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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还珠楼主_黑孩儿-第16章

小说: 还珠楼主_黑孩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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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礽知他故意做作,一算日期,已赶出了一天多,天已申未,迟延几个时辰无妨,见有两人走过,只得回转原处独饮,暗忖:“师父命我雇船往前面青鱼袱去,中途经过香螺渚,向主人求见借马之后,自有船送上路,怎会雇不着船?这李四先生明是一位异人,神情闪的,也颇可疑,孤身异地,人情难测。好在为时尚早,谢善人与陈三老至好,何不顺便前往访问?”主意想好,匆匆会账,便往谢家寻去。到门一问,主人并不在家,下人答说:“三老昨日刚走,至少十日之后,或者再来。”
  元礽好生失望,没奈何只得往那小镇走去。到时天近黄昏,推说身有急事,饭后便睡。正卧房中调息养神,忽然大道上有人急驰,步履甚轻,如换常人绝听不出,跟着又听远远一声呼哨。这时天已亥初,共总七八户人家,均已睡熟,多人飞驰,觉出有异,等其去远,唤醒店家,出门朝前一看,月光之下,前途尘雾飞扬,滚滚奔驰,相隔不过里许,正是去往来路一面。起初只是少年好奇,想就便探看这伙人是什来路,本无用意,为了势孤,对方脚程这快,明似会家,恐被发现惹事,并还就着江边林木掩蔽,心想追到庙前为止,对方中途不停,也就拉倒。眼看相隔小庙还有三四里,前面的人已先由庙前走过。到了快离江岸埠头不远,猛觉身后微风飒然,觉出有异,连忙往侧一闪,刚避开来势,回顾面前人影一闪,似听“噫”了一声,目光到处,正是前遇老头。方要开口,随见老头手朝侧面一挥,说声:“去吧。”来路左侧,立有两条黑影朝前面树林中驰去,身法绝快,一闪不见。老头随问道:“你到底是何人所差,因何至此?与陈三老是敌是友?务要明言,否则你武功虽好,只是一人,岂非找死?再者这片江水你先就过不去。老夫爱才,见你年纪轻轻,练有这好功夫,实是爱惜。如为今晚之事而来,趁早回去,不必自讨无趣。”元礽听他说完,方一寻思,老头已不快道:“老夫心直计快,休看我先吐口,你已落在罗网之中,不说实话,老夫就不管了。”
  元礽想起异人所赠铜玦,又奉师命到此,心虽有点仗恃,知道陈三老必也师父同道之交,只这老头和先见两条黑影,连同前面奔驰的一伙人,俱多可疑,不能不加慎重,所以答话稍慢。闻言暗中查看,前后左右林树下均有人影刀光闪动,穿的全是一身黑衣,再过去便是前投镇店,店门已开,灯光外露,才知店家也是一党,这时话已想好,故作不知,从容答道:“老先生不必多疑。我实奉命来此,投书求见。未来以前,因是伏处山中,从未在外走动,主人名姓俱都不知,怎会有什敌意?如不见信,另一老前辈,尚赐有一一件信物,说到前途,有人见疑,可作凭信,我也不知就里。我想老先生必是一位前辈高人,也许与之相识。”说罢,便将铜玦取出。
  老头接过,一看大惊,仍还元礽,说道:“老弟竟是梅老道长派来的么,我们太失敬了!这还有什说的?今夜丑初,正好有人与家兄送东西去,且请上排再说。老朽与家兄隔江而居,每年只清明除夕去两三次,今夜破例陪伴老弟一行便了。”说罢,口中微微一声呼哨,树后立时现出二十多个手持兵刃的黑衣壮汉,做一窝风,先朝前面驰去。老头随陪元礽且说且行,一会便到埠头。过镇店时,店中又有数人迎出。老头低语道:“你们索性到了渚上再行痛饮,佳客远来,也好款待。我们逆潮而进便了。”众人应声走去。等到埠头,已有两个大木排停泊在下,上面堆着不少东西,用油布盖住。黑衣壮汉约有三十多名,已然抢先纵下。
  元礽问出老头乃主人之弟陈季苍,隐名在镇上独居,以教书掩蔽行藏,别的还未说到。一到排上,季苍便探询来意。元礽见他表面说笑,面上隐有愁容,先颇奇怪。因听对方乃主人之弟,无须隐讳,刚一告知来意,知是柴寒松所差,季苍立时大喜道:“我原说呢,梅真人昔年对老朽弟兄原有前约,这多年未来,我们并未违背,怎会命老弟拿了信符寻来?照此一说,必是另有原因。老朽今夜镇上尚还有事,本难分身,因见梅真人的信符,不知何意,故同一行。既然所料不对,望恕老朽失陪之罪。前途必定有人接待,暂时告退,异日相见,再领教吧。”说罢由怀中取出一物,朝木排桩上一掷,立有一串火花,带着一枝响箭,飕的一声,朝前面高空中飞射过去,声甚尖锐,余音摇曳空中,响彻水云。季苍随取一块尺许宽三尺来长的木板抛向水中,再拿起一根短竹篙,纵身其上,把手一拱,道声“再见”,刺波乱流而渡,望来路埠头上急驶过去,其疾如箭,转瞬已是十丈之外。月光下看去,宛如水鬼踏波飞驰,端的神速非常,迥出意外。另一面,木排在十几个黑衣壮汉摇橹之下,风帆高张,横江疾驶,一晃也是老远。
  又驶行了一段,前面礁石上忽升起一道火花,与前见相似。为首壮汉本陪元礽谈笑,忽道:“三大爷已然得信,不久便有船来迎了。”元礽笑谢,见那壮汉人甚英武,问出姓唐名豹,乃三老徒孙,随说起日问雇船不得之事。唐豹笑道,“家师祖三大爷自从隐居香螺诸,除一二至交和四叔公,向无外人入境。水势也实险恶,多好水性的人,不知下面黑礁伏石形势决难驶近。外人不敢应雇。镇上虽有几个自己人,不奉命怎敢载客前往?那青鱼洑便是到香螺诸的暗号,尊客如雇船往青鱼洑,外人虽不知此地名,镇上师兄弟们必来应雇,船到中途,再问来意,一面早发出水箭信号,三老太师和我师父师叔定必派人来接。尊客说往香螺渚,自然无人肯应了。幸而四叔公看出尊客武功甚高,只不知道来意,才请客人夜来相见。其实前村小店也是我们的人,尊客行动我们全都知道,偏生今夜又有运货之事,尊客生疑,再一追踪,致被疑是敌人所差,如非四叔公行事谨细,岂不失礼?”
  正谈说间,木排行近礁石,忽改作之字形,在水面上转折前进,急流汹涌,骇波山立,水势果然猛恶已极,同时瞥见皓月洪波之下,前面隐隐现出不大一片岛屿,灯光闪灿,宛如一条鱼脊,上缀几点疏星,隐现浮沉于万顷洪涛之上。跟着又见浪花起落中现出一对明灯,随波荡漾而来,行甚迅速,转眼驶近,乃是一条前高后低、头丰尾细的鱼形画舫,形制奇特,设备精美,银灯双耀,几净窗明,通体雪亮。船后有一小童掌船,年约十五六岁,船头上锦帆微敬,风甚饱满,将军柱后立着一人,三十多岁,身材矮瘦,人却精悍,手挽篷索,临风独立,冲波而来,已由排侧驶过。只听一片轧轧扳舵之声,篷帆侧处,呼呼乱响,声音颇为嘈杂,偏头回望,船已环着木排绕了一圈,由左而右掉过头来,渐渐驶近排旁。壮汉立用钩竿撑搭,使船靠拢。瘦汉道:“今夜不知佳客远来,得信匆匆,立时备舟来接,请来客过舟一饮如何?”说时,早有一名壮汉纵过船去代掌篷索,瘦汉也放手走来。
  元礽见瘦汉短小精悍,双目有神,看去武功甚好。船才驶近,木排上那些壮汉,说笑之声立止,除有事诸人外,俱都恭敬肃立,态甚谨畏,双方话虽客气,神情颇傲,心想:“这人必是陈氏弟兄之一。我先不知赠玦人是梅师伯,看适才老头神气,对于师伯师父甚是敬畏,何必示怯?”正要迎前答话,旁立唐豹已先躬身代答道:“启禀三师叔,这位尊客乃天门三老梅、柴二位真人所差。”话未说完,瘦汉似乎吃了一惊,把手微挥止住唐豹,赶近前去,双方见礼之后,问完姓名来意,满脸都是喜容,随请元礽上船。
  元礽问出对方乃主人之侄、季苍之子陈潜,笑答:“小弟深夜拜访本来冒昧,能容登堂拜见老村主,不致延误师命,已甚感谢。又蒙驰舟来接,如此多礼,何以克当?”陈潜接口答道:“家伯父乃二位真人后辈,尊客怎如此称呼?实不相瞒,荒清寒村向无外人足迹,今夜忽接轻不发放的流星信火,虽无警号,但是三家伯昔年仇敌众多,深夜忽有来客,必须一见,也颇疑虑,特命后辈来迎,请问来意,不料竟是二位真人门下,并还持有亲笔书信而来,顿使茅舍增光。何必客气?快请登舟,同往寒家与三家伯相见,不论有何使命,无不遵办。”这时,船后艄上又是一道青色火花朝前斜射过去,随见香螺渚上灯火齐明,先是两队黑衣壮汉,各持火亮,分左右退去,远望宛如两道火龙环诸而驰,晃眼不见,紧跟着现出一座整齐楼舍,门甚高大,门内拥出数十盏明灯。
  这时船已驶近诸边沙滩,木排也是往诸后摇去,诸上灯月交辉,光明如昼,那泊船之处乃是诸的前端,宛如鱼嘴浮伸水上,沙明如雪,逐渐向上斜起,沿途疏柳成行,杂以各种花树,菊花甚多,尚还含萼未开,想见花时遍地寒芳灿若云锦之盛,沿途更有桂花香味随风吹送,凉风天未,回忆前情,益令人起香雾云鬟之思,方想今夜心上人不知身在何处。因清作螺形,先前遥望清上人家,历历如绘,船一挨近,由侧面改成正面,转被柳树遮住,除前途无数明灯掩映花木之中,隐现楼舍田园而外,反无前见真切。正顺花径前行,忽听笙歌细细,二十多个美秀女童已各持银灯,穿花拂柳,对面迎来,到了面前不远,分往左右一闪。
  陈潜笑道:“家伯父迎出来了。”随见女童后面走来一个前明衣冠的清瘦老者,知是主人三老陈叔青,不敢怠慢,忙即抢上,口称:“后辈徐元礽,奉了天门三老,梅、柴、石三位家师之命,来此投书,专程拜见,请恕深夜造门之罪。”叔青闻言,好似出于意外,惊喜道:“舍侄发出信号,只知有一贵客到此,非见不可,万没想到竟是天门三老前辈高弟,真乃喜幸之事!弟台万勿大谦,请到寒家一谈。”说时,早将元礽拉住,不令行礼,把臂同行,随向为首掌灯女童道:“只当俗客到此,不料嘉宾远来。快将灯乐撤去,我们踏月而行,你们备酒去吧。”说完拉了元礽,顺柳林绕向前见楼舍之中。
  元礽见里面房舍高大,设备华美,所用多是年约十三四的年幼女童,酒宴设在楼上一间静室之内。回顾陈潜,不知何往。刚到室中,叔青先屏退从人,由元礽手中接过书信,供在桌上,恭敬下拜,然后开拆,看完惊喜道:“想不到柴真人居然看顾到我,真乃幸事!”元礽见他神态诚敬,好似受宠若惊,笑道:“晚生来时,家师只教见了老先生把信交过,听凭吩咐,别无所知。”叔青道:“这就难怪了。老弟看我何如人也?”元礽道:“老先生必是江湖大侠,前辈高人。”叔青道:“老弟千万不可如此称呼。照我以前为人,与弟台弟兄相称已是高攀。再如客套,便见外了。”元礽只得改口道:“三哥怎会与家师相识?”
  叔青道:“实不相瞒,你方才说那侠字,如论愚兄以前,也还勉强可称,只是侠字之下还缺一个盗字。实不相瞒,愚弟兄以前本是黄河著名水寇,虽然劫富济贫,专杀贪官恶人,极少伤过善良,但是彼时年轻气盛,照例不留活口。杀人太多,其中难免冤枉,又因自恃本领,水陆都还来得,心骄气狂,惟我独尊,不把人放在眼里,纵横南北两岸上下游三十多年,从未失风,所树强敌却也不少。这年被仇敌约了好些能手前来报复,我于事前和舍弟偶往嵩山访友,归途遇见梅、柴二位真人,将愚弟兄唤住,教训了一顿。愚弟兄自不服气,当时上前,才一照面便被点倒。柴真人还未动手。生性倔强,本来不肯输口,哪知真人所点穴道甚是厉害,周身酸痒痛麻,使人万难忍受,困在林内两天一夜,二位真人却在下棋,若无其事。后来实在忍受不住,心想输在天门三老手下不算丢人,方始认错服低。真人只命从此不许横行妄杀,也不许再在黄河一带盘据,从此洗手,以待遇合。话极有理,愚弟兄回家,便将徒党遣散十之八九,留下四五十个门徒亲丁,令其先来此隐居,等候开辟田业。愚弟兄到日往赴仇敌之约,哪知对方本领甚高,人数又多,到了后来一涌齐上,看那意思,非将愚弟兄杀死不肯罢休。正在苦斗之际,石云子老前辈突然出现,见面便说打架他不管,只不许以多欺少。可笑那班仇敌竟未看出石老前辈来历深浅,所行的事阴险卑鄙,而且势成骑虎,若不将愚弟兄杀死灭口,传出去被人笑骂,这时一见有人出头阻止,反倒激怒。石老前辈见群贼围攻,哈哈一笑,只凭一双空手,飞向人丛之中,那身法手法端的快得出奇,当时只见他老人家身形接连几晃,所到之处,敌人兵刃全被夺去,人也成了泥塑木雕,不能言动。只留两人与愚弟兄动手,笑说这等一对一的打法才算公平。动手二敌原是能手,更精点穴之法。舍弟对手稍弱,还占了一点上风。愚兄因敌人手法灵巧,防不胜防,竟被他点中了三次。按说都是要穴,一被点中不死必伤,我却毫未觉察。对方本擅独门点穴功夫,能照天时早晚和季节运行算准度数,点时手并不重,可是沾着必死,阴毒非常,及见点我不倒,改用别的煞手。石老前辈又在旁拿话点醒,我便有了防备。石老前辈始而拿话激他,说:‘你既然逞强出头,必须分个胜败存亡。我也不帮陈氏弟兄,你如得胜,一切听便。如想中途逃走,我便要你二人老命。’这时,他已听出来人是天门三老中最难说话的一位,除非将愚弟兄打死,或者还可逃生,否则休想活命。敌人一则年老,长力较差,又见同党久战不胜,气力已衰,我又得了高人指点,守多攻少,只有一个要穴,已被留神护住,万攻不进,一时心慌情急,妄想逃命,冷不防纵身便逃。刚跑出不远,石老前辈忽然现身拦住去路,逼得无法,只好回身再斗。这时,和舍弟动手的一个,打了一日夜身已受伤,因知石老前辈言出必践,决不容他逃,只好拼命。见状心神发慌,略一疏忽,被舍弟乘其疲劳之际,猝不及防,运用内家重手法,将其一掌打中要害致死。对头见状自更情急,妄想拼命,取出腰间甩手连珠铁箭想要暗算,吃石老前辈一劈空掌打落,骂他无耻,我乘机一掌将他打伤。梅、柴二位真人也自走来,说你们双方都是江湖盗贼,不过你弟兄为人尚好,杀人虽多,十九咎有应得,这多年来,只有两次误杀好人,虽是徒党所为,也是弟兄所造的孽。你那对头个个淫凶,积恶如山,可惜我们这些年来未往北方走动,不知底细,被他害了多人。本意来此除害,恰值双方火并。梅真人近年封剑,已不再开杀戒,近才打算以毒攻毒。知敌党中有一老贼乃点穴能手,心辣手黑,生平伤人甚多,早要除他,只为老贼刁猾,隐迹多年,难于寻访,迟延至今。难得有人引他出来,恐你弟兄不是对手,为此将你二人引去,点了六神穴。此穴乃全身筋脉枢机,表面虽受不少苦痛,经此二日夜,周身要穴齐生反应,或是由此封闭,再遇点穴能手,除非深知底细,任点何穴均无用处。这一来老贼对你便难伤害,等他倚众行凶,再由石老前辈出场,一齐制住,现在这班恶贼大都受了报应,只有四人恶迹较轻,残废回去。余者也只保得全尸,到家三五日内必死。我三人为你弟兄解此杀身灭门之祸,一半念你弟兄平时救济贫苦,人尚侠义,一半为了误杀两人的子女须人抚养。如能从此洗心革面,勉为好人,便放你们回去,照我所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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