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宠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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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母女,她见一次就够了。叫人报信的谎话,是为着稳住闵夫人。她相信,萧错、萧锐对闵侍郎也会是这个态度。
“那就多谢夫人了。”闵夫人笑着起身,行礼道谢。
裴羽忙起身还礼,心里对这次欺骗人的行径毫无不安。谁叫闵夫人把她当傻子的。
两人说定这件事,再坐下来,便是闲话家常。过了一阵子,素面朝天的二夫人陪着闵青莲回到花厅,两个人手挽着手,很亲热的样子。
之后,二夫人与闵夫人少不得相互见礼,又是一番寒暄。
将近巳时,闵夫人与闵青莲起身道辞,裴羽与二夫人笑盈盈地把人送到垂花门外。
往回走的时候,二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不无气恼地道:“那丫头把她大姐说的十分不堪,一再提及闵采薇犯花痴钟情侯爷的事,真是叫人头疼。闵采薇若真是行径不堪,事情早就传遍了,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二爷晓得那件事,是因为对侯爷身边诸事特别留心的缘故,他亲口说的,并没几个人知道。就算是有着嫡庶之分的姐妹,也不该这样泼脏水。”
是气恼,亦是担心她误会萧错,委婉地摆出了事实。裴羽笑着挽了二夫人的手臂,“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倒是让我大开眼界,跟闵青莲显得那般亲热。”
二夫人笑道:“不是跟她同病相怜么?总得做做场面功夫。”
两个人各自说了之前的见闻,发现母女两个的话锋一致。
二夫人苦笑,“如果巧兰还没招认那些事,我今日最不济也要半信半疑。”
“可不就是。”
辞了二夫人,裴羽回到正房,刚在临窗的大炕上落座,木香神色狐疑地走进门来,将一封信和一锭银子送到她手里,“方才有小丫鬟来传话,说奴婢的一个表妹找我有事,我没多想,就去了角门见人。可我并不是认识那个女孩子,她二话不说就塞给我一锭银子和一封信,要我把信交给您,银子算是跑腿钱。”
“既是给你的,便收着吧。”裴羽把银子递给木香,敛目看信封,不由失笑。
信封上写的是“济宁侯萧错亲启”,字迹是端正清丽的楷书,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女子写给萧错的信,却要经她的手,是哪个闲得欠打的人唱的这么一出?
她气呼呼地把信扔到炕桌上。
恰在这时候,萧错回来了,一看她那个样子,便不自觉地弯唇微笑。
裴羽斜睇他一眼,把信件递给他,“给你的信。”
萧错语带笑意:“你写给我的信?”
“一个女人写给你的信。”裴羽没好气。
萧错捏了捏她的下巴,取出信纸来看,随后就递给她,“你看看。”
裴羽心里好过了不少,接过信纸的时候已经笑了,看完内容,却愣了愣。
妾古氏,今日午间、晚间在醉仙楼恭候济宁侯大驾,万望赏光——信上只有这寥寥数语。
古氏,应该就是巧兰说过的古小姐吧?如果是,那么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思及此,裴羽连忙下地,“那你快更衣出门吧。”
“嗯。”
裴羽又唤来木香,命她传话到外院准备车马。萧错换了身家常的锦袍,转回到东次间的时候,她又改了主意,拦住他,“嗯……我跟你去,行不行?”
萧错讶然,“你也想去?”
“是啊。”裴羽眨了眨眼睛,随意抓了个借口,“你那个记性……记不住古小姐跟你说过什么怎么办?”
萧错笑笑地看着她,“不准扯谎。”
裴羽扯住他衣袖,老老实实地道:“你独自去见女子,我不放心,醉仙楼又是人多嘴杂的地方,你出了岔子坏了名声怎么办?我陪着你就不会出事,对了,把甘蓝、水香也带上……”
“……”萧错怎么听,都觉得她这会儿是把自己当成文弱书生来对待了,很是啼笑皆非。转念想到她为那封信都气鼓鼓的,心里便只剩了笑意。“别啰嗦了,一起去。”
“真的啊?”裴羽立时双眼一亮。
他抬手刮了刮她鼻尖,“但是你得先告诉我:这是不是吃飞醋?”
承认吃飞醋,于她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才没有呢,只是……反正我就要去。”她心虚地走向内室,“你一定要等我,我去换身衣服。”
萧错笑着扬了扬眉。承认又怎么了?又不是坏事。
☆、第025章
025
萧错与裴羽共乘一辆马车离开萧府。
路上,裴羽想到如意和吉祥,有心问他,又放弃。它们不外乎是结伴出去玩儿,他给不出别的答案。
清风在外面道:“禀侯爷,已经派人去往醉仙楼定雅间,护卫询问过送信到府中的人,她只是临时收了些银钱,并不知晓别的。”
“知道了。”
裴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样看来,府里的大事小情都瞒不过他,只看他愿不愿意知晓而已。幸亏她对他没有坏心思,不然还了得?
随后,她敛了心绪,把闵夫人的用意告诉他,末了道:“明面上,我和二弟妹都应下了。”这些是他不会主动询问的,但她有必要告诉他。
萧错颔首一笑,“是该如此。”
裴羽看着他,“这会儿我觉得,让事态走到这地步的人,为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最起码,那个人对闵府的动向很清楚。例如那封信,她应该就是看到闵府的人到萧府做客才找人送信的。”
“有道理。”
“……”
萧错见她一副犯愁的样子,笑了,“针对萧府哪一个人或是利用你我,没有差别。”
裴羽想了想,会意一笑。可不就是么,他是一家之主,她是当家主母,家里哪一个遇到事情,他们都要当仁不让,出面周旋。
萧错又气定神闲加一句:“换句话说,根本就是冲着你或我来的。”
“嗯,明白了。”裴羽这样说着,却是笑笑地看着他。在他与她之间,有心人针对的只能是他。
萧错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年纪小的确有好处。”她都没机会被人注意、记恨、针对。
裴羽一笑置之。
醉仙楼是回字形的格局,大堂临街,供食客进出,四方院落的东侧另有一个很气派的大门。
萧府的马车径自到了院落之中。
萧错先一步下了马车,周妈妈适时地把帷帽递给裴羽。
如今世风开化,不要说已嫁为人妇的女子,便是待字闺中甚至已经定亲的女孩子,都可以当街策马、出入酒楼、茶馆、戏园子。但是裴羽为着自己还在孝期,欣然接过帷帽戴上,继而下了马车,随萧错进到北面一楼的雅间。
裴羽在十二三岁那两年,曾先后随母亲、祖父离京探亲访友,期间自然曾涉足酒楼、酒馆、客栈,但是,经历中那些地方,比不得醉仙楼。
醉仙楼是近几年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常来光顾的人非富即贵。裴羽曾听父亲、二叔、手足提起过,这里的氛围或是金碧辉煌或是清新雅致,今日置身其中,还是有些意外。
这雅间的氛围古朴简洁,裴羽细细打量之后,发现一应陈设的材质、手工、出处都属上等。似是满腹才华而不欲张扬的人一般,透着内敛、矜持。
萧错指一指里间,“你去里面稍事歇息。手边事情了了再用饭,行么?”
“行啊。”裴羽转身去往里间。
周妈妈则识趣地退到雅间门外。
清风快步进到雅间,恭声道:“侯爷,古氏身在小西湖的雅间。”
萧错把古氏写给他的信件递给清风,“让她来见我。”是古氏要见他,那么他就没有必要涉足自己不了解的所在。沙场上,他是最不要命的人;平日里,他时时处处都很谨慎。有胆色、身先士卒与缺心眼儿、逞英雄从来就截然相反。
此刻身在里间的裴羽,看到室内书桌上有文房四宝、作画的颜料,一旁还有书架、醉翁椅……等寻常雅士平日都能用得到的陈设,不由释然一笑。这般的周到,难怪富贵中人趋之若鹜。想到这两日都不曾习字,她索性站到桌案前磨墨,想着自己写几篇大字,外面的事情也就结束了。听得清风通禀古氏到来,她放缓了动作,侧耳聆听。
萧错凝眸看着款步进门来的女子。
乍一看,女子是二十多岁的样貌、年纪,但是双眼里的苍凉、沧桑将她的真实年龄表露无遗,应该是三十二三岁。萧错很少认真地去观察一名女子,但是他看人年龄的眼光一向很毒,不拘男女,最多有一两岁的偏差。
这女子与皇后所绘的闵采薇画像并不相同,甚至不相似。
她不是冒充闵采薇的人。
闵采薇是瓜子脸、丹凤眼,这女子却是长方脸、半月形的眼睛。
女子在离他几步之外站定身形,敛衽行礼,“妾身古氏,见过侯爷。”
萧错却问道:“你是何人?”
古氏站直身形,定定地望着萧错,语气从容:“妾身古氏,闵采薇、乔明萱的生母。膝下两女是孪生姐妹。”
萧错又问:“要见我,是为何故?”
古氏语气坚定、清冽:“因为妾身膝下长女不明不白地死在嫡母手中、次女又不明不白地丧夫守寡,妾身与次女曾两次到顺天府鸣冤,两次都是遭受一番毒打而无下文。”
萧错再问:“你次女丧夫,何人所为?”
古氏双眸闪烁着怨毒的光火,“是成国公府所为。”随即不等询问,道出缘由,“明萱及笄之年出嫁,夫君是京城家底颇丰的商贾罗坤。成婚不到一个月,成国公府便要做无本买卖,要罗坤每年孝敬十万两银子。罗坤不从,要找门路请言官弹劾,他们竟下了毒手,毒杀罗坤。可怜我的女儿,新婚丧夫,险些就疯掉了……”
一番话直到末一句,古氏才有了情绪,语带哽咽。
萧错随意放在桌案上的右手,中指轻轻弹跳两下。
闵采薇、乔明萱都是闵侍郎的骨血。古氏曾再嫁,闵采薇是闵家大小姐,乔明萱则随母亲改了姓氏。
闵采薇的病故,古氏认定了是闵夫人下毒手谋害,便有了乔明萱惊吓闵采薇的事。
成国公府有人害得乔明萱新婚丧夫,古氏与乔明萱便想毁掉成国公夫妇的掌上明珠。
这样在情理上便说得通了。
可是……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萧错继续提问:“什刹海别院那条密道,你怎么说?”
“那时候,明萱妄想一命抵一命,让成国公夫妇尝一尝痛失亲人的滋味。恰好萧二爷、萧二夫人将一个院落拆掉重建,用的工匠又不是工部看重但是有口皆碑的人,明萱便使银子买通了那位工匠。”古氏说明原委之后,垂了眼睑,看着脚尖,“她想行不智之举的时候,我察觉到了,而且那时她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身子骨眼看着就要垮掉,人经常神志不清的……我将她接到身边悉心照看,她到今年开春儿才痊愈。到如今,我们母女两个还是决定拼上性命行险招,最起码,要让侯爷知晓闵侍郎、成国公的品行有多不堪。”
又是合情合理的一番话。闵侍郎品行的不堪,萧错今日已经深刻的领略到。
“只是,我不明白,”萧错缓声道,“你所说种种,与我何干?”
古氏不由抬眼看向萧错,这顷刻间,无法掩饰眼里的失望、忐忑。济宁侯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他根本不在意萧二夫人的安危,还是萧二夫人根本就没被惊吓到?可是,怎么可能呢?萧错行事再冷酷,也不会对手足房里的大事置若罔闻;明萱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萧二夫人被吓得当场晕倒。
萧错徐徐笑开来,“乔明萱在何处?你二人所作所为,受何人唆使?”
古氏嘴角翕翕,随即低下头去,“妾身不明白侯爷是何意。”
“不明白,那就慢慢想。”萧错扬声唤清风,“把人带走,严加看管。”
“侯爷!”古氏情绪复杂地唤出这一声。
“装神弄鬼,罪同巫蛊。”萧错轻一摆手,示意清风将人带下去,“找到乔明萱之前,不要让我再见到她。”
“是。”
正如他方才说的,装神弄鬼罪同巫蛊,古氏不会不知道。就算古氏的长女是被闵夫人害死的,就算成国公府曾害得她的女婿丧命,她到他面前说出这些,也是难逃一死——因为二夫人是无辜的。既然无辜,缘何承受被人吓得半死的磨难?萧府凭什么要受这种窝囊气?
说句不好听的,他的二弟妹要是胆子小一些,真被吓死了,这笔账要怎么算?
古氏如果可以隐忍长达两三年之久,今日绝不会这般行事。没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考量足以让萧错确定:古氏与乔明萱要么是被人利用,要么是被人胁迫。
不论是何缘故,找出她们背后之人都是当务之急。至于如何让古氏招认,倒也不是难事。
裴羽到了他面前,和声道:“侯爷,该用饭了吧?”
“你说呢?”萧错颔首道,“唤人来点菜。”
裴羽却不应声,笑着在他身侧落座,“这是侯爷的事,我不管。”
萧错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颊,随后扬声唤伙计。
伙计应声而入,奉上菜谱。
裴羽没好气地看了伙计一眼,心说你来慢点儿能怎么着?
伙计却不敢看她与萧错,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地。
裴羽不由泄气。
萧错点了红烧肉、酒醉鸭肝,便将菜谱递给裴羽。
裴羽由着喜好点了几道素菜,末了加了琵琶大虾、精蒸鲥鱼。
她爱吃鱼虾,不认为今日是收敛嗜好的日子。过了些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菜肴摆上桌,萧错便举筷给她连夹了几块红烧肉。
他让她青菜和肉一起吃,她记得。一如昨晚,乖乖地吃完。
吃完红烧肉,她正要高高兴兴享用鱼虾的时候,萧错又给她夹了一块酒醉鸭肝,裴羽不由挑眉瞪着他。他是故意的吧?点的两道荤菜都是给她的是吧?
萧错却是一脸无辜,又给她夹了一块鸭肝,“吃什么补什么。你肝火太旺盛。”
裴羽要到勉勉强强吃完一块鸭肝才回过神来,“胡说。肝能明目,这是老话。”差点儿就给他骗过去了。
“老话可多了:食不言寝不语、出嫁从夫之类。乖乖吃饭。”萧错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之后继续慢条斯理地用饭。
气得她。
裴羽也没气多久——没过半盏茶的功夫,此间老板命伙计来请萧错去叙谈几句,并且有言在先:韩越霖就在此间用饭,因着他携家眷前来的缘,才没拎着酒壶找过来。
萧错闻言微笑,知会裴羽用完饭只管回府,随后走人。
有他在,总是少不得生气,可他不在眼前的话,她又觉着无趣。
裴羽很无奈,回府之后很无聊。得闲的时候,也会想一想古氏、乔明萱的事情,一想起便放弃——横竖有萧错呢,他是不会允许她真正介入那件事的,再说了,如果他都不能从速解决,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便这样,怏怏然到了晚间。
歇下之前,裴羽问蔷薇:“如意和吉祥呢?没回来?”
蔷薇笑道:“没回来,不是出去玩儿便是去了宫里。夫人放心,奴婢问过清风和益明,他们都说这是常事。”
“知道了。”除此之外,裴羽还能说什么?她上了床,阖了眼睑。
今日与昨日相同:她觉得冷,懒得折腾下人准备汤婆子或手炉,只盼着萧错快点儿回来。
将近戌时,萧错回来了,到了床前,把一个锦盒放在她枕畔。
裴羽立刻拿到手里,“这是什么?给我的么?”
“嗯,你不是要礼尚往来的?”他应着,转身去更衣洗漱。
☆、第026章
026
裴羽喜滋滋地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放着一块和田羊脂玉牌,玉牌上雕篆着一只奔跑的兔子,配有簇新的大红络子。
他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像兔子……想到这一点,她不能为之不悦,笑得微眯了眼睛。
像兔子也没什么不好。兔子最容易欺负,但是他不好意思欺负。
萧错回来歇下之前,她就一直笑盈盈地把玩着玉牌,真有些爱不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