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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谢池春-第62章

小说: 谢池春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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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玠自无不允,又朝芳洲道:“我有些话要问你家姑娘。”

这时候就能看出青衣卫的好处了。这原本就是个集刑讯、侦察等诸多事情于一处的机构,朝堂上的事情他们管,这些世家里的事情也未必没有暗暗插手。芳洲就算觉得韩玠对自家姑娘图谋不轨,看到那张严肃正经的脸时,终究不敢阻拦——也许韩玠找姑娘,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芳洲只能看向谢璇,见她没什么表示,只好乖乖站在原地。

待谢璇和韩玠到了那大石头上,韩玠掌风扫过,将上头灰尘驱尽,谢璇便坐在那里,偏头看他的时候笑意盈盈,“玉玠哥哥有什么话要单独说么?”

“我最近寝食不安。”韩玠并没有掩饰,贴着谢璇就坐下了,“璇璇,那天我很高兴。”

谢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天,只是微微笑了笑,随即往旁边一挪,“别靠太近了,大家都看着呢!”她没有言语上的回应,神态形容却早已透露了不少信息,没有闪躲和黯然,她仿佛有些忍俊不禁,那往旁边躲开的姿势甚至像是在撒娇打趣。

韩玠只觉得血液似乎又热了两分,若不是有芳洲在远处盯着,恐怕就要揽过来亲亲她了。那一天为她的主动而惊喜,回去后便辗转发侧,欣喜而无法入眠,若不是顾忌着谢璇如今客居庆国公府,恐怕就又要夜闯香闺,再去确认那微渺的希望了。

周围的风景已然失色,他的目光落在谢璇腻白的侧脸,看到柔嫩的双唇,下颚画出极美的弧度,长长的睫毛下是灵动的眼睛,每一寸肌肤都恰到好处。

这是豆蔻少女含苞待放的美,清新又柔嫩,像是清晨露水中摇曳的花苞,却比前世拘谨懵懂的小姑娘更多几分隐藏着的曼妙风韵——韩玠当然记得前世的颠鸾倒凤,记得他曾怎样将心爱的姑娘揉在怀里,亲吻疼爱。

几乎忍不住要亲过去,他的唇凑近的时候,就见谢璇又往旁边挪了挪,侧头瞪他,“不许乱来!”多少有些羞涩,重生后她头一次表露出愿意重修旧好的意思,心态改变之后,便是另一种情态。

韩玠扑了个空,顺道以手撑住身体,回敬道:“不许躲太远。”

谢璇显然没将这威胁放在眼里,故意往旁边挪,藏在袖下的手却被韩玠按住了,而后是更加霸道的威胁,“再躲我就亲你!”

还带这样威胁人的?

谢璇有些好笑的看过去,韩玠的轮廓依旧分明,两年的打磨中更添英挺,那张在外人跟前严肃正经的脸上挂着戏弄般的笑意,深邃如墨玉的眼睛里不再有当初压抑翻滚着的痛楚,依稀被温柔替代。

只是毕竟不同于前世那个懒洋洋的贵家公子,他经历过生死,见惯了杀戮,在朝堂最高处游弋,所有的经历都深藏于心、内敛于眸,居高临下的瞧过来时,有种隐然的压迫力。

“玉玠哥哥,你和从前不同了。”谢璇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从前的他俊朗如初生的朝阳,从来说不出这样威胁的话。

彼此呼吸的气息在山风中交织,眼中映着各自的影子,蠢蠢欲动的想要靠近亲吻,却各自退缩。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哪怕不算太起眼,尚未成婚的人也不能太过放肆。

片刻后谢璇才挪开眼睛,转向那一片海棠,扑哧一笑。

韩玠也不穷追了,双手撑在身后,却是仰头望着湛蓝广阔的碧空,“我不逼你,璇璇,你肯接受,我就已很高兴。其实能这样坐着,就已经很好了。”比起前世人去楼空的院落,比起那些冰冷无言的遗物,比起十年里孤单沉重的思念,此时能于初夏的山野间相伴而坐,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事。

不必亲吻拥抱,哪怕只是偷偷触碰她的指尖,都能叫人欢喜。

谢璇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山野之间忽然响起了低沉的乐声,缓缓迂回,缠绵不绝。谢璇诧异的转过头去,就见惯于舞刀弄剑的韩玠手里握着一枚梨形扁圆的陶制乐器,如鹅卵大小。这乐器在京城的笙歌繁华里并不多见,谢璇却认得,是陶埙。

埙的音色中多有悲戚哀婉之意,常表沉思怀古之情,虽然为某些沉溺情怀的文人所喜爱,寻常人家追求喜庆热闹、安乐祥和,大多不是很喜欢。譬如谢老夫人就很讨厌,说这声音听得让人心里沉闷,像是有愁云压着似的,从不叫人吹起。

而今韩玠一曲吹来,仿佛孤身一人坐在雁门关外的旷野里,独自沉思怀念。

声音里没了幽咽,只是携着旷古之愁,如在永恒静谧之地垂思。尾音袅袅远去,其后便是两声山间鸟啼,冲散愁思,举重若轻。如同从感伤的梦里醒来,然后看到阳光漏入纱帘,廊下金丝雀巧啄绣球。

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是梦是醒,该喜该悲。

韩玠没说什么,将那枚陶埙放在谢璇的掌心。

这枚埙做的很精致,染了檀香色泽,上头镂刻简单的花纹,不像京城里那些精雕细琢工匠的笔锋,倒像是从关外来的,不事芜杂。

显然是被韩玠把玩得久了,陶埙表面十分光润,上头还带着韩玠温热的体温。谢璇凑在嘴边吹了两声,断断续续的呜咽着,不成音调,完全不及韩玠的浑然天成,情怀深远。

她笑了笑,“你从前不会吹这个吧?”

“在雁门关外学的,想你的时候就吹。”韩玠握着她的手,藏在宽大的衣袖里,“雁门关外很荒凉,不像京城的温山软水,那里见不到多少绿色,全都是戈壁滩。那种荒凉里吹埙,才叫一个悲苦。”

“那岂不是你一曲吹罢,闻者落泪?”谢璇打趣。

“自己都要落泪。”韩玠笑答。

谢璇有些好奇,韩玠所说的想她的时候,是在她生前还是死后?如果是生前倒也罢了,怀念家乡吹奏陶埙,心里还有温暖的希望。如果是在她死后……谢璇甚至不敢想象,韩玠的埙曲里会有多少悲苦。

怀念亡者,追思过往,那种音调大抵能催人肝肠。

她翻手握住了韩玠的指尖,他的手与她的柔腻截然不同,常年握剑,有力而宽厚,叫人心里莫名踏实。

“往后就不必吹这个了,束之高阁吧。”她笑了笑,将陶埙递过去。

韩玠却没有接,“送给你了。”

见谢璇有些诧异,补充道:“别看花纹简陋,却是出自名匠之手,算个宝贝。璇璇,从今往后,我每月送你一样东西,直到你嫁给我。”

谢璇目瞪口呆。

她说了她要嫁给他吗?每月一件礼物,他身处青衣卫中忙成了陀螺,哪还会有这些闲心。还送礼物,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似的。

陶埙被珍重收起,谢璇却是撇了撇嘴,“那我永远也不嫁你,你一直送吧。”

“只送这几年,过了十六岁,哼——”他在袖中反制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你不嫁我就来抢。”

“唔……”谢璇眨巴着眼睛,也哼了一声,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仿若不满,“过了十六岁就不送,骗到手就不管了?”

这般故意唱反调的情态委实可爱,韩玠实在按捺不住,飞速在她脸上亲了亲,“十六岁之后,我把自己送给你。”

……

谢璇无力招架,丢盔弃甲的投降了。

☆、第85章 085

韩玠和谢璇回到花坞旁的院落时,谢珺和许少留夫妇在院外临近花坞的地方拿围屏隔出一方天地,正自闲坐赏花。谢珺见到韩玠时有些意外,只是没动声色,叫谢璇过来坐着。

谢璇依言坐在姐姐的下首,另一侧韩玠则和许少留拱手作礼,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

傍晚的时候,韩玠告辞离去,许少留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这回为了陪娇妻出来散心,也是花了心思的,除去休沐之日,又特地告了两天假,哪儿也不去,就专程陪伴在谢珺身边。

夫妻俩成婚已有一年,许少留青年才俊,为人又十分上进,衙署里忙碌不说,下值后要么跟着名儒大家探讨学问,要么在书房里钻研,虽然对妻子心存爱护,到底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陪伴妻子。谢珺又是个不轻易表露感情,更不敢轻易投入感情的人,况进府后就开始学着管事,慢慢接过掌家之权,自然也不闲。是以夫妻合衾共枕了一年的时间,却极少有时间轻松相对,哪怕如今有了孩子,感情也还不算太深。

许少留原先在翰林院中,如今进了鸿胪寺,诸事从头学起,更是忙碌非常。他这回能特地抽出时间过来,谢璇也颇感激,于是抛开一切杂念,悠然在花坞畔享闺房之乐,夫妻之间倒是愈发黏腻了。

这就苦了谢璇了。

她在庆国公府中人生地不熟,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谢珺,如今谢珺被姐夫成天霸占着,夫妻俩相处的时候她也不好横插进去,只好百无聊赖的带着芳洲各处去逛。

带着芳洲和妈妈绕着花坞走了一圈,又去白云寺里拜佛,继而到海棠林子里赏花,倒也自得其乐。三四天的时间里,她除了用三顿饭的时候见过谢珺之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在外面晃悠,以至于返程那天谢珺都无意识的感慨,“这些天你都玩疯了,倒是没怎么见到。”

“难得出来一趟,没人拘束当然要玩疯啦。”谢璇瞧着许少留就在旁边,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要不是有这个姐夫霸占着姐姐,她才舍不得丢下谢珺独自出去晃荡呢。

不过姐姐能得他如此爱护,谢璇也是欣慰,于是对待许少留的时候愈发恭敬了。

谢珺在这一趟散心之后显然也有了变化,有时候姐妹俩坐在一处各做各事,她就会不自觉的微笑,被谢璇打趣了两回,竟也红了脸。这副模样,倒真正有些少女怀春的样子了。

之后大长公主又来看望了一回,特地留谢珺姐妹俩说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话,又送了好些孕期的补品以及给婴儿做肚兜枕头的软缎等物,叫谢珺有些受宠若惊。

到了五月中旬的时候,五公主召谢璇入宫玩耍。

公主们久处深宫,缺少玩伴,有时候召个表姐妹或是交好的贵女入宫陪伴也是常事,除了谢璇之外,五公主之前还曾找过陶媛。

这回也是和从前一样,婉贵妃见到谢璇后问了几句外面的事情,便让俩人自在去玩耍。

如今正是仲夏绿意森森的时候,皇宫就那么大点地方,其中大部分还是各宫妃嫔的住处和一些不许人轻易踏足的宫殿,这么多年玩来玩去,除了婉贵妃寝宫里那些珍奇古玩和姑娘家常玩的游戏之外,也就是去御花园荡秋千扑蝴蝶放风筝了。

谢璇进宫前已有准备,瞧着天朗气清,便选了一只大蝴蝶风筝。

五公主兴致盎然,荡完秋千,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去放风筝。

一大群宫女们跟着伺候,风筝很快就飞了上去,忽闪着翅膀渐渐窜高,五公主欢呼雀跃的时候,旁边的宫女忽然都齐刷刷的跪地行礼,“宁妃娘娘万安。”

谢璇原本正兴高采烈的,见状连忙也跪地问安。偷偷一瞧,眼前的女人穿一身妃色锦衣,相比起其他妃嫔的盛装丽服和金钗宝石,她只挽着平平淡淡的发髻,点缀着玉钗珍珠,唇上淡淡涂一层胭脂,是意料之外的素雅。

谢璇以前也曾见过她两次,只是那时她坐在群妃之中,谢璇又在下首不起眼的座位,没有任何交集,自然也不知其身份。如今听了那一声“宁妃”,才晓得她就是三公主的生母。

对面宁妃便朝五公主走来,笑眯眯的,“又在放风筝了?”

五公主虽跟三公主不睦,对宁妃倒是挺热情,亲亲热热的问候了一声,又道:“母妃出门前还说呢,叫我一路过去,到秋华殿里看看宁娘娘的咳疾好了没有,如今可巧碰到,瞧宁娘娘这气色,怕是大好了吧?”

“回去跟你母妃说挂心了,咳疾已然痊愈。这位是?”她的目光转向谢璇。

五公主便道:“这是我的表姐,恒国公府的六姑娘。”

“谢六姑娘。”宁妃当然知道婉贵妃的母家,将谢璇上下打量着,称赞道:“果真是婉贵妃娘家的人,小小年纪就这样漂亮,过两年必定又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她的语气举止皆是平淡,透着与世无争的平和内敛,语调也没多大变化,如同念经般枯燥。

谢璇又行了个礼,宁妃便带着随从走了——也就一个太监并一个小宫女,着装也不算太起眼,与婉贵妃、与贵妃出门时前呼后拥的样子迥异。

目送她离开了,谢璇倒是有些诧异。

她以前没见过宁妃,却见过三公主,那位可是个骄横跋扈的主儿,“谁惹三公主谁倒霉”,这几乎是京城贵女圈里心照不宣的秘密。原以为她那样跋扈,必定是仰仗了母妃的势力,那么其生母宁妃应当也是格外耀眼强势的。谁知道如今一见,这位宁妃竟是如此平淡无奇?

旁边五公主将风筝给小宫女,就势拉着谢到旁边的亭子里休息,见谢璇望着宁妃消失的方向,笑道:“觉得奇怪么?”

“就是觉得娘娘跟三公主的性子不大像。”

“就是不像,三姐姐为人骄横,看谁都不顺眼,宁娘娘却非常慈和,对谁都很好,对我尤其好。”五公主对这些早就习惯了,“宁娘娘也安静得很,管不住三姐姐就不管了,这些年住在秋华殿里,也极少再见父皇。不过她的母家显赫,所以这些年一直居于妃位,也无人敢不敬。”

“宁娘娘确实和蔼可亲,我瞧公主就很喜欢她。”谢璇抿唇微笑。

五公主便道:“是啊,这宫里除了母妃和玉娘娘,她对我是最好的。只可惜玉娘娘现在……”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玉贵妃自打发疯之后便闭宫锁门,到如今一年的时间过去,仍旧没有半点起色,除了元靖帝有时候能过去瞧她,旁人是一概不见的。婉贵妃母女虽曾与她交好,却也不例外,就连如今后宫里地位最尊贵的皇后,也只能吃闭门羹。

谢璇蓦然想起了晋王,这时节里想起那个人并不合适,便将这念头掐灭。

俩人正坐着,忽见不远处几位侍卫走过,后头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太监,行色匆匆。

五公主眼尖,立时指着其中一人道:“那个人是不是那个叫什么韩……韩什么的。”她没记住韩玠的名字,却记得他身上独特的绣纹——因为两回救驾有功,且极得圣心,韩玠便得了一项恩赐,元靖帝特赐在他的麒麟服上拿明黄的丝线绣了一只仙鹤。

这样的服侍在宫里仅此一套。

这是元靖帝亲赐的殊荣,昭示元靖帝对韩玠的赏识,朝堂上下未必认得韩玠,却都知道这只明黄仙鹤,韩玠有时候穿着这衣裳晃一圈儿,也颇能震慑些朝臣。不过这毕竟也算是个标记,对于偶尔需要掩藏身份的青衣卫来说也是个麻烦,所以韩玠平常极少穿它,谢璇也没见过。

这会儿五公主一指,谢璇目光扫过时就辨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形,低声道:“好像是他。”

“你们认识对吧?”对于外祖家的事情,五公主毕竟还是知道些的,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倒是有些好奇,“看他走的那条路,还有后头跟着的人,恐怕是往冷宫去的,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这上头谢璇自然是不能妄加揣测了,也不想让五公主太注意韩玠,便道:“管他去哪里呢,无非公务罢了。公主,那风筝越飞越高了,过去瞧瞧么?”

五公主的注意力挪到蝴蝶风筝上,就将韩玠抛在了脑后,过去拿了风筝自己玩起来。

谢璇瞅着不远处已然空无一人的宫廊,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另一侧,韩玠在新的掌印太监薛保带领下,径直往冷宫里走。

因为地处偏远,人人避之不及,这附近便显得格外冷清。年久失修的房屋静默的矗立,周遭的宫墙上雨痕斑驳,底下的乱草已经长得有些高了,只是宫人们顾不上修理,便肆意的生长着。

看管冷宫的太监宫女们几乎也都是失势了没什么盼头的,只首领太监和掌事宫女还稍稍有些地位罢了。

薛保以前是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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