事。
  江芷生怕自己的身形败露,被人看出来,惹出许多不必要的口舌麻烦,所以她一直都是低着头,悄悄地在路边行走。
  到了家门口,她也不由大门进去,却绕了个圈子,来到了侧门墙外,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抽个冷子,她蓦地腾身而入。
  院子里静悄悄的,倒是堂屋里,像是还有人在说话。
  江芷心里好像有点作贼的感觉,定了定神,她展开身法,先翻到了堂屋外侧。
  这时窗子是开着的,本来为了办喜事,全家都重新油漆粉刷过,窗根子上是新糊的银红水绵纸,薄薄的有如蝉翼,里面的人影隐约可见。
  这时,正有人在大声说着话,还有人在低泣着。
  江芷顿时心里一惊,她不需进去看,就已经听出来,那个大声说话的人是哥哥江杰,哭泣的却是自己年迈的母亲,她的心顿时就碎了。
  江杰的声音很大,好像在跟谁吵架似的。
  她悄悄贴近窗前,舔了一个月牙口子向堂屋里看。
  堂屋里一共是四个人。太师椅上,正用手绢在揉擦眼睛的,是母亲薛氏,她老人家头发都白了,只是不停地低头哭泣着。
  母亲对面座上是哥哥和嫂嫂,还有一个是表叔“三才剑”商和。
  几个人吵吵不休地在大声说着什么。
  就听得江杰大声道:“我不信妹妹会是这种人,我们江家怎么能受这个气?”
  江杰的老婆张氏,聆听之下,把嘴一撇,道:“那可也不一定,不是我这个做嫂子的说什么,大妹子这个人平常可真是太任性了。无风不起浪,人家铁相公,凭什么会造这个谣?”
  窗外的江芷,顿时心里像是着了一锤,暗暗咬了一下牙,恃道:“好呀,原来铁少庭已经来过了。哼……我倒要听听他都编排我些什么。”
  坐在椅子上的白发人江老太太,抬起头伤心地道:“江芷那孩子任性是有的,她怎么也不会做出败坏我们江家门风的事,这件事我不信……”
  “三才剑”商和叹息着,道:“老嫂子,你也别难过了,铁少庭既然当面退了婚,这档子事,咱们就算完啦,芷丫头她以后嫁谁都好,总犯不着为了他们铁家还不嫁人呀!”
  “破空拳”江杰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我们江家怎么能丢这个人?天亮了我得跑一趟青城山,我不信妹妹她会这么糊涂。”
  他老婆张氏道:“人家铁少爷好好的会造她的谣?那不是也等于在他自己脸上抹黑么?”
  江芷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倏地拉开风门,走了进来,屋子里的人乍见到了她,俱都由不住大吃了一惊。
  尤其是她嫂子张氏,一张脸红得跟抹了胭脂一样的,顿时怔住了。
  “三才剑”商和哈哈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芷丫头你回来得正好,正在愁你呢。”
  江老太太抖颤颤地站起来,脸上是说不出的悲喜交集,母女抱头痛哭!
  江老太太哭道:“你在外面,可受了屈……回来了就好了……好孩子,快别哭了……”
  江芷擦了一下眼泪,伤心地道:“女儿不孝……惹娘生气。”
  “这都是怎么回事呀,快说给娘听听吧!”
  “破空拳”江杰皱着眉道:“铁少庭才来过了,婚事吹了。”
  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脸上那份懊恼遗憾就别提多么难看了。
  “我刚才在外面已听见你们说了!”江芷冷冷地坐下来道:“婚事吹了正好,他不吹我还要吹呢!”
  江杰用右手背拍打着左手心道:“这是为什么?好好的一桩婚事!”
  江芷冷笑道:“我一直当他是个君子,谁知道不过是一个心胸窄小、无情无义的伧夫。”
  全屋子人又是一怔!
  江杰道:“可是人家是重庆总兵的少爷。”
  “少爷?”江芷冷冷一笑,一双眸子扫向江杰,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仗着官势欺人的东西。”
  “这是什么话?”江杰摆出一副兄长的样子道:“当初这门子婚事也是你亲自答应的,现在可又变了卦啦,婚姻大事岂是这么说翻就翻,闹着玩的?”
  江芷眼睛一红,差一点落下泪来。
  江老大太叹了一声,道:“她也许有她的委屈,你叫你妹妹也说几句话呀!”
  江杰重重叹息了一声,道:“我们本来是最有理,人被抢了,又不是我们自己的错,那个哑巴又不是我们花钱雇的。嘿!弄到最后,反倒是我们错了,这件事到哪里说理去?
  真气死人。”
  “哥哥你先不用气。”江芷镇定下来,冷冷地接道:“话随便他说去,反正我没有做什么坏事,他姓铁,我还是姓江,以前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三才剑”商和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哑巴是谁呀?他抢你去干吗?”
  江芷苦笑一下,道:“说来话长!”
  这件事她实在不愿意再提,可是经不住大家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江杰道:“你倒是说吁!铁少庭说你已经跟一个姓任的小子拜堂成亲了,有这回事没有?”
  江芷脸上现出一丝冷笑,冷冷地一哼,道:“要是真有这件事,我也不回来了。铁少庭血口喷人,早晚我要他还我一个公道!”
  江杰怔了一下道:“这可也不能怨人家……听说你和那个姓任的住在一块,样子很亲近!不是我说你,妹子,这些地方你也太不注意了!”
  江芷苦笑了一下,轻轻一叹道:“任二哥是个正人君子,可不是哥哥你想的那种人,就说那个哑巴,也不是一个坏人,这件事叫我怎么说呢?”
  商和叹息一声,道:“快说吧,真把人给急死啦!”
  “翡翠解语令”
  江芷于是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他说了一遍,全屋子的人都听得呆住了。
  商和连声地道:“荒唐,荒唐,简直太荒唐了……真算是天下奇事!”
  江老太太却频频点头道:“好孩子,这件事我明白了,也不能怪那个姓任的,错就是错在那个哑巴身上,他做这件事太荒唐了。”
  “破空拳”江杰道:“也不能怪人家铁少庭呀,这种事换在谁身上,谁不生气?除非他不是一个男人。”
  “三才剑”商和一只手搔着头皮,道:“这件事也许还有补救的方法,我看江杰,你明天一早到铁家去一趟,把事情跟他说清楚。”
  江杰点头道:“我是得去一趟。”
  江芷霍地站起来道:“哥哥,你去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也不要再想让我嫁给他,这件婚事就算完了。”
  她怒气冲冲地走到江老太太面前,伸出一只手搭在母亲肩上,道:“我回来是看看娘……明后天我就走。”
  “走?”江杰瞪着眼睛道:“你上哪去?”
  商和也拿出长辈的身份道:“我说芷丫头……你可不能再干糊涂事了!这件婚事可以慢慢地再商量,可是你得待在家里,好好地过一段日子……可不能再叫外人胡说八道了。”
  张氏也道:“大妹子呀!你可不能再走了,娘想你都想疯了,你就不为我们想,也应该为娘她老人家想想,你舍得吗?”
  老太太一个劲儿地擦着眼泪。
  江芷的心一时软了下来,叫了声:“娘——”却又伏在母亲身上哭了起来。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过些日子,你出去散散心,娘答应你就是。”
  说到这里,老太太叹息了一声,看着面前三人道:“她受了委屈,你们就别再埋怨她了。”
  商和嘿嘿笑着,道:“表嫂,你看着办吧,这件事要不澄清一下,江家在灌县也待不下去了。”
  江老太太道:“我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还非得嫁给铁家不成?铁少庭那个孩子就为这么一点小事,居然把婚事给退了,他也太欺侮人了。”
  商和叹道:“老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是误会呀!误会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用不着再解释了。”江芷跳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们谁再逼我,我就死!”
  说完转身回房,“砰”一声,把房门重重地给关上了。全屋子的人又是一怔。
  商和苦笑道:“看看这个脾气,这是骂谁?骂我?好,我不管她的事。”
  站起来就要走。
  江老太太道:“表老弟,你就别再怪她了,她心里已经够苦了。”
  “她够苦?”商和声音故意放大了,“谁不苦?为她的事,这几天我们谁不苦?一出门就有人指着后脑勺说长道短的,怎么了,我这当叔叔的还不能说话了?真是!”
  他气愤地拉开门一甩袖子出去了,灌了满堂屋的风。
  “破空拳”江杰本想留下他,看这种情形也是留他不住,只望着门苦笑不已。
  江老太太赌气道:“别理他,明天他气消了就好了。”
  话才说完,就见出去的商和忽然又跑回来,道:“不好,芷丫头真走了。”
  大家一惊,江杰说道:“表叔怎么知道?”
  “三才剑”商和二话不说,转身向外跑,江杰也跟着出去,就看见斜对面檐头上人影子一闪,月光之下,可不就是江芷的模样?
  江杰、商和二话不说,各自腾身而起,施展轻功提纵之术,循着那条人影追下去。
  前行的人影,果然像是江芷,二人追了一程,愈拉愈远,追到了岷江口,可就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商和重重跺着脚道:“这都是你娘把她惯的,我看得雇个船赶下去看看。”
  江杰摇摇头,叹息着道:“没用,她的轻功好,追不上了,回去吧!”
  两个人沮丧地又回到了家里。
  堂屋里老太太正在发愣,一看见二人,就道:“追上没有?”
  江杰摇摇头,商和坐下来大口叹气。
  张氏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道:“这是她留下的!”
  商和接过来,和江杰一同看,就见素纸上写着:“娘:我走了,请放心,我会照顾我自己。”
  张氏道:“她带走了些衣裳,首饰匣子也拿走了。”
  江老太太伤心地道:“里头有银子没有?”
  张氏道:“前天我看过,有十几个金锞子,还有两个银锭子,钱不少!”
  江老太太点点头道:“这还好……唉!她一个姑娘家能上哪去呀……老天保佑她吧!”
  顺着江边,一口气疾驰了十几里,眼前是灌县最热闹的市集,虽然夜深了,还有几家酒楼亮着灯,卖唱的丝竹声,隐约可闻。
  江芷已换过了一身衣裳,青绢扎头,背着行囊和宝剑。按说她应该好歹过一夜天亮再走,可是她却怕天一亮,家里的人找来了,因为这个地方,认识她的人极多,自己现在正是热门上的人物,不得不特别小心谨慎。
  这一带地势她熟极了,左右拐了几个弯儿,来到一家叫“鸿达牲口号”的地方。
  她极需要一匹马,马号里还亮着灯,门闸子虽然关着,可是里面的人还没睡。
  所谓“人不发横财不富,马不食夜草不肥”,要想牲口长得壮,一定得夜里喂食儿才行。
  这家牲口号的老板姓关,因为人长得高,又是个驼背,所以人都管他叫“关骆驼”,这时正叼着一根烟袋杆子,在监视着三四个伙计给牲口上料。
  江芷却由侧门走了进来。
  关骆驼怔了一下,张着大嘴,半天才道:“哟……这不是江姑娘吗?”
  江芷道:“是我,我是来买马的。”
  “有有有……”关骆驼亲自拉过一张椅子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
  江芷插口道:“我要一匹好马,我这就走。”
  “是,是!”关骆驼不得不站起来,吆喝着道:“我说钱柱子掌灯来!”
  钱柱子答应了一声,去打灯笼。
  这当口关骆驼又抓住机会,笑眯眯地道:“姑娘……城里都在谈姑娘叫一个哑巴……”
  江芷道:“有鞍子没有?”
  “有,有!”关骆驼说道:“叫一个哑巴……”
  江芷站起身来道:“灯来了,看马去吧!”
  关骆驼怔了一下,到口的话硬是没有说完,钱柱子的灯笼来了,他只好接过来,江芷跟在他身后面,二人来到了一处关牲口的厩槽前面。
  槽里面大概有三十来匹马,关骆驼挑高了灯,道:“这是刚由南边来的……”
  江芷看了半天摇摇头道:“我不要川马。”
  “嗯,对了!等会儿……”关骆驼想起来道:“姑娘你运气真好,我这里有一匹好马,你跟我来。”
  钻进了一个又小又窄的夹道里:“姑娘是识货的,看看这一匹!”
  江芷心里一动,只见这匹马又高又瘦,垂着头,拱着背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全身一色的淡黄毛,头上的鬃毛特别长,长得两只眼睛都盖住了。
  这样的一匹马,外行人不会上眼的,可是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是匹好马。
  江芷一看就喜欢道:“好吧,就这匹吧,多少钱?”
  “哈!姑娘你真识货!这是一匹伊犁马,马主人贫病交迫,眼看都要要饭了,才不得不把它卖了。”
  “多少钱卖的?”
  “嘻嘻……四十两银子。”
  “这么贵?”
  “贵?”关骆驼道:“这种好马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多呀,马主人要不是急着等钱用,一百两他也不卖给我呀!”
  江芷愈看愈喜欢,只见马身上落满了叮马的蝇子,槽里也没有好食料,心里很为这匹马叫屈,她可就不由又想到了这匹马原来的主人,一定是非常疼爱这匹马,只可怜自己落得三餐不继,才不得不割爱出卖……
  这么一想愈加决心买下这匹马来。
  关骆驼见她低头沉思,只以为她是嫌贵,嘿嘿一笑,道:“姑娘要是喜欢,价钱好商量……反正也不是外人了,江镖头时常照顾我生意……”
  江芷点点头道:“你要多少钱?”
  “这么吧,我赚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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