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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俊友 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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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撇嘴道:“没了事业,他比寻常的二世祖还招人厌!” 
程程轻笑道:“可秦先生并不讨厌他?” 
我打电话叫了外卖,才道:“认识太久了,心里计较不起来。”不知道老来忆旧,提到柳江南,会不会只是一拍脑门,道:“哦!柳江南?他是我最漂亮的朋友。” 
程程笑着摇头,自己切了块芝士蛋糕,大快朵颐起来,这屋子里的甜点,都是为他准备,剩下的红酒,却是为柳江南。 
热腾腾的海鲜饭顷刻送到,蛤肉雪白,仿佛曾生在柳江南身上,他细皮嫩肉,吮在口间,比这蛤肉还要质理细韧。程程不喜蛤肉,自己拿指尖拈着寿司,吃的津津有味,特别对那一方豆腐,情有独锺,细细把味。 
食色,乃人之两欲,饱暖思淫,实属正常,同程程沐浴至半,床第之兴大生,战斗间隙,程程趴在我身上,软语道:“柳江南身边的人物,相貌气质皆同傅篱,媚骨外生,个个尤物。” 
我抚着他汗湿的后背,道:“他是老妖精,自然偏爱同族,我是凡人,没有许仙的癖好。” 
程程低头噙住我的喉结,牙齿细细,意在撩拨,我翻身压住他,再兴战事,一时间,满室低吟,春色无边。 
床并不小,我却不喜与人共享,程程入睡后,便披衣去书房,那儿尚有张矮榻,柳江南每次得罪我,上门讨饶,便委委屈屈在矮榻上休息,只待我笑语欢如故,才放心归去。 
我在书架间盘亘片刻,清落落的灯光投射在上面一水晶相架上,熠熠生辉。我过去凝视,乃二十岁时同柳江南摄于保加利亚,身后是无边盛放的玫瑰山谷,两人皆是素白西服,看起来有些古板,稚气驽钝。柳江南还用过一段玫瑰香水,我同他出入太多,母亲几乎怀疑我交了女友。 
两日后,飞去瑞士,我自去办理公事,程程抱着专业相机,四处拍摄,几乎乐而忘归。一个星期,只有晚上见面,寥寥不过数语,我劳累无话,他只忙着冲印检点。 
至最末一日,我方有闲暇,与他同游瑞士,晚上在一家老餐馆订座,氛围与菜品都极好,我每次来瑞士,总会到这儿来,仿佛朝圣一般。 
程程也十分喜欢,平日不吃的菜品,也一一尝来,轻声称赞。 
突被人一拍肩膀,我尚含着一口鱼子酱,半天才抬起头,竟是封玉堂,大学时的学长,上到三年头上,竟辍学打点家族事务,一出道便干净漂亮,早已风生水起,隐然一方。 
况且我同他尚有一夕欢情,当日四处碰壁时,从容上了几张床,其中便有封家紫帐。 
我起身笑道:“封学长,多日不见,一向可好?”并为他拉开座位。 
封玉堂坐下来,笑道:“红尘俗务,不提也罢。”又看向程程,问道:“这是……” 
我接道:“程豫榕,我现在的男友。” 
程程伸出手来,笑道:“封先生,幸会了!” 
封玉堂亦伸手一握,道:“程先生!” 
往事没有多少,几句便可道明,将近十年光阴,禁不住唇齿开合几次。 
封玉堂问道:“在瑞士逗留多久?” 
我恭敬回道:“已经一个礼拜,明日的班机。” 
他仿佛叹了一口气,道:“有空便多联系,时光不待人。” 
程程突然起身道:“我的照片到了时间,不及时取出,恐怕伤损。你遇旧友,理应多叙话几句,我回宾馆等你。”便向封玉堂略略点头,自行离去。 
我知道他的照片早已收好,但不好开口点破,只好任他离去,暗道他莫不是以为封玉堂是旧情人。 
封玉堂方轻松笑道:“他倒年轻,我们没有的本钱。”这等本钱,卖给我,我二十岁的本钱,也曾卖给封玉堂,但只一笑道:“同年轻人一起,自己也年轻起来,不然无味的日子,怎么打发?” 
封玉堂笑道:“我却以为你分毫未变,同大学时的光景一般,还以为你刚自外层空间归来,年青如故。” 
我抿唇轻笑,柳江南才是真正的航天员,时光荏苒,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封玉堂突然伸手握住我手腕,力道不松不紧。 
我不好挣扎,只好开口道:“学长!” 
封玉堂方松开手,微微笑道:“触感如往日,不能不惆怅旧欢如梦。” 
我哑然失笑,一夜而已,各取所需,算什么旧欢,便道:“衣不如旧,人不如新,世间美人如春草,遍布天涯。学长是达观之人,今日偶逢旧友,灯火昏暗,一时感慨罢了,若是白日相逢,我尘霜满面,学长怕是避之不及。” 
封玉堂慢慢笑道:“也许吧!”点起香烟来吞出。 
我亦取一支点上,于这上头,瘾性不大,可也不想戒,如一般吸烟之人一样,曾心生胡涂,立下宏愿要戒掉,过个十天半月,方才觉悟,痛改前非,重新作得自在烟民。 
封玉堂扔掉自己手上的半截烟,陡然伸手,拿掉我唇间香烟,吸了两口,按灭在烟灰缸里,起身道:“告辞了!”从容退去。 
5…6  
我重新点起一支烟,慢慢吸完,方走出餐馆。大学时光,实在难以回首,仿佛李煜心中念念不忘的故国月明,朱楼在,朱颜改。 
柳江南与封玉堂亦是旧相识,但两人眉眼不合,一见面便唇枪舌剑,直恨不得字字见血,任我如何长袖善舞,也是胳膊打结,无从支应,仿佛棋盘上的将帅不相见,任它隔了偌远的楚河汉界。 
路过一家甜品店,为程程买了蛋糕,还有一盒榛子巧克力,他不会生气,我却不愿委屈他。 
开了房门,程程正坐在床上看电视,浑身湿漉漉,头发尚在滴水。我将蛋糕放在茶几上,笑道:“新鲜蛋糕,要不要吃?” 
程程转头过来,直向蛋糕扑去,塞了满满一嘴,连连笑道:“我就知道秦先生最体贴。”这孩子爱惜甜点,兴许是因为苦头吃得太多,又因为太年轻,以为口中香甜,可以弥补心中苦涩。 
他知道我不爱此物,并不劝我,只顾着自己享用,最后带着一嘴奶油气过来接吻,洋洋得意。我并不讨厌奶油,却鲜少食用,或因第一次同人上床后,并未觉多么艰苦,只觉饥肠辘辘,下来取了一块蛋糕,吃了一口便呕吐起来,自此不再食用,奶油何罪,妄担我厌恶之名。 
我按住他后脑,细细亲吻,一手探进他的浴衣,慢慢抚慰,随手按下遥控,关掉电视。 
次日飞回香港,程程自归学校,我向母亲进献寿礼,并在老宅略坐。母亲向来态度浅淡,对丈夫,对孩子。她不爱做寿,也从不举行寿筵,日日沈湎工笔画,细细描摹,西湖山水,抑或振翅雄鹰。也许她的年轻正得益于她的性情,时光尚不及她冷漠,她开口可嘲笑天地多情。 
母亲将戒指套在指头上,略作打量,只道:“太沈了,带着无法作画。”便命人收起来,不知丢到哪个不见天日的犄角旮旯。 
我劝她多多养生,不要太花心思在书画上,她或点头,或根本不理会。到了晚饭时分,我起身告辞,她看了一眼挂锺,方迟疑道:“你要留下来吃饭么?” 
我毕恭毕敬答道:“还有应酬,以后吧!”她如释重负,让佣人送我出来,自己上楼去书房消磨时光。 
我天性类她,却又不是她,不然家道中落时,亦可冷眼旁观,看秦氏大厦倾颓。 
出得门来,手机乍起,却是荣四相邀,我本打算去吃一碗余记素面,看来是无福消受。 
一入荣氏大院,荣四便迎上来,含笑俨然,道:“早就想同秦先生小坐,现有清茶围棋以待,只为友人,不为商场。” 
我连忙还笑道:“只怕秦欢不才,唐突了荣先生雅量。” 
闲步进来,幽篁深深,荣四年纪同我仿佛,竟能如此养生,我自愧不如。 
对坐下来,初上来的不是清茶,却是一碗素面,配着几碟小菜,雪里蕻之类。我忍不住惊讶,果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我今日蒙主恩宠,吃素面的心愿得偿。 
荣四只是陪我用饭,点到为止,只笑道:“下午去陪姑母,老人琐碎,被逼吃下太多,现下肠胃里仍坚如盘石,不得消化。” 
我吞下口中叹息,将细面全部吃下,推碗笑道:“俗务毕,可以饮茶。” 
茶室是另一间,布置简洁,纱窗石青色,应当题为蘅芜居。饮的也不是功夫茶,一遍滚水,二遍飘香,亦可饮用,全凭茶叶精良,真刀真枪,不比日本人惺惺作态,一遍遍捣鼓,不厌其烦,口水经这么折腾,都能调理成琼浆。 
中国历史太长,大凡果敢前进者,都情愿直奔主题,切中肯綮,生命太短,禁不住日本几盏茶水工夫。更为庆幸的是,我们虽食用寿司料理,也只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他们爱慢慢做来,与我等无干。 
一连饮了几杯,大汗出了几次,竟神清气爽起来,尘烟尽扫,我因笑道:“得遇荣先生,平生幸甚。”荣四但笑不语。 
待汗水略停,荣四笑道:“请秦先生去沐浴,茶水内浴,温泉外浴,出来时必然骨骼清奇,正是下棋好时分。” 
我被带到浴室,中间竟然摆着一只大木桶,水蒸气蔓延,携着茶香,四下墙壁,仿佛是细草编织,我愈发赞叹起来,若荣家有女,我定当登门求亲。 
尽除衣物,跨步水中,跑到别人家洗澡,实属首次,被荣四一路带领,云深不知处,他若此刻跳出来,狞笑道:“哈哈,你中计了,我是要杀你的!” 
我也决不计较,只懒洋洋道:“等我洗完,荣先生自便。” 
一壁胡思乱想,竟然睡过去,醒来时,正躺在茶室榻上,盖着薄毯,身上一丝不挂。四下望去,衣物便在近旁,连忙穿起来,暗道今日出丑太多。 
我正登上皮鞋,荣四转身进来,笑道:“秦先生好睡,现下是凌晨一点锺。” 
我大惊,连连告罪,道:“误了荣先生兴致,实在罪过!” 
荣四笑道:“哪里哪里,时人多爱失眠,能如秦先生一般彻底睡上一遭,也是福气。” 
我起身告辞,荣四要他的司机相送,我连忙拒绝,已是天大笑话,足够我悔恨下半生。 
驱车回到寓所,停车开门,随手开灯,客厅正中的沙发上卧着一人,能自由出入我家的,目前只有两人,现下当然不可能是程程。 
柳江南被灯光刺醒,大发淫威,怒道:“你跑哪儿去了?” 
我不动声色道:“荣四相邀,若不是你,我用得着去应付他?”便去冰箱里取啤酒,里面好几个锡纸包,垃圾桶外是圣骑士餐厅的外卖包装袋,方才柳江南面前,尚摆着一瓶红酒。 
我有些怅然,气恨自己争什么口舌,将外卖放到微波炉内加热,回去打开红酒,端给蜷成球柳江南,轻声道:“对不住。” 
柳江南并不理会,打发个性,仿佛受了气的小媳妇,不言不语。我又气又笑,道:“我真心认错,快饶了我吧!” 
柳江南慢慢抬起头来,低声道:“真的?” 
我郑重点头。 
他微微一笑,我便觉不好,果然他开口道:“你让我受用一次,我便饶了你!” 
我哑然失笑,原来他打的是这般主意,真真是妖精作怪,便慢慢启齿,道:“你──妄──想!” 
柳江南跳起来,压在我身上,杯中红酒泼洒一地,露出霸王嘴脸,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由他闹腾片刻,便将他全然掀过去,牢牢压住手脚,轻笑道:“凭你这点儿道行,还差得远呢!” 
他颓然松了力道,喃喃道:“同你争斗,才真瞎了眼。”又改换题目,道:“我听说封玉堂要回香港来,不日便到,这混球回来做什么,招我的厌?”又道:“方才你进来时,异常的唇红齿白,精神焕发,荣四怎么招待的你?” 
我因笑道:“喝了两杯茶罢了,同那人讲话,十分费心思,哪里精神焕发得起来?” 
他经一番打闹,嘴唇嫣红,微有薄汗,愈发显得肌理透明,我低头擒住他的唇,慢慢吮吸。 
柳江南一把推开我,道:“若有什么麻烦劳动你,你可不许推三阻四,还奚落我。” 
我点点头,呻吟道:“祖宗!我全听你的还不成?”他方把我拉下,主动凑唇上来,我心中陡生一阵失落,这到底算什么狗屁关系,索性丢开手,坐到一边,道:“我今天太累了,明天还有生意要谈,各自睡吧!” 
柳江南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眨了几次眼睛,终于恼羞成怒,胡乱往身上穿着衣服,一边骂道:“老子瞎了眼,竟同秦欢套交情,忘了自己是什么德性,人家可看得上眼!”又掏出手机道:“难道我还找不到个把人上床?” 
他一连拨了几个号码,都没有人接听,骂声更盛,索性向门走去,道:“我就不信今儿大街上的男妓都从了良!”摔门声惊天动地。 
我自知拦他不住,只好任他出去,看看表,将近凌晨四点锺,夏天夜短,马上便可天明,遂下楼开车,向海边行去。 
柳江南气闷了,并不乐于寻花问柳,看一个完整的日出,便可怒气全消。王尔德钟情于夕阳和花朵,他却钟情于美少年和朝阳,他曾道:整个天空由昏暗,变得深蓝,淡青,最后阳光璀璨起来,昨日之事,便如同隔世之久。仔细想想,他缺心少肺,盖因他心胸豁达罢了。我担着平淡如水之名,并不比他达观多少。  
7…8  
开车转过街角,依稀望见柳江南的车影,心中安稳下来,只需尾随便可,等他少爷火气全消,再行上前安抚。 
慢慢跟上去,突然斜拉里冲出一辆红色跑车,正撞在柳江南车侧。 
一切仿佛镜头拉长,我眼睁睁望着柳江南的车打转,撞在对面开来的卡车上,一连几滚,四轮朝天,停在路边。 
我呼吸一时停滞,毫无意识进行剎车,结果车冲上侧道,与边墙只有分毫之差。我顾不得头撞到前视玻璃上,晕头转向,慌忙自车内出来,向柳江南处跑去。 
柳江南头朝下,被卡在座椅与车顶之间,尚有安全带束缚着,业已昏迷。 
我拉下变形的车门,想将他拖出来,半跪在地上,只一支胳膊抓住他,不好用力,额头上还有血漫流下来,急忙擦去,连声呼叫他。 
卡车司机和开跑车的青年人过来帮忙,试图将车扳起,这是欧洲车,无比沉重,这一刻,我无比赞叹日本车。 
卡车司机过来一同帮我拉他,柳江南却仿佛生根于此,半寸也动弹不得。 
突然有人叫到:“快闪开,起火了!” 
挟着汽油味道的火苗顷刻而至,卡车司机连忙松手跑开。 
我的眼睛早已朦胧不清,竟大喝一声,手上一用力,柳江南顺势而出,半趴在我身上,爆炸在即。 
开跑车的小混球倒是英勇无比,飞快过来扶起柳江南,我也勉力爬起,一同扶掖而逃。身后气浪喧天,三人都被冲倒在地。我连忙察看柳江南,他雪白的面庞染如锅底,身上血块凝结,闭目而卧。 
警车与救护车片刻而至,柳江南被轻抬至担架上,检查,输氧,吊上点滴。我拉住一位医护人员问道:“他有没有事?” 
那人拂开我手,冷冰冰道:“尚需观察!”救护车呼啸而去。 
便有人过来为我包扎额头,要我同那临危救人的小子同车去医院。 
那小子只有手臂划伤,真真是好运气,我担心柳江南,方才救他,顾不得思量,现下心中竟升起无边恐惧,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小子看我两眼,道:“那人不会有事,你那么真心救他。” 
我翕动嘴唇,颤巍巍道:“也谢你救他!” 
那小子脸红起来,讪讪道:“都是我闯的祸。” 
我摇摇头,道:“无论如何,没有你,我同他便葬身火海。”对于卡车司机,我心存感谢,却并不感激他,但危机之时,弃人而去,都是常理,我面前这小子混蛋而侠义,真是人无完人。 
到了医院,我在急诊室外静候,祈祷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然一切皆由我起,百死莫赎。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却灵台清明,忆起同柳江南初相逢时分,学校里新生举行化妆舞会。他一身乌亮皮衣,眼罩覆面,待至除下,眸中蕴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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