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游龙-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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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一听那药竟是武当门中三宝之一的回天再造丸,不由喜出望外,又连连叩头道:“云小姐,你这大德,我这一辈子全忘不了,以后自当立定脚根做人,再也不敢妄作妄为了,不信您问年二爷去,我在受您教训之后,敢做过一件错事没有?”
中凤用手扶起,一面笑道:“但愿大嫂如此就好,不然我就枉费一场苦心,你也辜负了年二爷的一番美意成全了。”
说着又把来意说了,桂香一闻自己夫妇竟和年云诸人同隶血滴子总队队员,又兼分队提调领队,心中愈加高兴,又伏地谢了。中凤最后才提起寄书犯规之事,又一端正脸色道:“这是规矩所在,不容玩忽。姑念初犯免与议罪,以后再如此.便年二爷和王爷也无法轻恕了。”
桂香不禁凛然受教,中凤把话说完,又道声珍重便自出房登屋,一路飞跃,直向雍王府而来,直到花厅上,飘然落下,只见烛影摇红,僮仆无声,全厅寂静异常。再走进暖房一看时,那雍王已经他去,华灯之下只有羹尧一人,掩卷独坐若有所思,连忙笑道:“幸不辱命,我已回来咧,此地怎剩下年爷一人,王爷呢?”
羹尧猛一抬头,见是中凤回来,慌忙起身道:“女侠回来了,那丹药曾交张桂香吗?”
中凤格格娇笑道:“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幸不辱命吗?既有这幸不辱命四字,当然是已把您交待的话全做到了,为什么又问呢?”
说着,忙把经过一说,又问道:“王爷怎不在此地,是已回上房去了吗?”
羹尧笑道:“他自你走以后,便说身子困乏,命我在此等你回信,先回上房安歇去了,想不到你回来得如此神速,便古剑侠传中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中凤又掀帘向外一望,娇笑道:“难怪仆从侍卫人等一个不在咧,原来王爷已经回后了。”
说着便就羹尧身旁椅子上坐下,一面又低声笑道:“师哥,您今天为什么有点神态失常,是雍王有什么不入耳的话吗?您处的这个地位太要紧了,却千万大意不得呢。能告我一二吗?”
羹尧见她娇笑盈盈,状极关心,又附耳小语,毫无避忌,不由心中更加难受,忙道:“他并没有说什么,我因连日为这血滴子的事十分操心,说话也许有点精神不能贯注,其实并没有什么。”
中凤笑了一笑道:“天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数月以来,彼此相处已非一日,难道你还瞒我吗?老实说,连上次云家堡的那种阵仗,你都视如无物,处之泰然,何况血滴子一事,你久已布置就绪,何至如此心不在焉呢?”
说着又正色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以我察言观色而言,今晚在我未来之前,你必与雍王有所争执,师哥,难道就不许我稍代分忧吗?”
羹尧不禁脸上一红,勉强支吾道:“师妹,你猜错了,我如有事焉有瞒你之理?如果真不能置信,你便在雍王面前也不难打听,不过师妹为我关心,小弟实在感愧万分,将来不知如何报答才是好呢?”
中凤微嗔道:“师哥既不肯告诉我,那我又何必再去向别人呢?”
接着又看了羹尧一眼笑道:“我知道咧,交浅不可以言深,谁教我自己不识趣妄自高攀呢?”
羹尧不禁慌了,忙道:“师妹,你别生气,想自邯郸相识以来。诸承策励,一切无不为我关心,小弟也无时不有知己之感,披肝沥胆已久,焉有有事瞒你之理?”
说着身不由己,握着中凤的纤手又道:“我一向对师妹均以知己相视,此心惟天可表,你怎偏不能置信呢?”
中凤任凭他握着手,不禁粉脸微红,把头低下去,那一寸芳心之中,直觉熨贴万分,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蓦然又把头一抬,回眸一笑道:“当真吗?我只怕未必咧。”
接着又道:“我并不是一定要逼你把话告诉我,实在以你的抱负,要在这种处境之中,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那真太难了,而且这个主儿,又是一个阴鸷深沉万分的角色,稍一不慎便无法以善其后,所以我才对你关心,否则又何必这样追问呢?”
羹尧不禁愈加内疚,握着中凤那只手,竟自半晌不语,那一室之中,静悄悄的,只一双俪影照在壁上,中凤又附耳悄声道:“你又想什么心思呢?实在没有什么事,我还能一定逼着你吗?只要你自己当心,不要辜负你自己说的话就行呢!”
羹尧这才如释重负的笑道:“小弟敬谨受教。”
接着,又问中凤此去对张桂香观察如何。中凤笑道:“这种女人很难说,不过才干确实是好的,那就全在驾御的人如何了,你不看她对自己的丈夫吗?她对丈夫尚且如此,何况外人呢?”
羹尧点头道:“我也虑的是这一点,所以对她比较别人总要严厉一点,不过,雍王对她却颇多回护怜惜之处,因此有时又不得不适可而止,要不然,早着那小来顺儿传话申斥了,还能这样客气吗?”
中凤惊道:“雍王真的对她意存回护吗?这倒不可不留意咧。”
羹尧笑道:“这是一个事实,我还骗你不成?不过,这也值不得惊异,你只明白就行了。”
中凤说:“话不是这幺说,你既打算利用这血滴子有所作为,那就不得不加以小心了,要不然有什么形迹落到她眼睛里去,那还了得!”
说着,又正色道:“并不是我胆小,这种女人实在最易坏事,只一发便不可收拾咧。”
接着又把此番去寻张桂香的情形,详细说了。羹尧道:“这样恩威并济就很好,所以我请你去,也就是为了好让她把前嫌稍微消失一点,要不然事虽已过,这仇便无法可解了。”
中凤道:“她仅仅对我记恨,我倒怕不了她,说老实的,凭哪一项我全可以制伏她而有余,只有一个雍王在内,这事便不好办了。”
羹尧又笑道:“这事难在将来,并不在现在,师妹此时何必多虑呢?”
中凤不禁默然,忽听外面更锣已报四鼓,庭院无声,万籁俱寂,那一室中,仍旧是一双俪影,并肩而坐,倏然想起早晨巧遇香红之事,不由又晕潮莲脸,笑着夺过手来道:“夜深了,我也回去咧,还望师哥今后一切留心,不要托大才好。”
说罢立起身来,道声“明天再见”,便自出了书房回去,这里羹尧自从中凤走后,也自上床就寝,但不知为什么,竟再也不能入梦,始而心想:“此女不但美艳大方,又秀外慧中,最难得的是,心细如发,卓见更不可及,果能结成夫妇,无论在哪一方面也是一份好助手,看她这等语气和关心之切,分明久经心许,而且对雍正福晋业经吐明心事,也决不假,如果万一我这拒婚之事,传了过去,也许她那一寸芳心就非为之碎裂不可,自己生平做事,从未负人,为什么对这样一个红粉知己,反面对她这样忍欲起来?一想到这里,不由深悔不该对雍王回得那样决绝。但一转念,“自己聘妻也是八旗世族,如心悔婚决不可能,而且说出去不但使人唾骂,便父兄也决不会允许。假使屈为妾藤,虽然出诸此女自愿,她的父兄更千肯万肯,但分属师兄妹,万一恩师肯堂先生和武当诸老前辈责难,自己固然担当不是,倘再以为其中有诱迫情事,以后怎能做人?”想着,不由得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均难安枕,直到天色黎明,才朦胧睡去,因已一连两夜不寐,一经沉睡,便又难醒,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忽听耳畔有人大笑道:“二哥今日为何沉睡不起?你且看看,是什么时候咧?”
羹尧忙揉倦眼一看,却是雍王站在榻畔,再看窗外日影业已偏西,不禁叫声:“啊呀!”连忙起身带着愧色道:“我太荒唐咧,还请王爷恕罪才好。”
雍王又哈哈大笑道:“二哥两夜未睡,起身稍迟何妨,实不相欺,我已来过两次咧,均因二哥睡得太香,所以未敢惊动,适见似有转侧,才冒昧一声,如果因此扰了二哥好梦,还应我向二哥谢罪才对,怎么你反请我恕罪来,这不是把话说反了吗?”
羹尧一面披上衣服,一面想起昨宵之事,暗忖昨夜自雍王走后,便连府中僮仆全行避过,莫非雍王有意如此,为了好让自己和中凤说话,又和在邯郸道上一样,那就一切全落算中了,不由脸上通红,带愧道:“王爷又取笑了,昨晚实在因云小姐回来过迟,等问明情形已定四鼓,所以睡得迟些,这倒是真的。”
雍王笑道:“昨晚之事我已知道,云小姐今早便对我说过咧,二哥不必再说了。”
说着又悄声笑道:“小弟为了二哥,特地先行回避,连随侍左右的僮仆全遣走了,但不知昨宵一夕谈,公事之外,曾能一道款曲吗?”
羹尧脸上更红得厉害,勉强搭讪着道:“王爷如此对我,羹尧真太感激了,不过,我与此女向来以礼自守,公事之外,实未涉及其他,尚请王爷明察。”
雍王又哈哈大笑道:“小弟也不过取笑而已,至于曾否涉及其他,那就只有二哥自己和云小姐知道了。不过,今后小弟如再申前议,还请不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才好。”
羹尧闻言,不禁大窘,只红着脸道:“王爷何必又提起此事呢?羹尧不是一再陈明确有苦衷吗?”
雍王又笑道:“苦衷或许不免,但也未免有情,谁能遣此呢?此时我决定暂时遵二哥之命不再提及,不过如到求我之时,却必须把这苦衷告诉我才行,否则小弟便也要三缄其口咧。”
说罢,左右已来侍候羹尧漱洗,正好将这一场话揭过去。在这一次之后,雍王果然不再提此事。正好春闱已近,羹尧虽不一定下帷苦读,但也必须将时文和窗课,搬出来看看,因此往来雍王府,也足迹稍稀。那中凤在雍王府中,却和福晋钮钴禄氏和年妃二人处得更加亲密,尤其是年妃,在雍王他宿时,往往把她强留在房中同榻而眠,易衣而着,便同胞姐妹也不过如此。转眼一个多月过去,在这一科当中,羹尧高高的中了进士,殿在二甲,琼林筵罢,更加得意。遐龄虽未能因儿子中了翰林,回来受贺,但在希尧主持之下,也着实热闹一番。年妃乘着开贺之时,归宁向母兄道喜之后,背着羹尧,把中凤人才,和雍王为媒,羹尧拒婚之事向年夫人和希尧说了。年夫人初闻中凤是一盗首之女,又能飞行绝迹,挥剑杀人,而且从小便闯荡江湖,颇不为然,希尧更期期以为不可,直待年妃说出事乃雍王做主,又与钮钴禄氏已结成同盟姐妹,情若一人,这才首肯,并命年妃,不着痕迹,先将中凤请来年府中一见,年妃笑道:“此女虽然落落大方,但她已知乃父托王爷为媒,此刻要请她来,恐怕未必肯从命呢?依我看,明天隔一天后天便是福晋生日,莫若母亲和大嫂前去拜寿,我乘机唤她前来一见,也许倒不着痕迹。”
年夫人笑道:“依你说,她不早已和羹儿相识,自己连店全串过,怎又如此惺惺作态呢?”
年妃又笑道:“人家那是风尘游戏,混俗和光,自然说不上避忌什么。现在谈的是婚姻大事,她再大方些,到底是个女孩儿家,肯明知其事的,送来给婆婆大伯子看吗?”
希尧笑道;“这是讨小纳妾的事,怎能和正经夫妇相比得?人家纳妾不也尽有送上门验看的吗?她未进门先这样自高身价,将来何以对我那弟妹呢?我看此风万不可长,妹妹还是着她自己来的好。”
年妃鼻子内哼了一声道:“哼!大哥,您真拿她当二哥的小老婆看待吗?须知王爷和福晋,因她一路上对王爷有维护救命之恩,不但一力促成其事,已经允下,她过门以后,只二哥名场得意,便要给她奏明皇上,一样给一副五花诰命呢!而且只要母亲和大哥一答应,二嫂子府上,可以全由王爷和隆太太说去,用不着父母和哥嫂再为难咧!”
年夫人和希尧全是一怔,忙道:“王爷和福晋为什么对她这样看重?怎么你二哥在家中反一宇未提,这是什么道理?”
年妃道:“岂但王爷和福晋这样对她看重,人家只差没见过皇上和皇后了,连皇妃见了全对她十分夸奖,赏了不少东西呢!现在王爷就因为二哥老是推辞,这才急了命我回来,先和母亲大哥说明,等父亲回来,他也许还要当面和他老人家说咧。”
年夫人笑道:“这就奇怪了,据你说,既是这样一个文武兼资的大美人儿,她自己一家子也全愿意给羹儿做妾,他为什么反而推辞咧,别是你们受了羹儿的请托绕圈子,回来替他做说客吧?”
年妃未及答言,希尧先笑道:“这倒不见得,我想二弟平素极孝顺,也颇能恪守庭训,焉有托妹妹欺骗母兄之理,依我看,也许二弟嫌她是一个盗首之女,不肯答应,她又求了王爷和妹妹来说项倒是真的,其实二弟也太固执呢,既有王爷这样替她做主,怎好不答应咧。”
年妃正色道:“大哥,您也猜错了,据我从各方看来,二哥对此女倒极看重,并无轻视之意,便王爷对她也颇钦佩,决无嫌她是个盗首之女之理。以我想,二哥之所以推辞,恐怕一来是未经父母和兄长见允,所以才不敢公然答应,二来也许怕二嫂方面不好说话,将来未免有屈此女倒是真的,所以王爷命我回来禀明母亲和大哥也就是为了这个。”
年夫人笑道:“果真王爷和福晋能如此玉成,也许她为人真有点道理亦未可知,反正福晋生日我是非去不可,到时让我先看看再说,至于羹儿媳妇那倒无妨,官宦之家谁家没有三妻四妾咧,再说,谅王爷派人去说,他也不敢驳回,你们此刻也不必和羹儿说,且等我看过再做决定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决定了,隔了一天,年夫人果然带了希尧之妻前往雍王府祝寿,因为是寻常闲生日,钮钴禄氏又因年轻惜福,不肯铺张,所以除本府上上下下行礼如仪而外,只有隆太太和几个至亲至戚而已。但王侯之家,毕竟有异民间,就这样,也黑压压的坐满了整个上房和内客厅,那云霄前些时便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在平常寿礼之外,又送了一件五福蟠桃的玉玩,和一轴中凤亲自刺绣的麻姑献寿图。钮钴禄氏在各亲友所送寿礼之中,独喜那轴麻姑,特别把来悬在寿堂之上,心中非常高兴,年太太来了之后,首先入眼的,便是那轴麻姑,一见虽然仅是尺许高的一幅白绢,用彩色绒绣成,却栩栩如生,但无款识,只右下角用朱红绒绣着一个云氏中凤的篆文图书,不由心中一动,笑问钮钴禄氏道:“这幅刺绣真工致极了,是哪位亲友送的,还是在刺绣店里买的咧?”
钮钴禄氏笑道:“这等绣工,便古之针神也不过如此,却到哪里去买?既然连伯母都赞好,待我把这位妹妹请来拜见如何?”
说着向那寿堂上一看,一眼瞥见中凤正在和李飞龙之妹玉英说话,连忙把手一招道:“中凤妹妹,你过来,我们这位伯母非常赏识你这轴麻姑,要见见针神本人咧。”
中凤因昨宵宿在年妃处,一清早便和年妃一同前来祝寿,行礼之后,又被派在寿堂之侧一间厢房里,专司受礼登簿,直到傍午才算清闲一点,打算走来寿堂看看热闹,偏又被李玉英扯着问长问短,忽听福晋一声呼唤,也不知是谁,连忙大大方方的走过来一看,见是一位旗装老太太,正立在自己绣的那幅麻姑下面说笑着,再看钮钴禄氏,对那位老太太,虽似极熟,态度却极恭敬,料非长亲,即系宫眷无疑,忙把脚步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