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民国-第5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程义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程墨苏身边,将程墨苏细若无骨的小手重叠至少弈的掌心,“现在是非常时期,恐怕你们不能举行隆重盛大的婚礼,但我此时却是诚心将女儿交托于你,希望你好好待她。”
上官少弈沉沉地点了点头,似做出了一生的承诺。
程墨苏的眼眶微红,她所盼望的幸福就这样悄然降落,尽管过程无比曲折艰苦,但结果终归是好的,父亲终于认可了她深爱的人。
泪眼婆娑,模糊了父亲的面容,她拥住父亲,低声喃喃,“爸爸……谢谢你……”
程义笑了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缓和着她的情绪,“苏儿,爸爸只想让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全部都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晚饭
湿暗的房间中却是满目的温情。
他站在一边,看着墙上的画卷,那玻璃瓶中的野花开得正盛,她低垂着眉目,在书案上作着新的油画,唇角的笑意安静又美好。
“是墨苏将房间装点成这般?”他轻轻笑着,她澈亮的眉眼就这样漾进他的心底。
她面上微微一红,“嗯,随意弄的。”
“甚好。”他眸光雪亮,这般凝视着她竟突然觉得不真切了起来,几年来的思念涌上心头,喷涌欲发。伸手将她纳入怀中,她柔美娇羞的面容让他无比眷恋,低头浅吻她玫瑰色的唇,只觉那唇齿如兰的清香弥漫空气,任谁一副铁石心肠都要化作柔情蜜意了。
他的小心翼翼让她心头一颤,扬起眉目,轻轻一嗔,“倒好像我要走了一样。”
“墨苏,我的前途十分危险。”他沉了沉声,终说道。
她默了默,澈亮的眸光有一瞬的黯淡,却没有犹豫地看着他,唇角清浅的笑意一如往昔,“我知道,我也说了,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阳光尚好,落英缤纷,他看着那雪颜上的浅浅梨涡,心中窒得厉害,她眉眼如画,心知少弈挂念着她的安全,不由笑道:“你只管专心打仗,我在军营里哪也不去,不会有事的,这次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他定定看着她,周围簌簌的落叶声竟也听不清晰了,被她装点过的房间弥散着专属于她的清新,他看着她唇角那一抹清浅的笑,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在此静默的两个人。
一声鸟啼,几人惊醒。
程墨苏调转眉目,笑道:“爸爸非要和我们再吃一顿晚饭才让我们回去,你可否着急?”
“不。”他摇了摇头,“岳父明天便要去美国了,以后再见不知何夕,你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当然期望能再与你多待一会儿。”他沉了沉声,黑眸闪烁着复杂的情愫,“而我确实也想就这么心无旁骛地和你多待一会儿。”
程墨苏心头一紧,凝视着他深邃如黑夜般的眸,那分明的棱角此时褪去了冷冽与凌厉。她鼻尖没来由地酸涩,浑身不自觉地颤抖,惹得他疼惜,忙揽住她,道:“怎么好端端地就哭起来了呢?”
“没……什么。”她轻轻揉了揉眼角,浸湿的睫毛忽闪得美好,他心里知道她在想什么,此次回军营,他便要马不停蹄地继续征战,生死早已依托给上天决定,她又怎么会安心呢……
“墨苏。”他唤了她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他也想陪着她直到生命尽头,可生死终归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事情,她却像了然了他的心情一般,抚平泪珠,朝他展露了一个浅浅的笑颜。
“你看我,没事就在哭,真是羞人。”她扯了扯他的衣角,尽量不去想那些生生死死,只是这样默默地盯着地面发呆,他也不再说话,空气中满是徒劳的安静。
三声简洁的敲门声阻断了两人的思绪,她应了一声,只听门外的风吟道:“小姐,姑爷,吃晚饭了呢。”
她恍然抬头,原来他们已默了这么久,屋外一片金色的夕阳,洒在沉默的大地上,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黄晕。她抬眸看他,被夕阳笼罩下的俊颜愈发冷冽与分明。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也回视着她,无限的温柔从那双黑如点漆的眸中散发出来,让她安下了心绪,柔柔一笑,只道了声,“走罢。”
楼下只坐着程义一个人,面色沉稳,桌上的菜肴红红绿绿,引人胃口大盛。她轻轻笑着,缓缓入席,心下却有些不解,道:“南先生呢,不与我们同吃吗?”
“嗯。”程义点点头,目光洒向入席坐定的女儿,“我与南先生说了,这恐怕是我与女儿的一次长久分别,有些话自然是想只让你们听的。”他看了眼风吟,对她摆了摆手,“风吟你也出去吧,若有事我再唤你。”
程墨苏愣了愣,记忆中并无什么事情是要把风吟也支走的,她见风吟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禁朝风吟莞尔,“你先出去吧。”
风吟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拉上了门。
上官少弈倒不觉有何不妥,一下便坐到程墨苏身边,灼灼的目光也看向她柔美的侧颜,程墨苏心下有几分不好意思,面上悄然爬上红晕,桌下的手轻轻捏他,耳语道:“爸爸在呢,不要一直盯着我。”
他却置若罔闻,唇角又上扬了几分,反掌抱住她柔弱的小手,她嗔了他一眼,他却笑意更甚。
见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程义只能轻轻咳嗽两声,这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叹了口气,现在总算知道什么是有了夫君忘了爹。但此时此事太过紧要,他也没有精力去调侃,只是那眼眸盯着菜肴,道:“我特意让风吟从新北城最有名的饭店买回来的,快来尝尝味道如何。”
上官少弈点点头,为程墨苏夹了一块红烧肉,温语道:“墨苏,你太瘦了,当多吃点肉才好。”
她笑了笑,咽入腹中,只觉得那块肉入口即化,倒是别有口感。程义的眼眸跳动了一下,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平视着那快要溢出的酒水,“少弈,这杯酒我们定当要喝,以后我这唯一的女儿便要让你照顾了,请你一定好好待她。”
“岳父请放心,我珍视墨苏胜过一切。”他举起酒杯,虽程义只是把昨天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却也一点都不觉得烦躁,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般,哪个不是为了儿女在考虑与着想。
“苏儿,端起酒杯。”他命令道,程墨苏轻轻一笑,忙拿起身旁的杯子。
“这杯酒,祝你们两人可以幸福,也算是为我明天去美国践行了。”他仰头咽了下去,上官少弈和程墨苏对视一眼,也一饮而尽。
可这酒水里的气味却不对劲,上官少弈乌黑雪亮的眸凝视在酒杯上,只觉得双眼开始模糊,他支撑自己看着程墨苏,却见程墨苏绵软无力了一般,向后栽了过去,他忙揽住程墨苏纤细的腰肢,却也未料及自己也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两人就这么晕沉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走
轮船摇摇晃晃,她站在甲板上,海天交接成了一条蓝白直线,交替变换的心情让她喘不过气来,算过来已经两天了,他都没怎么和自己说话,缠绕着心头的焦躁让她水眸荡漾,随手将手中把玩的铜板扔入海面,那铜板只发出淡淡不可闻的声响,便被淹没于海底。
她转过身,回了包厢,素颜上一片宁静。
那日晚饭父亲在她与少弈的酒水中下了**,两人晕倒后父亲便带二人上船,再次醒来,却身处船舱中的豪华包厢,细细一想,便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父亲的确是不想让她身处险境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可连带着把少弈一起绑去美国,实在有些……
一片柔和的灯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俊颜上满是凌厉与冷冽。她缓缓走进,他抬起黑如点漆的眸,冰冷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
“少弈,吃饭吗?”她咬了咬玫瑰色的唇,看着他日渐消瘦的模样,想起这两日他几乎滴米未进,不由惊心。
他冲她淡淡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目光投向远方。
她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知道他心系着军队,恍惚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默了半晌,这才轻声道:“不吃东西怎么行,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给你拿过来。”
“不必了。”他微带冷漠的声音透过稀疏的空气传入耳畔,她怔了怔,竟似梦一般。
她才惊醒,知道他现在怕是在恼着她。水眸氤氲开来一片雾气,她沉吟片刻,转了身,关上了门,厚重的门板发出咔嚓的声音,一滴清泪也顺着眼角滑落。
这一切都被程义收尽眼底,他深知这样做别说是少弈,恐怕是女儿都要埋怨他,但他心意已决,就算被这两人烦厌,他也必须保障女儿的幸福与安全。程墨苏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这才注意到父亲的视线,扯出一丝笑容,道:“爸爸,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就一起去吧。”
程义沉了眸色,看了眼那厚重的门,“少弈还是不吃东西吗?”
她顿了顿,好不容易散去的心酸又聚集起来,水眸微颤,刚被浸湿了的长睫闪烁得厉害,“嗯……他好像在惩罚自己一样,直直地坐着,什么也不做。”
“苏儿,对不起,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他恐怕误会你与我联合,我去向他解释清楚。”
她忙拉住程义的手臂,摇摇头,“他不会这么想的,此时他根本没心情想这些,只怕他担心着那些军队。”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若不细听,便无痕迹,“现在本就军心涣散,若此时统帅失踪,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苏儿。”程义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深沉,“事已至此,不要想那些了,他如今陪着你,没有战乱,没有生死,你们就这样平安地过完后半生,如此便好了。”
“是。”她低垂着视线,白皙的容颜上看不出情绪的波动,也窥不见她真实的想法,沉默游走于空气,带着几分冷意,几分猜忌,他本以为她会这样一直默着,却见她抬起眸光,漾起笑意,“爸爸,我饿了,吃饭去吧。”
她与程义攀谈的声音并不大,可他却听得清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眉宇间那澄亮的光微微聚敛。
厚重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她端着餐盘走了进来,唇角略微踌躇,最终还是挂上了笑意。他低头看着那餐盘里的餐食,黑眸微亮,一碗色香味具备的牛腩粥摆放在青瓷碗中,很是香甜。
她侧脸微笑,“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饭总是要吃的,这粥我虽做得不好,可是你看在是我做的面子上,吃一点吧。”
他顿了顿眸色,房间里是一片惊心的安静与沉默,那些烦心的事情暂时被他压了下去,看着她清澈又柔和的眸光,不觉收敛了凌厉,伸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她微微一笑,只是看着他吃饭的模样,她都无比满足。可他却吃了两口,便停了下来,她略微心跳,道:“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
他低眸看着她额角沁出的汗珠和她澄澈的眸光,终是一笑,“墨苏,烫。”
她面上一红,调转开眸子,“竟是我着急了,你慢点吃。”
“好。”他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那碗粥,她本来紧张的心情也随着他愈发柔和的声调而缓解。许久,他才吃完了粥,记忆中是他吃得最慢的一次,见她仍盯着自己,不禁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发端,她无声一怔,冲他盈盈浅笑,那笑容像温暖的风,吹拂在他的心间。
“墨苏。”不知为何,他唤着这两个字节时总是如此好听,她应了一声,他便又道,“我终归要回去,不管军队现在随了谁,地盘又丢了多少,我总会回去。”
“我知道。”她没有犹豫地回答,盈盈的水眸清清澈澈,白皙的雪颜上透着柔和的美,“你最讨厌逃兵,当然不会自己求得偷安。我说过,我会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他张了张嘴,本欲说些什么,厚重的门却被一把推开,那门发出巨大的响声,昭示着推门者此刻略微愤怒的心情。他掩去眸中的锋利,尽量保持平静,看向那人,道了一声,“岳父。”
程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片刻的失态,不觉咳嗽了两声,趁机缓解了烦躁,便对程墨苏道:“苏儿,你先出去,有些话我想单独与少弈说。”
程墨苏轻咬玫瑰色的唇,眼眸荡漾,默了半晌,却是拒绝的摇头,“爸爸,有什么事情我是听不得的吗?”
程义窒了窒,“你要听也可以,反正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看向上官少弈,眼中有了些许怒气,“你为何仍要回去,你可知现在你恐怕已经成了下落不明的死人,你那些部将不傻,哪会真的誓死等着你,恐怕现在军队早已哗变,你回去也没有一席之地了。”
“是。”他沉了沉声,眉宇间一片英气,黑白分明的瞳孔中一片锋利,“岳父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但你是个商人,所以趋利避害是你的本性。我的脑子没有你那么好用,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情。”他顿了顿,淡淡的语气透着一抹绝然,“回战场上去,便是我认为对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章 去留
“那苏儿呢,你有考虑过她的安危吗?这次如果不是得了南万的帮助,你们恐怕早已去到另外的世界了。 ” 程义不禁有些恼怒,“仗是打不完的,你与日军对抗是以卵击石,与其惨败而丧身,为何不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的美好?”
他沉着冷静,程义的话虽没有错误,但他却心中澄亮得厉害,起身便道:“是,现在我的兵力分散,的确不足以与日本为敌,但他们的野心我已看得清楚,岳父,我想不久后我们便会举全国之力与其一战,我绝不能他们侵蚀我们这个国家。”
他的每一句话都斩钉截铁,将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吐纳出来,程义怔了怔,他这番言谈涉及家国大业,说得缜密,让他没有反驳的余地。半晌,才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重新回国,不再考虑了?”
“是。”黑如点漆的眸是一片澄亮,眉宇间的英气喷发欲出。
程义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女儿,哑了嗓音,“苏儿,不管他做什么,你都支持,对吗?”
“嗯。”她轻轻点了头,眸光流转在两人之间,顿了顿,纤细的指尖触碰到少弈的袖口,柔声道,“少弈,等船靠岸,我们便买票回国,你看可好?”
他转过眸子看着她,那温和静美的笑颜让他无比得留恋与心安,若是有来生,他只愿自己不再生于军阀世家,没有这么多约束和责任,只需与她并肩而行,携手而立。他默了半晌,心里过滤着程义的话语,其实程义的说法是对的,任何父亲都不舍得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受半点苦痛。
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墨苏。”他缓缓开口,她的心却紧紧下沉,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一般,水色的眸子胡乱碰撞起涟漪,他不忍看她,怕动摇了自己的心绪,“我自己回国便好,你与岳父就在美国生活。”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她鼻尖酸涩,眼泪止不住得开始打转,却硬生生抑制下去,嘴角仍是那柔和的笑,“少弈,你是我丈夫,我说过了,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你不可以丢下我。”
“你等我,一旦国内局势稳定,我便去找你,以后再也不离开了。”他定定看着她,许下永久的诺言。她却摇摇头,明明知道前途都是凶险,心中也做好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准备,如今听到他这番话,竟是百感交集,心生愤懑。
她看了看上官少弈,又看了看程义,无法压抑的情绪喷涌而出,“爸爸,少弈,你们都是口口声声地为我好,替我着想,可你们可曾想过我究竟要些什么!”她夺门而出,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他忙追出去,却被程义拦下,轻轻摇了头。
他紧皱剑眉,道:“岳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好自己的最终决定了吗,想好再去和苏儿说。” 程义默默地说着,刚才女儿的话似乎给了他当头棒喝,让他惊觉女儿早就长大了,该有权利选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