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被你占有-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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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又叹道:“你说你一个北京城来的公子哥,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本来可以分配的,选什么工作不好,非要来这。这些年,苦头吃够了吧?后悔不?”
闫恺时慢悠悠吸着烟,感受着江风扑面而来的凉意。半晌,才说:“这儿挺好的,我没打算回去。”
“那可由不得你。”老王嘿嘿一笑,红扑扑的大手掌在他肩上大力拍了拍,“我看啊,你很快就能升调了。”
闫恺时当他瞎说,没理会。
老王急了:“怎么不信啊?知道昨天查获的那艘船吗?”
闫恺时皱起眉,昨天那趟,他回来后立马就走了。理由也很简单,他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他曾经称兄道弟的人。
他知道,他那是害怕呢。
闫恺时的父亲闫峰是沈淮年的大学同学,后来做了沈淮年的副官,一做就是几十年。小时候,闫恺时和沈泽棠不怎么亲,因为在旁人眼里,他爸就是给沈泽棠他爸处理各种杂事的,说得难听点,就是跟屁虫。
男孩子小时候好面子,闫恺时就特别讨厌沈泽棠,但是又明里暗里忍不住和他攀比。这种关系一直持续了好些年,直到他上中学的时候。
一年暑假,海军大院这帮小子组织了郊游,闫恺时在胡力等人的极力邀请下,也只好去了。
一堆人在山崖边跳篝火舞,闫恺时看他们其乐融融的,心里面就烦,一个人走了出去,结果不小心跌落了山谷。
快天亮的时候,沈泽棠找到他,背了他近四个小时,走出那片荒草岭。
从那以后,虽然嘴上不说,其实他打心里已经把他当兄弟了。后来警校毕业,他考上了公务员,就来了这儿,专门执行境外特殊任务。
风里来,雨里去,有时候就想起沈泽棠。
也想起五年前,他是怎么离开北京城的。
闫恺时把烟咬进嘴里,狠狠吸了一口,胸腔里都是翻涌的刺鼻的气流,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共缴获多少货?”
老王愣了一下,连忙回答:“四号,52千克。”说完也不禁面皮抽动,他这辈子,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货呢,手都有点儿抖,“这些杀千刀的,就是枪毙几百次也不为过。”
闫恺时闭了闭眼睛,忽然猛地一脚踹在栏杆上。
栏杆铁的,被他一脚直接踹弯了,看得老王眼睛都要凸出来了。没给他问的机会,闫恺时大步走到那关押室门口,同样的一脚,直接把那铁门门给踹开了。
声音震天响。
第51章
闫恺时甩了甩酸痛的手; 撑在桌面上:“沈泽棠,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的同伙在哪儿?”
沈泽棠说:“你最好马上放了我。”
闫恺时怒极反笑:“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这件事儿,是方毅拜托我的。你缴获了这些货又怎么样,抓住了那两个小虾米又怎么样; 这件事就了了吗?KS的高层简东; 常年派遣手下和国内的某大型公司有交易往来,明面上是生意,暗地里; 却偷偷运送毒品。”沈泽棠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盯着他。
他的眼神让闫恺时沉默下来,也为他话里的话暗暗心惊。
如果他所言非虚,这是常年横跨在两地的一条固定犯罪路线,如果不能剪除; 后果不堪设想。
而方毅,Y省禁毒总厅下辖的某大队队长。
同时; 也是闫恺时在警校时的老师。不过; 闫恺时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现在更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两个男人,目光在空气里对视; 谁也不让谁。
闫恺时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不安,不似惶惑; 一丝紧张……可是没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泽棠还是五年前的那个沈泽棠。
可是; 他应该相信他吗?
闫恺时非常矛盾。这种事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感性和疏忽。
沈泽棠这时开口了:“我给你个号码,你可以问方毅。”
……
2009年年末,沈泽棠没有在北京度过最后一个冬天。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独自一人离开了,连他哥哥沈泽帆也没有告诉。
站在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站台上,脚冻得有些发麻了。他下意识跺了跺,生平第一次,到不远的小卖部去买了包烟。
车站里,还能有什么好烟?连名儿也叫不出来的牌子,摸一根,颤抖地含入嘴里,两片冰凉的嘴唇,慢慢含着,那滤嘴儿都沾湿了。有雪花从外面飘进来,落在他脸上。
凉凉的,但是他探手一模,又发现没有了。
这一刻,沈泽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抿抿嘴,抬头望着空荡荡的铁轨笑了一笑,提了提肩上的背包。
沈泽帆千叮万嘱,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沈泽棠偏偏阳奉阴违了。
他觉得丢人。
这样落魄的模样,怎么能叫别人看见呢?亲哥哥也不行。
离开青岛的时候,他是打过假条的,奈何上面不批。他心里一衡量,还是毅然去了,那时又怎么不知会有那样的后果?走的路上,在车上望着沿途飞速掠过的风景,又想起年少时和哥哥一块儿上山,路遇手持禅杖的僧人。
一面之缘,那老师傅偏生要帮他相面。
沈泽棠外表温和谦恭,骨子里却是叛逆的,觉得好玩,当下就把手往裤兜里一插。沈泽帆呵斥了他两句,他也不在意,那老师傅丢下几句谶语便离开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撇撇嘴,压根没放心上,这年头读个几本古书都可以出来行骗了。
沈泽帆却叹了口气,把手覆盖在他头顶,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你这名儿取得也不好。”
他就不乐意了:“怎么个不好?”
“没听大师说吗?沈泽棠的泽,是谦谦君子、温润而泽的意思,讲究的就是个心境平和,你呢,外表还算君子,骨子里离这境界却是千差万别,太拧了。”
沈泽棠不服气,也一点儿没想改的意思。
佛家讲究坚毅含蓄,圆融如意。沈泽棠却想,要是人人都这样,没有个性,没有张扬,凡事都得憋着,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不中听的话,他向来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扔了。
那趟火车开到边境的灿市停下来,沈泽棠花了近乎一半的积蓄买了门票,玩遍了当地。路上遇到戴着斗笠的南亚姑娘,穿着着银饰的彝族姑娘,都笑眯眯和他问好。沈泽棠也笑着回应,脚步轻快。
在这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放松。
中午在街头的露台摊头吃了碗面,一个采了茶叶回来的老农问他能不能同桌。这人一脸的络腮胡子,身穿布衣服,脚上一双鞋还破了个洞,姿态倒潇洒。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又不能拒绝人家,只好点点头。
“一个人出远门?”
沈泽棠应了声,低头挑起一大团面,“吸溜”一声吞到肚子里。
“和家里人吵架了?”老人家笑嘻嘻问。
他了然的模样让沈泽棠颇为诧异,皱起眉,瞅着他。老农却拍着大腿笑起来,把空了的碗往桌上一掼,转身就朝巷子里奔去。
老板追过来,硬要逼着他给钱。沈泽棠只好付了两人份,这才意识到被人耍了,几步追出去。他这脚力可不是盖的,在下一个路口就把那老家伙堵住。
心里想,沈泽帆说得没错,这外面的人啊,心眼儿忒坏。
本来那几毛钱他也不放在眼里,但这么把他当傻子耍,哪行?
“还钱!”
约莫是他的模样太愣,这人都笑了,喘着气,摇摇头:“不跟你闹了。”
沈泽棠不干:“少废话,扯东扯西的,你丫不就想讹我吗?”
老家伙一把推开他,指着自己:“不认得我了?沈小五,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去年在陕西你还敲了我两顿竹杠,这才吃了你一顿,就嚷嚷开了?”
沈泽棠盯着他老半晌,期期艾艾:“……老方?”
方毅带着他去了趟山里,沿着山道看那一片片的茶田,跟他讲啊,这都是他和附近的几个同志放假时一块儿种的,了不起吧?
沈泽棠和他一块儿坐到光秃秃的树干上,点点头:“还成。”
方毅哼了声,递给他一根烟,又像是想到什么:“忘了你小子不抽烟了。”
因为闫恺时的关系,沈泽棠和方毅也算认识,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心情相投,算是聊得来的朋友。
这一下午,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半山腰上,看夕阳落下。
聊到最后,沈泽棠的情绪又低了下来,默然不语。方毅在旁边看了许久,叹了口气,伸手搭住他肩膀,说,他的事儿,他也都知道了。
沈泽棠脸面上就不大好看,打开他的手,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方毅笑了笑,乘着风舒张了一下双臂。他说,想不想给小量讨回公道?
沈泽棠一滞,缓缓回过头去。
方毅和他的目光正正对上:“小量是我的线人。那个叫陆铮的肇事司机,是他叔叔陆安平指使的。”
“……”
方毅回过头,又说,这些年,陆安平给KS的一个高层做事,叫简东,在缅、泰、老、中四国游走,犯下了不少事。但是,一直都没有人能抓住他的把柄,直到前些日子,陆方量掌握了他犯罪的一些证据。
陆安平为了怕事情败露,就指使陆铮撞死了陆方量。
陆方量是陆安平的侄子。
……
以及,简东和国内一家石材公司“辉鸿”常年保持着贸易往来,每年借着运送石材从湄公河渡过,将数之不尽的毒品运到境内。
方毅没有求他,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那天晚上,沈泽棠一个人坐在山上抽烟,第二天起来,地上是满满的一堆烟头。方毅来接他的时候,沈泽棠望着他的眼睛却很坚定,心里竟然也开始后悔。
告诉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
时针在墙面上清晰地行走,缓缓停在“12”这个数字上。
闫恺时在屋子里静坐,就这么面对面和沈泽棠对望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闫恺时想起了过去,那些数不尽的年少岁月。外表平和其实又带着意气和轻狂的沈泽棠,好脾气一旦发火却不可收拾的沈泽棠,只要认定了一件事,哪怕千夫所指也一定要一摸黑走到底的沈泽棠……
他没有等那个打电话的人回来,放了他。
两个人一道走出去,站在外面吹了会儿风。闫恺时说:“这要弄得不好,我就得卷铺盖回家了。”
沈泽棠说:“我会等你的人回来再走。”
闫恺时回头瞥了他一眼:“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
“?”
“永远一副笃定的模样。”有的人,生来就是如此,因为心中有信仰,所以无所畏惧。他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沈泽棠没有反驳他,笑了一下。
他也很宽容,只要不触犯到他地底线,从不因为一些小事和人争辩。
过了会儿,闫恺时还是问:“危险吗?”
“要死了,不正好给我收尸?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
“滚!”闫恺时眉毛一拢,“跟你说正经的。”
“正经的……正经的……”沈泽棠叹了一声,似乎有点儿无奈,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我怎么知道啊?”
预先预定的地点,是灿市。
日前得到的情报是:
来交接的,是辉鸿石材指派的人。最近几年风声紧,所以打算干一票大的。这次行动,货运量是以往的好几倍,做完这一次,可能简东和辉鸿公司最近三年都不会有所行动的。
可以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时机。
这次行动,击毙了这个家伙没有意义,方毅跟他说了,不止要生擒这个家伙,逼问出辉鸿内部到底有哪些人员参与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行动。
也要借此打入辉鸿内部,找出那些证据,将那些家伙一个个揪出来。
否则,就抓了这些小鱼小虾,那颗最大的毒瘤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52章
灿市。
这是一个坐落在西南雪山下的古镇; 一年四季,花木葳蕤,客栈铺肆大多临水而建,带着一股繁华世外的淳朴气息。
到了晚间; 店家在门口挂上一串串整齐的红灯笼; 冰冷的青石板路面、灰扑扑的砖墙,也透出难得的温暖。
段梵路过巷尾时,有个纳西族的姑娘向他兜售“粑粑”。
他驻足看了眼; 是一种用麦面为主材; 加上火腿、腊肉、猪油等物配置而成,做好了又切割成一块块,有点儿像披萨。
随意买了点,他拐入了里巷。
狭窄的巷子里别有洞天; 巷尾坐落着一家不错的酒店。
四合院的样式,四周是仿古的乌木雕花围廊和房间; 中间是天井; 地上铺了一层木板; 随意摆放着桌椅,撑着几把阳伞。段梵进去时; 几个游客坐在角落里那棵菩提树下喝茶谈天。
穿过天井,到了一楼东南角的房门口; 他又和路过的服务员要了壶酥油茶。
房间里很昏暗,段梵关了门,把房卡插上。“啪嗒”一声; 灯光才亮起来。周梓宁睁开闭着的眼睛,看到是他,又面无表情地阖上了。
段梵过去,掏出钥匙,“咔擦”一声解开了她的手铐。与此同时,周梓宁一个耳光重重地掴到他的脸上,把他的头都打得偏了过去。
段梵平静地转过脸来,给她倒了杯酥油茶:“这个天气,三分热正好。”
周梓宁扯了个讽刺的笑容。
段梵把那杯酥油茶放到了自己唇边,抿一口,在她身边坐下:“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别干涉我。”
段梵盯着手里白色的茶面儿好一会儿:“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依你。”
周梓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这房间隔音效果好,除了室内彼此的呼吸声,过道里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半晌,她说:“我想出去走走。”
段梵脸上露出笑容,欣然起身:“走吧。”
雪山是著名的旅行胜地,这座坐落于山下的古镇,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到了晚上,人来人往,比白日还要热闹。段梵牵着她,唯恐她走失了。
路过一座石桥,有卖面人的,段梵给她买了个竹蜻蜓,吊着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想逗她开心点儿。
周梓宁拍开他的脸,一个人屈膝坐去了渡口。
她把鞋子脱了,一双脚丫浸到清润的河水里,晃一晃,拨起一带水花儿,一个小脑袋瓜儿没有目的地四处张望着,有点儿心不在焉。
从远处看过去,这表情就有点儿傻,憨憨的。
巷尾的一间客栈,二楼靠窗的位置,沈泽棠收回了望远镜,心里苦笑。怎么打哪儿都能碰见呢?
让段梵带她离开的时候,为了保密,并没有告诉段梵两拨人在这儿碰面。偌大的Y省,沿岸就有不少城市,更有数之不尽的古镇街巷。
想不到还是碰见。
所谓大隐隐于世,越热闹的地方,有时候也越不容易被发现。
简素音抿了口酥油茶,等得有点儿不耐烦,“砰”地一声把被子掼到桌面上:“到底什么时候到?”她本来不是个暴躁脾气的人,那日在澜沧江上遇险,不得不跳河逃生,这几日在边境东躲西藏,有时半夜都会被噩梦惊醒,神经脆弱,人免不了烦躁。
陆安平倒是不急不躁:“再等等。”
嘴上这么说,眼睛还是往窗外瞄。
沈泽棠走回来,在圆桌上坐了。
“到了?”简素音问。
沈泽棠摇摇头:“我没见过接洽的人,怎么知道?”
“那你怎么回来了?”简素音有点不满。
沈泽棠说:“下雨了。”
果然,窗外不刻就响起稀稀落落的雨声。细雨沾衣,街上行人也渐渐少了,路面上缓缓撑起一把把颜色各异的伞,组成大小不等的彩色圆圈,摩肩接踵。
从二楼往外眺望,远远望去,宛如夜店里朦胧的霓虹。
“二妞,走了。”段梵买了伞过来,在她头顶撑开。
在他的催促下,周梓宁爬起来,一手提着一只鞋,光着脚儿和他一道从湿漉漉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