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友 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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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唇笑道:“哪里,我也不是无心之人。而且,这话同你说也无妨,当日我是同他的儿子上床,此子正欲婚嫁,对方门坎极高,唯恐不得凤凰女。我便以床事要挟,不然就昭然天下。那老头子无奈,只好答应融资。”又道:“那老头子当年已经六十五,全身松弛干枯,仿佛一只干苹果,任何狗急跳墙的同性恋者都不会动心,何况是我?”
封玉堂本来满面阴霾,此刻不由得不苦笑:“你这张嘴……”脸色却又慢慢沈静下去,道:“我当日并不是因为你纵欢成性,不然便今日有何面目同你示爱!”
他掩住面容,手肘撑在膝盖上,慢慢道:“大约是四月初,我去见你,你正住在柳江南处,柳江南向我道,他已经同你秘密完婚,手上钻石璀璨,不由得我不信,只好握手祝福,归去瑞士。几年后,看你与他各自寻欢,才陡生疑惑,一一查去,才知道是他信口雌黄,误我终生!”
我愕然半天,柳江南未同我提过半个字,只是我在他家休养时,正值非常,那等旧事,不提也罢。
封玉堂道:“我当时得此消息,只道造化弄人,也没有心思追究,只好安居瑞士,只愿余生无波,未料,数月前再同你相遇,方知所有情长,皆未退去,浮生尚有几十年,不愿孤苦一世。”
我叹气道:“当日你就算见了我,结果也没什么分别,反而伤你弥深,你也是通达之人,天涯芳树……”
封玉堂伸手掩住我口,道:“我既倾慕于你,与他人无干,我只问你,你意如何?”
我摇摇头,将近十年光阴,旧事我并不愿意回首,只道:“对于学长,我从未萌生过此等心意,如果开口答应,反而辱没了学长。”举杯饮尽红茶,道:“茶是好茶,却非是那一杯茶,水是好水,却非在那一瓢中。”
封玉堂慢慢笑起来,哀戚无限,终于开口道:“多谢你一语惊醒梦中人。”起身拉开窗子,茶色玻璃敞开,外面阳光四射,尽扫一室离思。
我起身告辞,他送至电梯,道:“你说柳江南是你的漂亮朋友,那么,你是我最漂亮的朋友!”电梯门缓缓合上,直坠人间。
心中索然无味,驱车四转,不知不觉,夜色降临,电话响起,停车接听,是柳江南,他问我在哪儿,我说上午同程程分手,下午同封玉堂喝茶,晚上无处依托,满街游走。
柳江南沉默片刻,道:“那么,封玉堂同你讲了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当日他上门寻你,我旁敲侧击,问明情形,便自作主张,替你回拒。戒指是为表姐完婚所订,正在我手,便借来一用。”
我慢慢道:“当日情形,你我各自明白,你不回拒,我也会回拒。”
柳江南道:“不是,如果当日我允他带你走,没准现下你已获幸福,而不是现在无所依傍,我不该误你。”
我叹息片刻,道:“这几年,有友如你,我已满足,并无他求。”又笑道:“你如不能心安,可以设想,我如果同他性情不和,同居几年,并不开怀,还不如现下闲云野鹤,自由自在。”
柳江南一笑:“得友如你,才是我的福气。”
突然车门被开,一人探进头来,竟是黄宝祈,笑道:“走过路过,得遇先生,进来一坐。”便抬腿进来,坐在副座上。
我向柳江南道:“黄宝宝驾到,我要迎接,你先挂吧!”
柳江南一笑,道:“这小子有趣,你代我戏弄戏弄他,不然暴殄天物。”言罢挂断。
黄宝祈突然撅起嘴,道:“哥哥好没意思,竟然偏帮外人。”
我只好顺势问道:“怎么得罪你了?”
黄宝祈道:“他新收助理一名,也不见如何国色天香,竟然天天讨好,人家冷如冰霜,他倒如同喝蜜一般。我小小戏弄了那助理一把,被他痛斥,赶出办公室,沿街走了许久,又累又饿,直到刚才看见你的车,才爬上来,请你请我吃饭。”
我便笑道:“即是你哥哥喜欢,那算什么外人,你现下不知和睦相处,等将来入门,日日吹枕边风,你如何招架!”
黄宗祈呀得叫了一声,连忙掏出手机,飞快地按下号码,片刻,对面有人接听,便可怜兮兮道:“哥哥,哥哥,我错了!请程先生听电话,我要同他道歉!”
我啼笑皆非,这宝贝竟这般识大体。
他扬声器开得响亮,便听黄宗祈的声气,十分温和,道:“你知道错了便好,道歉的话我同他便是了。”
黄宝祈不依,道:“我要亲口说!”
便听那头轻声唤道:“豫榕,请你过来接听,宝祈要同你道歉。”
我心中陡然一惊,程豫榕,又想天下之大,未必这么巧。
有人拿过电话,轻声道:“黄先生!”我呼吸一滞,果然是他。老板存这般心思待他,他又如何长袖善舞,走得这钢丝一线,又想他向来聪明伶俐,必没有爬不过的山,趟不过的河,况且他如能喜欢上黄宗祈,天下太平。
这厢黄宝祈娓娓讲来,十分动情,我只顾胡思乱想,黄宗祈也算是手眼通天,未必不知我同程程的关系,他既心生爱恋,又兼通达,必会一心一意待他,除了我是他们相遇前的恶人,其它前程似锦。
又听黄宗祈接过电话,笑道:“你果然大了,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然后一同吃饭。”
黄宝祈笑道:“我遇见秦先生,他已请我,百辞不得,哥哥你去吧,晚上我自己回家。”
黄宗祈嘱咐了几句,道:“不要麻烦秦先生。”
我连忙道:“决不麻烦!”
黄宗祈方一笑,挂断电话,真是好态度,还是尚不知情,我只愿程程终得幸福罢。
同黄宝祈商量去哪家,他挑来拣去,笑道:“荣氏新开一家酒店,我还没来得及试,不如趁此前去,看看如何?”
我一笑,驱车前往。
进去雅间,黄宝祈飞快点菜,一边笑道:“我快饿死了。”
等候菜端上来,黄宝祈趴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看着我微笑。
我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只好问道:“怎么回事?中了邪?”
黄宝祈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一见如故?”
我心生诧异,只笑应道:“因我貌美如花,你心生爱恋,只好时时纠缠!”
黄宝祈啐道:“老头子,比我哥哥还老,我哪里看得上你!”又笑道:“因你气质品性有些类似故去家父……”他言语慢慢低下来,道:“我父亲性情便是如此,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哥哥不像他,只像母亲。”
我心中一黯,他还是孩子,无论哥哥如何体贴,也不能代替父母恩宠,忍不住伸手抚他背,轻声道:“你莫伤心,父母终要分别……”
他陡然移身抱住我的腰,头埋在怀里,压着嗓子道:“早听别人讲你是个大烂人,混蛋加三级,果然,混蛋也有混蛋的好处!”
我又气又笑,把他拉起来,道:“你向来就这么赞美人?”
黄宝祈抬起头,他细密的睫毛上尚笼着一层水珠,我不由一愣,他轻轻一笑,道:“菜来了!”
我被他气得七窍生烟。
菜色卖相绝佳,味道也算一流,我只顾大快朵颐,不理会黄宝祈,这孩子还未成形,便是狐狸坯子。黄宝祈接连讨好,手段大度,完全是他哥哥的作派,可见耳濡目染之深,可惜我究竟比他年长,招数尽可一一拆穿。
饭罢,送他回家,车停靠在黄宅边上的树影里,看他蹬蹬几步跑走,回头笑道:“老哥哥,再见!”
我气得两眼发昏。
驱车欲离,却见对面一辆林坚宝尼驰来,正停靠在黄宅门口。
黄宗祈自车上下来,躬身向车内笑道:“明晨再过来接我,在香满楼吃早点。”
车内低低应了一声,黄宗祈方缓步进家。
程程自车内下来,向我这边走来,面上微微一笑。
我便下车,轻声道:“许久不见!”
程程微微低头,又抬起来,笑道:“刚才黄总裁接到他家宝贝的电话,我便知道你过来送他,注意一下路边,你果然在对面。”他望着黄家灯光,慢慢道:“这是你的习惯,送人从不送至正处,爱把车停在树影里,以前你接我时,我只须放眼周围树木,便能找到你,分毫不差,全大街有一条树,你也要停过去。”
我忍不住一笑,这习惯我自己从未注意过,程程又道:“工作在荣氏,这公司业绩向来很好,酬劳也不错,家母早年身体羸弱,老了反而好转起来,一切顺心。”
他看向我,慢慢道:“那么……”
我接道:“我尽可放心!”
他展颜一笑,我方知他风华正茂,所有一切,皆可重来。
可总有事情,忍不住问询,遂开口道:“听黄宝祈说,他哥哥对你……”
程程一笑,道:“小孩子言语,不必当真,况且……”他一脸禁容,“你同他皆是富豪之辈,谈情说爱,到了极点,也不过是你分我散,对我等需日日劳碌奔波,否则便不得温饱之人而言,那些恨爱,仿佛是杯中波浪,任它沸翻喧天,只手可按。”这话不是没有道理,把人饿上七天,什么情仇恩爱,全不如一只面包实在。
他看向那辆耀眼无比的林坚宝尼,道:“他也不过是陡生兴致,待到发觉我为人平淡无趣,自会丢开手。”
他自有他的盘算,我不是他,亦不能替他打算,只好告别,愿他平安。
开车慢慢行来,街上几乎无人,路灯下,四下空旷无比。
突然侧面冲出一人,我急忙掉头剎车,那人已然滚地,便下车探望,刚把他翻过来,突然眼前白光一道,一把雪亮的匕首已至胸前,我连忙起身闪避,匕首刺入小腹,但觉一阵剧痛传来,低头看去,鲜血涔涔而出。
那人起身,冷笑道:“为人莫要太伶俐,不然总会遭报应!”又自我身上摸去手机,笑道:“至此五百米,有公用电话,你可以求救,这四下都是新盖商业区,未有人入住,况且这等年月,有人听到也未必会应你,你自求多福吧!”阔步离去。
我头冒虚汗,按住腹间伤口,摇摇晃晃站起身,现下活命要紧,顾不得思量这是忘了烧哪庙的香。
四下看去,又不由苦笑,那行凶者未有告知方向,通向哪里的五百米,又不由嘲笑自己,兴许只是那人有意戏弄,四处都没有电话,只可惜我血流干净前,还要步行五百米,死也不得瞑目。
眼前一阵虚花,又不甘就此倒地不起,把性命交给老天,只好任择方位,愿菩萨保佑,命不该绝。一步步走去,鲜血淋漓一路,影视剧如此偏爱的桥断,我何其有幸,能够亲身经历。
腰埋得越来越低,步子也越来越小,不敢倒地,唯恐此生就此不起,我平生喜好胡思乱想,为自己设想过千般死因,还未料想过自己被人刺死,如此可见想象力终不如世事更变化莫测。
远处隐隐现出公共电话的轮廓,我有些欣喜,连忙提速,行至跟前,兴冲冲拿起听筒,突然发现联机被人割断过,一一按键,毫无反应,气恨得倒坐地上,看来平生坏事作尽,今日便是报应来时。
低头望向腹部,衣服上已结黑块,尚有鲜血流出,我幼时便有隐疾,西医叫做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总而言之一句话,血液凝结,慢于常人。
昏迷前了悟,原来造物主为你捏造一种病,绝非偶然。
眼前渐渐光亮无比,仿佛置于万花筒中,塑料碎屑仿佛水钻一般闪耀翻滚,最后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看不清是谁,他伸手,再伸手,我倒在这手掌下。
耳边有嘈杂人声,步履匆忙,渐渐人声鼎沸,如临街市。我有些愤怒,叫道:“还让不让人睡觉!”睁开眼,全身酸楚,侧头望去,身旁是柳江南。
我暗自叹息,无论我落魄到什么地步,终有他能把我屡次拾起,组装成人形。
他见我醒来,哇哇叫道:“混蛋,混蛋,混蛋!”暴跳如雷,骂道:“若不是老子闲心找你喝酒,你哪里能活着回来!”
我苦笑道:“对不住,误了你喝酒!”
他愈发气恼,道:“我每次都打不过你,你倒有志气,让人刺个正着,肠子流了满地!”
我被他恶心,不由龇牙咧嘴,他不依不饶,伸手模仿:“那……么……长,白花花,仿佛猪肠子!”
我望着他慢慢微笑,他终于收了手,伸手拉住我衣领,声音低下去,道:“你这回是吓死我了,你可知道,再迟上一刻锺,我现下正为你整理遗容!”
我伸手去抚他的面庞,却忍不住腹间疼痛,垂下手来,勉强笑道:“素日里我为你收拾残局,今日报应不爽,也轮到你为我辛苦了。”
柳江南抿唇笑道:“果然,出院后便搬到我家,轮到我照料你了。”他握住我一只手,沿着指缝慢慢摩挲,半晌才道:“这事儿我已经压下去了,不会见诸报端,至于动手的,可能是荣四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我向来手段圆滑,未有得罪什么人,与荣四也算是君子之交,他下这种手又有什么意思,是柳江南的旧账,还是新怨,只笑道:“不必理会他,事情过去便过去了,以后小心些,咱们做正经买卖,黑道中人,还是少打交道。”这话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以为荣四何其儒修,竟喜怒无常到这般地步,着实令人心寒。
柳江南日日过来探望,偶尔带着傅篱,这孩子媚得紧,却还是好孩子,声气软得像是一湾细水,遑论床上风光。每次来,都带着新鲜荔枝,一枚枚剥开,把晶莹的果肉一层层码在盘子里,仿佛堆雪砌玉,这般细致态度,又怎么让人不喜欢。
临出院前,封玉堂来访,见了面,半晌才说出话来:“你自己夸口伶俐非常,这次怎么着了人家的道?”
我苦笑道:“常在河边走罢了,你难道就没吃过暗亏?”
封玉堂坐下来,慢慢道:“看你这般闲淡,未必肯去查证此事,我已问明,是荣四的人,下令的却是荣六,他小孩子心高气傲,本欲大闹柳江南,没想到却被你按下,还受了荣四的训斥,一时不忿,才有此举,听说已被荣四送出国。”
我叹了一口气,方笑道:“为了别人的家务事,平白的我受了一刀,真是霉运当头!”
封玉堂又道:“柳江南没有告诉你吧,他已向荣四问罪,要荣四把荣六并行凶之人交出来,还插手黑道事务,断了荣四好几桩买卖。”
我心中一惊,知道柳江南这几天有些安静的不象话,却没料到他竟会这般肆意行事,连忙打电话问他,他支支吾吾,只要我好生养伤,气得我开口骂他:“你非要荣四大发意气,派人拿机关枪扫射你我满门才高兴?”
柳江南冷笑数声,道:“是我向他寻仇,他报复也报复不到你头上,你担什么心?”
我压不住怒火,唯恐他马上找人火并,便道:“你就爱争这种意气,我若像你,一百回也不够被人收拾。你若聪明,就马上停手,别在招惹荣四。”又不得不劝告:“过几天我出院,再慢慢安抚此事。”
柳江南格格笑道:“你聪明,我问你,此刻若是我正躺在病床上受人一刀,你会怎么做?”
我哑然无语,半天才道:“你小心些,荣四不是软柿子,发起威来大家都难收场,你也不是没中过暗算,须知吃亏是福,况且还有来日方长……”又叹了一口气,方挂断电话。
片刻,柳江南又打回来,低声道:“如此,便不再计较,等你出院吧!”
我微微一笑,又安抚几句,按压下他所有强出头的心思。
封玉堂在侧轻笑道:“你果然驭人有术,我只道你对他无比纵容,没料想却是他被你收服,又乖又甜。”
我啐他道:“什么收服!还又乖又甜!”
封玉堂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也情愿被你收服,乖巧无比。”
我一怔,又要以不变应万变,开口道:“学长……”
封玉堂阻我道:“你不必讲了,我全知道。”他起身道:“我只恨当日少年意气,阻断我一生情爱,苦果自种,怨不得旁人!”阔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