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花-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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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时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僧祇世界,所有地狱处,分身地藏菩萨,俱来集在忉利天宫。以如来神力故,各以方面,与诸得解脱从业道出者,亦各有千万亿那由他数,共持香华,来供养佛……”
纯净的声音击打着心脏,尤其说是为了死者超度,不如说更是给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指引前进的方向。迷失在血海之中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离刑天和慕容南,我们被仇恨和情爱蒙住了双眼,而眼前这个诵经之人似乎就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前来搭救我们的。
最后我们终于平安的抵达了京城,看着繁华的街市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忽然想起大师说的那句物是人非,我凄凉的笑了,牵着马径直朝最繁华的地段走去。
秋暮云的丞相府果然是仅次于皇宫的辉煌宅邸,光是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就比其他官员的大上许多,看来他这个右丞相真的深受当今圣上的宠爱啊。我们站在丞相府外等了许久,才看见他缓缓的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他似乎有些许的诧异,目光转到无心大师和慕容南的身上之后,诧异的神情更加深重了,但是很快的又恢复了他那一贯的从容,微微施礼,寒暄一番,便把我们请入了府中。
“上次白马寺匆匆一别,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上紫陌一面,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秋暮云摇着手中的折扇,伸手示意我们喝茶。“小弟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京城了,想起暮云兄应该会在京城,所以就来拜访了。”我微笑着看着这个男子。“既然如此就在这里住下了,虽然不如离府豪华,但是也是另一番风情。”他爽快的笑着,却忽然顿住了,盯着无心大师不放,“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前几日在下请无心大师来府上开坛说禅,大师推辞有事,不知现在又怎么出现在这里呢?”我忽然觉得暮云的眼光里闪过一丝阴冷,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没等无心大师开口我先回答了,“无心大师的确是有事,他受人所托不得不跟着我,所以他现在才会在京城。”
“噢?是吗?”他有些不是很相信,但是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那这位少侠是?”“在下慕容南。”慕容南起身施礼。“可是江南第一大庄的那个慕容世家。”秋暮云闭上眼睛思索着说。“正是!”“哦?没想到在下能看见慕容遗孤,真是有幸啊。”秋暮云起身微微施礼,我在想这个慕容家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连右丞相都对慕容家的人另眼相看。
“三位当世豪杰人才居然同时聚集在我这个小小的丞相府里,真是蓬荜生辉啊。今天晚上在下设宴,三位一定要不醉不归啊。”他牵起我的手轻轻拍着,有些激动的说。我的心里忽然没来由的乱跳,许久都没有平复,甚至连自己怎么被带到厢房的都不知道。
晚宴上,无心大师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出席,秋暮云脸上露出了些许的失望,但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拉着我和慕容南的手入席。席间,他和慕容南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各自的抱负和对于未来的畅想,讲到兴奋处的时候,秋暮云不住的拍着慕容南的肩膀说,他不在朝野为圣上谋事乃是国家的损失,而我居然看见慕容南脸红了,天,那个黑脸慕容南居然会脸红。
挥手示意歌女退下,自己端坐在案几前,看着眼前的这两个谈的热火朝天的男子无奈的摇头叹气,然后慢慢的拂动琴弦,天籁般的琴音从手边漫延开来,那两个男子也停了下来,盯着自己目不转睛,我笑了,这两个将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怎么在我眼里就像是孩童一般的可爱呢。
轻拢慢捻抹复挑,我看着秋暮云将我那深深的爱恋,浓浓的思念全部都倾注在琴音之中,我要告诉他自己带着前世的记忆只是为了今生能与他相遇,相知,相爱,我要告诉他自己十六年如一日的思念着他,我要告诉他我要我们在一起。
一曲终了,用手按住还在颤动的琴弦,微笑着看着秋暮云,看见他眼里流动的色彩,我想他应该明白了我的心意。他上前挽起我的手,眼里是满满的情意,我想我今生是赌对了。
第十八章
杨柳湖畔,微风轻轻吹过,我牵着他的手站在小舟之上,我想人生最幸福的事情也就莫过于此,朝他露出了最迷人的笑容。他一慌神,然后慢慢凑了上来,轻轻的将唇盖在我的唇上,原本应该欣喜的自己却突然将他推开,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入了船舱之中。
跌坐在甲板之上,看着随水漂流的柳絮,不住的反问自己,我究竟是怎么了?十六年的等待为的不就现在吗?刚才为什么要推开他?忽然发现水面之中浮现出刑天的面容,是的,刚才暮云将唇盖上来的时候,自己分明看见了刑天,看见他那难过受伤的样子,现在的刑天过的好吗?望着水中的浮影出神的想。
调皮的小鱼吞吐着泡沫,然后在水面破碎,也一并将刑天的浮影打碎,同时也将自己从思绪之中唤回。起身长叹,现在的自己对于刑天也只能说声抱歉了,希望他能忘记自己,就当从来不曾有过自己这个儿子。因为我真的无法放下秋暮云。
刚才那个意外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秋暮云,他牵着我的手进入丞相府,兴致勃勃的和我讨论着下次去游玩的地方,我的心里是满满的感激,他真的是个体贴的人。
刚入府就听见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皇上驾到”,我有些茫然不知,皇上怎么亲自会来这里?看看秋暮云淡定的神情,不禁确认此人真的是深受圣上宠爱,否则怎么这么镇定呢。秋暮云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安,轻轻拍拍我的手,“别怕,没事的。”
一抹高贵的皇室黄晃入大厅,我急忙跟着秋暮云下跪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平身吧。”温和的声音传入耳朵。“你就是离紫陌?”在和秋暮云寒暄了一番之后,他看见了在一旁呆立的我。“回皇上,草民正是。”“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有些迟疑,但是我还是高高昂起了头。这是个和离刑天处于两种极端的男子,虽然两个人长的有些相似,但是眼前的这个男人透露出来的却是温和仁慈,我想身为帝王能够拥有这份难得的仁慈乃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福分。
“你就是墨然的儿子啊,果真和她长的有几分相像呢。”皇上微微点头,“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皇叔才对啊。”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我忆起了他和离刑天之间的一切,忽然觉得很难过,若是刑天谋反成功,他能像眼前这个男子一样仁厚待民,一样治出一片太平盛世吗?
不过他刚才说的墨然是谁?“不知道皇上所说的墨然是谁?”听见我的询问他微微一愣,语气里透着一丝讶异,“她是你的母亲啊。”原来是那个薄命女子,我释然,但是他又怎么知道我的母亲,疑惑越来越多,我慢慢的向皇帝诉说那个薄命的墨然和自己那六年的遭遇,听完他轻轻的将自己揽在怀里,“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暮云,你可要好好招待朕的皇侄儿啊!”“微臣定不敢怠慢。”
从之后的闲话家常里,我渐渐知晓了那个叫墨然的女子的事情。
原来她本是被选入宫中的秀女,一心只想承恩雨露,千盼万盼之后她终于等到皇上的召唤,一番精心妆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迈着小碎步朝自己心爱的男人走去,谁知这一路却是离他越走越远。
皇上牵着她的手,深情的对她说,一会就要将她送到亲王府,要她以后好好伺候亲王,就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亲王。末了,皇上语重心长的嘱托,无论如何一定要为亲王诞下子嗣。泪眼婆娑的墨然就这样被自己心爱的男人送到了别的男人怀里。
因为是皇上赐的女人,亲王特意修建了一座别院,墨然就在这里每日等待着那个她不爱的男人。她不与人争,也不期盼,只是每日默默等待。有时候她会站在二楼凭栏眺望,遐想那个自己深爱的男子会不会忆起她,会不会来看看她,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她开始慢慢接受现实,自己已经被他遗忘了。
当产婆颤巍巍的说难产的时候,她忽然忆起那个男子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一定要为亲王诞下子嗣,她闭上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保胎儿。听见产婆那句“生了,生了。”之后,她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见上一面,就永远的离开了,嘴角挂着绚烂的微笑。
忽然觉得心疼,没想到生下自己的那个女人居然有这样的故事。皇上轻轻拍着我的肩膀,“现在看见你长大成人,我想墨然在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莫名的觉得亲切,这就是血缘的羁绊吗?就算身份如何改变,体内流着相同的血液,那份血浓于水的情分还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就像先皇派人去关外寻找自己的兄弟,就像先皇明知刑天要谋反还是没有对他下杀手,就像皇上不计前嫌封刑天为王,赐他荣华富贵。血缘,这是永远无法磨灭的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真的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吗?每当提起刑天的时候,皇上的眼里分明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就像听苍看我的眼神一样。因为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派了一个女人去他身边代替自己,做自己不能做的事情,尤其是子嗣。我忽然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目送那个男子远去,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消化今天得到的信息,离开离府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的事情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开始怀念起在刑天庇护下的那些简单美好的小日子了。
直到看不见身影,我才扭头准备离开,却发现秋暮云依然矗立在那里不动,心里突然有种不安,可是自己还是在他的眼神里发现了自己不安的理由。那是不同于看待自己的眼神,那里面是浓的化不开的爱恋和痴迷。踉跄的后退,然后落荒而逃,不断的告诉自己,刚才是自己看错了,是自己看错了,那不是真的。
第十九章
狼狈的逃跑,却遇见了自己最不想遇见的人。
无心大师站在水池畔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居然是哀伤和怜悯。没错,我的确是傻到无药可救了,我傻傻的在同一个地方犯了相同的错误,可是偏偏自己执迷不悟。可是爱上一个人之后,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他们那些出家的和尚又怎么会理解呢?
我倔强的瞪着他,他摇摇头转身离去,嘴里喃喃的说,“痴儿,痴儿啊!”努力抑制住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了,为什么这个男子会如此了解自己的心,为什么他总是能一语道破自己的心,难道他真的看见了我的前世今生,难道他真的看见了自己看不见的未来?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夜深了,曾经在白马寺听到的诵经声又在丞相府响了起来,烦躁的心突然沉寂了下来。
第二天,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现,依然一脸灿烂的出现在秋暮云身边,我告诉自己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够了。于是我开始小心翼翼的经营我们的爱情,我的梦想,我想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的一片情深,只要他回头看看我。
又是满月,明亮的月光洒满大地,照的人心惶惶。我一直觉得月光是个很邪恶的东西,蛊惑人心,引人犯罪。我在丞相府里游荡着,每夜的诵经声如同耳语般告诉自己,不要再执着了,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了,让我整宿整宿的无法入睡。
远远的看见暮云的房间还有灯火闪烁,难道他也没有睡吗?一路小跑到他门前,刚刚放在门板上手突然停止了动作,里面传来暧昧的呻吟和糜烂的交合声,我呆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翔,我爱你……”暮云那近似呻吟的声音显得那么暧昧诱人,“唔……”我又听见了皇上的声音,于是一副完整的春宫图展现在自己的面前。什么嘛!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欺骗自己!不管是前世今生他爱的始终不是自己,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有自己傻傻的活在自己编织的美好里面。
我开始怨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仁慈的帝王,我期盼刑天能将他的兄弟踏在脚下狠狠的蹂躏,我开始怨恨自己爱了那么久的那个男人,为什么不爱我还有和我在一起,只因为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所以才拿自己当替代品吗?
满月的光芒照的我有些睁不开眼睛,我就像是地狱最低处的黑暗一般,根本无法享受人世间的光明和幸福。肩头的那朵彼岸花如同烧着一般灼热,我凄凉的笑了,因为放不下过往,因为放不下情仇,所以我永远无法抵达彼岸那边净土,只能在忘川河畔徘徊,就算绽放的再艳丽,也不过是徒劳。
遥遥的看见无心大师站在月光之中,是那样的淡定。为什么他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为什么他总是一副看穿所有事情的样子,为什么他总是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他缓缓走到自己面前,轻轻为自己失去眼角的泪水,“只有放下执念才能得到解脱。痴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呆呆的看着他,似曾相识的温柔,为什么这个男子会让自己如此心安。他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倾身施礼,然后转身离去,“既然他都忘却了,你为什么又要纠缠呢?剩下的日子为自己而活吧。”
放下,真的能放下吗?我回头看着那扇门,仿佛看见了门后缠绵在一起的那两个男子,原来大家都一样,都是在一心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我们都错误的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也许我该放手,前世的一幕一幕深刻的告诉自己,不要因为自己的执念去伤害自己最爱的人,我不能用同样的错误去伤害他第二次。
心突然觉得轻松了起来,郁结多年的心结终于打开了,感激的望向无心大师离去的方向。只是我很担心秋暮云,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皇上和刑天之间一定有段不可告人的往事,秋暮云就像前世的我一样,爱的深刻爱的疯狂爱的执迷不悟,他又什么时候能够清醒认清现实呢?只希望不要变成另外一个我才好。
我突然特别想见离刑天,想扑在他的怀里好好的痛哭一场。
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我就往外面冲,可是却被侍卫拦了下来。“我要出府,快点开门。”“对不起,离公子。丞相吩咐除非他亲自陪同,否则决不能让您一个人出府。”侍卫面无表情的说着,我顿时觉得非常不可理喻,“开什么玩笑,腿长在我的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对不起,离公子。这都是为你的安全着想。”说完几个彪形大汉把我夹起来丢进了厢房里。
看着黑洞洞的厢房和外面站着的两个侍卫,忽然有种被人软禁的感觉,有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每天都有人准时送饭菜进来,然后又准时把餐盘收走,可是无论我怎么询问她们,没有一个人开口和我说一句话。躺在床上,我有些茫然,这就是所谓的保护吗?切不说别的,单单我是皇室成员的身份,私自囚禁皇子的罪名恐怕他一个小小的右丞也无法担待的下来吧。秋暮云他究竟在想什么?
吱嘎一声门开了,还没有到吃饭的点啊,我疑惑的望去,是秋暮云,在我软禁了三天之后他终于出现了,“放我出去。”我冷冷的说。“为什么要走呢?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他哀伤的表情让我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