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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凉城客栈-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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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十八一叹再叹三叹地叹息道:“欧阳花情场失意,心灰意冷,就在兄嫂大婚之夜,离开‘白驼山’,卸下官衣,遁入空门。按照‘少林’的辈分,出家之后的无花,是掌门无根禅师、‘达摩堂’首座无色大师、‘罗汉堂’首座无相大师等同一行辈的小师弟,理应在‘少林寺’养尊处优,他却自动请缨,来到塞外这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来做这名不见经传的‘流花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住持,此举倒是赢得不少佛门高僧的大加赞赏,称其为自大愚禅师与无根禅师之后,‘少林’又一位佛道大德。”

冷若雅怅然若失,道:“无花大师清晨便来买花,想必是向佛的心中,仍是难以忘怀尘世中那位闺名带有‘花’字的恋人吧”

冷北城道:“无花虽然人在万丈红尘外,但他以往在凡尘中留下的痕迹太多,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就说这‘北凉’一路有稍有名气的捕头和差官吧,自总捕‘九指神捕’敖近铁以下,至少有一小半是他以前带出来的徒弟或部属,剩下的一大半不是受过他的指点、就是或多或少得过他的恩惠、承过他的情,每到他生日那天,前去‘流花寺’祝寿送礼的公门捕快,比佛会那日的香客信众怕是还要多上几倍……”

众人正说话之间,门外“希聿聿”几声马嘶,花十八扭着腰肢来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眼,笑道:“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话音未落,十数名皂衣捕快拥着虬髯如戟、青筋暴露的县城总捕头“九指神捕”敖近铁,急冲冲地进了来。

花十八骚气宜人的招呼道:“哎呦——敖老总,今儿什么风把您和您手下的兄弟吹到老娘这儿啦?”

那“九指神捕”敖近铁显然是有紧急公务在身,忙不迭糊的一拱手,抱拳道:“花大姐,哦?冷爷和三姑娘也在,失礼,老唐,来十五碗臊子面,越快越好,兄弟几个有任务要赶,吃完马上走。”

厨房里的唐招财答应一声,时间不大,一碗碗热气腾腾,汤多油大的臊子面端将上来,敖近铁和一众手下纷纷端了一碗狼吞虎咽起来,七、八个人挤在一张闲桌上,有几个没地方坐的公差,索性就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面,显然是有紧要公事等着办,全然没了平日里的讲究和拿捏。

冷北城与敖近铁点过头算是回应过招呼,目光落处,只见县衙里首席仵作“剪心刀”阴银刃赫然也在其中,不由得暗罕。

此公职位极高,架子也够大,与书办“吹眉笔”盛锦棠以及已经战死在“朝天门”一役的教头“洗目枪”顾金汤,并称县令席青谷老爷身边的“洗剪吹”组合,有“北凉三杰”之称,媲美汉初萧张韩,若非足以惊天动地的大案子,轻易还真是劳动不到这阴大仵作出面。

是以,冷北城向花十八案暗中递了个眼色,花十八玲珑心肝儿,当下会意,将一个柔如无骨的热呼呼身子紧贴着敖近铁,不露痕迹的搭话道:“呦——敖老总,这么心急火燎的,莫不是又带着弟兄们去‘瓦子巷’逛窑子?”

“九指神捕”敖近铁嘴里嚼着筋韧丁辣的汤面,含糊不清的道:“掌柜的莫说笑话,昨晚‘关家镇’出大事了,关老太爷的孙女、‘镇北大将军’家的千金倌倌小姐被人奸杀了!”

冷北城听罢,心中先惊后痛,“镇北将军”关飞渡与自己是莫逆之交,他在边关任上,女儿倌倌一向交由父亲关老太爷在家照看,这个女孩儿秀美靓丽,以前与冷冷常在一起玩耍,情如姐弟,甚至双方家长曾一度有结成“娃娃亲”的意愿,冷冷出事以后,冷北城更待倌倌视若亲女,万万料不到今年不过十四岁的女孩子,就在昨晚竟遭遇毒手——

——小姐闺房里每一件东西都放在该放的地方,这里没有丝毫的打斗痕迹。整个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香未散,人已亡。倌倌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被子,自然得就像睡在梦里一般,没有丝毫的紊乱。

关飞渡大将军正在马不停蹄赶回来的路上,年事已高的关老太爷已经哭的几次昏厥过去,敖近铁正向几个战战兢兢、结结巴巴的关老太爷小妾询问,面无表情的仵作“剪心刀”阴银刃开始为女尸验尸,揭开被子,倌倌幼小单薄的下体双腿之间一片殷红狼藉,触目惊心。

女孩儿嘴角那小小一颗“美人痣”已变得暗红,失去了原本殷丽的光彩,冷北城心里狂呼:“关大哥,兄弟没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冷北城对不住你啊!”

“咦——”冷若雅惊“咦”了一声,好似发现了什么,上前轻轻掰开倌倌冰冷的小手,发现女孩儿指甲内有些许极其微小的颗粒,若雅鼻尖凑近嗅了嗅,回首道:“哥哥,是西域‘杀马特’花粉!”

冷北城目射寒光:“流花寺?!”

第二章 那场雨下得很傲慢

(ps:先感谢柴如歌、飘渺鉴、程中侠、永少、华发黑各位大大的打赏;然后恳请大家多多捧场收藏支持,东东酱拜谢了!)

午夜,“流花寺”寺内十余座巨钟,猛然之间一齐鸣响了起来,“当当当当”之声,连绵不绝,震得群山皆应。

瞬息之间,寺院广场上,已聚集满了衲衣僧袍、单掌合十的僧人,有老有少,眼观鼻,鼻观心,行列有序。立身阶上的冷若雅,一眼看过去,面前亮秃秃的一片光头,忍不住“嘻”的一下笑出声来。

冷北城微瞪了若雅一眼,目光里带着三分轻责,七分宠溺,若雅吐了吐舌头,娇憨可爱的躲在了兄长身后。

“流花寺”主持无花大师,在总捕“九指神捕”敖近铁毕恭毕敬的陪同下,自“方丈”出来,一袭月白僧袍,全身上下,看来一尘不染,竟似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

“大师,打扰您清修了。”冷北城虔诚的合十为礼,身后的若雅也依模依样的深深鞠躬,无花大师乃是远近闻名的有德高僧,其出家之前的侠义公正,更是为世人所尊敬追叙。

“两位檀越毋须多礼,”无花大师神情温文地道:“今春‘北凉河’崩堤决口,受灾村民避祸鄙寺,‘凉城客栈’义施棉被、帐篷、水粮、药物不下百金,帮助鄙寺与灾民共渡难关,实是积德行善之大举,无花铭谢五内。”

冷北城连忙还礼道:“北城一手持刀,一手渡人,哪里及得上大师悲天悯人,菩萨心肠。”

说话间,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向无花大师禀道:“方丈,阖寺四百五十六名师兄师弟,均已到齐,请示下。”

无花大师侧首向“九指神捕”敖近铁略一颔首:“可以开始了。”

“恩师有劳了。”敖近铁先向无花大师行了一礼,才语气威严的向身边一个眉目精细的年轻铺头吩咐道:“李代,每位师父都要盘问仔细了,但切不可对师父们无礼。”

那年轻捕快应了声“是”,与另外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同伴,开始向“流花寺”的僧众逐一查询。

——这精眉细目的李代,同行公送一个绰号“细心捕快”,他与另外一名同伴,浓眉虎眼的“大胆捕快”桃僵,都是近年来暂露头角的“六扇门”新秀,被总捕敖近铁依为左右手,当下两人一个当面大胆盘诘质问,一个在旁细心察言观色,配合的熟练就班。

冷北城负手去看庭院角落里的花,随意地问道:“大师好像很喜欢养花?”

无花大师笑了。

——笑得像一首需要万千信徒细读方可领悟的经卷。

众所周知,无花大师喜欢种花,种各式各类的花,花都美丽。

月色清辉淡洒,庭院深深,冷若雅美丽的目光从第一株花掠起,到第十九朵花停下,就再没有移开。

那是一朵艳丽的甚至有些诡艳的花儿。

花儿的生命已然枯竭,却仍然散发着余厉,让人不敢想象它盛开时的怒红,究竟有多凄厉?

无花大师见女孩儿如此注目那花儿,即温雅地介绍道:“它叫‘午夜妖姬’,是无花自‘西域’带来‘塞北’培植杂交的新花种,因为它姿态奇特,大异于中土群花,所以市井中人多戏称之为‘杀马特’,可惜的是,这花儿已经几近枯萎衰败了。”

若雅回眸向那爱花的年轻和尚投去一瞥,那一瞥,竟是连星光都亮得那么凄凉,连流云都不值一屑。

无花大师拈花而笑,安之若素。

两位新锐捕快李代和桃僵,并没有交出让总捕敖近铁满意的答复,“流花寺”的僧侣在昨晚都有不在现场的人证,更缺少作案的时间。

深夜造访的客人们,在连串的告罪声中,萧索败兴离开。

走出寺门的时候,冷北城有意无意的对若雅说了这么一句话:“无花大师真是个奇怪的人,无论多无味、多无趣的话,他竟都能用最温柔、最文雅的语调说出来,温柔的像在吟读一首诗句,文雅的像是一种歌者的情怀。”

若雅只是笑,甜甜蜜蜜的痴痴笑,美得让冷北城心隐隐作痛。

无花大师独居在后院,伴着一园的花。

他回到自己的庭院,第一件事就是去他那朵多年前从“西域”带到“塞北”的花儿,然后他竟意外的发现那曾几何时异艳诡丽的枯花,却奇迹般地再度盛开了,红艳艳得有点像女子的唇,整座后院充满了一股幽怨而怪异的香气。

那朵花的盛开,仿佛预示着一种不祥的凶兆,那惊人的红艳,更让无花大师联想到血光之灾。

就在那朵花盛开的当晚,县城里又有一个女子被人杀害在闺房里,先奸后杀,悄无声息。无花大师听到了消息,也就听听就罢了,毕竟与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无花已经是清静无为的无花,不再是当年破案无数的“追风锁骨,玉面神捕”欧阳花欧阳总捕头了。

那晚,月上中天,那花狂野、张扬地盛开了,艳得怪异,香得幽怨,红得像血,媚得像妖。

无花大师感到有些困了,倦了,睡意沉沉地在窗前的月下独立。

不知何时开始,每当那朵花妖艳地盛开时,他便感到困倦,感到疲惫。

月下僧,夜中花。

月是残缺的,僧是俊朗的,夜是清冷的,花是诡艳的。

无花大师看向西方,那是家乡“白驼山”的方向。他的心阵阵哭泣,为一个女人,一个唇角有痣的美丽女人。

——梁惊花,那个美艳如花的女人,他的嫂子。

为了梁惊花,他大闹“白驼山庄”,他一面与大哥“大漠明驼”欧阳驼恶斗,一面对梁惊花说:“我大哥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

梁惊花冷笑:“你能给我平静安定的生活吗?”

他说:“可以。”

梁惊花又冷笑:“你可以给我富贵的生活和庄主夫人的尊贵身份吗?”

他犹豫了片刻,苦笑道:“我给不了。”

哥哥“大漠明驼”欧阳驼身有残疾,眼见不敌,那时候梁惊花的眼中,曾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游离,但她的“花剑”很快就出手了,刺的是弟弟欧阳花。

欧阳花的手臂被刺伤了。

不,梁惊花那一剑刺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

当那一剑刺进肉里的时候,欧阳花感到剑是那么地冷,从手臂一直冷到心底。

梁惊花要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拒绝了,垂着一条伤手跳上了马,任鲜血一路飞洒。

离开“白驼山”的那天,天空下着很大的雨,仿佛老天爷都感受到了他的伤悲,在为他流泪。

“那场雨下得很傲慢。”欧阳花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边挂了半个凄惨的笑意,那时他已伤得很重。

欧阳花带回了路边一朵异艳的花。

花在眼前。

人在天边。

那朵花一直开到天明又闭合起来,连香气也一同收回。

早课的钟声,伴着清晨湿润的风传得很远。

无花大师坐了起来,望了一眼院中那朵盛开又闭合起来的花,打坐,念经,沉浸在暮鼓晨钟的的世界。在那一刻,他是平静的。

然而,平静又是如此地易逝。

小沙弥圆悔将他请到了“知客厅”,又见到了自己当年的部下,愁眉不展的总捕敖近铁。

“总捕……”敖近铁习惯性的行了下属拜见上司的大礼。

无花大师双掌合十,眉低目垂,阻止昔日属下的礼节道:“檀越不必多礼,无花已脱离尘世,卸任多时,早已不是什么总捕。”

敖近铁只得苦着脸改口道:“恩师,昨夜城西尤寡妇被奸杀了,凶手犯案手法与倌倌小姐那宗命案如出一辙,现场同样留下奇怪的花粉味道,近铁无能,查了两天,也没查出什么端倪。“

无花大师不为所动的道:“那又与无花何干?”

敖近铁焦急的道:“属下这番二次上山叨扰,便是代城中百姓恳请恩师出山,重振当年‘玉面神捕’风采,将作恶凶徒绳之以法,为两名受害女子申冤,以安民心啊。”

“人生如浮云,功名如流水。人世如此苦痛,又安知死去不无欢乐?无花已入空门,四大皆空,一切皆空,生与死,名与禄,都与无花无关了。檀越请回,恕无花不能远送。”无花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恩师,这件案子牵涉巨大,非同小可,已然惊动了李相,您可知道,受害少女倌倌小姐的父亲关飞渡大将军,那是李纲李相爷的旧部,上头已经发下话来,三日之内破不了案,‘北凉’一路,自席青谷大老爷一下文武胥吏六百八十九人,都要人头落地啊!”敖近铁在身后紧跟不舍地呐喊着,声音追在无花大师修长出尘的身后,久久不散。

无花大师终于停住脚步,声音温雅地道:“席青谷檀越昔年于无花有知遇之恩,也罢,或许这也是上天为了让尘世从无花心中彻底消除而下的劫,无花就随檀越下山走一遭。”

于是,无花大师就下了山。

临下山的时候,无花大师特意嘱咐小沙弥圆悔,好好待代他照顾他的花儿。

无花大师走到被害人尤寡妇床前,看到了那张平静而美艳的脸,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感到这张脸有几分熟悉。无花大师思索了片刻,终于明白,这个尤寡妇的眉眼跟他朝思暮想的的那个“她”,竟然有几分相像。

尤其嘴边那个美的有点媚,媚的有点美的痣。

——惊花,你现在还好吗?哥哥对你还好么?有没有再打骂过你?我们的儿子净月,是不是又该长高了?你会不会偶尔的想起我?哪怕是不经意的那么一点点也好……

无花大师的心一阵阵地抽紧,无休无止亦无边无沿的酸楚和疼痛,从心底传喷涌而出,以不可抑制的嚣张姿态,传遍了全身每一寸的肌肤,每一个毛孔。

“南无阿弥陀佛——”

良久,无花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为自己的失神,也为床上死去的妙龄寡妇。

第三章 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当无花大师做完最细致的检查之后,就发现这件“连环奸杀案”,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犯下这两起案的凶徒,绝不是寻常的采花贼。

以无花大师办案多年的丰富经验,可以推测到,凶手抚摸遍了死者尤寡妇的每一寸肌肤,并将死者的全身骨骼都捏碎了,然而让人称奇的是,死者外表皮肉却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瘀伤破损。

只从这一点,就可以肯定而确定的证明一件事——

——凶手是一个武功奇高的人,他(她)的指力相当惊人。

而从这一点或许又可以断定,凶手很大程度上不可能是女人,如果一个女人能练就如此强悍的指力,那么她的手指将会极为粗壮难看,除非,她不是一个爱美的女人。

——然而,天下间又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呢?

死者尤寡妇,面部表情安详而宁静,可以显而易见,凶手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其毙命,然后再对被害人的尸体施暴,所以死者是在梦中被人瞬间杀死,连表现出一丝痛苦的时间也没有给她。

心细如发的无花大师,还在死者的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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