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纪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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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我都没怎么用力,就那么一推,谁想他就翻下了楼呢?这孙子可不像我只顾读书,他可是自幼习武的,前两年的时候,曾和刘承宇较量过一回,成宇都打不过他,你说他这本事能被我一把就推下楼吗?这事儿绝对有蹊跷。”
刘承宇是宁王嫡出的小儿子,和刘承继差不多的年纪,不过他身量却要比刘承继健壮的多了,人高马大的,又自幼习武,单论武艺这一带的王孙当中他算是出挑了的。
晏如瑾听了虽也觉可疑,但还是觉得一国之储君,千金之躯,应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害人。
想了想她道:“是不是那日他喝多了酒呢?”
“就没喝多少酒,我都没醉,他哪就醉了?”
刘承继越琢磨越觉得不对,他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找鞋便要下地。
“你要做什么?”
“我得给我皇伯父写信,这是有人坑我,我得让他仔细查查。”
“把衣服穿上。”晏如瑾拿了他的外衣给他披上。
刘承继把衣服胡乱的一穿,前襟一抿便下了地,拿过砚台墨块儿时他还不忘转头和晏如瑾念叨了一句:“说什么也不让我买笔墨,你看派上用场了吧?”
晏如瑾穿鞋下地也跟了过来,闻言没理他,小世子却越发来劲了,他把墨块儿往砚台里一放,只是晏如瑾道:“帮我磨墨。”
晏如瑾瞪他一眼,不过还是拿起了墨块儿,她从茶壶里到了一点水进砚台,而后捏着墨块儿慢慢的研磨。
小世子眼珠子一转,跑去床角那边,在一个木头搭起的台子上面翻,将晏如瑾的剪刀找了出来,而后又去包袱里翻出了一套自己的里衣来。
晏如瑾低着头磨墨原本也没理他,可忽然耳边就听到“刺啦”一声响,转头就见刘承继将好好的里衣给撕裂了。
晏如瑾“啪”的将砚台一放,瞪他道:“你要上天呐?好好的衣服就撕了?”
“刺啦”又是一声,刘承继拿着从里衣上面撕下的布料回来,他和晏如瑾道:“看你急的,这一件衣服值当什么?撕下这块料子来,我可是有大用的,赶紧磨墨,我要写信了。”
晏如瑾气道:“你不是刚买了纸吗?要写信不会在纸上写,偏要撕了衣服来用?”
“你懂什么?”小世子将布料在桌面上铺平,一本正经的道,“咱们可没带银子出来,哪来的纸张?”
晏如瑾呆住,愣愣的看着刘承继用手指头蘸了墨,而后落在布料上开始写字,手指头不如毛笔吸墨,只写了两笔便又得去蘸,他这边忙着,还不忘指使晏如瑾道:“墨太淡了,接着磨。”
晏如瑾又继续手上的动作,眼中见他这般造假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道:“没钱买笔倒是有钱买墨吗?”
刘承继愣没听出这是讽刺来,只当是媳妇儿提醒他呢,他还很是认真的回答道:“按理说是不该用墨的,最好是咬破了手指头写,可那太疼了,咬你的我又舍不得,就只好退一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保不齐我被逼急了,卖了点粮食就买了这块儿劣等的墨呢。”
晏如瑾:……
刘承继认认真真的将信写完,仍放在桌子上晾墨,他站在桌边看着自己的墨宝,脸上那美滋滋的模样,便仿若那字里行间开出了朵朵娇艳的牡丹花。
“好了,睡觉吧。”晏如瑾捂着嘴打了个哈气。
刘承继却是精神的不得了,他忽的抱起媳妇儿,在屋子里转了一个圈儿,而后低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吧唧”在她颊边亲了一口。
第15章 坑
其实晏如瑾这人不笨,只是遇事当时不会多想,也是她性子单纯,自小长大的环境并不复杂,没有经历过许多的人心算计,是以她十几年的惯性让她总是习惯性的去相信人,相信事,至少第一时间是相信的。但若事情不对,事后也会回过味儿来。一旦她认真琢磨起来,往往能将事情看的明白透彻。
刘承继已经睡沉了,可是她这会儿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了,她想着她一个深闺妇人不知道拓跋齐武艺好,可是皇上会不知道吗?刘承继只是随手一推就将他伤成这样,难道睿智老谋的皇帝就没有怀疑?
屋子里熄了灯漆黑一片,晏如瑾被刘承继抱在怀里,他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就响在耳侧,晏如瑾靠着他心中有些不安……让她不安的倒不是皇帝的态度,说实话刘承继将北魏的太子伤成这样,皇帝却是既没有废了他世子的身份,也没有真刀真枪的打他一顿,只是将他打发到了边关来修城墙,这般看起来严厉,但实则不痛不痒的处罚,已是说明了皇帝对这个侄子的袒护。
晏如瑾真正担心的是导致北魏太子真正受伤的原因,或者说是让他受伤的人。她不觉得北魏太子真的会赌上自己的小命,就为了坑害刘承继,她觉得这背后应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针对北魏太子的,还是针对刘承继的……
第二天刘承继十分难得的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就折起他昨日写的信揣进了怀里,收拾妥当后他爬到床上,俯身下去在还在睡梦中的晏如瑾脸上亲了一口,晏如瑾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刘承继竟是先自己一步起床,而且已经穿戴好了,她有些诧异,迷迷糊糊的问他:“什么时辰了,我睡过头了?”
“天刚放亮,时间还早呢,我去平漠送信了,你先起床把门闩上再睡。”
“啊,你等下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不吃了,回来再吃。”刘承继心急火燎的哪还有心思吃饭,他说着就下了床。
晏如瑾叫住他:“昨天做的牛肉饼还剩了一些,热一热再煮点粥很快的。”
刘承继摇头:“不吃不吃了,我快去快回,你快来闩门。”
“那你带几个钱,送了信出来,在城里吃碗热汤面,或是买几个包子垫垫肚子也是好的,这么远的路,哪能空着肚子走一个来回。”
晏如瑾拿过枕边的荷包扔了过去,刘承继打开荷包只从里面拿了几个铜板出来揣好,然后便急匆匆的走了。
晏如瑾打了个哈气,昨儿个夜里没有睡好,这会儿仍旧犯困,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睡醒已是晌午了,估摸着刘承继快回来了,洗漱一番过后开始准备午饭,把被风吹到柴堆底下的木盆刷干净后洗了两根萝卜,又将昨儿个剩下的牛肉洗好切块儿,煮了一锅牛肉萝卜汤。
架上小火慢慢炖着,晏如瑾回屋拿过那件给刘承继做的,缝了一半儿的衣服出来,蹲在灶前一边看着火,一边缝着,时不时的再往南边儿看上一眼。
手上做着活儿,时间便过得快,一只袖子缝好时,抬眼便见到了远处,刘承继小小的身影。
晏如瑾起身,将衣服送回了屋里,回来时端着盛汤的大碗,揭开锅盖拿勺子搅了搅,舀了块儿萝卜出来尝了尝已经软烂了,便将一锅牛肉萝卜汤盛了出来,而后也不刷锅,将洗好的米,直接倒进了还沾着牛肉汤汁的锅里,架火煮饭。
“瑾娘,我回来了!”刘承继脸上带着笑,精神很好,凑到她身边问他,“今儿个吃什么?”
“我煮了牛肉萝卜汤,已经盛出来了,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一碗。”
刘承继没有去,反而在他身边蹲下道:“我等你一起。”
往灶里扔了根柴,晏如瑾转头看他:“你把信送去了?”
“嗯!”他点点头,“快马也得半个月能到京里,等带着京里的消息再折回来,得是一个月以后了。”
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觉得他的信到了京里,皇帝便会下旨叫他们回京一般……
晏如瑾心里明白,刘承继之所以会这般想全是出于他对皇帝的信任和依赖的,自打他出生到今年弱冠,这二十年来皇帝对他也一直是疼宠有加的,在刘承继心中他的皇伯父是和他爹差不多的存在。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以为,得知他的冤情,皇帝必然会召他回京,可是晏如瑾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并没有他这么乐观……
怕他到时候太过失望,沉默了一会儿后,晏如瑾迟疑着开口道:“阿继,这件事情要查也需要时间,在事情没有查清能给北魏一个交代之前,只怕我们很难离开这里。”
“你这是什么话?拓跋齐那孙子坑我,难不成我皇伯父还要帮着他吗?”
“你真的就以为是拓跋齐的苦肉计?”
刘承继皱眉,脸上的神色也并没有那么的肯定,他犹豫了一会儿道:“不管是谁?我都是被坑的那个,凭什么让我来顶着个罪。”
晏如瑾婉言相劝:“我知道你是被坑了,想来你皇伯父也是知道的,只是暂时却没有证据来证明这件事……”
“我不管他的!”刘承继脾气上来了,他道,“我就等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不叫我回京,小爷我就自己回去。”
“可若是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们私自回京可就是抗旨了!”
刘承继瞪眼道:“那就把我砍了,小爷我等着。”
见他混脾气又上来了,晏如瑾知道这会儿劝也没用,浅浅的叹息了一声,晏如瑾转移话题道:“饭好了,我们吃饭吧!”
饭后刘承继也不去修城墙了,背着竹筐跑去了山上采蘑菇,晏如瑾便留在家里做衣服,干活穿的外衣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不用绣图,只是缝上就好,她想着今日就把它赶出来,做完了这件,还得做两件薄棉袄,天气渐凉,这两日早晚穿着单衣已经有些冷了。
刘承继这回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又背了些蘑菇回来,晚饭过后天就黑了,晏如瑾点了油灯,坐在灯下赶制最后一只袖子,刘承继挨在她身边坐着,托着腮呆呆的看着她……
忽而小世子出声道:“原来你女红这般好!”
“只是寻常罢了!”
“这衣服是给我做的?”
“嗯!”
“你怎的……变得这般贤惠了?在王府时你可从不曾给我做过衣服,莫说衣服就连一个荷包、香囊都没有,你不知别人家成了亲的公子,身上带的香囊那真是花样百出的,就我没有,没人给我绣……因为这个我可是没少被他们嘲笑……”想起过往,小世子还真是有几分委屈来了。
提起这茬晏如瑾声音便冷淡了几分:“你怎么没有?你日日戴的不是香囊?难道是我看错了么?”
“那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清荷妹妹绣的,哪是寻常可比的。”
“你又阴阳怪气了,你不给我绣,我不戴着下人绣的,难道要我上街去买吗?”
“下人,你真是有脸说!”
小世子急了:“我怎么没脸说,他不就是府里的丫鬟吗?不过是因着,因着……多给了她几分脸面而已。”
晏如瑾一针走偏,扎了手指,她不动声色的按着手上被戳的地方,青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刘承继问道:“因为什么?”
小世子似是不想提及,他躲开视线,站起身道:“我要睡觉了。”
晏如瑾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指间:“我不能知道?”
她声音清清淡淡的让人听了心里难受,小世子猛然回身,朝她大声道:“我害了她,让她伤了身子,不能嫁人了,好好的女儿家要在王府里呆一辈子,我给她几分体面怎么了,你何至于就这般斤斤计较的。”
“那你就娶了她,也不至于亏心。”脑子里轰轰的响,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刘承继口中的那句“我害她伤了身子……”
听她这般说,刘承继也不知怎么的就气的不行:“那好,既是你这般贤惠,那我回去就娶了她,给她个侧妃的名分!”
刘承继说着,怒气腾腾的盯着晏如瑾看,见她微微低着头,脸上木呐呐的全没有表情,脸上却白的吓人。
心烦意乱,刘承继转身上了床扯了被子盖上,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屋子里静的吓人,半点声响也无,刘承继忍着没有翻身,没有动……夜越来越深,屋子里越来越凉,晏如瑾依旧没有上床。
刘承继忍不住了,他气恼的一转身,原是打算再说几句气话激一激她的,可这一转身,见她那副好似没了生气儿般的模样,他心里一疼,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刘承继下床走到晏如瑾身边一弯腰把人抱了起来,晏如瑾便由着他抱,待上了床盖好被子,她便合上了眼睛,自始至终没有出一声。
小世子在她身后道:“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湖面上刚刚结了薄薄的一层冰,我一时贪玩儿就跑了上去,结果那薄冰碎了,我就落了水里,是清荷把我救上来的,她在冰凉的湖里泡了许久,事后病了半年之久,后来病好了,可是大夫却说……说她冻坏了身子,以后只怕不能生孩子了……”
第16章 哄媳妇
晏如瑾缩在被子里,微微的蜷着身子,背对着灯光躺在里侧,苍白的面孔掩在大片的阴影当中看不分明,刘承继坐在床上,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见她有半点回应,心里便也生了几分委屈,负气躺了下去,也不再解释。
分明自己没错,可也不知怎的,刘承继心里边儿绞着难受,身后的人儿躺在那里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无,莫说伸伸胳膊动动腿的,便是连呼吸声都没有……悄无声息的模样就彷如是个受了委屈却无处诉说的小媳妇一般。
刘承继气呼呼的想着:分明是你自己小心眼儿,整日阴阳怪气的给我气受,我又没拿你怎么样,你哪有什么可委屈的?都是惯得!
想着他也生起了闷气,不再管她,把眼睛一闭,便想要睡去了。
也不知是几时睡着的,总觉得没睡一会儿,早上醒来时脑子有些涨疼,心中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咸涩弥漫着,刘承继呆了呆才想起昨晚的种种……转头朝里看去,就见晏如瑾背对着她,面朝着墙,还是昨晚那个姿势,还是昨晚那般没有动静。
过了一夜,刘承继已经不生气了,他想了想和自己说道:女人就是心眼儿小,喜欢无理取闹,让一让她就是了,总归自己的媳妇又不是外人,偶尔闹一闹就由得她了,自己一个大男人不跟她一样。
这般想着他故意咳了两声,而后坐了起来,装作不经意的碰了晏如瑾一下,抬眼去看,她没有反应。又咳嗽了两声,起床穿衣还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他眼睛盯着晏如瑾,见她依旧没有反应,他便知道了晏如瑾不是没醒,而是装睡。
气鼓鼓的瞪了她一会儿,见床上的人压根儿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小世子生着闷气出门了。
拎着水桶去拎了几趟水,将水桶装满后又拿着柴刀去上山砍柴了,等他背着粗粗的一大捆柴火下山时,已到了平日的午饭时候。
小世子早饭没吃又干了一上午的活儿,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走到灶台前看了一眼,冷锅冷灶的就是没生过火的样子,抬眼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一时想起了前些日子,每当他干活回来时,远远的便能看到灶台上边儿飘着炊烟,以及炊烟下边儿那个纤弱的身影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摸摸肚子一时便觉得好生凄凉……
推开房门,还没走进屋子一抬眼便见到晏如瑾竟然还躺在床上,还是早上那个姿势,小世子呆了呆,猛然的心里一个激灵,她怎么躺这么久?还是姿势都没动一下……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她可是寻过短见的人……
小世子脸刷的就白了,他几个大步冲过去,一把就掀起了晏如瑾身上的被子,他正要去探媳妇儿的鼻息时,却见晏如瑾睁开了眼睛……小世子愣住了,由得她夺走了自己手中的被子,他只是呆怔怔的看着晏如瑾的眼睛,她一双眼皮又红又肿……原本又大又水灵的双眼,这会儿睁开了也只有细细的一道缝……
“你哭什么?”小世子呆呆的问她,他完全不能明白,晏如瑾为什么会把自己哭成这样!自己也没有欺负她呀?不过就是朝她吼了两声,说了几句气话罢了。
晏如瑾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