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天倾-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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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完辛芝之后,自然要到山上去检查一下章玉的进展。卢瑟也不急,背着手顺着山路,缓缓向剑峰顶端行去,一路上看那山花灿烂,百鸟啭鸣,水田中稻浪连波,旱田里桑叶青葱,他觉得心旷神怡,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若说灵气,我们这卢庄附近灵气不错,只不过对修行人来说还是略嫌稀薄了些,不过如果很是浓厚,那些修行人只怕要独占此地,将我们这些普通人赶走了。”
“生生玉髓的作用是培神养元,对于壮大修行者的元神,提升精气神三宝有莫大的妙用,但对于人聚集五灵之气却帮助不大。因此老疯子庄伯涵才想研究出聚元阵法,借用符纹法阵来聚集五灵之气,这大概也是因为他占不到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才想出的办法,只可惜他失败了。若是我学习符纹法阵有成,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如何研制出这种符纹法阵呢。”
一路随兴而想,卢瑟走上了剑峰顶,才一上来,只觉元神摇荡,周围力量变幻不定,他吃了一惊,慌忙向章玉修行的屋中望去,这一看,不由惊得心中一跳。
五、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四)
更新时间:2011…8…2217:16:44本章字数:5571
“啊!”
卢瑟是全力压抑,才让自己没有出惊呼声。
他之所以会如此,实在是因为看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在这间屋子里,迎面看到的是章玉闭着眼盘膝而坐,身上蒸腾出淡淡的五色光芒,那就是吸取五灵的标志。章玉修行才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已经能够感应到天地间的五行灵力,而且还能与之呼应、吸收,这份天资,实在是了不起。
但这一点并不能让卢瑟险些惊呼,让他如此的,还是在章玉头面,一个小的和章玉一模一样的人影,赤着身躯,抱着一柄小剑,也同样是盘膝而坐。
“元神成形出窍,那是进入先天境界才会有的事情,两个月就到先天境界,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卢瑟心中满是狐疑。
这其实是他误会了,章玉修行的姹女心剑录并不是一门普通的功法,那浮现出来的身影,也不是元神,而是这种功法所特有的“剑婴”。这门功法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只要得窥门径,过了第一层,便可以生出剑婴,剑婴虽然没有先天境地的修行者元神那么强大,甚至可以脱体保命,但也有不少妙用。等修行到了第九层破关进入先天境地时,剑婴便可以转化成元神,比起一般元神又多出了一件法宝元神剑。陈抟讲解之时,将剑婴之事忘了,所以卢瑟见着才会如此吃惊。
卢瑟知道此时章玉惊动不得,便向后退了几步,寻了块石头坐下来慢慢等着。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不过鄱海边上凉风席席,因此还不是太热。卢瑟坐了会儿,便靠在石头上打起盹来,在外边他可不敢阴魂出窍,因此是实打实地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似乎有什么软软的柔柔的东西贴在自己脸上,他最初以为是风,但隐约间又嗅到一种清香。他眼皮闪动了一下,那东西迅离开,当他睁开眼时,就看着章玉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红晕如花。
“公子!你可回来啦!”章玉眼波流转,盈盈生泪,声音竟然带了些哭腔。
小丫头如此依恋。让卢瑟也是心生感动。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决定将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地事情深埋在心里。然后向章玉展颜一笑:“傻丫头。公子回来了不高兴么?”
“自然高兴!”章玉低低呼了声。然后猛扑过来。紧紧抱住卢瑟地胳膊:“公子去了这么久!”
“有些事情要办嘛。咱们回去吧。”卢瑟道:“路上你且跟我说说。你修行得如何了。”
“公子不是看到了么?”章玉小脸又涨红起来。剑婴与她一般无二。只是不着寸缕。她芳心可可。想到这一点时就怦怦直跳。
“我想听咱们家小玉说呢。”卢瑟地声音低了些。二人一边走一边讲。很快。山顶就恢复了平静。
回到庄中之后。却现辛芝与辛兰兄妹已(,)经在院中等了。一见着卢瑟。辛兰便盈盈下拜:“公子大恩。我兄妹无以为报。唯有终身供公子驱驰。方得心安!”
“辛芝妹妹何出此言?”卢瑟忙将她扶了起来,章玉在旁边微微嘟起嘴,心中有些不喜,终身供公子驱驰的,应该是自己才是,而且自己与公子离开这么久,正有话要说,偏偏他兄妹跑来!
“大恩不可言谢。”辛兰话不多,但说得很坚定,证明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这也难怪,此前卢瑟送她的竹叶,不过能够让她多年来亏损的元神精血得到弥补,可若她还是继续修炼天罡转斗功的话,这种事情迟早还会出现。可这次卢瑟又送了她多达五十枚竹叶,并且为她寻到了稳定的灵药来源,这也就意味着她直到突破后天瓶颈,达到先天境界之前,灵药上没有问题。
等到她达到先天境界,那么就可以自己四处搜寻灵药,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那么为家族复仇之事,或者会有一线希望。
卢瑟想明白这点,对于她如此固执有些不喜,因此叹息道:“辛兰妹妹,你要强是好的,但是执念太深,于人于己都无益处,便是不为你自己想,你也要为你兄长想。”
辛兰多年的执念,岂是卢瑟一两句能开解得了的,她只是垂下头,默默无语,卢瑟摇了摇头,知道她听不进去,便不再理会这件事情。
接下来的时日里,卢瑟还是和往常一般,大清早起来绕着庄子跑步,白天闭门做符纹法阵的实验,夜里则进入通天幻境接受陈抟的指导。章玉突破了姹女心剑录的第一层,接下来的进展更是迅,短短的一个月内,便达到了第五层,她的剑婴如今已经可以离开头顶四处乱飞,用那柄小剑在墙上或者树上钻孔打洞。而辛家兄妹每天必来卢瑟身前说说话儿,辛芝在操持庄务的同时,也将抛下多年的修行捡了起来,辛兰则仍然在大多时候不出门。
一切都很安稳平静,看情形似乎要继续安稳平静下去。
到了六月,田中的稻谷快要成熟,金波如海,看得卢庄的佃农合不拢嘴。按着规矩,主家的田里丰收,那么他们这些佃户所得的也能增加,不少人开始盘算,今年年底时能否给媳妇孩子置上一件新衣裳,让老人吃上几顿好肉。就连庄中的鸡犬,也似乎感染到庄户人家的欢快,闹得分外有劲一些。
“果然田园如画,正如许公所言啊。”
在通往卢庄的路上,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微笑着对同伴说道。
他的同伴正是江州知州许汜,在江州是第一大的官职,可在那个男子面前许汜却显得分外小心。他拱了拱手:“圣天子在上,贤君子在侧,百姓安居乐业,才有这田园如画之景。”
“许公在我面前就别说那套话了,我还不知道么,若不是许公以清静无为之策不劳烦民力,又以重赏垦荒之策奖励耕作,哪有这副情形。至于朝中的那些贤君子们,要不就在跟着我的兄弟们后面密谋策划,要么就是坐在官署中装模作样,有几个做实事的?”那年轻人撇了一下嘴。
“仪王还是这副直言不讳的脾气……”许汜苦笑道。
“这里就你我二人,我要装模作样给谁看?在朝中的时候,我越是装模作样,越是引得兄弟们猜忌,倒不如直言不讳,让他们都觉得我这人不过如此。”被称为仪王的年轻人淡淡地道:“反正他们眼中只有那个位置,只要我威胁不到那个位置,他们无论谁登基,总得给我口饭吃,对不对?”
这个问题却是许汜无法回答也不敢回答的。
“只是苦了我大唐百姓……苦了天下百姓……”仪王最后才低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仪王李润民,在当今大唐皇帝诸子中不高不低,势力既没有大到可以象瑞王、安王和香姬子那样能够窥视储位的地步,也没有小到默默无闻在地方上没有一个心腹的地步。他一向直言不讳,无论是对着父皇还是诸位兄弟时都如此,因此给人一个直爽干脆不喜好阴谋诡计的印象。事实上他也不喜欢阴谋诡计,在他看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胡扯。而绝对的实力就是老百姓的民力,民力昌盛则国家富强,民力微弱则国家衰亡。
“你说的那位卢九郎,当真只有十七八岁么?”李润民过了会儿又道。
“正是十八岁,仪王过会儿便可见着他了。”许汜心中一动,看了看四周,他们此行有三十余人,但只有他们二人走在最前,而其余人都跟在老远的后面。许汜心念电转之间,终于压低了声音:“我观其人有大志,而且他是功德体,非有大运道者不可驾驭,殿下既然心忧大唐百姓,不妨便以大唐之策问之。”
许汜说得委婉,但仪王如何不明白他所指,许汜要他问的不是大唐之策,而是如何得到大唐帝位之策,否则的话,他一介宗室闲散王爷,要问整个大唐做甚?
“这……”李润民目光闪了闪,只回了一个字,便没有再说话。
穿过一片翠竹林之后,便是卢庄了,与他们经过的其余庄子不同,这庄子里看不到肮脏的小孩子满地打滚哭闹,他们便是玩耍,也是干干净净的,还有几个拿着树枝在地上比谁写的字多。仪王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还问了两个年纪稍长的孩子学得是什么,那两个孩子应答之间甚为有礼。
“这庄子很干净,各户人家屋子都排得甚为整齐,连小孩儿都知礼守序,庄主果然是个有才德的人。”观察完毕之后,李润民对许汜道。
他话音还未落,忽然听得有人唱道:“世人皆爱金珠玉,唯我独怜南山菊。愿学五柳常耕作,勿令草盛菊花稀。”
“这是怀才不遇之叹,来人必是那位卢九郎了。”仪王动容道。
那长歌之人恰好自竹林中出来,却是个老头儿,仪王知道不是卢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老头能唱出这样的句子,应该也是个有学问的,他下了马,正要前去见礼,忽然又听得一人在庄中唱道:“富贵何足倚,名禄何足寄,千年朱紫客,何人得寿齐。”
“有出尘修行之意,莫非这人才是卢九郎?”仪王又讶然道,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不是,方才这老人乃是卢九庄上庄客,姓郭名堂,下官记得当初捕杀海蛇胡义后替他报功的就是他,庄中吟唱的是卢九的一位管事,姓辛名芝。二人下官都认识,倒不知他们也竟然是风雅之人。”许汜记忆力极佳,也颇有些感慨地道。
“连家中的管事庄客都如此,那位卢九郎莫非是传说中的神仙中人?”听得许汜解释,仪王面色再变:“这等人物,我们如此来访,不免有些轻慢了。”
“以下官之见,卢九郎倒不是那种自命不凡故作清高的人呢。”许汜笑道:“只要他在庄中,必定会见殿下,殿下只管放心就是!”
五、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五)
更新时间:2011…8…2217:16:45本章字数:5559
卢瑟的庄院在卢珉手中时,曾经被修得俗不可耐,但卢瑟搬回来之后,牵萝补藤,种瓜栽菊,将庄院重整过一遍,门前也重新铺过垩土,如果不是卢庄人力实在有限,卢瑟都想试着烧烧水泥。
站在院前,入目的装饰都很普通,比起周围的佃户庄客虽然显得要大要好,但和其余庄中富庶人家比,就是满眼翠绿惹人喜爱。仪王李润民在门前微微沉吟,见许汜要去敲门,连忙示意他停下来。
虽然许汜说卢瑟不是那种自名清高装腔作势的人,但他既然是来拜访,就要拿出诚意来。此前仪王对于许汜所言还有些怀疑,可这一路行来,他终于可以确认,这位名声远扬的卢家九郎,果然是位智慧贤德之士。
“在下李润民冒昧来访,主人可在家否?”仪王整理好自己衣冠,然后亲自扣住门环拍了拍,高声通名道。
过了会儿,门里头传来一个清脆如黄莺一般的声音:“来了,尊客请暂候片刻。”
那声音很快到了门前,然后门便被拉开,原来竟然没有栓上。仪王凝神向里看,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面上带着甜笑,见着他便行礼:“家主人不在,不知尊客有何事?”
“咳。”许汜轻轻咳嗽了声。
那女孩儿妙目轻转,看到许汜,微微露出惊色:“原来是知州大人,小婢多谢知州大人救命之恩!”
她一边说,一边福了福,然后郑重下拜:“再谢知州大人将小婢送到此处来。”
救命只得一福,而送到庄中却得了一拜,显然在这个少女心中,被送到庄中来比起救命更令她欢喜了。
听这少女弦外之音,仪王李润民对于卢家九郎更是好奇,他向许汜示意上前答话,许汜道:“不必多礼了,你是云想还是花容?”
“婢子是花容。姐姐在。
关于这对双胞胎姐妹地事情。许汜没有对仪王说过。在他心中。送一对美婢给卢瑟。原本就是士人之间地风雅之事。并不值得专门去提。他之所以会送这对美婢。主要还是第一次见卢瑟时看到了章玉。以为卢瑟对于这个年纪地少女有着特殊地喜好。
“卢九郎去了哪儿。莫非又是去察看田亩?”
“公子登高采药去了。傍晚才能回来。若是知州大人有何吩咐。可以对辛管事说。”花容道。
“能不能将卢九郎找回来?”许汜又问道。
“这可就难啦。公子去时没有说到哪里。只是随兴而走。”花容道。
听得这个回答,许汜有些遗憾,他看着仪王,李润民觉得自己反正不急,他此次来江州,便是奉皇命来查看江州的梯田,来看梯田不见着这位先用水车引水灌溉梯田的卢九郎怎么成。
“可否让我们……”李润民原本是想讲能否让他们进书房等候的,但一转念,他又道:“在院中等候?”
既然是要表示诚心恭敬,在书房里等候哪里比得上在院子中!
他二人在院中等候,随从则在庄院外候着。花容请了几回,也被李润民婉拒,只得替他们搬了两张椅子。这种折叠椅却不是此世所有,而是卢瑟专请木匠做的,甚为轻巧,坐起来也很舒适。
“这位卢九郎,果然不凡,仅这折叠椅便可看出其人心思巧妙,难怪能弄出象水车那样的妙物。”见得这般物品,李润民再次向许汜叹道。
“若是为腐儒所见,只怕要说奇技淫巧了。”许汜却叹息着摇头。
“大哥喜欢听那些腐儒之见。”李润民也摇着头。
他们谈了好半日,中午时分,便自民家买了些吃食,不过是鸡粟之类,胡乱填了肚子。辛芝闻讯来了一次,要招待他们四处玩赏也被拒绝,二人竟然就一直坐到了傍晚。
到了酉时,卢瑟终于飘飘而来,身边还跟着章玉,他戴着斗笠,身后还背着个藤篓,拄着根竹杖,阳光恰好此时从西面照在他的身上,他浑身都散着淡淡的金色。李润民自斗笠下看到他半张脸,只觉得神仙中人也不过如此。
“非我所能用也。”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一刹那间,他竟然自惭形秽。
虽然如此,既然已经等到现在,他终究是要努力一下的。因此他迎到门前,拱手行礼道:“李润民在此恭候卢九先生大驾。”
卢瑟微微一愣,花容连忙跑上前来,一边接过藤篓一般叽叽呱呱将经过说了一遍。这姐妹二人中,云想要温柔敦厚些,而花容则要活泼好说。卢瑟轻轻拍了一下这个少女的头,让旁边的章玉嘟着嘴哼了声,这原本是她一个人独占的宠爱,如今云想与花容也能分到了。
“仪王何等身份,造访我这乡鄙后生,实是愧煞小人了。”卢瑟抱拳回礼,神态自然,一口就叫破了李润民的身份。
“不敢,不敢,打扰卢九先生清静,才是我这俗人之过错。”李润民道。
招呼二人入座之后,卢瑟立刻吩咐准备晚餐,李润民与许汜自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