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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柳残阳眨眼剑-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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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他整个知觉……
  金鸟西坠,阵阵归鸦徐徐的掠过已是逐渐黑暗的天边,随着微微吹拂的晚风,袅袅上升
的炊烟,像是含羞欲娇的姑娘,踏着纤丽的脚步,婀娜柔美的,翩翩起舞着。
  残留的余晖,淡淡的,很清盈的涂抹在天幕的一隅,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两颊上红
晕的脂胭,那么醉人,那么迷人。
  黄昏无限好,只是这是属于秋天的黄昏——秋,虽也富于诗意,但也镶有悲意啊,不对
么?
  透过残弱的夕阳,使得青绿葱翠的山容变成了苍郁浓荫,像是娇艳的蝴蝶退蜕成了毛
虫,它失去了光泽,被一股黝黯披上了,然而在山脚下依然还能留着几丝日间遗下的美劲,
雅力,不似山头看来是那么阴肃、死气。
  这座山不高,也不险,但很宽很广,连绵数十里,至少放眼下,尽皆山色也。
  山的底下,也就是山麓,一座茅屋很静雅的座落着。
  远远看去,这座茅屋很不起眼,它像是个无助的老妇人驯伏着,它丑恶的姿容,严重的
损坏了这里的美雅秀逸,尤其它的背后,也就是这座山的最底层,有一条如银带的河流,河
水涓涓,但却不喧嚣,倒像是山居人的吟诗、咏歌,很有节奏的,河水做有规律的起伏着,
清清的河水,不能见底,并不须用手去摸它,便已觉清凉沁人了,它的洒脱样子,像是独善
其身的恬逸,决不是悲恤或者侥幸人间的不幸而呜咽。
  它是如此地超尘脱俗,仰高弥高,然而,那么简陋的茅屋却狠狠的破坏了它的仪美,那
座茅屋该自惭的,它配不上这清清的河流,配不上这雅秀的山麓,它甚至配不上这里的一石
一木。
  河的一旁,靠着茅屋方向的河岸上,换句话说正是茅屋的屋后,有一块很大,至少足够
停留十人以上的褐色“牛官石”岩块,像中流砥柱般的向河中伸长,激起了无数白花花的泡
沫和小漩涡,一消失又起,很是美丽。
  在石块的上面,正坐着一名钓鱼的老者。
  这老者身穿看来布质很差的皂色衣袍,那身皂袍显然是很陈旧了,而且有很多处是缝补
过的,但洗涤得很干净,看来虽是塞酸但并不令人厌恶——如果不以现实加上势力的眼光来
衡量的话。
  皂衣老者显然年岁很大了,至少从他稀疏的头发和已是斑白的两鬓,还有那满脸刻着历
尽人间沧桑的皱纹,实在无法使人把他的年纪估计得少些——即算不近百,也该是上花甲
了。
  皂衣老者的神情看上来是显得很幽雅,但却无法掩饰他的落寞、失意,尤其从他削瘦的
背影望去,更有一分孤伶九分凄凉的感觉。
  皂衣老者的眉须快要全白了,他满脸老态的皱纹,显然是告诉人家他曾经历过了人世上
的酸、甜、苦、乐和悲欢离合。
  当他紧抿的唇角,又是告诉人家他在忍受着,甚至是煎熬着一件别人无法承担的痛苦。
  他虽然手握着钓竿,尽管他脸上沉穆着,毫无笑意,但决不像是很用心的在等鱼上钩,
倒像是入定的老僧,在思索,在沉思……,又像是在聆听风拂动梢叶的声音,静听河水流动
的声音……,反正他不像是在钓鱼就是了,一点也不像。
  “爷爷,鱼上钩了没有?”
  忽然,一声娇唤传来。
  茅屋的后门被打了开来,走出一名白衣少女。
  这名白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光景,长像很是可爱,明眸、皓齿、红腮、巧鼻、樱唇;
尤其肩后的两条小辫子,更是显示着她的纯真、朴雅。
  从她不沾胭脂的脸蛋上看来,她是属于温柔乖巧的女孩子,她穿着一袭紧身的白色劲
装,以及白色镶绿花边的绣花鞋,仿佛就是一朵白色的百合花,从她纤巧、婀娜、娉婷的倩
影,无法闻出一丝人世间的险诈、阴毒,显然是温室里的一朵小花,并未尝过人生的冰霜、
暴雨、恶风,只有洋溢着太多的天真、纯洁。
  如许深山,竟有如此绝色少女,该是多么令人惊讶的事,不免要使人感慨遗珠之憾,毫
无疑问的,这的深山只有这一朵小百合,她滋润了这山肌,她美化了这水肤,但简陋的茅屋
显然是大大的委屈了她。
  一双黑白分明,如秋水流盼的眸子,微微透着一般少女对梦的憧憬,仿佛蒙上了一层若
有似无,若实似虚的淡雾,但闪眨之间,又充分流露出她的聪敏、伶俐——那是一只很美且
能传神的眸子。
  “爷爷,天要暗了,我们吃饭吧,爱凤把饭都弄好了咧。”
  她一面蹦跳着她轻盈娇小的身驱,像清晨画眉鸟的鸣叫,她露出了她洁白的牙齿,随着
一摇一荡,撇下了世俗的烦忧,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不是吗?
  谁看了,谁都要停止任何思维去端详她、凝视她——不带一点儿歹念邪意的去端详凝
视。
  石上的皂衣老者像是从梦中醒来,轻哦了一声,赶紧回过头来,脸上的严冰死板像是被
春风沐化一样,浮出了一个亲切、慰藉的笑容,他扬手回呼着,人虽老,声音倒还蛮挺健的
哩。
  “爱凤,我的乖孙女,你猜爷爷钓了几尾啦?”
  白衣少女爱凤的步子很是轻盈,不过是一两步的便跃至皂衣老者身畔,显然她是学过武
功的人,爱凤撒娇似的揽住皂衣老者瘦弱的肩头,卖乖的眨着长长的眼睫,娇声道:“我猜
一定比你早上猎到的布谷鸟还多,对不?”
  “那还用说啦。”
  拂了一下稀疏而斑白的短须,皂衣老者呵呵笑了一声,爱怜的抚着爱风的小辫条,朗声
说道:“小丫头,爷爷不钓则已,一钓便满载而归,你又不是不知道。”
  “爷爷,你别吹了,上次你就连一个鱼卵子都没捞到,你忘记了吗?”理了一下鬓发,
爱凤笑着道,粉腮上隐隐的旋起两个梨涡,很是着入迷。
  “那是因为爷爷捕了一条小鹿,太累的缘故。”
  呵呵笑着,皂衣老者睁着眼说道,他忽然感到钓竿一阵轻动,连忙轻巧的拉起了钓竿。
  “哇!好大的一条鱼!”
  但见一条比人掌还大的红尾鱼,被钓了上来,爱凤欢跃着叫着,她像是捡了一个大元宝
一样,又兴奋又紧张的帮着她的爷爷,七手八脚的把蹦跳挣扎不止的鱼从钩上取下来,然后
放入鱼篓里,她看清了篓里的鱼数,又欢悦的叫着:“哇,好多咧,咱可吃好几顿!”
  “你可得相信你爷爷的功夫了吧?”皂衣老者得意的笑说着,并且开始收起他的钓竿。
  “爷爷,你辛苦了。”
  爱凤提着鱼篓,体贴的附着老者的背梁,柔声说着:“热水已准备好了,你去好好洗一
个澡,凤儿煎鱼让你老人家下酒。”
  提着鱼竿,皂衣老者爱怜的揽着她的肩胛,呵笑着道:“爷的乖孙女。”
  正说着,爱凤忽然伸手指道:“噢,爷,你瞧,上头流下一大堆东西。”
  皂衣老者闻言,回眸望去,老者的眼力显然还很行,只眯了下便道:“是些断木,一定
是前天的一场暴雨所摧折的树木,掉进河里,才流到这儿来的。”
  说话之间,那批树木已流至他们的视野内,他们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树木有十来只左右。
  “爱凤,咱进屋里去,今儿鱼煎两条便够了,剩余的放入水槽里。”
  转过身子,皂衣老者见没什么好看,便说道:“不过多煎几条也不妨,吃不完的和鹿肉
一起盐起来……”
  他话没完,爱凤突然睁大了眼,惊呼道:“爷,有……有人!”
  “有人?”
  愣了一下,皂衣老者闻言望了一下四野,但见空荡荡的,不解的说道:“这时候哪会有
人?这里白天都见不到人影,何况现在入夜了。”
  “不,我是说在河里。”
  红红的脸蛋吓白了,爱凤伸手指着上游,颤着声音,说道:“是……是河里……的那,
那树木上……”
  皂衣老者忙不迭转首望去,也不自觉的吃了一惊!
  这时那批流木已快要漂至他们站的地方。
  天色虽已是很暗了,但他俩仍能很清楚的看到,在那批断木当中,有一截足以两人以上
才能合抱的大木上,载着一个人,缓缓飘流。
  那人被树枝盖去了一大半,所以皂衣老者一瞥之下,竟也没发现。
  那人不是谁,正是失足坠崖的“鬼见愁”邵真。
  但见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那树干上,他的衣服被树枝牢牢勾挂着,显然是这个原因才能
使他不翻落到水底下去,他闭着眼,身上好几处有流血的迹象,一片红红的,很明显的是受
了伤,他的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苍白得像张纸,无法使人肯定他是否还活着。
  白衣老者祖孙俩,一时之间竟呆立如木,尤其是爱凤已吓得要昏过去,她手上的鱼篓已
滑落在地上,似乎在她有生之年还未曾见过此种骇人场面。
  到底还是皂衣老者有历练,一愣之后,随即镇定下来,急声说道:“凤儿别怕,咱快救
人尸
  一抛钓竿,便想跃下水去……
  忽然,他叫了一声,脸色整个沉肃下来,呆立不动!
  这时爱凤显然也回过神来了,也连忙说道:“爷爷,我们快把他救起来!”
  说话之时,便想拔步,忽又见皂衣老者兀立不动,奇怪的回首望去,只见皂衣老者整个
脸忽地像冬天般的冻结起来,两眼射着愤怒的火焰……
  爱凤吃了一惊,不解的问道:“爷爷,你是怎么啦?”
  但皂衣老者是听而不闻,兀自像中魔般的呆立着。
  “爷爷,咱快救人呀!”推了一下他的臂膀,爱凤急着叫道,
  “不!”
  皂衣老者突然摇了一下,咬牙说道:“那人已经死了,咱救也无用!”
  “你怎能确定他是已死了呢?说不定还有救呢!我们要是救慢了,他才真的要死了!”
  望了一下河中的树木,已快流到眼前来了,爱凤转首望住皂衣老者急道:“再说,他如
真死了,咱也得该帮他埋葬啊!”说罢,便要跃入河里……皂衣老者突然揪她的衣角,冷声
说道:“凤儿,听爷爷的话,别管他,咱回去!”
  “不!咱怎能见死不救?”愣了一下,爱凤料不到自己的爷爷竟会这样,吃惊的叫道: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一件大善行,爷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爷叫你回来听到没有?”皂衣老者突然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陡地呆住于地,显然爱凤是料不到皂衣老者竟会如此对自己疾言,故而愣了!
  皂衣老者似是未曾这样对待她的爱孙女,一喝之后,他自己厉色一下,马上转颜换色,
温柔的说道:“凤儿,爷肚子饿了,我们进去吃饭吧。”
  说话之间,树木已飘过他们站的地方,缓缓向下游流去……
  “不,爷爷不救,凤儿自己去救!”猛然一挣,爱凤挣脱了皂衣老者,扑通一声,跳进
水去,急忙游去,抓住邵真那截树干……
  皂衣老者似没想到自己孙女如此倔强,想拦阻已是不及。
  爱凤的手脚很灵活,只不过一下子,便把树干推至岸边,她不避讳的俯下头,在邵真的
胸前听了听,又按住他的腕脉,发现还有些微微气息,连忙把邵真抬在肩上,走上岸上去,
迳自走向茅屋里……
  皂衣老者像僵死的挺立着,他像一个没有知觉的物体,呆呆的,傻傻的睁着两只眸子,
像是望着远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他没有注意自己的孙女已把人救进屋里去了,他脸上的
表情很复杂,像幻变的天候一样,叫人猜不透他心中的意念。
  他就这样站着,像一块石头。
  爱凤把邵真抱进屋里后,放在一张床上;屋里只有两张床,非常粗简,似乎是自己随便
用木板凑钉而成的。
  房里的设备很简陋,它只是一间屋子,没有房间的分隔,前后开着两道门;右侧摆放着
两张床,和一个小箱子,可能便是衣柜吧。
  左侧是厨房,一具土灶,两个铁锅和一些炊具;稍里一点,放置着两张矮凳和一张四脚
的矮桌子,桌子放着两盘仍冒着热气的青菜和一碗肉的样子,显然那便是他们的餐桌,尚未
动用的晚膳。
  爱凤显然非常心急,她已顾不得自己全身湿淋,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意念救人!
  她从灶炉旁取出仍未熄灭的火种,点燃了壁上挂着的油灯,立见火光一亮,给予室内一
片光亮,但仍嫌光线不够,以一般住户水准来讲的话。
  她把灯火移近床边,俾使能够更看清邵真的伤情。
  邵真全身湿透自是不用说,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尤其唇皮已要转为青色了。
  他的胸前,两臂和两股皆有着伤口,一片殷红,显然他的伤势已是非常严重了,至少从
他一动也不动的神情看来,可以这么说,他老兄已是风雨中的残烛矣!
  爱凤伸手触摸他的额角,但感一片阴凉;又伸手触摸他的鼻口,只觉气若游丝,情形之
严重,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爱凤虽也心急如焚,但一时之间却也呆愣如木,尽管她有满腔救人之心,无奈她活了这
么多年以来,从未有救人的经验,竟觉不知如何施救,事实上,她能够把一个死人(可能会
是),抱在肩上,着实很不错的了!如换一般像她这种年龄的女孩子,不吓个半死才怪!
  尤其邵真的发髻已松落,鬓发蓬松,又一张苍白的脸,在微弱灯光的摇曳下,倒真像是
鬼魅,即使是大男人,也要感到背梁一阵森凉呢!
  爱凤方才只顾救人,根本没想到这些,现在她定下神来,在思索如何救人,’但眼光一
接触邵真那种惨状,原先的骇惧又涌了上来!
  她到底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女孩子,救人的热情反被恐惧的骇意代替,惊呼了一声,便
想夺门而出……
  “爷爷!”当她一转身之时,发现皂衣老者已缓缓的走进门来,欣喜的叫了一声。
  有个人在旁,尤其是自己的亲人,心中总要安定的多了,爱凤定了定神,惊魂不定的眨
了眨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次,才开口道:“爷爷,那个人还没死,咱快想办法救他。”
  白衣老者在门口停了下来,脸上仍是那副错综复杂,令人难以揣摩的怪异神情;他奇特
的注视着爱凤,一言不发
  “爷爷,您老人是怎么啦?”
  不解的睁着眸子,爱凤茫然的说道:“您不是常说人在世上无义不立,而如今咱见危不
扶,视死不救,岂非不义吗?”
  轻轻的撇动一下紧抿的唇角,撒下了一声微微的叹息,他低哑又显得迷茫的道:“一朝
被蛇咬,十载怕草绳;爱凤,你不曾听过‘救虫不可救人’这句话吗?”
  “爷爷,我不懂您的意思。”
  如兜了雾般的摇了摇头,爱凤忽然流下眼泪来,哽咽的道:“爷,您在凤儿的心目中一
直是一位仁慈而又可亲的爷爷,您是世上最伟大的爷爷,但现在您为什么要动摇我对您的看
法呢?爷,您真的见死不救吗?”
  说到这里,神情一阵激动,转过身子,掩脸痛哭,像是喃喃自语的道:“这位侠士,看
来你是死定了,你为什么要受伤呢!你是活该,你虽被我救起来,谁叫我有这样的爷爷呢!
你该被别人救起来的,别人的爷爷一定会救你的!”
  皂衣老者轻轻一震,眯了一下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像是喃喃的自语道:“这便是我
侯家的血统么?”
  语毕,又是一声轻叹,缓缓的抬步走至爱凤身畔,沉着声道:“凤儿,爷爷答应你救
他……”
  不待他说完,爱凤连忙转过身子,破涕为笑兴奋的道:“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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