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虹一剑-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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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九回头一笑,道:“回祈少侠,掌门坛主心情已开朗多了,只是他老人家两条腿无法走动。”
湘青问道:“孟壮士,此地天幽峰可有听到‘阴阳脂粉判’耿渎的行踪消息?”
孟九边走边道:“耿渎从那次脱身离开天幽峰后,就没有传闻到他的行踪去向。”
此孟九在沙风子尚未被耿渎锢禁“虎洞”前,也是沙风子心腹之一,此番重见天日,掌门阴山.显然沙风子对他亦另眼看待。
孟九又道:“别说此地天幽峰百里方圆,相信在此地江湖,耿渎也没有这胆量,闯进一步。”
祈焕艺点点头,道:“是的,我外公不会轻易放过此獠!”
孟九忿忿道:“岂止是掌门坛主,耿渎弑害受业恩师,穿骨锢禁洞穴,若不是祈少侠等您数位来此,坛主尸沉海底,埋骨山洞……”
一顿,又道:“此等毒逾枭獍的行为,神人共愤,为天下侠义门中所不齿……”
他们谈着时,已来到总坛大厅门前,孟九一弯腰,道:“您三位请稍待,让小的进里面禀报掌门坛主。”
孟九跨步进入大厅,不多时,出来肃容一礼,道:“您三位请!”
三人进来里面,沙风子就盘腿跌坐在大厅中的一张横榻上,他还没有让祈焕艺、湘青二人上前见过礼,已纵声大笑向“七妙居士”孙寒冰,道:“哈哈哈,老小子,你还没有死啊!”
祈焕艺见外公看到孙师叔来到,冒出这样一句话,听来不觉啼笑皆非。
湘青纤手掩嘴,哈哈着笑。
孙寒冰含笑道:“沙风子,老夫若是魂归地府,疯子你这辈子就别想下床榻了。”
“有理,有理!”沙风子连连点头。
祈焕艺和湘青,上前拜见了沙风子,湘青也用了跟艺弟弟同样的称呼,脆生生叫出一声:“外公!”
沙风子两眼眯成一条线缝,看了看艺儿,又朝俏生生站在自己跟前,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湘青看来,禁不住又是一阵哈哈哈暴笑声出来……
一指孙寒冰向祈焕艺道:“艺儿,孙老前辈是你和湘青小两口请来大幽峰,替外公医治病伤的?”
祈焕艺点点头,道:“是的,外公,孙师叔正在诸葛爷爷医庐,艺儿跟小姐姐就请他老人家来天幽峰,替外公您医治病伤。”
“哦!”沙风子突然想到一件事上道:“艺儿,孙寒冰早年游侠江湖,跟你外公同一辈分,你如何用了‘师叔’此一称呼?”
祈焕艺尚未回答,湘青已脆生生含笑接口道:“外公,艺弟弟的师父一微上人,跟孙师叔有师兄弟之谊,是以咱们就用了‘师叔’此一称呼啦!”
沙风子忙不迭请孙寒冰坐下,有所感触地道:“老小子,咱们有二二十年没有见面啦……”
一顿,又道:“二十年前,浙东台州‘江湖六强’之会,整个武林为之激荡,这六个‘老不死’,现在都已老了……”
孙寒冰缓缓一点头,道:“家师兄一微上人,和昔年武当掌门‘天玄真人’梅叔瀛,都已圆寂仙逝……现在剩下的除了你我之外,有‘九指神偷’侯陵,和目下掌门富贵帮的‘追命俏罗刹’潘七姑等诸人……”
一指旁边湘青,又道:“湘儿就是‘追命俏罗刹’潘七姑的衣钵传人。”
“阴山活判”沙风子突然撩起一分愁思,感慨不已道:“一微老和尚,和那个‘老乞婆’潘七姑,有此一对金童玉女的传人……偏偏我沙风子,传人虽有,却是一个以下弑上的枭獍之徒……”
孙寒冰不希望此枯涩话题继续下去,一笑,接口道:“疯子,待老夫看看你身上病伤如何?”
“嗯,对……”沙风子也想了起来,道:“艺儿和湘儿请你老小子来此,就是为了此事!”
沙风子横倒榻上,孙寒冰朝他周身逐一部位,细细诊治看去,过好一阵子,道:“疯子,你身上并无具体病伤,只是你两条腿由于遭受穿骨锢禁,盘坐泥地有十多年之久,没有活动,血气赌塞,血流受阻,是以无法行动!”
沙风子一瞪眼,问道:“老小子,你有没有办法,把我疯子两条腿死了又活转过来。”
孙寒冰蹙眉沉思了半晌,才道:“你两腿痛伤,时间延宕过久,不啻已废,目前药石已无法奏效。……只有用老夫内家真力,打通你两腿赌塞受阻的血穴!”
沙风子两眼直直望了他,道:“老小子,二十年前,浙东台州之会,你我狠狠打了一架,现在你上天幽峰,却成了我疯子起死回生的恩人。”
“疯子,废话少说!”孙寒冰声音大得出奇,道:“待老夫用本身内家真力,打通你受阻的气血。”
“是,是的,老小子,我疯子不谢你就是!”沙风子盘腿坐在床榻。
孙寒冰坐到他背后,右掌推出,按上沙风子的命脉要穴。
沙风子骤然感到一股热流,从背心贯注而入,游走体内四肢百骸,涌入下盘左右两腿时,这股热流起了一阵激荡。
祈焕艺和湘青,还有大厅上阴山派中亲信弟子,所有视线投向床榻两人,谁也不敢吭出一声。
时间就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悄悄过去。
床榻上两人,各个头额上渐渐有汗水流了下来……
“阴山活判”沙风子脸上泛出一阵火红,头脸就像一只蒸锅,有热气冒升出来。
后面按掌在他背上的“七妙居士”孙寒冰。头额也有汗水流下,那是凉冰冰的冷汗。
孙寒冰的脸上一片纸白,就像骤然患上一场大病,看来怕人。
眼前此一幕,“阴山活判”沙风子无法看到,但落进祈焕艺、湘青,和阴山派弟子的眼里。
经有半个时辰,沙风子发现自己两条业已僵枯,宛若脱体的腿,已渐渐恢复了知觉,仿佛有虫蚁在两腿的血管中蠕蠕爬动。
“疯子,行了!”后面孙寒冰吐出一缕嘶哑的声音,收起按在沙风子背上的右手。
“阴山活判”沙风子,知道一幕奇迹就将出现在自己身上。
他听到背后孙寒冰简短的这句话,把盘膝趺坐在床榻的两条腿,放到地上,首先有了一个感觉,原来失去知觉的两条腿,现在已归属自己的了。
沙风子把两条腿放在地上,站了起来,跨出一步,再跨出一步。
当他转脸看到趺坐床榻的孙寒冰时,“哇”声叫了起来,道:“老小子,你怎么啦?”
“七妙居士”孙寒冰脸色纸白,闭目趺坐床上,对沙风子此话,恍若未闻。
“阴山活判”沙风子,也是一位武家绝世高手,显然已知这是怎么回事,已不敢再出声吭气。
原来孙寒冰把自己体内内家真力,贯注到沙风子身上,现在正在调息运气,把这份亏损的内家真力,恢复过来。
如若大声呼叫,惊扰了他静止中的心念,则会“走火入魔”,说不定还会把命丢掉。
沙风子两眼有点湿漉漉的感受,轻轻抹了下眼角,抑低了声音,向边上祈焕艺道:“艺儿,你替外公向床榻上的孙师叔,跪地磕三个头。”
“是,外公!”祈焕艺当然知道外公说出此话的含意,原来失去人生意趣,已成了残废的沙风子,使他又重新捕捉到生命的活力。
祈焕艺走近床榻前,湘青也从后面跟了过来,小两口恭恭敬敬朝床榻上闭目入定的孙寒冰,磕了三个头。
沙风子看到两小跪下的背影,又移转到床榻上的刊,寒冰,不期然中,两颗热热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小两口向孙师叔磕过头后,站起身,又站落在大厅一角上。
“阴山活判”沙风子,两眼一眨不注视在孙寒冰脸上,纸白的脸色,虽然没有刚才进大厅时经润,但已不再白得怕人。
孙寒冰闭上的一对眸子,缓缓睁了开来,当他看到两腿落在地上的沙风子时,含笑问道:“疯子,行么?”
“行,行!”沙风子连连点头,他在宽敞的大厅上走了两步,道:“过去咱们疯子就是这样走路的!”
孙寒冰从床榻上下来,拿桩不稳,身子晃摆了下,才坐下椅子。
沙风子已不再盘膝趺坐床榻,坐在孙寒冰边上,道:“老小子,我疯子不想问你道谢,只是你告诉我,是不是感到很累?”
孙寒冰一笑,道:“不碍事,此番回庐山五老峰休息一阵,可以恢复过来。”
刚才那一幕,落进大厅阴山派众弟子眼里,使他们体会出侠义门中行径,一个“义”之所在,已把自己抛开一边。
“阴山活判”沙风子吩咐摆上酒席,陪同孙寒冰和焕艺、湘青两小,就在厅上吃喝起来……。
沙风子把一件重要的事情,直到现在才想了起来,目注析焕艺问道:“你们上次离开此地天幽峰后,可曾探听到逆徒耿渎的行踪下落?”
祈焕艺把离天幽峰后的经过,告诉了外公,接着道:“‘虬云山庄’孔期山,指出耿渎的去处,可能是川北、浙西两处地点,结果都并无收获。”
他把永康城郊擂台之会,也说了一下,又道:“我和小姐姐无意中见到了一位川中侠隐‘风林樵夫’区正区老前辈。”
湘青“咭”地一笑,接上道:“外公,这位区老前辈很喜欢我和艺弟弟,要我们叫他‘区公公’,他老人家叫我们‘小湘青、小艺儿’。”
沙风子哈哈笑了起来,道:“这老头儿真是千年不死老王八,还没有回去姥姥家。”
他指了指孙寒冰道:“这老头儿年岁比老小子还大,该有百龄高寿了。”
湘青“嗯”了一声,道:“区公公有告诉我们,他说他年纪还戏,只有九十六,还没有到一百岁呢!”
“九十六岁年纪还轻?”沙风子眼睛直瞪过来。
祈焕艺问道:“外公,您认不认识区公公他老人家?”
沙风子杯酒灌进嘴里,衣袖一抹嘴唇,道:“你两孩子,你们还不知道外公的师门来历吧?”
今日由于“七妙居士”孙寒冰所赐,使沙风子获得了新的生命,欢乐洋溢在他脸上,提起酒壶,杯里斟满酒后,又道:“你们外公的师父,是昔年南北武林中一位隐世高人,是称‘伽蓝叟’的莫申。”
“你是‘伽蓝叟’莫申门下?”“七妙居士”孙寒冰朝他目注一瞥。
“老小子,你认识我师父莫申?”沙风子眼睛张得大大的朝孙寒冰看来。
孙寒冰没有开腔,微微一笑替代了回答。
祈焕艺又问道:“外公,你认识‘风林樵夫’区公公?”
沙风子道:“你外公师父‘伽蓝叟’莫申,结庐黔南吉牛岭长瘐峰‘紫阳洞’,我昔年亦曾浪迹西南江湖一段时间,是以知道区正此人。”
一点头,自语似的又道:“这老头还未进入幽冥地府,真是一只千年老王八了!”
湘青听来有趣,笑盈盈地问道:“外公,您今年高寿多少啦?”
沙风子拨动手指算了算,道:“嗯,跟区老儿比正巧相差
二十年,外公今年七十六。”
祈焕艺转移到一个话题上,道:“外公,‘雷木尊者’牛星明年元宵金阳山‘铁佛寺’之约,您老人家是否赴会参与此事?”
“阴山活判”沙风子沉思了一下,又看了看踏在地上的自己两条腿,似乎跟自己在道:“老小子在我身上做了这桩功德善事,现在该是第二辈子做人了。”
视线游转两小脸上,又道:“逆徒耿渎迄今出没行踪不知,如果会在西南江湖露脸,明年元宵节之约,外公会去的!”
湘青把自己跟富贵帮的渊源关系,也告诉了沙风子,接着道:“众家帮弟子行踪遍及江湖每一角落,不一定是明年元宵节之约,如有其他事情,外公可以运用众家帮中‘鸡毛报’向湘青,或是艺弟弟连络。”
沙风子怔了一下,道:“他们那些要饭的,肯替我沙风子跑腿?”
湘青将富贵帮其中——顶口语密令告诉了沙风子,又道:“外公用此连络密令,穷家帮中弟子不敢有违,会替您老人家传达消息的!”
沙风子点点头,道:“不错,这倒是个很好的办法。”
三人在天幽峰阴山派总坛,逗留了数天,祈焕艺和湘青,邀请孙寒冰来此,原来是替“阴山活判”沙风子医治两条腿的,现在沙风子已行动自如,跟一般人完全一样,他们就不必再耽留下。
晚膳中,祈焕艺问沙风子道:“外公,明天我想与小姐姐,和孙师叔离您老人家,回商山去了!”
沙风子朝祈焕艺看来,吐出嘶哑、枯涩的声音,道:“艺儿,外公不能阻止你离开此地,但是,你娘是我的女儿,你是我沙风子唯一的骨肉。”
“外公,艺儿知道!”祈焕艺鼻子酸酸的,眼圈红红的点点头,
沙风子紧紧握了小外孙的手,又道:“艺儿,你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想起天幽峰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外公,咱老头儿就心满意足了!”
“外公,艺儿不会忘记您老人家的。”祈焕艺泪水流了下来。
沙风子抹去小外孙眼角的泪渍,含笑又道:“艺儿,你跟湘儿成亲前,你们要让外公知道。”
湘青头脸垂丁下来,轻轻接上道:“外公,这件事,您老人家不须叮咛,湘儿跟艺弟,咱们俩一定要让您老人家知道的!”
沙风子向“七妙居士”孙寒冰道:“老小子。我疯子不向你道谢,不过我还未回幽冥阎罗前,永远记得你这个人。”
孙寒冰一笑,道:“疯子,孙寒冰精研岐黄之道,自认有妙手回春之成,只是你疯子身上还有一宗毛病,我无法将你治愈过来。”
“我……我身上还有什么病?”沙风子不由诧然惊了一下。
孙寒冰道:“你的‘疯癫’之症,就是我孙寒冰无法将你治转过来!”
两小掩口轻笑,“阴山活判”沙风子瞪直一双眼珠,朝孙寒冰愣愣看来。
三人离天幽峰阴山派总坛后,取道南上,夜晚打尖落宿在“湖口集”镇上一家“周家客店”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前面店是酒肆饭馆,进深后面,才是打尖落宿的客房。
三人尚未用膳,进来店堂后,就坐下一张桌座,吩咐店小二端上吃喝的酒菜。
吃喝中,他们又谈到“阴山活判”沙风子身子,湘青道:“孙师叔,您用内家真力替外公治疗一双腿,他老人家不知多高兴呢!”
孙寒冰喝了口酒,道:“湘儿,医师大夫悬壶济世,有割股之心。你孙师叔虽非悬壶济世的医师大夫,但此点也能做到。”
祈焕艺问道:“孙师叔,外公两腿痊愈,是否恢复他早年原有的武功?”
孙寒冰道:“沙风子十多年‘虎洞’锢然之灾,活生生把他折磨成此等模样,现在两腿病伤痊愈,显然照旧是过去的‘阴山活判’沙风子。”
三人吃喝谈着,快要结束这顿晚饭前,祈焕艺把小二叫近前,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可有干净的上房?”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有,有!小店后面有干净上房。”
店小二摸不透这张桌座上,男女老少三位客人的关系,不像父子、父女,也不像夫妇小两口,是以弯着腰问道:“小客官,您三位要几间客房?”
上次祈焕艺与青两人川地一行,小两口情投意合,虽尚未成亲,旅途中已住一个房间,可是这次就不行了,旁边还有一个孙寒冰孙师叔,在他老人家跟前,他们不敢这样的大胆。
祈焕艺见店二问此话,竖起三只手指,道:“咱们一起三人,要三间客房。”
店小二眼珠一转,道:“正巧,小店还剩下三间客房,但不是在一起的。东西两厢客有一间,进深后院也有一间。”
祈焕艺一点头,道:“你留下给我们吧!”
“是,是!”店小二哈腰离去。
“孙师叔,这里三间客房,不是在一起。”祈焕艺朝孙寒冰看来。
孙寒冰含笑道:“咱们只是住宿一个夜晚,客房虽不在一起,但还是在这一家客店里,只好将就了。”
湘青道:“艺弟弟,我住进深那一间,你和孙师叔各住东西两厢。”
祈焕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