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异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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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清,雪花净,大好禅性居其中,风云万里回头看,一派夕阳红。长伸手,揽月明,八千八百不倒城,掠日夺金英雄汉,没有一个得光明。点点翠,娇娇明,无为水里露真性,万般皆从心里来,一切都在刀下空。灵灵洒洒有声响,一寸活性一寸命,了了无无都失去,不在东南西北中……”
悟性的歌声悠扬苍凉,颇有看尽人间世态的韵味,仿佛清澈的流水,要把人卷走。在他的歌声里,你几乎没有选择的权力,唯有跟着他走,直至生命的深处。
牟道初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以为他唱的不过是些皮毛的东西,心中十分失望。慢慢听下去,他忽儿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个要紧的问题——自己向何处去?
仅听他唱禅显然是不够的,那自己将一无所获,若把他的歌声当作一种启示呢?他觉得这才走上了正道。
牟道深明其中的道理,但要捕捉禅却十分不易。禅就在心里,那么光明正大的裸露着,可它就是不为你服务,你有什么办法呢?
牟道想抓住自己的心,抓住自己的本性,可怎么也做不到。
他放松了一下自己,忽觉悟因的歌声在他心中击起一片水花,他顿时一喜,更加放松自己了,彻底地松下去。随着越松越深,他觉得自己正走向解体,走向空无。悟因的歌声越来越淡,他忽地听到一种水流“哗哗”的声音。流水声愈来愈响,他感到自己正变成流水。那是一种至清至真的流水。后来,“轰”地一声沉响,他陡然不见了,仅有流水,那么明,那么纯。
这时,从水中浮出一个全新的牟道,这就是“真”的牟道,亦是他的自性,禅性。
悟因终于不唱了。“真”的牟道乍然不见,睁坐的牟道睁大了眼睛。他又看清了外面的一切,眼睛好了。
牟道此时还不知道他已达“如来禅”境界,这可是《楞伽经》中的最高境界。他能在如此短暂的禅悟中达此境界,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迹。
他心中正乐,忽听有人道:“你好自在。”
悟因说:“我还没有成佛呢。”
牟道向外一瞧,见道衍站在旁边。他心中飞起许多念头,暗叹自己成了翁中之鳖。
道衍似乎没有发现他,目光仅在悟因的脸上扫来扫去,他仿佛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事实正是如此。
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悟因,马上想到那个怀有玉佩的中年和尚,两人长得近乎神似。
悟因并不老,壮年模祥,与那中年和尚站在一起,真有些难分难辨。
道衍惊诧他们的相似,更多地考虑的则是另外的隐患。他感到一种不禅爬上心头,并在他们两人之间扩大开来。他眼前飞起一朵疑云,觉得相似的背后有种大危险,他不希望这种巧合日后燃起燎原的悲剧。
生活里有这样的实例。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相似的东西怀有戒心。这使他富有联想,眼光也高远起来。
他嘿嘿一阵得意的快笑,感到自己抓住了一种大麻烦,这实在值得一笑:“悟因,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动人,我想借用一下,悟因一怔,有些疑惑,以为是一句别的话。
“你没有发晕吧!我并不比你好看,也不是进出来的。”
道衍笑道:“你有一百个理由也不影响我的打算,你想成佛这是条捷径。”
悟因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不象是玩笑的来头:“我若不借给你呢?”
道衍大笑起来:“这能影响什么呢,我照样依我的想法做;顺便提醒一下,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呢。”
悟因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我不是死人,你不要太得意了。”
道衍扬头道:“我看死活并没有什么分别。”
悟国冷笑起来:“那你不妨试试看。”
道衍向他逼近一步:“我会的。”举起手来。
悟因向后退了一步,眼里闪出怨恨的黄光,他在极力把自己的胆气与恨缩成一点。
道衍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冷笑一声,飘身左旋,并不失时机地拍出一掌,轻柔柔的,似绵掌。
悟因哼了一声,扭头移形,一声顿喝,使出佛门“罗汉神功”,双拳齐出,拳影飘扬直袭道衍的软肋和太阳穴。狠招。
道衍瞥见拳影袭身,却不做闪移状,双掌飘灵一旋,一式“顺水推舟”击向悟因的胸膛。
悟因拧身一转,上身前倾,一招“罗汉伏虎”袭向道衍的“命门穴”,速度不慢。
道衍动作迟缓,被悟因击中,但他顿时发现道衍使了诈,是故意挨上的。他一拳击到对方身上,感到如打到棉花上一般,这绝不是个便宜,很可能要赔。
他念头刚转,道衍忽如旋风般飞动起来,双掌一并,一式“鸿濠初开”,按向悟因的头顶,但见光气一闪,悟因骇然欲死。
没赔没赚,两人各挨了对方一下。不过差别还是有的,道衍是故意挨上的,悟因是上当被打,后果自然也不同。
道衍挨了一下,毫无感觉,悟因被拍中脑袋,顿闻“扑”地一声,仿佛什么崩散了,眼前一黑,身子也软了,口鼻里流出了血。
道衍出手如电,飞指点了他的“膻中、印堂、气海”三穴。
悟因顿时倒在地上。
牟道在暗中看得惊心动魄,想推开石板出去,竞没有成功。
他料不到悟因败得如此容易。这怪不得悟因,他有几年没与人动手了,身法自不会纯熟如风。
道衍轻快地制住了悟因,哈哈地笑起来,声音欢快动人,传向四野。胜利者的笑声远比失败者的笑声豪迈。
悟因抬头看了一眼道衍,艰难地说:“你到底要怎样?”一脸灰败。
道衍嘿嘿地笑道:“我想把你养起来。”
悟因更不解了,怀疑多过了担心:“恐怕你有别的目的吧。”
道行更乐了:“我当然不乐于做个保姆。我一向只做大善事,不做小善事。人们喂猪的目的不过是等它大了肥了给它一刀。”
悟因大怒,即使他不在乎可耻的侮辱,还在乎没有成佛的生命,叫道:“你亦是个出家人,杀生不怕犯戒?!我是挡了你的财
路还是挡了你的色路,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他不配做和尚,竟然怕死。
道衍嬉笑道:“正因为我也是和尚,所以才要弄死你。你不会白死的,说不定会得到极为高贵的厚葬。若你相信轮回,下辈子你一定会大富大贵,妻妾成群。这可不是一般人想死能够得到的因果,你该感谢我的成全。”
悟大因骂:“放你的秃屁!有好事你早跑去了,还能轮到我?”他不再避讳“秃”字。
道衍摇了摇头,说:“犯戒对你也是一样容易。你的道行太差。”
悟因还要骂,道衍弹出一道指气点了他的哑穴:“悟因,你不要怪我,杀你也是万不得已的,谁让你……”
他叹了一声,挟起悟因就走,瞬间就消失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牟道这下傻眼了,大石推不动,自己岂不要被困死在洞里?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虽觉十分爽气,却没有什么大力量。他格外失望。
静了一会儿。他想起六祖《坛经》,有一句话他记得十分清晰:一切色皆由心生,一切法皆是非法,应无所住,而得其心,性本空灵,何须外寻?看住自己,便看住了宇宙。
他闭目放松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一个活脱脱、灵洒洒如泉水般明透的东西,那无疑是生命的原始面目。他心中豁然一亮,顿时开悟。
他快乐地一声轻笑,明白向哪里寻找力量了。他双手抵住石板,静了一下,让心中的那个自己一欢乐洒脱的生命与自己合而为一,随着一种舒适冲进他的身体。他向外猛一抖手,干斤巨石顿时飞出几丈外去,轰隆隆滚下山坡。
他见一个全新的自我活在了自己的生命里了,快意笑起来,声音象一朵白云飘向蓝天,能昂扬生命的洒脱这才是一种自在的话活他找到了自己的活法。高扬生命的旗帜,这才是最美的歌,谁人比得?
他不辞劳苦登上少室山时,已是第三次日落时分了。少林寺的庄严给了他永久的震撼。
参天的古松下阴影沉沉,他感到一种冷意。
他走到寺门前,叩打山门。清硬的声音象骗幅般飞向深广的空间。
许久。一个小和尚打开寺门。
牟道冲他一点头:“小师傅,我有要事,请您带我去见方丈大师好吗?”
小和尚扭头就走,牟道紧跟在后。
过了一道回门,他们到了一片绛红色的禅房前。
小和尚一指北面敞着门的禅房,说:“方丈在房里,你进去吧。”
牟道冲他笑了一下,轻步走向禅房。
禅房里甚静,有一股阴凉之气,仿佛里面冲了水。禅房里靠北墙放着一张桌子,桌上铺了一块大黄布,把整个桌面都盖上了。
黄布上面放着一尊金色的佛像,有一尺多高,面带微笑,是如来佛像。像前面是几只蜡烛。
桌前的蒲团上面南盘坐着一位老和尚,眉毛都白了,正入定,面无表情。老和尚胸前挂着一串白玉佛珠,颇有几分老佛模样。
牟道走进禅房注视了老和尚片刻,轻声道:“方丈大师,我有一事相告,请不要见怪。”
悟远老和尚睁开半闭的老眼,闪出两道透彻的清光,淡然道:“佛门无怪事,讲吧。”
车道轻笑道:“方丈大师,悟因大师两天前被道衍和尚逮去了.在下特来相告。”
悟远神色一变,惊疑地问:“老僧的师弟失踪有几年了,你怎么知道他被人抓去了?”
牟道说:“当时我正听悟因大师唱禅,道衍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两人一阵好打,悟因大师不是道衍的对手,被击伤抓了去。”
悟远冷笑道:“道衍与老僧相交颇深,他为什么要抓老僧的师弟呢?”
“这个你问道衍去吧,反正抓了去要杀头的。”
“那他为什么不抓你呢?”
牟道淡然一笑:“说得好听一点,道衍抓不了我;说得实际一点,他没有看见我。”
悟远哈哈地大笑起:“你骗不了我,我最清楚道衍长着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牟道哼了一声:“我看不出骗你有什么赚头,千里之遥不是两三句话能打发干净的。”
悟远自有想法:“也许你别有用心,这就值得跑一趟了。我怀疑你在挑拨离间,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牟道长叹了一声:“你白做了一回方丈,我白跑了一趟,谁也不吃亏,好得很。”
中午时分。阳光热刺刺地照在脸上,他进了一座古城。
城里没有什么好光景,几乎是破旧的。他顺着一条小街向西走,来到一家饭店问口。他在店门口迟疑了一下,走进店去。
小店里仅有一个吃客,是个满脸胡子的高瘦男人,样子很野,戴着一顶红草帽,象一团火。他的左手放在桌上,手很大,四个手指下压着一把怪刀,两面有刃,通黑透亮,阴森森的,与他的黑衣倒也能协调起来。
牟道要了两样小菜,二两酒,不声不响地吃起来。突然,“吱”地一声,一根筷子插进牟道的菜碟旁,几乎穿透了桌面。
牟道一惊,忙看对面的“红帽子”老兄。
红帽人一脸冷漠,嘴角旁挂着蔑视。
牟道知道筷子是“红帽子”甩过来的,这手“穿云插花术”造诣精纯,非一般人能比,但他不明白“红帽子”何以露出这手绝活。
红帽人见他一脸茫然,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与别人同店吃饭,那筷子就是警告。”
牟道点了点头:“那你可以到别处去。”
红帽人哼了一声,左手抓起两根筷子,他竟是个左撇子。
牟道忆道:“老兄,你等一会儿,只要你的耐心足够好,你会独个儿吃的。”
“红帽子”玩弄了一下手中筷,陡然出手。
牟道急忙缩头,还是晚了一点……
“红帽子”哈哈地笑起来。
他一天只笑一回。
运气与霉头,风流两不收,月光下,一棵柳。
人有一种境界,这是极要紧的;但“花宝”虽好,也不能用它包打天下。
牟道的功力深,境界亦高,但这并不能保证他平安大事。但见乌光起,他的头发上插了两根筷子。
他呆了一会儿,把筷子拔下,轻叹道:“老兄这么心急,总不到火候。”
“红帽子”又抓起两根筷子,笑道:“刚才那是吓你,还要试一下吗?”
“不用了。”有人替牟道说。
牟道一扭头,陡见罗国伟坐在了一旁,心一跳,自己处在两面夹击之下,恐怕要糟。
“红帽子”冷扫了罗国伟一眼:“你能代表他?”
罗国伟笑道:“他是官府通缉的逃犯,我要捉拿他归案。你要一下子弄死他,我岂不要空手而回?”
牟道说:“老兄,六月之期还没满呢,你急什么?我可是个讲信义的人。”
罗国伟道:“我可以再等几天,不过话是要讲透的。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刀。”
“红帽子”“嗅”了一声:“你看上了我的刀?”
“我瞄带刀人。”
“红帽子”嘿嘿地冷笑起来:‘你想动我的念头?”
罗国伟说:“我想弄清一个事实。江湖传言,说你己死在向天啸之手,料不到你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那我就不得不把你也考虑进去。”
“红帽子”哼道:“你想知道什么?”
“有人用刀杀了两个锦衣卫高手,我想知道是谁干的,并把他捉拿归案。”
“你以为我值得怀疑?”
“值得怀疑的人并不多。能一刀杀死两个高手的人在江湖上屈指可数,我以为除了任风流,那就是你‘惊天一刀’古风古一刀了。”
“哈哈……”古风一阵快笑,“我以为还有一人可以办到。白帝子怎么样?
罗国伟一怔,没有吱声。白帝子的威名他十分清楚,可他已归隐多年,似乎没有理由杀死两个锦衣卫。
古风见罗国伟沉默了,笑道:“若细论起来,江湖上能一刀杀死两个高手的人不在少数呢,你不要只往你同宗大哥的头上戴高帽。”
罗国伟摇了摇头:“我更相信自己的眼力,那杀人的刀法非玩刀的老手不可为,别人的武功纵高,也做不来的。”
古风淡然道:“你不会仅仅满足于怀疑吧?”
“我想试一下你的刀。”
古风笑起来了:“我的刀两面都光,六亲不认。”
罗国伟说:“你先不要把价钱说出来,等试过了再讲。”
古风不吱声了,但他也没有动刀的意思,眼睛深处仿佛卷起了狂风沙,有些迷茫。只有绝顶的高手才有这种短暂的失落证象。
罗国伟并不指望他先动手。他靠向古风。
古风动了一下身子,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他每次用刀杀人时都要这样。
罗国伟走到他的旁边,双掌一错,飞旋而动,仿佛狂风吹起无数雪花,幻起一片掌影,电闪般击向古风的头颅。他几乎用了全力,内劲汹涌若潮,要把古风吞掉。
古风眼睛一亮,神色顿时变了,左手一拍桌子,怪刀飞冲而起。他纵身抓住刀,身形在空中一拧,向店外飞掠而去,身法快极。
罗国伟料不到古风也不动刀,顿时呆在那里。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与任风流串通一气了?他心头一暗,仿佛有云飞进了他的身体。
牟道见古风从从容容地去了,也想从容一番,笑道:“老兄,你别急,凡事都会有个了断。下次相见时,我不会让你再失望了。”
罗国伟注视了他片刻,忽道:“看来你是对的,我把你想错了,也许六月之期太长。”
牟道说:“你还有选择的权力,不过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