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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最后一个被诅咒的家族-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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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妈当年真不应该那样对您。可能姨妈在那之前就已经疯了吧?”我说。我倒宁愿那样。姨母在做出那些恶行之前就疯了的话,虽然对于老校长来说,后果是一样的。但对于我的姨母来说,那恶行便不是有意的犯罪,她的行为就有理由得到谅解。作为她的血亲后代,我也不会背负着先辈有意为恶的丰碑,更不会因为血管里流着祖先叛逆的血液而愧疚了吧?虽然疯狂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倒不是。那时候她可是完全清醒的,很好看的姑娘呢。”老校长说着腼腆地笑着。眼睛也焕发出亮晶晶的光彩,似乎视线延着流年似水的轨道,追溯到了年青时代,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美丽的姑娘。    
    “其实你姨妈也很可怜啊。”    
    “怎么?”    
    “当年没有开始那场大运动之前,你姨妈和你母亲都被村里人瞧不起。村里的人一直相信你们家的人是被诅咒的。而且还传说你的祖上还作为背叛者杀了他抗俄的妹妹嘛。你姨妈即是被诅咒的人,又是叛徒的后代,还是地主出身。在势利而头脑简单的村里人之间,她的处境可想而知啊。那场大运动开始的时候,虽然她宣称自己已经和过去的祖先划清了界线,可是村里人怕是怕她,但还是对她另眼看待,在心里没有认同她是村里的一员。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姨妈可能就会和郝爱民结婚的。”    
    我听母亲说起过。姨妈对自己的身世极其痛恨,她曾在村里开批判会时当众宣称,要和我们家的人,也就是那些早已死去的亡灵们划清界线。她不禁把我们家的祖先翻出来狠批了一番,还曾要把那座石头房子催毁。在姨妈的心中,那座石头房子是她所有苦难的来源吧。    
    “那么说,姨妈是因为被郝爱民抛弃了才疯的吗?”    
    “也有那个原因吧,不过,好像是她带人去烧你们家祠堂,没烧成后,才有点精神不正常了。她没烧成家庙后回来跟我说她遇上鬼了。”    
    “啊,遇上鬼了?她跟您说的?那时您是她的囚犯啊,她怎么会跟您说呢?”    
    “当时我也不明白她怎么会跟我说。后来我才想通了。按理说,她那时有什么秘密的事应该跟郝爱民说才是。可是她看见的是你们家的鬼,又想到那个诅咒,她就想问个明白。她又不想让别人,尤其是她爱着的郝爱民知道。我又对这个地区的历史有点研究,她当然就找上我了。那天的事啊,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我看到了什么,每一件都记得……”大概好久也没人跟老校长这样聊天了。一讲起来,话语就刹不住,奔涌着从他的舌头上滚了出来。他的讲述可以说太详尽了,随着他话语的延拓我的眼睛就仿佛越过了时间的屏障,看到了当年的情景。    
    那天傍晚,本该给老校长送饭的人迟迟没有来。老校长已是饥肠碌碌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堆上,呆呆地看着牛棚的外面。炊烟从林立的烟囱里飘出来,一会就在村庄的上空罩了一层轻而薄的烟雾。烟雾里弥漫着一股饭食的香甜味。这新生的味道把牛棚里的臭气压得缩下去一截,因而那好闻的味道就暂时占领了牛棚这个小小空间的上半部分。老校长的鼻子暂时从臭气的围攻中解脱出来。夕阳的余辉把这层好闻的饭味抹上了一层金黄色。成群的苍蝇嗡嗡叫着在金黄色里飞。透过一层层群蝇乱舞的空间,刷在墙上的标语像长了眼睛似的远远地瞪视着老校长。    
    “打倒现行反革命XXX!”白漆刷成,上面打着黑X的是他的名字。    
    “XXX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    
    和刷着白漆标语的墙上相邻着的另一面墙上用红漆刷着:    
    “无产阶级最伟大!”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万岁!!万万岁!!!”    
    ……    
    顺着这两面墙所夹的空看过去,能看到的每一面墙上,都刷着各种各样的标语。    
    忽然,那些标语从墙上像蛇一样爬了下来,并迅速地向老校长窜了过来,在他的四周围成了一个圆圈。标语蛇们高高昂着头,向他滋滋地吞吐着分叉的舌头,尖利的毒牙上滴滴答答地流着毒液。老校长吓坏了,忍不住大叫起来。    
    “喊啥呀?喊啥呀?”一个人说着就走过来,在牛棚外依着木桩子站住了。“我告诉你,你还是老实点吧,要不还得挨收拾。”    
    这人是看守,本村人,平时对老校长还颇为照顾。    
    “咋的啦?”另一个人走了过来。    
    “没啥,没啥,可能是脚疼,就哼哼两声。”看守点头哈腰地说。来的人是革委会主任。    
    革委会主任向牛棚里的老校长看了看,就对看守说:“你先到别处去逛逛,我叫你你再来。”    
    看守狐疑地看了看革委会主任,最后还是哈哈两声走了。    
    看守走了之后,革委会主任站在牛棚外,没有说话,搭讪着抽出烟来点着了,才说:“明儿个你就要被县里公安局来的人带走了。”    
    “什么?带哪去?”    
    “局子里呗,还能哪儿。”    
    “大侄子,你可得救我啊。到了那还有我好吗?县长就是在那里死的。说是自杀,可是人们都说他是被活活打死的。大侄子,你可得救我。”老校长说着哭起来。革委会主任是老校长的远房侄。    
    “我咋救你吧,县里都定了,说你是现行反革命。别说定了,就是没定,我也没法救你呀。前一阵子那个老娘们还说我这个革委会主任有意包庇你,差点连我也批了。我也是自身难保啊,老叔。”    
    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半晌,革委会主任才小声说:“都是那娘们搞的鬼。要不是她,村里还不是咱们说的算。郝爱民他算什么玩艺!借着一个娘们的光爬上来了。这个娘们还不是仗着有军管代表撑腰。要不她能抖起来?她和那个军管代表没准睡几觉了。哼,就仗着一张狐狸脸子长得好。军管代表他是外来人,不知道情况。要不,那娘们再好看他也不会答理她。哼,说实在的,要说咱村里最该批的就是她。要不是那个老太爷临死前把他家的地都分了,她能落个中农?保准是地主。这么看来,那老头子真是活成精了。人家那是看到了那一步,知道地不分也保不住,还会给后代带来祸害,才分的。那啥,她就是用阴谋诡计才骗了个中农身份,那也脱不了她地主崽子的血脉。她家祖祖辈辈坑了多少人?害了多少人?那个石头家庙就是她家害人的证据。”    
    老校长那时虽被绝望和慌恐弄得忐忑不安,但他还是很公平地说:“华家的祖上,并没有怎么害人,对雇户们也都不错,逢到灾年还免捐,就是比别家趁(地方话,富有的意思)一点。”    
    “你咋还替她说话呢?嫌她害你还没害够咋地?比别家趁就是害人!那啥,那为什么她家比别家趁,还不是她家害人害的!她家还站在村里人头上站了那么长时间呢。我看呢,那个老娘们就是还想像她家祖宗那样站在村里人的头上。哼,老叔,咱们就是比郝爱民晚了一步。要不,咱们先把那老娘们打倒,那村里的局面就不是现在这个样了。”    
    老校长没有说话。麻木地听着他说着村里争权夺势的事。    
    “老叔,你安心地走吧,我很快就会为你报仇的。你知道吗,郝爱民他爹妈死活不同意他和那娘们成亲,他爹妈怕那娘们生出狐狸崽子。哈,他们这一分开,军管代表和那些学生又是外来的,能在这儿呆多长时间!等军管代表一走,我就能指望着那个石头房子把那娘们整倒。为啥,那个石头房子就是她家坑害我们无产阶级农民的罪证。妈啦操的,看他郝爱民还能牛多长时间!”革委会主任低声,然而却是恶狠狠地安慰着前途未卜的老校长。    
    “大侄子,别想着害人了。还是想想办法把我救出来吧。”老校长看着牛棚外的一角空地上说。空地上有几只飞来飞去的家雀。家雀蹦蹦跳跳地吃着地上的谷粒,吃几颗,心满意足地扑楞一声展开翅膀,飞走了,把几声清脆而欢快的喳喳声洒下来,落在牛棚里老校长的耳朵里。“你害我,我害你的,要到啥时候啊?大侄子,你得想办法救我。我们可是亲戚啊,我被判成反革命你也会受到牵连。那死了的县长的儿女不都受到牵连变成了反动派的狗崽子了么!”    
    革委会主任立即警惕起来。“啥亲戚?八杆子打不着你就是我亲戚了?我是看你辈份比我大,又是同村同姓,我才喊你一声老叔,你还就赖上了……想威胁我咋的?我告诉你,从今个儿起,咱这称呼得改改了。你是臭狗屎、反革命,我是又红又专的革委会主任,谁是你的亲戚……”老校长的大侄子,革委会的主任越说脸上惊恐不安的表情越浓,后来他夹着烟的手都颤抖了。“我告诉你今天我就是通知你,要你准备准备明天好去县里。别的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对别人瞎说。……哼,就是你说了也没人相信你。你胡说八道就是陷害人民群众。你想明白点。”他说完,一甩袖子走了。一团黑乎乎的苍蝇嗡嗡地,在他背后地跟着他飞。接着又听到他高声地叫看守:“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革委会主任走了之后,送饭的才来。可是老校长已经没有胃口吃一点东西了。他想到不可知的却又凶险的前途,忍不住哭了起来。    
    


第一天第一天(14)

    那时老校长还不老。四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龄。他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以前当过校长,后来转行,刚要被任命为大队长时,就被姨妈带人回来把他说成了封建主义的孝子贤孙,还说他编的戏剧是丑化英雄,美化封建统治者,说他是反革命。眼看着那莫须有的罪名就要通过法律手续变成铁一般的事实,老校长觉得他这一辈子全叫我姨妈毁了。当他看见我姨妈并从她的神态上看出她很不快乐时,就想到了革委会主任的话,想到了郝爱民绝不可能和她结婚,并且预先看到她在以后村里争权夺势的斗争中被打倒的情景,他的心里就产生了报复性的快慰感。    
    姨妈是来向老校长宣布他即将被捕。姨妈宣布完这个消息后,就在关着他的牛棚外走来走去。半天她忽然说:“我要把那个鬼房子烧了,拆了,我看还有谁再说三道四!还有谁拿它做文章,……你听见没有,我说要把那个石头房子拆了。”    
    他坐在干草堆上看着自己的脚。脚上穿着的布鞋的帮口已经深深地勒进肉里。露在鞋外面泛着樱桃红的脚面亮晶晶地肿着。脚是很多天以前,他挨批斗时被她的一个手下,硬生生踩断的。踩断了,又不让他找医生。    
    “我要拆了它。”她又说,“你听到没有?拆了它!”    
    他本来想以沉默表达他对她的蔑视,可听到她咬牙切齿的语气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她。她已经站在他身前了。她身穿绿军装,腰扎宽皮带,双手掐腰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他阻止了她似的。    
    “我拆了它!它不是你说的那个女人的坟地吗?我拆了它。我看能有什么诅咒落到我头上。”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眼里有一丝恐惧闪过。他看见了,不由得心里一阵快意。那座石头房子对她来说不仅代表着她祖上的罪恶,还代表着那个诅咒吧。他想,她要拆了它,那样村里人就不会一抬头就能看到它,并且从它那里联想到她祖上做的那些事,和那个诅咒了。她希望拆了它,那么那个诅咒和那些罪恶就会没了这个传说中的证据而断绝。她是想通过把现实中的石头房子拆去的作法也拆去在村民们心中的,也是在她心中的石头房子。可是他弄不懂的是,她要拆就拆,干啥跟他说?    
    “那个石头房子在村民们和你的心里了,那个诅咒也一样。你把房子拆毁了也没用。”他说。看到她眼里恐惧的阴影更深时,他知道他击中了她的痛处。    
    “你胡说!你胡说!”她嘶哑着嗓子喊。    
    “你心里明白我是不是胡说。”    
    他轻轻的一句话像在她头上打了个炸雷似的把她震呆了。然后,就抬起脚就在他那只肿的要流水的脚上又踢又踩,一边踢踩一边大叫:“我叫你吓我,我叫你吓我!你胡说!打倒一切……”    
    他痛得大声惨叫起来。    
    她像没听见一样。还是疯狂地踩着,直到累了她才气喘吁吁地站住了。    
    “你说呀,你再说呀,你说那个诅咒灵什么的呀?啊,你再说说看!”她喘着气说。    
    他这次没理她。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是封建迷信。我要把封建迷信的发源地,也就是那个大石头房子毁了。”她又一次宣布说。    
    他不理。    
    “哼,我老爷爷才不会活埋他妹妹呢。哼,都是你们这些人瞎编的。我毁了它,我看你们拿什么编。”她又说。    
    他还是不理。    
    她斜着眼睛看了他很久,忽然笑起来,柔声细气地说:“你明天就要被抓走了,就要被判刑了,你这个反革命!”    
    这句话深深地刺激了他。他意识到她这样说无非是折磨他的技量之一。她想让他怕,让他在她面前露出可怜的惶恐。以反击她刚才的行为中暴露出来的恐惧带给他心理上报复的快感。他低着头不看她,把自己的恐惧掩盖在漠然的表情中。她看了他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哼了一声,昂首阔步地走了。    
    “好好地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他听见她在吩咐看守。    
    她走后,他继续为自己的处境绝望地悲哀着。他一点都没想她到底去没去拆那个大石头房子。    
    当天晚上,半夜时分她又来了。她漩风一样卷进牛棚,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想不理睬她,可是办不到。她像个不祥的乌云一样压在他的头上。她会给他带来什么坏消息?难道现在就要被押走吗?他盯着她,想在她的脸上找到一点迹象来判断他的猜测。    
    她的脸是惨白的。目光的焦点散乱不定。本来红润的双唇也蒙上了一层白膜。除了看到她像是大病着之外,他看不出别的什么。好半天她低声说:“你怎么知道我老爷爷活埋了他妹妹的?还有我老爷爷他爹,他和他儿子合谋杀了自己的女儿?――啊?你是怎么知道的?”声音凄凉,软弱,可怜,无助,像个迷路了哭着找妈妈的小女孩。    
    他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或者是耍什么鬼花招,让他上当。    
    她又呆愣愣地看着他老半天,才又自言自语地说:“是真的,那是真的。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个鬼了,就是对我们家下了诅咒的那个鬼。”    
    “你……你看见……什么?”他忍不住说。    
    “真的,我看见那个鬼了。”    
    “不可能。”他说。他觉得她的话真是匪夷所思就顺口溜出了反驳的话来,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反驳了她,她要歇斯底里大发作,那他就倒霉了。他紧张地看看她。    
    她很茫然地看着地面发呆,没有生气的反应。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要是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就不是造谣,就不是坏人了?那就是我错了吗?啊?你说是我错了吗?”    
    好久以来,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不是坏人,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带头打倒他的人,他就如同要溺死的人抓到一根救命草般地抓住了一点得救的希望。“对啊,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啊!你别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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