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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园青坊老宅作者:杨黎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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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只有朱银娣一个人,想把事情告诉女儿,又担心亲家母笑话,两家并不和睦。朱银娣突然感到自己是这样的孤单,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时,听到有人敲门,还没等她去开门,丁主任自己推门进来了。
  原来,两位警察来找丁主任,说钱启富牵涉到一桩案子,具体是什么案子没有说,只是来找钱启富到公安局去说清楚。
  丁主任是个认真的人,她负责的居委会内有人被公安局带走了,而且还是自己领着警察去的,她当然要把事情弄明白。当年程翠玲仅仅是个“问题青年”都让她操碎了心,今天一个平时在自己面前循规蹈矩的人被警察带走了,不弄清楚她觉得是自己的失职。钱启富被带走后,她一个下午都在到处打听钱启富的事,最后才打听到跟一个什么港商,还有文物有关。丁主任就觉得事出有因了,钱启富旧社会就是开古玩店的。
  她连晚饭都没吃就来到老宅,把情况告诉朱银娣。
  没等朱银娣开口,丁主任就说:“你们家老钱是怎么回事,听说是倒卖文物?”
  朱银娣一听就明白了,她马上想到这段时间钱启富带回来的钱,想到床下那两个钱罐子。
  朱银娣问:“丁主任,我家启富现在关在哪儿?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丁主任说:“好像还在市局。你是家属,去问问办案人员让不让你们见面。”
  朱银娣马上就去了市公安局。公安局机关里的人早已下班了,灯火通明的地方是治安大队和刑警大队。带走钱启富的警察既不是治安大队的,也不是刑警大队,而是经保科的。经保科办案的方式和刑警大队不同,他们办案没有侦破刑事案件那样急,何况带钱启富是协查案件。钱启富的事还没有弄明白,不能关到看守所里去,就临时关在刑警大队的羁押室里。
  朱银娣在传达室里打听钱启富关在哪儿。值班的是个退休警察,看上去像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他戴着一副老花镜,在登记簿上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叫钱启富的,于是就告诉朱银娣没有这个人。
  朱银娣不甘心,乘人不注意就朝着灯火通明的地方去找。刑警大队的临时羁押室就在公安局院子的旁边,那儿也灯火通明,这时正好抓了几个斗殴的人,送往临时羁押室。朱银娣跟在后面走到羁押室的门口,一眼就看到钱启富靠在羁押室的大铁门旁边,眼睛苦巴巴地望着外面,满脸都是油汗。
  这个情景让朱银娣受到很大的刺激。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躺在床上,整夜无法入眠。没有钱的时候,虽然全家受穷,但日子过得还太平,如今刚有了一点钱,钱启富就去坐牢了。钱,有什么用?
  朱银娣流着眼泪在心里说,我不要钱,我要丈夫,我要过太平的日子。
  这时,朱银娣又听见门响了一下。她没有起床,而是抄起一只扫床的扫帚,猛地朝着门扔去。
  天刚麻麻亮,一夜没睡的朱银娣起床了。她也不开灯,第一件事就是摸黑钻到床下,把地板下那两个钱罐子搬了上来,把里面的钱全部倒在床上,一五一十地数起来,数完一遍再数一遍,没错,两次的结果都是八千七百二十九元一角二分,还有一部分押在货款上了。朱银娣心算了一下,大概总共有一万五千多元,她从孩子们的旧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把余款七千元,写了一张欠条,然后连同床上的钱,全部结结实实塞到两个罐子里。
  然后,她认真地梳洗一下,就坐在床前等天明。
  时钟终于指向七点半,朱银娣出门了,怀里一左一右抱着两个钱罐子。
  朱银娣又来到公安局,她朝那个临时羁押室走去,在门口被那个传达室的退休警察拦住了:“喂喂,又是你呀,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来过了,我说了没有你要找的人。”
  朱银娣头也不回地说:“有,有,就关在前面那个房子里。”
  传达一听关在临时羁押室,更不让她进去了,“等等,等等,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进去就进去?”
  朱银娣站住了,回头说:“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公安局,关着我丈夫钱启富,我当然要进去,我去自首!”
  经保科的一位副科长这时正好经过,听到“钱启富”三个字,又听到“自首”,马上就喊住了朱银娣:“喂喂喂,你是钱启富什么人?”
  朱银娣扭头一看,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人,有警徽,戴警帽,就说:“我是钱启富的老婆,我叫朱银娣。”
  “你来自首什么?交待什么问题?”副科长问。
  朱银娣听这口气像是个负责的,就问:“您是……”
  副科长说:“我是负责钱启富案子的。”
  朱银娣舒了一口气,她将怀里两个瓦罐朝经保科副科长怀里一塞,说:“来,都给你。”
  副科长不知道瓦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本能地往后一让,两个瓦罐就落空了,掉在传达室门口的水泥地上。“啪!啪!”两声,瓦罐摔得粉碎,瓦罐里的钱撒了一地。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使钱启富成为万元户的是程基泰,让钱启富一夜间变为阶下囚,所有的钱都化为乌有的也是程基泰。
  听到黄瀚浩讲了女儿在香港的真实经历,程基泰既对女儿牵肠挂肚,又产生一股莫名的怨恨,但又不知道怨恨谁。怨恨黄瀚浩?没道理,不是黄瀚浩害了女儿,只是他说出了真相。当然,说出真相,有时也是很残酷的。黄瀚浩走后,女儿一直没有消息,又联系不上,程基泰心中的焦虑,变成了更大的怨恨。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钱启富有那么多的钱。
  一个刚退休的对眼,哪来的那么多钱?一堆一堆的,天天都在数!难怪钱启富和黄瀚浩缠在一起,偷偷摸摸的总在回避自己,原来是他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钱,准是黄瀚浩给的,但为什么黄瀚浩给他那么多的钱,而没有给我程基泰一分钱?
  程基泰把头都想疼了:黄瀚浩是个商人,而且通过几次接触,感觉到他还是个精明的商人,绝不是一个慈善家,不会无缘无故地给钱启富钱。如果他是慈善家,应先给我呀,我家里的经济状况比钱启富家差多了,何况,是我女儿介绍黄瀚浩来宜市的。
  黄瀚浩会无缘无故地给钱启富钱,而且给那么多,这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程基泰突然想到,黄瀚浩是做古玩生意的,钱启富旧社会是开古玩店的。程基泰脑袋一大:他们莫不是在悄悄倒卖文物?
  这还不是程基泰要告发钱启富的原因。程基泰首先想到的是,倒卖文物是犯罪。如果案发了,钱启富认识黄瀚浩是我介绍的,必然会把自己牵连进去,到那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经过几天的苦思冥想,程基泰觉得自己只有一条路可选择,那就是报案。由公安局去查,查出来是,自己可以撇清责任;查出来不是,自己也好放心。女儿在香港,总要回来,自己不出事,女儿回来还有一个窝,自己出事了,女儿可能就永远不回来了。
  程基泰在公安局门口徘徊了很久。每一次鼓足了勇气朝公安局大门走去,走到旁边就莫名其妙地拐了个弯,又走回来。想了半天,再朝公安局大门走去,走近了,又绕开了。程基泰最后决定,还是写一封检举信,当然是匿名的。
  检举信转到了经保科,尽管信中检举的内容写得清楚明白:倒卖文物。如果属实,当然是一桩重要的案件。但,检举人是匿名的,也没有提供人证物证,只说怀疑。改革开放如火如荼,经济领域里很多事情的界线变得模糊起来,以内部经济保卫工作为职责的经保科,也弄得焦头烂额。这封检举信并没有引起他们特别的重视,只是决定先了解一下情况,他们从迎江宾馆保卫科了解到,港商黄瀚浩已经走了多日。找不到港商黄瀚浩,就找一下钱启富吧,到园青坊居委会一找丁主任,丁主任就直接领着警察到了钱启富的家,把钱启富带走了。
  本来,公安局并不了解多少事实,只是处在初步调查阶段,加上那天已经到了下班时间,都没有认真地讯问,就把钱启富放到临时羁押室,准备第二天再向他了解情况。结果,第二天一上班,朱银娣抱着两个钱罐子来了,这就让钱启富的事变得复杂了。
  一个退休职工,一个只开着一间小服装店的个体户,哪来一万多块钱?钱启富没事也有事了,从临时羁押变成正式收审了。
  公安局留下朱银娣进行了差不多一天的审问。反反复复地了解港商黄瀚浩的情况,还有这笔钱是怎么来的。虽然朱银娣差不多每天都在数钱,但,她确实说不清黄瀚浩的情况,也说不清这些钱是怎么来的。她只知道,黄瀚浩是程基泰介绍给钱启富认识的,钱启富和他下了两次乡,买了什么,她不知道,钱,是钱启富每次回家带回来的。至于钱启富和黄瀚浩在一起干了什么,朱银娣说,她真的不知道。
  程基泰匿名告发别人,结果把自己也弄进去了,经保科要他明明白白地讲清楚,他是怎么认识黄瀚浩的?黄瀚浩是什么人?
  程基泰也说不清黄瀚浩,只说是女儿介绍他来宜市的。于是,公安局怀疑这是一个文物走私集团,而且把程翠玲也牵扯进来了。公安局也把程基泰关在临时羁押室了。
  傍晚,公安局把朱银娣放了。朱银娣像做梦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了老宅,正是家家吃晚饭的时候。走到二进家门口,看到张和顺家开着门,张家一团和气地围坐在饭桌前,热气腾腾地吃着晚饭,朱银娣突然感到这比什么“万元户”都幸福。没有那些钱,没有那些钱罐子,她和钱启富两人在家喝粥,多好。
  打开房门,朱银娣没有开灯,更没劲烧饭,躺到床上感到全身都散架了。
  这时,住在下厢房的唐秋雁推门进来了:“朱妈妈,没烧饭?”
  朱银娣没有兴趣,也没有力气回答唐秋雁的话。
  唐秋雁又问:“朱妈妈,我帮你烧点什么吃的吧?”
  朱银娣有气无力地说:“谢谢你,我已经吃过了,想睡一会儿。”
  唐秋雁就知趣地出去了,从外面把朱银娣家的门带上了。
  在公安局折腾了一天,朱银娣真的累了。一会儿,像昏过去一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还让不让人活啦!”好像是杜媛媛的声音。
  ·16·
  第十六章
  中午,杜媛媛夫妇俩一前一后,一人背着一个蛇皮袋回来了。
  在街上看到背着这种蛇皮袋的人,不用问,都是做生意的个体户。所谓蛇皮袋,是一种红蓝白条相间的塑料编织袋,这种塑料编织袋既便宜又结实,经拖耐磨,使用方便,被个体户广泛采用。改革开放之初,经济搞活最大的特点就是“倒爷”满天飞,“倒爷”倒货,主要是从沿海地区往内地倒,倒得最多的就是服装,这种蛇皮袋就从沿海地区被连同它所包装的货一同到内地来了。
  这段时间杜媛媛夫妇俩背着蛇皮袋,进进出出,神神秘秘。今天,他们没有从老宅的大门进来。杜媛媛母亲杜阿娇住的那间房曾经改做过店面,临街开了门,平时她们家不开这扇门,今天杜媛媛却是从这扇门悄悄地进的家。
  杜媛媛和丈夫小郑的蛇皮袋里装的都是“大阪西服”。工商局最近查得严,查到了,不仅西服要没收,还要罚款。这些西服进价很低,利润可观,又是不合法的生意,在福建进货时就是一手钱,一手货。运到宜市,批发者和零售者,也是一手钱一手货。因此,西装到你的手上,卖掉卖不掉,货款都已经付出了,如果被没收,就血本无归。还要罚款,有时候一次罚款把一个月赚的钱都罚光了。老宅里住着工商局的张和顺,虽然他只是管菜市场的,杜媛媛还是要提防着他。
  一进屋,杜媛媛就叫了一声:“累死了!”然后把那蛇皮袋往地下一扔,一头倒在床上,散了架似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郑比杜媛媛晚几分钟进门,这是他们俩事先约好的,由于担心被工商管理人员同时查到,杜媛媛让小郑在任何时间都和她保持十几米的距离,万一一个人被查了,另一个还可以脱身,防止被工商人员一网打尽。小郑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也把蛇皮袋放到地上,就去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杜媛媛睁开眼睛问:“找什么?”
  小郑说:“找消炎药膏。”
  杜媛媛又问:“怎么啦?”
  小郑边翻抽屉,边说:“肩膀破皮了,背包背的。”
  杜媛媛一听,就从床上起来,边帮着小郑找药膏边说:“你哟,真是个细皮嫩肉的。”
  杜媛媛帮小郑搽药,发现他的肩膀上真的被蛇皮袋的带子勒破皮了,叹了一口气说:“唉,挣点钱也真是不容易。咬咬牙,等把钱凑足了,我们买个大房子住。”
  小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是上海产的大前门牌,抽出一支,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可能是吸得太猛,被烟呛着了,立即咳了起来。小郑的烟瘾并不大,他抽烟主要是讲派头追时髦,公开场合掏出一包锡纸包的“红牡丹”,给在场的人一人一支,全场扔一圈,你立即成了核心,好有面子。小郑也是个上海人,在工厂时,他只是个小小的钳工,修织袜机的,技术一般,除了长着一张小白脸,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吸引姑娘们注意,他就特别讲派头,除了下班一身光鲜,戴了一块“卡西欧”日本电子表,就是抽锡纸包“红牡丹”香烟。可现在杜媛媛把他抽的烟降级,变成了“大前门”。他抱怨说:“连烟都降级了,还有大房子住?”
  杜媛媛说:“别抱怨了,忍忍,等咱们成了万元户,别说‘牡丹’,就是‘大中华’,我也可着你抽。现在,最重要的头等大事,就是攒钱买房子,去烧饭吧。”
  改革开放十来年了,在这个城市里,人们心理最大的变化,就是有了发财的欲望。杜媛媛一直在做着万元户的美梦,并为此做出了许多牺牲。辞去国营单位的公职,下海经商,就等于断了自己的退路,没有任何保障了,这是需要一定勇气的。社会对个体户有很大的偏见,很多人认为个体户就是坑蒙拐骗,因此个体户得不到人们的尊重。背着蛇皮袋满街跑,对于最爱面子的上海人杜媛媛来说,已经是经历了一个蜕变的过程。改变她的动力当然主要是钱。
  为了钱,杜媛媛精打细算,真的是到了“一个铜板掰开当两个用”了。小郑的烟被她降了一级,而且数量也有控制。小郑是个“妻管严”,家里一切基本上是杜媛媛说了算,他也乐得百事不管。但降低了抽烟标准,小郑很不满,他边起身去烧饭,边嘟囔着:“你也快变成钱启富了。”
  杜媛媛不解地问:“什么意思?我怎么成了‘对眼’啦?”
  小郑回头说:“你现在不也是把一块钱看成两块钱吗?”
  杜媛媛听后哈哈一笑,说:“我呀,我是希望能把一块钱变成两块钱来花。我知道你死要面子,行,如果你还要抽‘牡丹’,就少抽点,你如果还想一天一包烟,你就抽‘大前门’。要面子就没有里子,要里子就别要面子。”
  为了控制小郑花钱,杜媛媛自己首先以身作则,最爱美的她,对自己心仪的服装和化装品也克制着,能不买就不买,生活当中能省则省,一心一意地、五元十元百元的积攒着钱。过去,杜媛媛对风险太大的生意不敢做,现在只要能赚钱,也敢冒险了。她托人从福建贩来“大阪西服”,然后送给别人去卖,卖完了再收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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