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若无其事的吻-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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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似乎早就吃完自己的那部分了；满脸笑容地在志泽前方落坐。那副神情和才刚来到此处时；因为过于紧张；表情如同能面般僵硬的模样；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虽然对方已经习惯了在此生活很好；但志泽却对那张亲切的笑脸感到深切困惑。
当志泽内心的想法微秒地显露在脸上后；蓝不禁怯生生地看着他；出声询问道：
〃不好吃吗？〃
〃不；非常美味。〃
反射性的回答；令蓝脸庞乍然绽放笑容。对此；志泽终于想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蓝来到志泽家已经过一个多月了；结果；他撇开志泽的顾虑不管；以〃只当个食客很过意不去〃这个理由；将所有家事全一手包办了下来。
明明看上去是一副什么都不会的温室小花；却大概是因为习惯照顾祖父吧；整理家务起来就像个专业高手。
本来是将他带回来照料；却反倒让自己生活起居受惠了。生活费以及其他开销由已方给付；这么说起来；不就宛如把对方当成帮佣了吗？
最后一如弥刀当初所预料的；整个相反过来的情形让志泽喉咙一阵发苦；虽晓得是徒劳；但他仍混着叹息说道：
〃…我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事；才带你回来的。〃
但是每当自己叫他别再这么做时；蓝总是用同样的台词予以反驳。
〃可是；做一人份或是两人份的餐点都是一样的；而且我很早就习惯做两人份的餐点了；反正手续一样；不过是分量增加罢了。〃
将吃完的盖饭搁置一旁；志泽叹口气；继续道：
〃我不是说过要请帮佣过来吗？若家事委托别人来做；你不就可以忙自己的事了？〃
〃但是；那样我就没其他可以做的事了！〃
率直的回答；让志泽一阵头痛。为什么这孩子非亲自动手不可呢？心烦意乱的志泽撇着嘴：
〃所以说…比如；今后想学习的领域什么的；若有了目标后；你就去收集专门学校或大学的升学情报；等你决定就读哪所学校后；我就会帮你安排一切入学事宜…〃
说到底；对蓝而言这里不过是暂时借住的地方；两人不用太熟稔也没关系；而志泽本身也不太想习惯这种亲密感。
但是；他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讨厌独居生活中出现一个闯入者而是生活的环境让人整顿得太过安逸舒适；让志泽不禁闹起别扭来；这他当然说不出口。
老实说；正因为蓝是这种情况；所以志泽才想让他一个人习惯独居生活。
他才不想像那个偏执的日本画家一样；宠溺似的去疼爱蓝。
（…疼爱？）
出乎意料的发想；让志泽一瞬间心里不太舒服；连忙将这个词从脑海中撇的一干二净。
光叫一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孩子出社会就很难说的出口了；特别是像蓝这种不过是听了弥刀一句话便天天弄餐点给自己享用的类型；迟早会吃上许多不必要的苦头。
〃没什么可以做的？你又还没满二十岁；会想要结交一些玩伴吧？而且；最后你一定得离开这个环境才行；你还这么年轻；光处在这个狭隘得世界就觉得满足那怎么行！〃
既然你没有首要目标；那就先去上学吧！打从初识；志泽便一直如此表示。但是蓝却完全不听从照做；令人心急难耐。
志泽责备似的口吻变得强势；蓝倏然脸色微变：
〃…上学校什么的；我不太明白。〃
和方才一脸笑意的天真表情迥然不同；令志泽莫名闻到一丝危险。而后；他突然在意起眼前这名少年在就读中学时便中途辍学的理由。
〃你说的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若直言讨厌；那志泽尚能理解；但是蓝的说词太过暧昧了；让你难以捉摸。
虽然蓝一如孩子般天真率性；但偶尔却会恐怖的露出老成的表情出来；和原本予人的印象不太相称。不过；蓝让人感到棘手难以对付时；却〃嗯嗯〃地歪着脑袋应声。
明明是个即将成年的男子了；表情举止却非常可爱。就因为太适合他不过了；反而令人吃惊。
〃知靖先生；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没有兴趣知道我为何不去上学的理由吧？〃
〃啊；真的有原因？〃
〃嗯…我可以说出来让你听看看吗？〃
会有这样的开场白；想必不是什么轻松的往事才是。蓝独特的谨慎客气令人颇感不可思议。一般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拥有强烈的自我主张；并在别人身上寻求强烈的认同感；但蓝却完全没有。
总是直视人双眼的眸子；毫无邪念的透明澄澈；宛如一名无垢的少年。但是；当他想将心事诉予人听时；却又有点踌躇的样子；令志泽感觉他非常像个大人。
〃…若你想说的话；我就听。〃
志泽一表示可以；蓝单薄的肩膀霎时轻松了不少；同时看起来十分柔软又色泽漂亮的唇瓣亦微微松了口气；这令志泽相当困扰。
（别在我面前瞬间露出这种毫无防备的模样！）
对一向只和危险的商场对手；及脑子里不知打什么鬼主意的亲戚们来往的志泽而言；蓝这种直击而来、毫无邪念的思慕；总令他一阵晕眩且难为情。若他再进一步坦露出这种姿态来；志泽一定会对他喊出那句话来的。
但与此同时；模样甜美漂亮的蓝；对自己展露的表情丝毫没有恶意也是事实；难以将微妙心情表露于外的志泽；近乎冷淡地面无表情起来：
〃知靖先生；你听过『白鹭溺水』吗？〃
〃知道；但也只知一二…〃
清岚的梦幻代表作；志泽岂止是听过。想必蓝应该察觉出这点了吧？遂改口道：〃我曾看过那幅画。〃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但我的确曾目睹过一次…〃
〃那…你晓得五年前我爷爷被文化艺术赏提名入选一事吗？〃
虽然不能确定；但志泽亲眼目睹那幅画的最后一刻；的确是在那个时间点没错；遂点点头；表示知道：
〃我应该是在那场纪念展览会上看见的没错；那真是一幅精彩绝伦的画作呀…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件事和蓝中途辍学有什么关联吗？志泽诧异疑问；蓝用舌头甜湿微张的唇瓣；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那幅画；是不是和我有点相似？〃
听了蓝的疑惑；志泽瞬间瞪大眼眸。和这名少年初次见面那天；志泽的确是有这种感觉；而弥刀在看了画册后也指出这点过
蓝纤细的体形和些微羞怯半垂下来的眼睫毛；确实和那名画中少年的影像重迭部分相当多。
〃但是…那幅画事实上是在很久以前画的不是吗？创作时期；应该是近四十年前吧？〃
〃嗯；爷爷也是这么说。〃
也就是说；蓝不可能是模特儿。既然如此那又如何？志泽一头雾水；蓝朝他用平淡的声音揭开实情：
〃那是我父亲；当时才十三、十四岁的样子；听说是他当了那幅画的模特儿。〃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才和你那么像啊！〃
是的。见蓝一脸难为情地点点头；志泽突然领悟他似乎尚未说出一切实情。
〃你和那幅画的少年模样相似；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创作那幅画时；碰巧模特儿和我的年纪一样…〃
计算一下的确是这样没错；志泽点点头；倏然吃惊地瞪大双眼：
〃难不成；因为那幅画害你被旁人骚扰吗？〃
隐世名作的模特儿和画家溺爱的孙子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媒体最爱炒作的话题。若身边净围绕一些偏执的记者；那么他会讨厌人群也不是说不过去的事了。
然而；蓝却一脸僵硬地摇头否认志泽的猜测：
〃只是那种程度的事；周遭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了；而且日本画…套句爷爷的口头禅；并不是什么跟得上时代潮流的画；姑且不论业界如何；一般的话；并不会引起过久的骚动。〃
〃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一脸诧异的志泽发问。小声吞了口唾沫后；蓝缓缓开口：
〃获得大赏后；学校方面也获知了此事；我的美术老师特地向爷爷商借那幅画；想在美术鉴赏会中展示。〃
当时；这对于苦无话题让城镇引起注目的地方振兴会而言；的确是个提振城镇知名度的大好机会。所以就向清岚商借作品；在近邻的美术馆办了场盛大的展览会。
那时还是中学生的蓝；也跟着同班的师生一同前往浏览。
〃结果引起周遭的大人一阵骚动；当时我也搞不清楚发生何事了…只感觉被人狠狠瞪着；颇不舒服。〃
〃后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和他同年龄的孩子；通常都看不过去有人在集团当中特别突出。或许是因此发生了什么纷争吧？志泽皱起眉头；呼地叹了口气的蓝一脸自暴自弃地开口：
〃若只是那样的话还好…呃；虽然那也算是欺负的一种啦！总之；就是他们质问那幅画和我有什么关系；要我提出我不是模特儿的证明。〃
〃证明？〃
紧接着；蓝扼杀一切表情所告知的实情；远远超过志泽的预测
〃是的…那是裸体不是吗？〃
志泽倏然大吃一惊；接着不悦地发现自身竟起了一丝邪念。
那名画中少年的水嫩肌肤细部被人确实地一一描绘出来。通透的白皙肌肤浮现细细的青色静脉；在那幼嫩的皮肤底下；被薄薄一层脂肪及筋肉包裹住的肋骨由内清晰地凸出；令人产生画中人会不会突然疲倦地打声呵欠那样；是极为活灵活现的写生。
但是在那当中；无毛少年的那部分自然也描绘了出来。
毫不下流的笔触；将那幼嫩的形状表现出来；令志泽感觉这少年没有性别；只有单纯的美丽。
然而；无法如此感性地品味；在只持有直截了当情感的那群幼龄同班同学眼中；乍然目睹的少年裸图；究竟在他们眼底残留了什么印象呢？
〃呃；该不会…不会吧…〃
见志泽难得结巴起来；蓝朝他微微一笑。那抹体恤一切的笑容；令志泽胸口一阵骚乱。
〃…他们说要检查看看我是不是和那幅画的少年一样；从美术展一回到教室；便把我脱个精光…当场还有女孩子；大家全都在笑。〃
蓝仅用淡淡的口吻描述他被将近四十个人压住；然后把他脱得一丝不挂的取笑的往事。
（居然发生这种事…）
和蓝沉稳发出冷静声音相反；志泽的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着眼；内心对那群残酷的孩子萌生憎恶般的愤慨。
同时；他也打从心底庆幸那不过是一群对性认知还不成熟的孩子们；所兴起的一场恶作剧。
再过数年；当那些压住蓝的少年们年龄稍长；发现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取代施虐的兴奋时；想必会用更过分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蓝也说不定。
（不；但是…在心理层面；所感受到的东西应该非常相似。）
蓝被施加的是近乎精神上的强 暴。若旁边还有女孩子；羞耻感想必格外爆增…
〃当然；学校马上通知祖父此事；他非常生气；扬言再也不协助县方及学校办活动；而美术展才进行半天便宣告终止了。〃
之后；清岚的怒火仍无法止息；完全拒绝地方人士的干旋；虽尚在接受义务教育的期间；蓝却待在家中禁止外出…听完事实后的志泽；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样…我便待在家中了。〃
事情的真相原来如此；那么蓝所遭遇的情况也不能算是毫无道理；那不是软禁；而是清岚在保护他。
〃…我可以体会你祖父的心情；他会那么做也无可厚非吧！〃
志泽并非安慰的喃喃低语；但蓝却静静地摇首：
〃老实说；我怎样都无所谓；的确…我觉得很羞耻；但我是个男生；就算被看见裸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咦？〃
志泽本以为蓝自身仍为过往所苦；却不料他竟用断然的口吻如此说道：
〃被只能从画中看出那种程度东西的同班同学说了什么我也无所谓。比较起来；祖父所遭受的精神压力更令我感到伤心。〃
我绝不允许有人用低俗下流的言语去嘲笑那幅画作！如此喃喃自语的蓝咬噬住鲜艳唇瓣；令志泽腹部深处一阵骚乱情动。
虚幻高雅洁净又美丽的心蓝与其外表不相符合的柔软强韧；让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一之宫清岚的最高杰作吗？）
那群没品地揶揄他的同班同学们；想必将他当作〃白鹭溺水〃的模特儿了吧？志泽本身虽有些记不清楚；但和蓝初见面时；确实误以为少年从那幅画中走了出来。只要看过那幅危险的画作；很轻易地就能将两者连结在一起。
但志泽和那群放肆地说出恶毒言语的同学们不同的地方；便是他能坦然接受最高杰作是真的存在于现实生活中；对此；志泽不禁有丝嫌恶。
清岚和蓝之间；不管怎么看都是纯度相当高的骨肉亲情；因此诞生出至高的美丽之作；让志泽神智莫名的恍惚。
蓝一点都没有受到世俗污染；高雅洁净的美丽；虽然并非清岚有心造成这种情况他只是单纯地以一个祖父的心情去保护孙子罢了结果；蓝最后却被培育成如此纯粹的模样。
美丽的逸闻并非虚有其事。然而；这项事实也意味着某件事。
被人纯粹培养出来的东西；在这世间是存活不下去的。处在现今蓝的立场来看；便一目了然了。身为巨大保护者的清岚；能守护着他到什么时候呢？
仿佛从未想象过当自己死掉后；蓝会多么走头无路的事态严重性。
事实上；清岚的溺爱；已让蓝陷入完全没思考过将来的状况中。
最糟糕的下场便是；他无法融入市井小民之中；而这全怪以一个纯粹艺术家存活下去的清岚不正确的作法所致。
（至少还有一项值得庆幸的是；蓝本人意外地坚强。）
蓝对极其恋慕的清岚究竟抱持着何种不可解的感情呢？不想深究下去的志泽；将注意力从内心的阴霾中移开；切换到胸中单纯浮现的疑问上头去：
〃对了…最后那幅画怎么处理了？在遗物中也寻遍不着。〃
既然事情原委是这样；那么也不可能转让给任何人了吧？恐怕是被清岚封印在某处了如此料想的志泽询问；蓝瞬间伏下眼眸：
〃…没有了；已经再也找不到了。〃
〃再也找不到？〃
〃在我退学的那天；爷爷亲手破坏掉从展览会取回的那幅画；然后就烧毁了。〃
听闻此事；志泽顿时哑口无言。那幅历经四十年后终于获得相当评价的名画；他居然舍得一把火烧掉？
〃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叫他住手了；说我并不在意；但爷爷他这么回我…〃
这幅画是第二次伤害我的亲人了。本来第一次发生时就该毁掉了；但却因为我的执着及依恋；害你也受苦了。
〃有二次的意思是？〃
〃最初发表那幅画的当时；是获得何种评价？知靖先生一定很清楚吧！〃
妖艳的画风遭人批评下流淫秽一事；蓝似乎颇知悉。志泽一脸苦笑地点点头；蓝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我的父亲…一之宫卫。当时就是那名模特儿；引起的骚动可不是我所能比拟的…他似乎无法谅解爷爷；强烈地反抗创作日本画；最后出走一之宫家。〃
〃啊啊…那两人果然是父子呀？〃
〃你也知道？〃
志泽点头肯定他的疑惑。
一之宫卫这名画家在海外追寻究极自我的艺术；结果金钱及名誉尚未到手便客死异乡。死后虽然获得相当评价；近年来在日本也重获重视；但在生前却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的画风予人非常强烈的酷寒阴惨印象；十分前卫。志泽个人便偏好这类作品；虽然试着收购；却因为作品稀少加上全被海外收藏家买走；而无法得偿所愿。
〃他们姓氏一样；所以我隐约有丝怀疑。但他非常低调；大家也只当作是谣言。加上这两人得画风迥然不同；所以持否定意见得人也很多…原来是这样啊…〃
和沉稳美丽的清岚画风相似非似；将自身意念灌注西洋画中；生活有一餐没一顿；直到死前仍持续画作不辍的卫。所谓的才能；是即使方向不同仍遗传下来的东西吗？如此感慨的同时；志泽亦意识到某项苦涩的事实。
（那算是对父亲的反抗吗？）
父子对立的构图；就算不向志泽说明也能明白。
不自觉叹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