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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三途志-第2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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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命运就是这般的出其不意,世生寻着这十分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但见那女子楞在了原地,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全都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身着深紫色粗布棉袄,楞在那里仿佛是座雕塑一般,两只好像会说话的眸子此时透露着不知所措的神情,这,不正是当年的那位古灵精怪的绿萝师姐么?

原来他们都在这里!

在见到绿萝之后,世生等人忙迎上了前去,世生对着那不知所措的绿萝激动的说道:“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世生……”绿萝的眼圈也有些泛红了,只见她望着这些熟悉的师兄弟们,多年未见,那一刻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全都堵在了嗓子里面不知该从何说起,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苦笑了一下,随后说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找图南师兄啊!”李寒山忍不住说道:“还有,师……师叔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绿萝长叹了一声,随后看了看自己那可怜的爹爹,先走上前去将其搀扶了起来之后,这才对着世生他们轻轻的说道:“一言难尽,你们……还没吃饭吧,先去我家,之后在说吧。”

说话间,绿萝便搀扶着那疯疯癫癫的行风道长朝前走去,没走多远便将世生他们领到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那院子里面有两座残破的土屋,屋子的窗纸满是纸糊的补丁,床沿上刮着几串干辣椒迎风自动,窗前放着几个木架,上面几张鹿皮已被冻得僵硬,房门紧闭,但仍残存缝隙,被风一吹哗啦啦作响。

绿萝推门进屋,先是招呼着几人围着火盆落座,所有自己将行风道长扶到了里屋,等安置妥当了以后这才捧着一盘炒豆走了出来,只见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小地方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先吃些豆子垫垫肚吧。”

看得出来,他们的生活清贫的很。瞧着这漏风的屋子,众人心里难免一阵酸楚,为何他们现在沦落到了这般田地?所以几人哪还有什么食欲,等那绿萝有些局促的坐下之后,世生忙问道:“师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过这种日子是么?”绿萝淡淡的笑了笑,随后叹道:“世生,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爹爹他……已经疯了很久了。”

这事,还要从打上个江湖的终结说起,多年之前的斗米观惊变之夜,行云企图蒙骗天下正道成为正道盟主,可哪成想因果作祟,隐忍了二十余年的行幻道长的出现,让他的野心化成了泡影。

那一夜,世生因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一夜,斗米凋零。行颠行幻等人战死,而行云和行风这两名‘乱世’悲剧的始作俑者也遭到了报应,行云被秦沉浮如同蝼蚁般一招击败,而行风则因自己当年所做的恶事被在天下人面前揭发而感到无地自容,他没有行云那么强的执念,一夜之间,从受人尊敬的剑仙沦落成了遭人唾弃的败类,这种高峰低谷的落差让极度在意名誉的他无法接受,所有尊严全都烟消云散,那一刻行风只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暴漏在众目睽睽之下,残杀同门的梦魇涌现,羞愧自责之情如同潮水涌出,心头一股恶气向上翻滚,竟失去了理性,从此便变成了一个疯子。

后来,陈图南可怜他们母女,便将他们接到了崂山侍奉,陈图南本想这样安稳一生,可奈何那愈发卑劣的行云贼心不死,竟伙同乔子目妄图刺杀秦沉浮,借此夺回声望与那成仙美梦。

但他们的妄想却再一次破灭于仙门山顶,十一个月前的降魔之夜,行云被秦沉浮杀死的同时,其恶名开始远播,斗米观因此覆灭,门下弟子们纷纷离去,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还要面对着许多想要出名的江湖人士前来挑衅。

陈图南过够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便领着他们退出了江湖,至此隐姓埋名,来到了这寒冷的北国,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听罢了绿萝的话后,众人无不感慨,尤其是世生,虽然行风行云乃是他悲惨命运的始作俑者,但是瞧他现在这般模样,曾经名震天下的‘斗米观八侠’,如今却变成了连乡下孩童都能肆意欺辱的疯癫脏汉。

世生发现自己已经不恨他了,甚至,还觉得他有些可怜,因为这命运已经给了他们最严厉的处罚,想成仙的,已经死去,想求名的,却变得如此卑贱,世事就是这样,强求的执念又哪能得到善果?

于是世生长叹了一声,只后又问那绿萝:“那图南师兄呢?方才醉鬼他们在城里碰见他了,为何他现在不认我们了呢?”

听罢此言后,绿萝苦笑了一下,一边往火盆里面添了块木柴,一边对着几人叹道:“大师兄他不是不认你们,而是已经认不得你们了。世生,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你们千万不要错怪大师兄,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了。”

“怎么会这样?!”世生和李寒山齐刷刷的站起了身,同时对着那绿萝问道:“大师兄怎么会失忆?这半年里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图南志平静一夜

这半年里,陈图南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道法通玄的他居然会失去了所有的武功和记忆?

火盆里面的炭火静静燃烧,绿萝在听了世生的话后,望着那炭火轻轻的说道:“大师兄之所以失去了记忆,想来也是因为那件事吧……”

绿萝所指的‘那件事’,就发生在降魔之夜不久,根据绿萝的描述,当时的斗米弟子纷纷离开了崂山,整个斗米观人去楼空,到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三个,眼见着斗米观毁于自己的手中,自责之情积满了陈图南的内心,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群歹人冲上了崂山,不由分说便要将那斗米观踏成灰烬。

有人上崂山?世生心头一愣,随后忙说道:“可是那些阴山的余孽么?”

绿萝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也许是吧,当时大师兄让我带着爹爹先走,他独身去抵抗那些黑衣人,而我将爹爹送到山下安顿好了之后,由于惦记大师兄所以又折了回去,可哪里想到……当我再次上山的时候,才建好没几年的道观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而大师兄他,他当时竟倒在血泊之中,受了好重的伤……”

当绿萝上山的时候,那些恶人已经撤了,而陈图南为了保护道观身负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了大半月方才醒来,可也许是因为头部在战斗中受到了重创,以至于他的记忆竟出现了混乱,最初的时候,他仍能依稀记得曾经之事,但又过了半个月,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了绿萝和行风,他虽记得这两人对自己很重要,可却忘了他们的名字,还要绿萝多次提醒方才记住。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忘了,身世,武功,师父师兄,这些曾经的羁绊与牵挂,仿佛在数夜间随风飘散,在没留下一丝的痕迹,从此,陈图南便变成了一个忘记了武功,连拿剑都很困难的普通人。

原来是这个样子,刘伯伦李寒山心中苦道:原来图南师兄是被那连康阳所伤,这才落下了失忆的病根,想想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那连康阳才能伤他吧,那个心里扭曲的疯子记恨斗米观的一切,这一点他们曾感同身受,心想为了给老魔头报仇,那个家伙当真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只是苦了图南师兄,李寒山十分伤感的说道:“我苦命的师兄啊,那你就没有想些办法让他恢复记忆么?”

“为什么要恢复记忆呢?”只见绿萝抬起了头来,眼巴巴的望着众人,随后轻声的说道:“他现在不是很好么?我们也适应了这种安定的生活,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了一些,但总好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比起让大师兄再次因失责而感到难过,比起让他每日都为门派生存而力竭心衰,现在的生活当真美好的像是天堂一般,他太累了,所以,为什么要让他继续痛苦?为什么要让他想起那些悲惨之事啊!”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时光,这种生活寒冷但却踏实,比起曾经那看似‘风光无限’的日子来说,现在的生活着实宝贵万分,因为除了她之外,没人能明白这几年来陈图南到底有多累。

为了重建斗米,保存祖师基业,陈图南孤身扛起了一个门派,短短数年的光景,他头上的白发愈发见长,半月不合眼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时绿萝经常发现,这图南师兄因为疲惫到了顶点随处而眠。

也许是性格注定,纵然再苦再累,陈图南却依旧毫无怨言,他为的是报恩,为的是斗米观,可万没想到他苦苦支撑的斗米观,最后还是毁在了那丧心病狂的行云手中。如今正好有这个机会,所以为了让陈图南彻底解脱全身而退,绿萝又怎忍心再将他推回那个江湖之中?

江湖风雨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难逃名利之争。比起什么救世的高手什么绝世的大侠,绿萝更希望陈图南是个普通人,所以当时的她面对着这些曾经的师兄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含着眼泪哽咽道:“大师兄虽然不说,但他的心中定也是如此想的,即便没有发生那件事情,大师兄的心里也有向往普通生活的念头,毕竟他太累了……毕竟,我们太累了!”

世生发现,绿萝确实变了很多,曾经那个喜欢调皮捣蛋的丫头已经这些年的变故给磨平了棱角,见她说完之后终没忍住而抽泣了起来,世生几人的心中竟也倍感悲凉,也许她说的没错,大师兄确实太累了。

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一直在背后默默的对所有人奉献着一切,虽从不言语什么,但他是几兄弟中最耀眼也是最伤感的一个,可以说,没有陈图南便没有今日的他们,他们最初的命运本是一体,但后来是陈图南为了救他们,而将他们送入了那‘乾坤化生石’之中,还有那孜孜不倦的教诲,还有那当年仙门山一夜,世生他们所亏欠陈图南的当真太多了。

小白见绿萝哭了忙上前安慰,炭火啪啪所想,里屋偶尔传出几句行风的呻吟之声,能刨去那仍满头雾水的局外人难胜和尚,三兄弟内心此时皆是十分沉重,而就在这时,只听嘎吱一声,一股凉气化成了水汽涌出了房门,樵夫打扮的陈图南终于回来了。

当时他左手里拎着一包干草捆扎的纸包粗面,右手则提着一只小葫芦,还有颗冻成了冰棍的白菜,推门的同时,只见他十分开心的说道:“妹子,何老爹今天身体好些了么?我今天的运气不赖,柴火全都卖出去啦,这不,还打了些酒给他老人家享用,我的肚子好饿啊,快些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见拎着白菜烧酒的陈图南愣在了门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世生他们,那眼神之中充满了防备和惊恐,而见大师兄出现,李寒山没忍住,站起了身后红着眼睛颤抖的说道:“师兄……你当真……”

李寒山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世生一步窜到了他的身后,用手揽过了他的肩膀,随后把头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寒山,别这样。”

“可是!”李寒山焦急的说道。

“没什么可是的。”只见世生当时紧握双拳,颤抖的对他说道:“师兄现在解脱了,这是好事,我知你心中悲苦,我也是如此,但有什么能比得上师兄的幸福更重要呢?”

虽然先前有些不懂,但此时的世生却发现自己很理解他们的做法了,磨砺虽然能让人变得强大,但变强的途中必须要成熟相对的苦难,这便是修行。

受到的苦难越多,世生心中越明白平凡的宝贵,因为这不也是他梦寐已久的生活么?正如方才绿萝所说,既然如今图南师兄有这么好的机会过上平静的生活,那他们为何还要将其拉回这血雨腥风的江湖之中?

所以,他当时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不与陈图南相认,让他继续过这种平静的生活吧,而那个充满了磨难的江湖,留给他们就够了。

这个道理李寒山哪里不明白?所以当时见世生强忍着悲伤道出这番话后,他最后也含着眼泪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刘伯伦整理了一下情绪,强撑出笑容起身抱拳施礼道:“这位小哥,我们真是有缘啊,之前城中将你错认成了我们的一位失散多年的兄长,想不到竟在这又见面了,真是对不住,请小哥千万见谅。”

而见陈图南回来了,绿萝忙擦了擦眼泪起身相迎,她当时先是感激的对世生他们点了点头,这才对陈图南说道:“你回来啦,这几位客官是外地人士,今日路过咱这儿,天色一晚,是来借宿的。”

世生等人慌忙收拾了脸后不住点头,而在从绿萝口中得知了这些‘客官’的来历之后,陈图南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戒心,随后热情的对着刘伯伦他们说道:“啊原来是这样,大爷严重了,都是一场误会……你们舟车劳顿此时应还没用过饭呢吧,正好我买了些粮食,这就生火做饭,小地方没有好吃的,还请几位大爷多多包涵才是。”

都失忆了还是这么热心。

世生和李寒山心中一酸,随后想道:没错,他还是那个大师兄,即便他不认识我们了,但他的性子仍没有变。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又为何还要纠结曾经的情谊?如果真的是为他好的话,现在就什么都不要再提了吧!

想到了此处,几人心中渐暖,于是世生忙撑出了一副笑容说道:“不必不必,我等兄弟们路过贵地,打扰你们生活本就过意不去,又怎能再给你们添麻烦呢?不如这样,老哥你先暖暖身子,由小弟我去讨换些酒菜,小白纸鸢,麻烦你俩一会儿生活做饭,好么?”

小白和纸鸢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刘伯伦则一把拉过了那还在客套的陈图南坐在了火盆边取暖,世生这才推开了房门,绕到了屋后,缓缓地抽出了揭窗,望着夕阳火烧云彩无常变换,他叹了口气,随后身子化作了一道残影遁空而去!

虽说他们是为那太岁之事而来,但如今听到了图南师兄的遭遇之后,世生的心里已经容不下了任何事情,不论如何,今夜只属于他们兄弟,定要畅饮一夜大醉一场。于是世生快速的赶到了南国,寻到了一家酒楼,掏出了一块银子将店内所有食材采购一空,然后又雇了辆马车,驾着回到了夜壶村。

当时的天已经黑了,世生把马车停到了院前,招呼着刘伯伦李寒山他们一起出来搬东西,陈图南见世生买了这么多东西显得十分不好意思,但几人的盛情难却,所以他只好接受,随后同几人一起往屋子里扛着酒菜。

之后,三个女人在院子里埋灶做饭,而男人们则负责打下手,洗米择菜,习惯了握着武器使用法术的手此时用来切肉,倒也没显得多不习惯,相反的,一直背负着拯救苍生大任的几人,此时心情出奇的放松,此时此刻,他们当真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多时,几道热腾腾的菜做好了,小白的手很巧,一餐饭做的色香味俱全,十道菜,酒管够,大家围坐火旁品尝佳肴开怀畅饮。

一经多年,此事相逢虽然物是人非,但在那一刻,众人的心确是满足的,相逢不诉离伤,那管他当年苦难?只记今朝便是。

李寒山和世生已经很多年没喝过这么多酒了,虽然他们的修为已经高到让他们根本无法喝醉,但这又能如何呢?酒始终只是情谊的附属品,历经多年,他们兄弟终于能再次团圆在一起喝酒,纵然不醉又如何?纵然忘记了又能如何?

酒过三巡菜过无味,倒是那累了一天陈图南先醉倒了,当时他侧卧在火盆旁边,深深陷入了梦想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朴实的笑容。

“看见了么?师兄在笑呢。”刘伯伦擦了擦眼角,随后叹道:“我好像头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

“是啊。”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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