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宗-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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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有了场地,又有供货渠道,最缺的便是人手,但普通的杂役,可以由地龙洞主和祁叶荣等云荡山人帮忙招募,附近的七国三原,诸多凡人,这些都是上好的劳力。
而有炼器经验的杂役,学徒甚至炼器师之流,可从天工坊调动,处置起来,倒也不算困难。
一切的关键,都是自己在坊里的地位要高,权力要大。
如果顺利办起,以后李晚无论去到何方,都可以有个稳定的宝材来源,甚至靠着经营作场,不用炼器,也足以衣食无忧了。
先期营建需要钱财,李晚现在手头无钱,不过这次拍卖冰螭剑和十件珍品真器,得到不少收入,于是去找公输元,告明此事。
公输元得知李晚来意,并不意外,当面给他算账:“李道友,那十件珍品真器,诸宝材,场地,人工,都是坊里提供,所以要按照平常的抽成规矩来,这个你没有意见吧?”
李晚道:“理应如此。”
“那好,鉴于这次拍卖空前成功,坊里决定把抽成由每件三成,提高到每件四成,十件珍品,共计售得五百二十五万,你应得的部分就是二百一十万,而拍出一千二百万的冰螭剑,大部分宝材是由你自己准备,主要的贡献也在你自己身上,坊里便不抽成了,但举办拍卖,邀请宾客,这些都是运营所需,应当交纳部分给坊里。”
李晚略为沉吟,感觉这笔账倒是公平地道,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于是问道:“要交纳多少?”
公输元笑道:“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
李晚微微一怔:“请讲。”
公输元道:“本来这类法宝,经由坊里帮忙拍卖,至少也要交纳一半所得,但大小姐说这次特事特办,你为坊里争了光,又是新晋供奉,就免除了,一千二百万悉数给你,下不为例!”
李晚吃惊道:“都给我?”
公输元道:“不错,你现在可从我这里领取一千四百一十万!”
李晚闻言,再次吃了一惊,这次的炼器,可还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当然这也是大小姐的情分,本来按照坊里规矩,天工坊是要参与抽成的,具体数目因各件法宝价值而定,这次卖出冰螭剑,天工坊举办拍卖功不可没,也要抽取不少,但大小姐一口气就把它们免除了。
公输元这时又道:“不过……”
李晚苦笑:“不过什么?公输长老,你老有话,不妨一次讲完。”
公输元哈哈一笑,道:“也没什么,李道友你不必紧张,无非就是今后你若为天工坊供奉,要注意一些事情而已。”
“公输长老请讲。”
“嗯,你稍微记着便好,比如供奉在各种场合,都不能贬斥同坊名师,不能败坏坊里声誉,不能出产残次伪劣法宝……”
公输元说了一些事情,都是坊里的规定。
李晚沉吟一阵,又再追问其中条款。
提名供奉并非儿戏之事,成为了供奉之后,坊中的炼器师也不仅仅只是地位上升,更有自由组建作场,外出云游历练,代表天工坊与主顾洽谈生意等等特权,若用世俗王朝来比喻,相当于一方诸侯。
身为诸侯,当然不允许做出公然反叛,另投他国,或者自立为帝,接纳他国使者等等行径,但在各自封国,却拥有莫大的自由,合作的关系比从属更多一些。
李晚努力争取供奉之位,正是为了这自由,也就悉数答应下来。
公输元又关心了一番李晚建立作场事宜,得知他建立这作场的初衷,是为自己供应宝材,欣然提醒道:“若要人手,尽管去寻大小姐。”
李晚于是又再去寻大小姐,依旧谈及自己作场之事。
大小姐道:“你放心,这些事情,坊里会包办的,今后一切按章行事便是。对了,我还要恭喜李道友,现在坊里已经正式提名你为供奉,最迟一月,就能正式确定下来了,如今已在为你制作新的印信,以及通传工坊各处据点。”
李晚欣然道:“多谢大小姐。”
他深感满意,又再主动和她谈及未来之事。
在这方面,大小姐的经验无疑比他丰富得多,大小姐不仅年长了他几岁,更是自幼就执掌家业,对炼器、贩售、经营的了解,都不是他这个半道出家的炼器师所能比拟,当即提出许多宝贵的建议。
李晚一一用心记下,大感深有收获。
第一百二十九章月下谈心
几日后,买下冰螭剑的玉蟾宫管事,一名符姓修士来访。
此行是坊里专门安排的应酬,李晚也因着其是大主顾,专门抽出时间接待。
符姓修士是一名福态中年,一见面便热情地主动上前:“李老弟,想见你一面,可真是不易啊。”
李晚笑言道:“符道友说笑了,您是大主顾,坊里安排你我相见,又怎么会不易,之所以推迟到如今,是因为我还没有把损耗的精神恢复过来,演示冰螭剑诸功用也不易。”
符姓修士微微点头:“那就有劳李道友指教了,这把剑,是符某替风道友所购,届时我一并将你所授法诀与它转交。”
李晚伸手道:“我们到试剑场去,请!”
但凡天工坊售出的法宝,都有专人跟进处置,珍品以上品级的,更是有管事负责,不过这教习驱驭法诀和法宝所有特效,乃是私密之事,一般主顾上门,都由炼器师亲自接待。
这些都早有章程,李晚也没有把冰螭剑的所有秘密和盘托出,而是把该演示的演示一番,然后又交给符姓修士一方用玉符封好的锦盒。
这锦盒里面,装有李晚写给真正买家的密信,里面就提及冰螭剑斩断烈皇的真正秘密,以及各种催运之法,与内蕴的禁制法阵一一对应。
这把剑,蕴含着一个集中主人全身法力,化成剑煞的特效,激发出来,鬼神辟易,十分的犀利。
符姓修士离开之前,问李晚道:“李道友可还有什么要符某转告风道友的?”
李晚道:“我该说的,都已经在这封信里,不过此剑就是与宝器相比,也不遑多让,还望风道友珍重。”
符姓修士道:“符某记住了,一定原话奉告。”
说罢便告辞离去。
又过了几天,李晚在府中遇到坊里执事前来相请,仔细一问,却原来是坊里终于把他晋升供奉的事情敲定下来,正要请他过去。
李晚欣然前往议事厅。
到了地方,李晚没有看见古长老等人,但却发现,自己比较熟悉的大小姐,公输元,莫长老,云长老等人,全都来了,还有一众管事模样的修士,也都肃然而立,摆出了欢迎的阵势。
李晚吃了一惊,道:“让各位久等了,真是抱歉。”
“李道友,快快进来,今天可是坊里正式授予你供奉名位的日子!”公输元笑道,亲热地迎了上来。
大小姐道:“李道友,请接印信,密纹告身,新裳等物。”
她从身旁的案上,取过一方锦盒,郑重交到李晚手中。
李晚知道里面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供奉名位,不由也泛起一丝激动,接过了它。
大小姐欣然道:“现在我以代坊主名义,聘请李道友你为本坊供奉,希望李道友能与本坊精诚合作,同舟共济。”
李晚笑道:“蒙大小姐看重,各位同仁厚爱,李晚铭感五内,定不敢有负这供奉名位。”
公输元等人哈哈笑道:“恭喜恭喜,李道友!”
“今后大家还要多多携手,共创佳业啊。”
在热烈和谐的气氛中,众人恭贺了李晚一阵,这场面虽然并不盛大,但也叫李晚感觉到了由衷的喜悦,到如今,他终于也正式成为天工坊供奉,比以往更进一步了。
正如公输元前些日子所言,他的身价剧增,许多事情都不同以往。
不久,众人移步到大小姐府中吃喝一顿,当作是给李晚祝贺。
宴后,众人散去,李晚打算离去之时,大小姐却出人意料叫住了他。
“李道友,你留一下。”
李晚看着大小姐清冷美貌的面庞,微讶道:“大小姐还有何吩咐?”
大小姐温言道:“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李晚心中一动,微笑道:“有何不可?”
且不说大小姐是他的东主,单只她本身就是位美女,李晚也非常乐意和她相处,于是跟着她来到后院。
春风吹皱院中池水,树影轻摇,满院飘香,沁人心脾。
大小姐婀娜的身姿在前方款款而行,忽地停了下来,面向李晚。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四周侍女下人早已奉大小姐之命退下,李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欣赏她的绝美容颜,只感觉大小姐刚刚喝了几杯酒,白皙美艳的脸庞,布满着一种桃花似也的娇艳红晕,更显动人。
这比往昔更多几分朦胧与神秘,月下看美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李晚眼中没有却丝毫轻浮。
来到天工坊几年,他对大小姐的事迹渐渐了解,越发知道,当年大小姐十岁持家,没有像自己一般得到《器宗大典》,咸鱼翻身的奇遇,想要与古长老等人的顽固一派相斗,是多么的不容易,身为天之骄女,毅然放弃金丹大道的前程,改修炼器一途,又是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
而且这是名门闺秀,不是像珍姬一般的异族女子,与名门闺秀相处,需要考虑更多是身家,门第,礼法,责任,而不是其他。
他对这位大小姐,隐隐也有几分敬重和钦佩。
“李道友,坐。”大小姐似乎怀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李晚的偷偷观察,温言说道。
李晚也不客气,就在靠近大小姐娇躯的石椅上坐了。
大小姐身躯微僵,显得有些不太适应,但她已经先行坐下,起身离开就显得有些失礼了,只好就这么说话:“李道友来到我坊已经五年了,如今更是就任供奉一职,一切可都感觉还好?”
李晚道:“一切都好,多谢大小姐关心。”
大小姐道:“我坊素来以人为本,一切尽都是为炼器师,你若遇到难事,无论关乎炼器,还是自己的个人私事,都可以提出来,坊里豢养那么多执事杂役和管事,就是专门为炼器师客卿,供奉们效劳的。
现如今,坊里正值多事之秋,还望李道友养好元气,奋力勉之!”
这是大小姐的关怀和激励,李晚自然点头称是。
大小姐又问了一番李晚在坊中的处境,叮嘱他要爱惜身体,才能多为坊里效劳云云。
这些都是普通平常,关怀下属的话,李晚听了,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触,但也打心底里涌起几分暖意。
都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哪怕玄门中人境界再高,修为再深,这些爱好憎恶也在所难免。
两人聊了一会儿,却又转到了如今坊里的形势。
大小姐略显忧郁,问李晚道:“李道友,你对古长老他们看法如何?”
李晚略吃一惊,心中暗想,这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
不过李晚对这群人素无好感,也不忌讳说出来:“我感觉古长老他们对我素有敌意,我对他们也无甚好感。”
他说着这话,看着大小姐的面色,也不知道她作何反应。
大小姐轻叹了一声:“以前他们,并不是这样的。”
李晚心中一动:“以前?”
大小姐道:“李道友来到坊中时间不长,大概也只知道,坊里分成坊主,长老两派,彼此掣肘,争夺,试图全取工坊产业,是吗?”
“难道不是吗?”李晚心中有些奇怪,为何大小姐这位少坊主,对自己说这些交心的话,仿佛丝毫不避忌家丑外扬。
不过,大小姐愿意跟他交心,述说衷肠,他也乐得倾听。
李晚一时间还没有自觉,其实他也已经是坊主一派的重要诸侯了,大小姐对他说这些,并无不当。
大小姐道:“倒还真是如此,不过万事必有其因,李道友可又知道,是什么导致如此?”
李晚略为沉吟,道:“应是贪心不足。”
贪心不足,可以代指很多东西,比如贪婪,野心。
在李晚看来,这些长老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般,是贪图坊里的产业所致。
当然还有另外一大原因,他没有说出来,免得惹大小姐生气。
坊主一脉沦落至此,也实在太窝囊了,这是实力不足以保住祖宗基业,要被乱臣贼子谋朝篡位的征兆,如果真到那一步,也怨不得别人。
大小姐听了他的话,却出乎意料地轻轻摇头,叹惜道:“你说的只是表象,其实还有另一点,才是更为重要的原因,也是我认为的根本所在。”
“哦?愿闻其详。”李晚有些诧异。
大小姐轻轻道:“是器量。”
李晚有些疑惑,看着大小姐。
大小姐仿佛见惯了这样的眼光,淡淡地解释道:“当年先祖与诸位长老前辈筚路蓝缕,开创基业,又再经过几代勤勉,方才把天工坊经营到如今的地步,可是一直以来,天工坊都只能偏安于天南一隅,从未开眼望过天下,整个天南东部,七国三原的宗门世家势力,大多也是如此。”
大小姐继续道:“以前的年代,先祖同样弱小,甚至曾经连炼器用的宝材,炼成法宝的酬劳,都给不起,但却依旧有一群视他若手足弟兄的道友不离不弃,直到度过重重难关……”
李晚嘴唇微微张开,感觉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长老一脉的那些人贪鄙可恶,他们的先祖,却忠义无双?
第一百三十章器量
大小姐道:“你不必惊讶,当年的情况确实如此,整个天工坊的基业,就是先祖和他们一起打下,按道理说,就算要我将整个天工坊全盘托出,交付他们,也是应该,可你知道我为何要执掌坊主之位,一直始终不肯退让?”
李晚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小姐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如果我告诉李道友,我之所以如此,是不放心他们经营工坊,生怕他们把整个天工坊的基业都败光,李道友相信吗?”
李晚道:“如果别人说这话,我不相信,但大小姐这么说,我却相信。”
大小姐奇道:“为何?”
李晚道:“因为大小姐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撒谎。”
大小姐道:“李道友,你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呀。”
她在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显露出几分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态,似嗔似喜,笑颜如花。
李晚看到,不由一怔。
大小姐似乎察觉到李晚眼神不对,面色微微一红,继续说道:“我是真的担心,大家争来斗去,到时候,却都落得两手空空。这不是可惜两字可以道尽,这意味着数十家族从此没落,曾经和先祖一同并肩奋战,努力过的前辈血脉,也会沦于平庸,甚至连能否继续繁衍,都未可而知。”
李晚暗自点头,修真界中,散修生存不易,就此断了子嗣,是很常见的。
“其实,我所说这些,李道友大可以去查证,我自掌家以来,延续家父善政,推行一系列革新,短短十年不到的功夫,就令整个工坊上下焕然一新,这些年来所接取和料理的工件,更是冠绝铜山,大有一骑绝尘之势。
若不是我,天工坊现在还跟其他的工坊门派一般,沿袭古时师徒传带,敝帚自珍的做法,那些杂役,学徒,也绝无接触艰深工件,料理得井井有条的可能,更不会有散工帮佣,计件抽成,定契联络这些手段,更不要说长久以来,天工坊上下越来越多的炼器师子弟,家人,亲友无法安排……
古长老他们一心想要坊里的产业,想要权柄,红利,但却忘了,这些并不全都意味着索取,还应当有所贡献。他们炼器或许是一把好手,但论经营产业,怕是连守成都难,我又怎么放心把前辈先人的心血交给他们!”
她说到担心处,蛾眉紧锁,秀目含忧,再转到得意之处,却是眉飞色舞,充满了骄傲和自信。
李晚甚至隐隐感觉,她的身上有一团令人不敢逼视的光辉气势散发出来,一瞬之间,把她的形象衬托得无比伟大。
“厉害!”
李晚暗暗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