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大煞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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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菱惊觉的目光朝松木座上的白瓷壶扫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进入屋里,留下了晏立一把大胡子都掩不住的满脸疑惑。
等汪菱关上了门,晏立急急开口道:“包前辈,方才——”
包要花迅速向他使了个眼色,呵呵笑道:“方才我只是逗这妞儿玩玩,她生得可是甜,嗯?”
晏立闭上嘴,他已意会到有点不太对劲,只是还说不出来,包要花用手指指右厢房的门,示意要他留神注意。
房里静了下来,晏立带着儿紧张意味的注视着右厢房闭着的门扉,包要花则合目假寝,然而,他合上的睫毛却在难以察觉的轻轻扇动。
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么:至少,目前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空气里为何却有些不大调和?有些郁闷?
慢慢地,室内的光度已经黯淡下来,外面已是夜幕深垂了,到底是秋天的季节,有点不胜寒的味道,尤其,这是高处。
山风在屋子外吹拂,萧萧的,从容堂的窗户往外看,是一片无尽无绝的,却又空空洞洞的黑暗,没有星辰,没有月亮,这夜,黑的像泼翻了一滩浓墨。
悄无声息,右厢房的门被缓缓打开,嗯,又是汪菱那妮子,她手里托着先前项真送进去的那方木盘,盘子上,还剩着大半只油焦的烤鸭。
晏立吞了一口唾沫,嗓子有点发沙:“唔,咳,姑娘,有什么事吗?”
汪菱像是吓了一跳,她捂着心口,怯怯的道:“哦,我还以为两位壮士都休息了,外面这么静……一定又是我吵醒了二位,真不好意思……”
晏立艰辛的站了起来,道:“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姑娘将这托盘交于在下吧。”
汪菱眼角斜了一下闭着眼睛的包要花,低低的道:“这位壮士睡了?”
晏立伸手接过托盘,也压着嗓子:“是的,包前辈累了一天,刚刚睡着……”
将盘子递了过去,汪菱望望晏立身上的绷带,道:“壮士,你是受了伤?”
晏立干声打个哈哈,含混的道:“皮肉之伤,算不了什么。”
又向四周转着眼珠子瞧了一阵,汪菱仿佛在尽量找些理由多呆一会,晏立拙于言语,想不出此时此地该说些什么话,于是,两个人默默的干耗着,场面有些尴尬,一种微妙的尴尬。
忽然——包要花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妞儿,有什么事么?”
汪菱怀着一种不易察党的戒备神色朝包要花勉强笑笑……”
“没,没有什么事,我出来还盘子。”
包要花舐舐嘴唇,正想说话,汪菱忽地摇晃了一下,往前一个跄踉,包要花伸手待扶,却又突而缩回,汪菱双手往前一张,似欲抓住一件东西支持身体,晃了两步,才险险站定。
满面的疑惑融合于龇牙一笑里,包要花道:“怎么了,妞儿?”
汪菱用手扶着额角,软软的道:“我有点头晕……大约是这几天来太疲乏的原因……眼前黑蒙蒙的……”
包要花皮笑肉不动的弯弯嘴,道:“那么,快去歇着,不要老东跑西跑,一老一小都躺下了才不是味呢。”
好像在包要花的言词里察觉了一点什么,汪菱那张甜甜的脸蛋儿紧了紧又松了来,她弱不禁风的往房里走去,身子摇摇晃晃的,似是真不大舒服。
包要花忽然吸吸鼻子,又皱皱眉,摇摇头,迷惑的往周遭看了看,嘴里喃喃自语:“怎么搞的,好似他娘的不大对劲,心理总是闷恹恹的……”
大煞手第六章 铁胆血刃 豪士色
第六章 铁胆血刃 豪士色
二郎山。
这里,离着项真出来的地方,约莫有五十多里地,项真早将身上的创伤包扎得妥贴,他行动如飞,但是,眉头却锁得紧。
眼前,两座尽是怪石嶙峋的山岳已经在望,在这两座山的中间,还横着一条不高的岭脊,活像一根扁担挑着两座石山。嗯,怪不得称为二郎山,就像个二郎神肩着要走路了。
项真靠在一块岩石旁,喘了一会气,身上的伤口又在抽筋似的疼痛着,他知道不该再度令自己奔波劳累的,但是,不这样又怕事情来不及,本来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
前面就是双义帮的总舵所在了,最好令他不要溅血,鼻腔里充满了那股子粘腻的腥膻味,呕得慌。
像一头狸猫,在黑暗中不带一丁点声息,项真烟雾般飘然来到二郎山前,一条青石道路绕着上山,可是,除了白痴,谁也知道这条大道走不得。
静静向四周打量了一阵,项真终于飞身进入道旁的嵯峨石隙中,他谨慎的往山上攀着,很快他已安然过了六道明桩暗卡。
小心翻过一条丝似的细索,细索上挂着一串警告的铜铃,再绕过一排困好的枕木,三处硕大的“弹拿石灰包”,一片用木栅围成的寨墙已然在望。
十六名灰衣大汉把着栅门,栅门之前有一根旗斗,一面灰色绣着两个并排的大白义字的旗在夜风里凛凛作响,栅墙之上,但见人影晃动,刀光映闪,倒真是有一番防卫森严的景象。
附近暗处,栅门边高吊的两盏气死风灯照不着了,项真伏下身来,双手抓住栅墙墙根,缓缓用力,不一会,那些粗如大腿,用钢丝铁钉紧缚钉牢的栅墙便被他硬生生拉开了一个尺许宽的缺口,钢丝的崩断声轻微的简直听不到,只是被分开的栅木上半截栋微有点倾斜而已。
项真迅速钻了进去,有数十栋大小不一,或用木筑,或用石砌的屋舍业已展现眼前,远远的,在一个高起的坡上,当然另有一栋特别巨大宏伟的白色建筑。
往里面闪入了不多一会,项真已发现一个灰衣大汉正匆匆向自己这边走来,他隐在一处屋檐的暗影里,大汉走过去的刹那,项真的手指已点在这人的腰眼上。
连吭也来不及吭一声,项真一把将这汉子扯了过来,对方那张惊恐的脸上充满了惶惑,项真在他背心一拍,低沉的道:
“朋友,若想要命,就不准叫嚷,否则,明天的太阳你就看不到了。”
大汉张张嘴,又急急点头,项真冷冷的道:
“晏立的未婚妻在哪里?”
“谁……谁的未婚妻?”大汉是似不明所以,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
项真又重复了一遍:
“晏立,有一脸大胡子的那个晏立。”
那汉子“哦”了一声,惴惴的道:
“晏立反了……他的那个姘头现在囚于大牢……大牢就是往前去不远的那栋麻石屋子……”
项真抿抿唇,朝前面所说之处一瞧,不错,有栋用大麻石砌就的房子,阴森森的独筑在一块空地上。
大汉咽了口唾液,又道:
“今天两更,晏立的姘头就要处死了,大约是用火刑。”
项真有些奇怪的看看这汉子,因为他没有问这些,而这人却自动说了出来,大汉明白项真的意思,他苦涩的龇龇牙。
“不瞒这位好汉,晏立的事咱们帮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谁是谁非大家嘴里不说心里也有个数,何况,小的与晏立一向交情也不恶,小的明白好汉是来营救晏立那姘头的,这女人不是个夭折之像。”
项真笑笑,道:
“既是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朋友你得暂且歇一会。”
说着,项真双指闪电般点在这人的“晕穴”之上,这汉子哼了一声,像瘫了一样软下去,刚好在墙角为他留着一块不容易为人察党的好位置——条铺着木板的干沟下面。
几个纵跃,项真已到了那间大麻石房屋的右侧,那栋石屋建在一片空地中间,没有任何遮掩,石屋外,可以看见四名灰衣大汉正抱刀齐立,石屋周遭亦有数条人影在往来游巡,假如要接近石屋,这片隔在中间约有十余丈的空地,是一个最大的妨碍。
轻轻吸了口气,项真正想站起来,却不料一阵突然的晕眩感袭来,眼前黑了一黑,他急忙摔摔头,奇怪的用手揉揉额角,怎么会头晕呢?莫不是大累了?
平静了一会,他走出暗影,大摇大摆往前面的石屋行去,刚刚行了几步,两响击掌声已经传来,随即起了一声喝问:“谁?”
项真也还拍了三下手掌,低沉的道:“我。”
对方似是一愣,项真一跨步,已经飘飘的向前移近了寻丈之遥,口中道:
“哥们辛苦,帮主这就到了。”
一条人影朝他走来,疑惑的道:
“来的是哪位兄弟?你方才回答的讯号不对。”
项真在这一刹,又移近了一大段路,他镇定的道:
“刚换了暗号,怎会不对?帮主问火刑的家事备妥了不曾?”
来人还有两丈远近,犹是惊疑不定:“换了讯号?兄弟怎的不知?”
项真嘿嘿一笑,蓦地来到那人身侧,没见他动手,那位仁兄已躺了下去,他狂风似的一旋身,五尺外另两个大汉也跟着栽倒,他们甚至连对方是个什么模样也没有看清!
四名守在门外的汉子正觉不对,尚未及喝问,人影一晃,已都醉了酒似的倒成一堆,项真闪身入门,一张木桌后的两个灰衣人已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冷冷一笑,项真的身躯一折一转,双掌扬起急斜,再斜再转,同一时间幻成双招十六式,于是,和外面的人一样,两名灰衣人亦“扑通”连声的躺了下去。
这是一间毫无陈设的正堂,左右双方各有一道石门,石门紧闭着,项真冲向左边的石门,奋力一掌劈去,石门哗啦啦倒塌了下来,里面黑黝黝的一条甬道,甬道两侧约有八间囚房,项真低促的叫道:
“谁是晏立的未婚妻?请快回话。”
他连叫三声,只唤来八间囚房里的一阵混乱骚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一个翻身,回掌猛击右边石门,在一片碎石溅飞里,他又低促的叫着:
“晏立的未婚妻是谁?在下是来救你的,请快答话!”
叫到第二声,最末尾的一间囚房里忽然传来一个女子颤抖的回答:
“我……我就是……”
没有考虑,没有犹豫,项真长射而入,脚未沾地,抖掌已震倒了那间囚房的坚硬栗木门,黑暗里,一个虽然肮脏蓬垢,却依旧可以看出一副窈窕身段儿的女子已弱生生的移了上来,嗯,她身上,手铐脚镣都俱全了。
项真匆匆一瞥,运掌如刀,硬生生切断了这女人的镣铐,边急促的道:
“你就是晏立的未婚妻?”
那女人抽噎着直点头,话声发抖:
“单……单殉,要在今夜……用火刑杀我……”
项真一把将她挟在腋下,冷冷的道:
“他害不了你。”
说着话,项真往外电射而去,但是,一出那破碎的石门,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辉却映得他双目一眩,石屋之外,已静静的围立着无数名灰衣大汉,他们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里闪浮着寒光,再衬着那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越发显得气氛僵酷而沉重了,死亡的僵酷,沉重的阴森。
为首者,赫然正是双义帮的帮主“三目秀士”单殉,围在他身侧的,都是双义帮的一流高手——三堂六舵的首要!
单殉眉心上那块菱形的疤痕映现着红光,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的盯着静立在面前的项真,那情景,不带一丁点人味。
挟在项真腋下的女子急剧的抖索着,面色灰白,四脚痉挛,她恐惧极了,原已准备脱离苦海,谁又知道那苦海无边呢?
眉梢子动了一下,单殉阴沉的开了口:“姓项的,你终于慢了一步。”
项真平静的靠着石墙,淡然的像是没有看见眼前的场面。
“老实说,不幸的是你们赶早了一步。”
冷冷一笑,单殉道:
“项真,今夜,你只怕是来得去不得了。”
抿抿唇,项真低沉的道:
“不要过于乐观,单殉,你将得不偿失。”
单殉的鼻孔一张,他压制着愤怒,恨恨的道:
“逼人不能逼绝,姓项的,你若想骑到我双义帮头上撒野,哼,你还不够这个道行,别人怕你,单某人却不将你置于眼中!”
项真吸了口气,他又感到一阵隐隐的晕眩,胸口也有些郁闷。
“单殉,这女人是别人的,何苦拆散人家夫妻?你并不在乎这个女人,可是别人却要相偕过一辈子……”
单殉蓦地大喝一声,怒叫道:
“住口!晏立勾引本帮主待妾。已是罪该万死,如今你这狂徒更竟助纣为虐,大胆前来劫牢伤人,我双义帮若是任你如此妄为下去,异日江湖上还有我等寸土立足之地么?”
项真揉揉太阳穴,低低地道:
“不要冲动,单殉,为了一个女人栽跟斗不值得。”
一声冷哼,魏字出现在单殉身侧,他向单殉诡秘的点点头,转朝项真,阴恻恻的道:
“项真,立即就会知道谁要为了一个女人栽跟斗,立即!”
那阵阵的,像一波波的浪涛似的郁晕感更严重了,项真用力摔摔头,嗓音已变得有些沙哑:“单殉,我再问你一句,让不让路?”
单殉冷森的一笑,道:
“让路简单,只要你能将我双义帮全帮之人性命取去。”
项真忽然怪异的笑笑,道:
“单大帮主,你当我项真做不到么?”
单殉微退一步,重重的道:
“本帮主正等着你做到!”
淡淡闲闲的一笑,项真又露出他那股“天下万事不足一哂”的劲儿,慢吞吞往门外逼了过去。
单殉哼了哼,蓦地一挥手,堵立在门口的双义帮首要们闪电般往两侧跃开,在他们背后,三十名灰衣大汉正成梯形叠排,每个人的手上都执着一具两尺长的银筒,看得见银筒尾部的一根拉簧,他们的手都按在那拉簧上,嗯,筒子里不用说是装的什么,若非火药,定是毒气瘴雾一类!
项真心里微微一跳,他平静的道:
“单殉,你准备孤注一掷了?”
单殉额上浮突着暴出的青筋,他的语声自牙缝进了出来:
“放下那女人,用你自己的手点你自己的软麻穴!”
项真笑笑,道:
“你明白我办不到,大帮主。”
单殉目光一硬,嘴角略一抽搐,于是,项真已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多年以来,项真便沿袭着他自己的习惯一抢先出手,当然,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一条淡淡的黄影箭似的射向门边,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一声粗厉的大喝下响起了一连串“砰”“砰”的震响,一团团的火焰,带着溅散飞舞的火星,划过一条条碧绿的曳尾,那么迅速的来到那条黄影身前!
不及人们的视线追摄,那条黄影突地在门槛处一仆,没有看清他什么时候又站起来,而当他站起来,两名双义帮的舵主己狂嚎着摔出三丈之外!
此刻,飞舞的火焰才射入石室内,一片刺耳的炸裂声爆起,石室内顷刻间已成为光海地狱,熊熊的火光竟附在不能助燃的大麻石上燃烧,火苗蹿舞,并浮动着一片碧荧荧的绿芒!
是的,那是渗有毒磷的火药弹,只要沾上一点,除非你立即割掉那块肉,否则,它会一直烧进你的骨头!
三十名执着银筒的大汉十分沉着,一见不中,即刻伸手入怀,熟练而快速的齐又摸出一粒儿拳头大小的红色药球,急急再装向筒尾——
项真左掌在须臾问连出三十一式,同时逼退了五名双义帮高手,目光一飘,在他略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