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奋斗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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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少……”这姿势太诡异,神经粗壮如靳以鹏,也被吓的结巴了。
偶像只是用来膜拜的,实在不适合肌肤相亲,呼吸相近。
“怎么是你?”聂震嫌弃的一把将靳以鹏丢进人潮里,很快冲过来的妇人们便将他挟裹着冲进了钱府奔丧的大军……
天可怜见,他方才不过是与秦苒交头接耳互换了一下位置,便引来了这场灾难……
聂震第二次出手,终于将秦苒捞进了自己怀里,又朝后退了几步,顺势瞪了那健仆一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紧跟着冲上来哭丧的妇人们约莫有两三百人,那健仆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翁鱼几次试图挤过人潮,但是……中年妇人们丰腴的肉—体便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城墙,令还未曾通过人事的少年望而生畏。
大规模的哭丧事件,不但震住了荀行亮等人,便是钱府众人一时之间也愣了,大家都在嘀咕:这些妇人别是哭错了人吊错了丧吧?肿么越听哭的这人越不像钱二老爷……
连钱泰也不认为自己的亡父有这般好,遑论别人。
哭天号地的妇人们直冲进钱府的时候,钱府众人下意识便让开了一条道来,使得这帮妇人们得以顺利冲进了灵堂……整个灵堂的屋顶都要被哭声掀翻了,站在钱府院外,听着这震天的哭声,至少让人觉得府中正在办丧事。
被聂震抱着护在怀里的秦苒从哭丧队伍的震惊里醒过神来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件事:尼玛以前出事,聂震这货先将她推出去顶枪口,对她动起手来毫不手软,无论武斗文斗甚直斗富……还拿金三千的诊金设计过她,对待她的态度完全跟对男人没什么两样,亲切疏离防备时时警惕关键时刻踩一脚,今天他是吃错药了吧?
体现他的绅士风度?
尼煤的他有那东西么?!
那么,难道是他爱上她了?
擦!这结论太惊悚了!
她深刻怀疑聂大少有无爱人的能力。就算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聂震这货怎么突然之间就对她细致体贴起来了。习惯了粗糙着得过且过的秦苒,向来不曾享受过淑女们的待遇,如今忽然遭遇这一场,简直晕头转向。
不过眼下时机实在不对,并非质问这件事的好时候,荀行亮带着聂霖气势汹汹扑了过来,手指尖就要戳着聂震的鼻子了,气急败坏的质问。
“姓聂的,你竟然敢放跑了盐运司的嫌犯,是想自己来顶罪么?”
“聂大几时放跑了盐运司的嫌犯,本官怎的没发现?”卞策左右张望,眼神极好的犯着糊涂,摆明了要包庇聂震。
荀行亮气的捏起了拳头,又缩了回去……卞策虽然欠扁,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后台的确很硬,碍到荀行亮这样的人动起手来顾虑太大。
“卞县台既然来到了钱家,不如进内宅去审问一番钱家贩卖私盐获利之事?”既然不能动手,便要将他往瓮里堵。瓮中捉鳖是荀行亮的拿手好戏。
卞策似无所觉,招呼了聂震带着秦苒与靳以鹏施施然迈进了钱家大院。身后跟着荀行亮带着自己的班底。
两拨人马进了钱家大院,听里灵堂里那震天哭声,皆是头疼。
既然审案,便要有审案的排场规矩。卞策是铁了心要在钱家与荀行亮立见高下,紧张倒霉的大概只有钱家人,小意陪着这几位进到钱家大院的钱家主仆们都嘴里发苦,如今就算他们觉得是有人栽脏,能够洗涮冤屈,可是做盐商的,哪家没有几本行贿的烂帐?
荀行高既然铁了心要揪把柄,难道还怕没有小辫子给他揪?
钱家诸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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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行亮有备而来,自然不容卞策推脱,只等他在钱家设案过堂,便将盐运司搜集的一干人证物证提堂,甚直连按着手印的笔录都已经备好,端的贴心。
假若卞策识趣,只需要走走过场,便可将钱家人定罪,抄家囚禁已成定局。
腊月的清江浦天色昏濛,钱家男丁皆跪在院里寒凉的青砖地上,心里冷的结了冰。大老爷钱益还未从扬州回来,大房由其子钱谦带着三名提前从扬州回来向钱老夫人请安的庶子们跪在一边。二房钱泰与三老爷钱均跪在一处,等待卞策将一众证人再审问一遍,便可结案。
钱家后院里,钱老夫人自钱荣过世之后便摧心断肠,卧床不起。钱家二太太失了倚仗,本就是柔弱妇人,也立时病倒了。三太太自两名女儿被带走,也是镇日泪落不止,精神不济,整个钱家都处于低迷气压之下。
钱三太太如今反庆幸女儿已经被选作宫女,否则,钱家落败被抄,如珠如宝的女儿还不知要落到哪种地方去……
卞策前来审案,对钱家人来说,不过是头上悬着的那把迟迟未落下来的刀终于要落下来了。
前院里这般闹腾,钱老夫人使唤了贴身丫环去开箱拿小小的金锭,那小丫头十四五岁,已晓得主家坏了事,内心凄惶,开了钱老夫人常赏人的箱子,里面码着些打成各种式样的小金锞子,家常用来赏人。
房内黯沉,哪怕是这样满箱的金银似乎也泛着一层暮气,丫环强忍惧意,捡了两个金锞子,一个是梅花式样的,另一个铸成了富贵金鱼的样式,递了给钱老夫人。
她六七岁即进了钱家大宅,十来岁开始在钱老夫人的院里当差,听那些老嬷嬷们说过,人吞金往生之后,多是容颜不改。小丫环满心恐惧,有心要向旁的主子禀报,可是此刻男人们全在前面听审,根本无人做主。
“老夫人……老夫人,盐运司捉拿归案的人证跟咱们家无关……是有人栽脏陷害……”
小丫环正自发愁,听得院子里响起一道狂喜的声音,她掀帘欲出,却被人迎面撞上,顿时跌倒在地。撞着她的那人脚步都未停,直冲了进去。
“……本来盐运司捉来的那些人都是盐栈里的人,我们都当没救了,哪知聂大公子带着人将那些人的家眷都捉了来……原来是有人花钱唆使他们贩运私盐栽脏……二公子怕老夫人着急,先派了小的来向老夫人报信……”
钱大钱尚不知他的突然出现,挽救了钱老夫人的命,手舞足蹈将前院发生的一切简略讲来,喜不自胜。
钱老夫人手一松,两个金锞子从手中滚了下来,金灿灿的落到了钱大钱脚边。
细讲起来,聂震乃是聂霖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天生的克星。
卞策在审问盐运司提来的人犯之时,每提来一个,审问完毕,聂震必有下情陈述。
譬如宋石,钱家西市盐栈的二掌柜,多次贩卖私盐,家中窝藏私盐两石,被盐运司的人当场抓获。
宋石提上来的时候,他自己也伏首认罪,证词中道明,他贩卖私盐乃是受钱荣指使,所贩私盐皆是从钱家盐田偷运出来。
荀行亮与聂霖对视一眼,目中皆有喜色……证据确凿,钱家的下场近在眼前。
聂霖早已拿了大笔银子上下打点,等抄完了钱家,盐运司与清江浦衙门里的胥吏们分完了银子,他一个盐场主事是跑不掉了。
“禀大人,草民所知,与宋石供状不符,不知大人可否听听草民所知?”聂震当堂站了出来,钱家男丁们垂下去的脑袋随着他这话,皆希翼的抬了起来。
“宋石虽是钱家盐栈二掌柜,可是平日盐栈帐务并无不妥,反是宋石的小舅子,自三年前将家业败光之后,时常上宋家打秋风,整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今年七月却忽然之间一夜暴富,出入欢场。最重要的是,草民着人查过,宋掌柜这位大舅子曾在七月十月份陆续累积从牟家盐栈与钱家盐栈共买进食盐五石……”
跪在地上的宋石面色发白,心中暗道不好。
“这有甚奇怪的?宋掌柜的小舅子发迹,多半是钱荣支使宋石偷卖私盐而获的利,既然他常上宋家打秋风,那定然是从宋掌柜手里拿到的银子。”荀行亮侧坐旁听,立即出言制止。
聂震微微一笑:“如此说来,那宋掌柜的小舅子打秋风能过富贵日子,为何还要去牟家与钱家盐栈买盐?而且相对私盐来说,官盐价格要高出许多,这是为何?”
荀行亮哑然,以目光示意聂霖。
“盐商历来与我们漕上并无交际,大哥今日这是做什么?非要耽误县台老爷审案!”
聂霖半问半劝,只希望聂震能够尽快离开,也好让卞策结案。
站在聂震身边的秦苒数次想问他:大哥你是来捣乱的吧?
被众人认定了前来捣乱的聂震在聂霖的质问之下,眉眼都不抬,泰然自若:“大人,既然宋掌柜的小舅子也有嫌疑,不如请了他来分说一二?”
卞策颔首。
被“请”上来的宋石的小舅子五花大绑,气色瞧着比盐运司关押了数日的宋石要糟糕许多。押着他的乃是两名高壮的汉子,人还未到卞策案前,早已瞧见了宋石,凄声惨嚎:“姐夫救我!姐夫救我!当初是你给了我银子让我去买盐的……高价买了来赔本卖了就算了,怎么还会惹上人命官司?”
这位半夜被聂震的人从私窠子里捉了来,连恐吓带劝告,精神早已处于崩溃边缘,一见宋石,禁不住全倒了出来。
“蠢货!”宋石扭头狠狠骂了一句。
聂震拍掌轻笑:“旁人卖私盐总是获利,可是宋掌柜煞费苦心的卖私盐,却是高价进了低价出,这是为何?”
“本官也未曾听说过这等事,难道是钱二老爷万贯家产,银子多的烧的慌,这才肯使银子给宋掌柜,做这赔本的买卖?据本官所查,钱家盐田里出货都有去向,从未有去路不明的,如今聂大少查到了宋掌柜贩卖的私盐来路,既然不是钱家盐田私运出来的,高价买入低价买出,如此义举,惠及乡党,宋掌柜看来是个慈悲人啊!”
卞策出言嘲讽,与聂震配合默契。
事有蹊跷,深挖之下,有人出钱唆使宋石以钱家盐田所出的私盐为名,将高价买进的盐再低价买出,明显栽脏。
甚直,聂震连那前来与宋石接头,送了银子并许诺他诸多好处的人都挖了出来……原来是盐运司库大使门下兵卒的亲眷,而好巧不巧,这位盐运司库大使乃是荀行亮的直系下属……
被聂震查出这些,荀行亮的脸当场就紫了……
其余盐运司所捉证人,在聂震带来的人的指控之下,也隐隐将矛头转向了盐运司……
接到盐运司兵卒从钱家大门口撤离的消息,钱家一家人喜极而泣。钱老夫人在丫环的扶持之下,亲自到前院来向卞策聂震道谢。
漕盐向来分家,今日能得聂震援手,钱家人深感意外。
卞策在清江浦上任不久,下面僚属多是行事推诿,今日原想着迫不得已之下,也许不得不往荀行亮设的套里钻,哪知道横空出世的聂震替他解了这危局,对这位昔日赌友更生好感,二人携手前去钱荣灵前吊唁,钱家一众人等肃然在侧。
这是钱老夫人与秦苒的初次见面。
钱老夫人亲自支使丫环从自己私库里抬出两箱银锭来,听得钱大钱道,跟随聂震前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又另行准备了一匣首饰。
钱大钱一路吱吱唔唔,快到得灵堂前,终于向钱老夫人表明:跟随聂大少前来的那姑娘乃是钱泰一直中意的秦家小娘子……
钱老夫人如今心理上也算是死了一回,早已做好了家败人亡的准备,哪知道意外之喜,半路杀出来了个漕上大少帮主,竟然侥幸保全了这一家老小,素日对秦苒的诸多不喜也放下了,大难之际能够亲来钱家吊唁,可见秦家这位小娘子乃是位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初初相见,钱老夫人除了拜谢卞策与聂震的搭救之恩,还将秦苒多打量了几眼,见她简衣素服,却难掩清丽之质,竟生出几分欢喜。
原来,她家那混小子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秦苒对钱老夫人复杂微妙的心理感受全然不知,哪怕收到钱老夫人的一匣子首饰,推辞再三,聂震替她收了下来,也知今日是沾了聂震的光。
比起这笔意外之财,以及钱家府上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足以教她烦恼,令她烦恼的是,聂大少近日对她大为改观的态度,到底源自何处?
她素日对于情之一字,始终不曾开窍,总觉得自己年纪尚幼……但一个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年轻男子,忽然之间对她体贴回护了起来,这才是令她烦恼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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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秦苒相信聂震是忽然之间良心发现,要积极努力的做一个好人,说出来恐怕连聂震自己都不相信。
抬着钱老夫人送的银子回到聂府的当日,秦苒就他援手钱家的原因讨论过,聂震给出了一个非常聂震式的回答。
“最近日子闲的无聊,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二弟最近在做什么事儿嘛。”
秦苒懂了,聂大少的关心就是捣蛋来着。
聂霖的如意算盘被他打乱,差点将冯天德的书房砸烂。冯天德侍立在旁,胆颤心惊的看着自己博古架上花了大价钱的收藏件件开花,碎在他的脚底下,那种心疼是无与伦比的。
虽然他做漕上的粗汉子时日久了,可是这书房实打实是请了读书人来布置了装点门面的……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聂霖的气恼不是毫无缘由的。
此次为了拿下钱家,他上下打点活动,特别是盐运司上下,荀行亮处,损失真正不少。不止是银子,这几年花了大把时间精力与盐运司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已经出现了裂纹。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荀行亮在卞策面前丢了脸,还收到了这位纨绔世子爷的警告:“盐运司的人贩卖私盐,这要是传出去了……虽然与荀大人无关,但荀大人还是要看好门户,免得被下面那些刁奴们蒙骗,仗着大人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这于大人的考评全无好处……”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本世子爷知道你带着人胡作非为,为了大家面儿上好看,拉个替罪羊出来把这事了结就完了,以后可要乖乖的别再给本世子爷找麻烦了……不然……嘿嘿……
至于荀行亮与聂霖垂涎钱家家产,这次下黑手未曾得手……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卞策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不过聂震的援手倒让他找到了个很好的借口,回衙以后趁热打铁,将衙门僚属大换血,罪名也是现成的:渎职!
既然你们喜欢抱团,那就抱团滚蛋吧!
衙门那些人原还想着,要是大家抱团滚蛋,整个县衙便会运作不良。只要大家罢工三日,恐怕县台老爷得亲自上门来请。于是大家痛痛快快滚蛋了。
三天之后,各自在家里闲的要长草了,还不见卞策着人来请,遣了小厮去县衙偷窥,却见县衙运作正常,秩序井然。
一个月以后,被卞策扫地出门的县丞主事捕头等人正式接到了撤职通知……全被一撸到底,成了庶民百姓……正赶上元宵,卞策赶着大正月的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按说腊月二十几衙门就落了衙,开年元宵节还未过完,淮安府知府衙门应该还未理事,也不知道卞策是用了何种法子,盖着知府大人印鉴的文书就发了来。
众人心里瓦凉瓦凉的……损失太惨重了!
反是卞策借着钱家一事在江清浦站稳了脚跟,那些不够的人手,自然是找聂大少补足的。
聂大少是个神奇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从哪个角落里挖来的范姓老头,居然做过知府衙门里的幕僚,年纪一大把,胡子老长,熟知衙门运作那一套,再从聂大少那寻摸几个打下手的刀笔吏及跑腿的,连捕快头子也换了人,武功了得,比之从前的捕快,胆大心细,连蟊贼也被抓了不少回来,还未过年,整个清江浦的治安环境比从前都好了不止一倍。
清江浦县衙竟然正常运作了下去,而且速度与性能皆优,送给上司的年礼都不用卞策费心,只要从银库里批银子就好,挑礼物神马的范师爷直接代劳了。
比起之前那班下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