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浮图-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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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茵皱眉道:“你没有什么话好说么?”
薜陵道:“没有。”
齐茵道:“那么你……”
她原想说:“那么你真的做过迫奸师父内眷这种邪恶之事了”这句话,可是猛一想到答案,便咽回这句话。
马车突然觉得颤摇起来,想是已开平坦的大道。
齐茵又道:“你不想知道我带你到什么地方去么?”
薛陵道:“姑娘岂肯透露。”
齐茵道:“不错。”
薛陵道:“所以在下还是省省口舌的好。”
齐茵沉吟一下,又问道:“你甚是聪明,骨格也不错,何以武功如此不济?若说朱大侠武功不济,但一则你说过不是,二则连我爹爹也很服气他,可见得他的武功非同泛泛。”
薛陵道:“这事一言难尽,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再者朱大侠虽是把在下逐出门,但一日为师,终身不忘,在下不愿多说。”
他的口气甚是诚恳自然,教人无法怀疑他是虚伪做作,齐茵没有做声,过了一会,马车速度大减,车身上翘,可知正向山上驶行。
她奇异而诱人的装束,使薛陵时时情不自禁的向她望去,尤其是这一层轻薄发亮的黑皮之下的躯,他已曾亲眼见过,因此感受与别人大是不同。
但当他发觉自己涉想及这方面,便暗暗自谴,忖道:“她已经是有夫之妇,名份已定,我焉能胡思乱想?设若我的妻子有此遭遇,被别人如此遐思涉想的话,我有何等感觉?”
这么一想,立时摄心定虑,移回目光,面上泛起歉容,齐茵从上车到现在只看过他一次,然后简直没有望他一眼,这时突然说道:“我长得不好看么?”
薛陵暗吃一,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茵道:“你用力掉转头不瞧,敢是嫌我难看?”
薛陵骇然忖道:“她怎生得知的?”
口中应道:“姑娘完全猜错了……”
他话声才歇,突然心中一阵激动,接着又道:“姑娘不但不难看,而且是在下平生所见最美丽的姑娘,尊夫真是最有福气之人。”
齐茵面上闪过一阵焕发的光采,道:“可是真的?”
薛陵叹口气,道:“自然是真的,在下从不打诳。”
齐茵道:“这话有点道理,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坦白说出后有追兵,本来这话不该告人才是。”她说话之时,眼睛一直望着前面。
她忽讶然道:“你干什么?”
原来薛陵这刻伸手抓住自己的头发,甚是用力的拉扯,薛陵见她不必瞧看也得知自己的举动,不觉惊奇得忘了心中猛然袭到的痛苦。
他坐在右侧,而齐茵则面向左前方,几乎是用后脑对着薛陵。
可是她居然能把他的一举一动瞧得这般清楚,的确是十分出奇之事。
薛陵呆了一下,才道:“在下自从遭遇劫难之后,时时会感到万分痛苦,却又无法发,所以有时做出不大好看的举动。”
齐茵道:“你在内宅迫奸的举动,也是因此而起的么?”
薛陵顿时面色沉寒,过了半晌才道:“在下没有做那种事,姑娘信不信那是姑娘的事。”
齐茵回转头望住他,微笑道:“我相信。”
薛陵反而不信了,道:“在下人微言轻,姑娘怎肯见信?”
齐茵别转面庞,缓缓道:“我想我在你眼中既不算难看,但我换衣之时,你种种熊度表现出是个很有自制能力之人,所以我相信你的话。”
薛陵眼中闪动着感激的光芒,心里恨不得向她跪下叩头道谢,可是他自然没有这么做,也不知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表示心中的感激。
马车一直颠簸驶行,这刻陡然向左侧斜歪,并且迅快前冲,似是向低处飞坠。
薛陵骤不及防,身躯一侧,不但碰着齐茵,竟然滚在厢内,把她整个人压住。
由于车身的颠震,使他更为明显的感觉到她那丰满娇软的身躯是被自己压住,而一时之间,他可爬不起身,倒像是故意的压住她不肯放开。
薛陵深知这个误会后果十分严重,然而此刻却无法改变,车身的颠簸响声已掩住马蹄声,车子急而下,好像是向急峻的山谷滑坠一般。
两人的身躯紧紧的覆压在一起,薛陵的目光无意之中扫过她的面庞,只见她双眸已闭,面泛桃花,极是美艳动人,不由得又联想起她换衣服时的情景。
此时车厢猛然一歪,他们被掀得滚到另一侧,变成齐茵在上薛陵在下的局面。
震荡之中,她的嘴唇忽然贴在薛陵的嘴上,热气互传,也不知是有意抑或无意?
薛陵本来是极有自制力之人,但目下的处境使他感到好像已濒临毁灭的边缘,似乎这马车立刻就会撞在山石上,人车俱毁,生命只是刹那间的事,一切已用不着顾忌,无须自制,于是,热情迸发,迷乱中用力吻她的红唇。
她不但没有反抗,而且大有反应,然后不久工夫,马车下驰速度大减,也不颠簸了,薛陵虽然躺在下面,不算主动,但也感到好像有点不妙,定神一想,这才发觉对方嘴唇已紧紧闭住,使他心中不由自主的冒出寒气。
齐茵娇躯仍然伏在他身上,只仰抬起头面,冷冷的瞧着他,生似刚才亲吻之举乃是薛陵迫她的,所以惹起她的愤怒憎恨。
薛陵索性闭上眼睛,心想我此生已被人冤枉惯了,决不在乎多被冤枉一次。
但她没有离开他的身躯以前,这种感觉滋味总是相当愉快,他想不出她心中转动着什么念头,和何故不爬起身?
过了一会,马车缓缓停住,齐茵上半身抬高一点,突然给他一个耳光,静夜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薛陵仍然闭眼不动,面上可忍不住微露痛苦,那并不是因这个耳光感到疼痛,而是心中的痛苦露诸形色。
齐茵咬牙地低声道:“你这人真是可恶。”
直到这时,她才起身,把银灯拨亮,薛陵坐起来,瞧着她惹人遐思的背影,禁不住连连摇头,齐茵道:“为什么摇头?”这回又是没有瞧他而知道他的动作。
薛陵本来不把心中的秘密说出,但回心一想,反正祸福已定,何不在未死之前,趁此时机吐一口气。
当下道:“在下忽然想起我们见面至今的经过,除了有一次是无意误闯香车,以致失礼之外,其余全部过程之中,在下毫无失礼冒犯之处,可是姑娘却觉得在下十分的可恶,正与世俗一般之人相同。”
齐茵嗔声道:“还说没有冒犯我?哼!我明后日就要远嫁江南,但我连夫婿的面还未见过,就先被你轻薄了,难道如此还不够失礼?”
直到此时,薛陵才发现了她不须回头便可瞧见自己的秘密,原来在前方角落有一面小镜,用一方丝巾遮住,齐茵瞧着他之时,是运气吹起丝巾,或是用手中细鞭拨开,倏隐倏现,若不是她嗔怒之下忘了掩饰,便以细鞭撩开丝巾,实在极难发觉。
她的话,薛陵完全听见,本来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驳她,但回心一想,她一个女孩儿家自然气量狭隘,目下痛悔之下而归罪于他,实在不足为奇,自己堂堂七尺之躯,岂能与她一般见识?
当下不再言语,见她跃下马车,便也跟了出去,星月微辉之下,但见马车所停之处是座深谷,四周都是峭立千仞的峰岭崖壁,无怪马车先是上山,其后又急而下。
他打量四周景物之时,齐茵却在打量他,眼中光芒不住的闪动,似是心中有好几个念头,正在抉择其中之一。
薛陵装做不知她瞧看自己,目光仔细的投向四周巡梭,最后停在右方一堵石壁下面的一个巨大洞穴之上,心想她把我带到此谷之内,古怪恐怕就在此洞之中。
正在转念之际,齐茵轻轻一跺脚,道:“罢了,谁教我明知你是个坏蛋,还要庇护你呢……”说着,转身向右方走了过去。
薛陵随后紧行,她果然走入那个巨大洞穴之内,晃眼间微弱的光浮动,薛陵才能瞧得见四下情状,但见这个洞穴里面比洞口贸大故借,尽是黑劫劫的岩壁,因此她虽是点燃了挂在壁问的一盏风灯,仍然颗得十分黑暗。
洞内空无一物,她直向深处走去,走到最内面的岩壁前,伸手一推,壁间出现一个三尺方圆的洞穴。
顿时间阴风轻拂,寒意侵人,由此可知那壁间的洞穴不但深不可测,而且好像还是地底阴寒之气的出口。
他们站在洞口,齐茵道:“我师父就在里面炼功,每天日幕之日开始,直至天亮,都在下面的‘地心宫’之内修炼。”
薛陵连连颔首,其实心中糊涂得紧,暗想她师父不知是谁?这地心宫有什度奥妙?她带我到此有何用意?
齐茵又道:“咱们现在一同前赴地心宫谒见家师,但未动身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这地心宫终年被一股阴寒之气包里住,有一段路奇寒难当,能使人骨!凝固而死,其时我可没有方法救得你。”
薛陵道:“然则姑娘初次入宫之时,如何能通过这层阴寒之气的?”
齐茵道:“家师赐我这套衣服,不但可以抵御奇寒,而且不怕被其中的一段窄路上的石割伤。”
薛陵淡淡一笑,道:“在下早晚难逃大劫,那生死二字早就不放在心上,然而在下却甚愿知道入宫谒见令师之后,会有什么好处?”
齐茵沉吟一下,才道:“那就要瞧你自己的造化了,家师尝说若是有人能冲过奇寒,人宫谒见的话,便是有缘,多少总有点好处。”
薛陵道:“谢谢姑娘坦白赐告一切,在下可以奉覆姑娘,我不入宫谒见令师了。”
他拒绝得十分干脆,齐茵不禁一怔,道:“为什么?”
薛陵道:“令师纵是慨赠宝库与在下,也没有用处,所以不必多此一举了。”
齐茵嗔道:“胡说,我师父那里会有一座宝库给你,自然是别的好处。”
薛陵摇头道:“不论是什么好处,在下总是无福消受,姑娘不必费心啦!”他的口气十分坚决,一听而知出自真心,齐茵恨不举起玉手,要向他面上掴去,但微光之下,只见薛陵眉宇之间,流露出冷傲崛强的神色,岸然屹立,好像一点也不把她的喜怒甚至她整个人放在眼中,不特如此,更似是他独个儿就能够与整个世界挑戟,虽死不惧。
这种大丈夫的气概英姿,反而使她升起崇敬之心,这个侮辱的耳光可就出不了手,缓缓垂下,道:“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师父说过,这道寒关须得是性情坚毅过人,而又正心诚意之士,才有希望通过,你的坚毅倔强大概不成问题,就瞧你是不是正人君子了?”
薛陵立刻道:“好极了,在下也要瞧瞧自家是不是正心诚意之士,现下便请姑娘指点路径走法。”
齐茵这时反而迟疑起来,道:“那道寒关确实十分难熬,连我随侍过家师数载,炼就专抗寒冷的气功的人,加上这一身特制皮衣,还觉得十分的寒冷,你最好再加三思,或者让我先向师父禀报过再作道理。”
薛陵微笑道:“除非姑娘的武功制住在下不能动弹,如若不然,在下定要一试!”
齐茵无奈的叹口气,道:“好吧,我带你入宫就是。”
薛陵欠身谢过。齐茵道:“我且问你,刚才你为何坚拒不肯入宫?你既然真是不怕死的人。那时便答应走一趟,又有何妨?”
薛陵道:“在下因为不知道姑娘何故曲予庇护,带到此地来,是以决定姑娘如若不说出暗予维护之故,便不入官,须知在下一生含冤受屈之事甚多,但却不愿无缘无故又多加一两件冤屈之事。”
齐茵相信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待你见到家师之时,便知我庇护你的缘故了,走吧!”
她当先向洞穴钻入,薛陵学她的样子双脚先探入洞内,发觉原来是一条向下斜伸的通路,甚是狭窄,不能容两人并肩而行,但高度却还可以让他伸直腰肢。
黑暗中一只软滑纤柔的手掌抓住他的手,领他前行,走了数丈,寒意越来越重。
她忽然停步,道:“前面这一段路很难走,或须弯腰,或须向左右闪避。”
说时,把他拉得几乎贴着她的背后,又将他的手环绕在她的纤腰之上,接着轻轻道:
“这样紧紧跟着我,就可以免去头破血流之灾。”
薛陵没有言语,两人继续前行,她出左脚他也跟着出左脚,这样才不会互相碰撞,走了数步,两人的身躯便贴做一起。
薛陵虽是浑身血脉贲张,可是仍然竭力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不一会她就开始一种奇怪的走法,忽而弯腰倾俯,忽而上半身向左侧开或向右方侧闪而行,次数频繁,可见得这一条向地面斜落的通路障碍重重,十分难走。
然而她这样的扭来扭去,在薛陵的感觉上便像是抱着一条柔软温暖的蛇一般,他不但是血肉之躯,而且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岂能无动于衷。
如此走了一段路,在薛陵而言,简直是一种极为难堪的折磨煎熬,四下的寒意似乎不曾加重,薛陵突然放开手,沉声道:“在下自己走就行啦!”
齐茵道:“那么拉着我的手。”
薜陵道:“多谢姑娘盛情,但不必拉着手啦!”
齐茵有点赌气的道:“好!瞧你怎生走完这一段路?”步声响处,继续向前走去,他们相距只有三尺,齐茵走了几步,便教他向左避,薛陵如言向左方侧去,但半边脸在石上碰了一下,甚是疼痛。
紧接着或是头顶碰着岩石,或是肩头碰着,总之才走了数丈的路,已碰了七八次之多。
每一次齐茵事先总有发声告诉他如何闪避,可是薛陵眼前一片漆黑,别说休想瞧见突出来的石头,就连自家身形闪躲的角度多大也弄不清楚,而有时侧闪过甚,又会碰上另一边的岩石。
他忍住疼痛,也不管头面和双肩是不是已经流血,咬紧牙关向前走,但这一来对他也有好处,原先几乎忍不住的情欲之火这刻完全消失。
齐茵忽然停步,因此薛陵把她碰了一下,她道:“你可觉出此处有什么不同?”
薛陵摇头道:“惭愧得很,在下没有特别的感觉。”
齐茵道:“你觉得冷么?”
薛陵这才陡地恍然大悟,道:“一点也不冷。”
齐茵道:“这就对了,前面便开始踏入寒关,古人说:“物极必反”,这处紧贴寒关那道冷圈,反而一点不觉其寒,可是你只要向前走两三步,就会感觉出温度截然有别。“她略略一停,又道:“你说不定会冻僵在这一段路上,未踏入此地之前,可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薛陵初时迅即摇头,在黑暗她自然瞧不见,忽地想起一事,便道:“在下倒是有件事想重托姑娘。”
齐茵道:“你且说出来听听,我若是办得到,决不推辞。”
薛陵缓缓道:“在下有柄长剑寄存在贵庄,此剑虽是寻常之物,但乃是先父遗留唯一的物件,有他老人家的手泽,是以在下宝爱无此,倘若在下死在此地,有烦姑娘返庄后找出来,埋在地下或是沉于水中,万万不要落在别人手中。”
齐茵随口应道:“这件事容易不过,我答应你就是,没有别的事了么?好,我们走吧!”
她当先走去,薛陵在后面跟随,迈出数步,猛然间感到好像忽然掉在冰窖里一般,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齐茵已戴上皮帽,套住头面,她的颈上忽然发出一圈迷蒙的青光,使后面的薛陵隐约可以辨认出这条通道的轮廓,也不致失去她的身影。
薛陵运起内功抵御奇寒,但不运功犹自可以勉强禁受,这一运功催动血气,反而感到全身僵硬,真气也立刻就要凝结成固体似的。
他大为震凛之下,自然而然的散去内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