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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出宅记重生-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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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先酿几坛子千山醉,待你们回来,好酒随便喝!”她大方应了。

“阿远。”

俞眉远正和熟人说着话儿,便听闻熟悉的声音从城门处传来。

俞宗翰与霍铮并行走来,他们已打点好出城之事,大队将要出发。

“父亲。”俞眉远拔腿跑过去。

俞宗翰听她这声“父亲”叫得轻快自然,并不像从前那样生硬疏离,心里不免有了些暖意。

他老了,这趟下墓该是他最后一次探陵了,若能活着回来,掌灯一职也该卸去,叫皇帝另择他人,只要不是俞眉远,谁都可以。

“阿远,过来一些。”他朝她挥挥手。

俞眉远往前走了两步,直至到他身边。

两人的阴影间,他朝她伸出手掌。

掌心间是枚碧绿的扳指。

这是那年她和俞宗翰合力设计时,他交给她的信物,用以命令俞家暗卫,是俞宗朝暗中的力量。只不过当年事成之后,她就交还给他了。如今他忽又取出,不知是作何打算。

她一惊,不由抬头看霍铮,霍铮朝她轻轻点头。

“拿着吧。殿下与我都不在京中,你是萧家后人,又会《归海经》,虽然呆在宫里,保不准还是会有危险。这东西留给你,也算是给你最后一点自保之力。如何与俞家暗卫取得联系已经不用我多说了,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俞宗翰将手指一拢,拉起她的手,将玉扳指搁到她手中。

俞眉远摩挲着扳指,第一次仔细打量俞宗翰。

他真的……老了。两鬓已染了霜色,就这两年时间,他似乎比同龄人老得要快,面上不如从前那样精神,总有倦意,只有眼神,还如昔年一般犀利。

“阿远,我求你件事。”俞宗翰又缓道,“若是这趟远行我回不来,你就在你母亲坟边替我……立个衣冠冢吧。”

他声音很轻,像箴言。

俞眉远怔住。

霍铮的手覆上她的手,暖暖的。

“好,我答应你。”她开了口。

第167章 长别离

一天的时间眨眼便过,夜幕沉沉袭来,昭煜宫的院子漆黑一片,宫檐下的灯火照不见远处。俞眉远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怔怔看窗外黑夜,手里婆娑着白天俞宗翰交给她的玉扳指。

明日霍铮便也离京,此去鸣沙关,山长水远,任务艰巨,也不知何日能归。她与他自相识之日起,历经过数次长长短短的离别,却没有哪次的离别像这次这般叫她难舍。

离别在即,只余一夜相守,她有太多话想说,可到了这一刻忽又沉默了。

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到她背上。

“在发什么呆?”霍铮走来,坐到她身侧。

“没,坐着静静罢了。”俞眉远笑起。

霍铮知她心思,却也无从劝起,只能揉揉她的额,若无其事地从小几上端起药碗。

“发呆发得药都忘记喝了?”他取笑一句,拿银匙舀了勺药置于唇间喝了一小口。

药被放在热水里温着,如今刚好可以入口。

“苦死了。谁要喝。”她嘴角一撇,嫌弃地看看药,还像个孩子。

也就在他面前,她会露出这般模样了。

霍铮笑笑,挪近她一些。

“乖,吃了药,我给你拿蜜枣。”他哄着,将银匙喂到她唇边。

俞眉远咬咬唇,张嘴喝下。

药汤涩口,他喂来时却又满匙甜蜜,入心却成了酸楚,种种滋味杂揉交缠,难以言喻。她一口接一口地喝药,药虽苦,她却只想记下这一刻的滋味。

半碗药很快就见底,霍铮取来帕子拭尽她唇上药汁,喂她清水漱了口,才将密枣送到她唇中。

“阿远,我不在,你要好好吃药,别任性,倒耽误了自己身体。”他握住她的手,细细摩挲着。

“你不在的时候,我何曾任性过?”俞眉远轻声叹了叹,道。

所有任性与撒娇,只因为他在,他会包容会呵护会宠溺,所以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像个孩子。他不在身边,她的任性便没了存在的理由,她自然还是从前的俞眉远。

霍铮漂亮的眼眸微垂,淡笑道:“也是,倒是我把你闹出这臭脾气来。”

“谁臭脾气了……”她不悦拔高声音。

“等我回来,你把往后这些时日的臭脾气加倍发出来,我兜着。”他笑着打断她。

“哼!我不稀罕。”俞眉远吐舌做了个鬼脸,与往常一样调皮。

“阿远,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霍铮伸手抱住了她。

“我会的,你也一样。”她把头倚在他肩上,指尖抚过他的下巴,缓缓而上,划过唇鼻眼眉,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

“时候不早了,睡吧。”霍铮亲亲她额头,将她抱起。

俞眉远勾着他的脖子,“嗯”了一声,霍铮抱她走到榻边放下,她忽然在榻上站起,个头便与他平齐。

“霍铮,你记我一句话。解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我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不在乎我还能活多久,若能痛快地活着,便是一天也已足够;若不能痛快而活,哪怕给我百年寿命,于我而言也不过是场折磨。而没有你的日子,便是我的劫难。”

一席话,说得霍铮失语,只凝望她的容颜。

“答应我!霍铮!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因我涉险,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五年时间给我已经足够,你要知道上辈子,我就连五天的幸福都不曾有过,这一生我够了,没有遗憾。”

她揪住他的襟口,将他往自己身前一拉,扬声开口。

连日来的不舍,全都化作这些话。

既然留不住他,也无法跟着他,那她只求他平安,再无其他。

“阿远,我发誓,我一定会回来。”

霍铮紧紧拥住她。

此去再回,他与她今生必定永无别离。

……

一夜无眠,便是黑暗,她也不想浪费这一刻相守。

翌日两人都起个大早。这清晨与往日一般无二,俞眉远服侍着他穿好衣裳,替他挽了发髻,亲手将青龙长簪插过发间,这才与他携手出了宫门。

因要远行,霍铮先去坤安宫向崔元梅辞行。

崔元梅早就在殿里等他们,而极其难得的是惠文帝竟也在陪在旁边。霍铮带着俞眉远向帝后二人磕头,可膝还未落地便已叫崔元梅拉起。

这些年他呆在宫中时间不多,母子两之间早就习惯分别,可每次崔元梅都要伤感,这次也不例外,惠文帝便在一旁软语劝慰,崔元梅不爱在他面前示弱,便收了伤感,只拉着霍铮与俞眉远两人叮嘱了半晌才放二人离去。

回到昭煜殿,俞眉远取来霍铮的随身包袱,交至他手中。

“走吧。早些出发,才赶得及天黑之前赶到驿站。”她眉眼平静,口吻与往常一般。

霍铮不动,垂目看她。

她非常平静,像一潭无波清池,可池水太清,池底一览无余,像她眼底的不舍。

“阿远,父皇已经恩准,若你在宫中呆腻了,随时都可以向母后请旨出宫,你不必拘在宫里,只是要注意安全。我让老七进京了,这几天他会到京中,就住在西福巷甲字门里,你如果有事,只管找他,不必怕麻烦他。另外要是闷了就找长宁和皇嫂霍翎玩耍,其余人你不用理会。药记得喝,衣裳添减别嫌麻烦,还有,饭也要好生吃。你如今喝着药,脾胃虽大不如前,但还是得多吃些……”

“这些话,你已经与我说过很多遍了,我都记牢了。”俞眉远扬唇笑了,眼中难过一扫而空。

“怎么?这么快就嫌我啰嗦?”他揉揉她的脑袋,佯怒。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啰嗦。我不嫌,我等你回来,听你啰嗦一辈子。”她说着,拉起他的手往殿外走去。

两人便均不言语,只静静往外走着。

北宫门偏僻,往来的人很少,清晨里只有洒扫的宫女在宽敞的道路上懒懒打扫着。大安朝的皇宫大极了,俞眉远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天祭那日坐在霍铮马上,他带着她骑马看尽整个皇城,那时她何等惬意洒脱,不想第二次来这里,竟是与他告别。

已经有人将霍铮的马牵到宫门口,马儿甩着尾巴站在阳光里,霍铮上前拍拍马鞍,又朝她开口:“阿远,我要走了。”

“嗯。”她点头,手却攥住他衣袖。

他拉过她,深拥,久不愿松。

“走吧,时间已经不早了。”最终还是她推开了他,仍是笑着开口。

霍铮摇头:“阿远,你回去吧,我不想你看我离开。”

呆在原地看另一人消失的那个人,注定更加难过些,他不愿让她看着自己离去。

俞眉远沉默良久,硬了心道:“好。你保重。”

她转身,迈步回去,走出一段距离,她转身,那一人一马仍旧伫立在宫门前的阳光之下,远远望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她咬牙再度转身,加快离去的步伐。

春日阳光渐盛,她如山间俏桃,自他眼前飘过,缓缓消失在风中。

宫门口空空荡荡,不见她的身影。

霍铮心口与这宫门一般空去,他又站了许久才翻身上马,一勒缰绳令马儿调头,朝宫外疾驰而去。

远处的宫墙之后,俞眉远身影又现。

她目送他离去。

清风万里,愿君长安。

……

“霍铮离宫了,还要动手吗?上次叫他侥幸逃过一劫,这次不会再失手了。”

夜沉如水,女子细音响起,像夜里凭空传出的声音。

“动手?你们能寻到他踪迹?”魏眠曦坐在庭院荷池旁的石桌前,慢慢品着手中烈酒,宛如自言自语般说着。

只是若仔细看去,借着月色清晖,便还是能看出,夜色掩藏之下女人的轮廓,这人一身黑衣,几乎要融进黑暗间。

俞眉婷听出他言语音的嘲讽,只是挑挑眉。

又被他看穿了,霍铮擅长易容,武功又高,在出宫门没多久,他就已经摆脱了他们埋在暗地里跟踪的人,如今他们并没有他的下落。

“仔细寻找,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有何好担心的。”俞眉婷不以为意,“你只需告诉我,要不要动手,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上次任务失败,她已经在他面前好一场没脸,这次她存了立功之心,想叫他另眼相看。

说起来,她倒很欣赏魏眠曦这样的男人,绝情、狠辣,不择手段,叫她心甘情愿臣服。只可惜他还是有弱点,还不够完美。只有除掉他的弱点,他才会更强大吧,才能带月尊教成为真正的武林霸主,否则她始终担心有朝一日,他利用完了他们,便会翻脸不认。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不必了。你上次告诉我,霍铮也中了慈悲骨?”魏眠曦将酒饮尽才抬眼看她。

“是啊,他自小就被皇帝送来月尊教当质子,救出时被长老下了毒用来牵制皇帝,谁知被云谷的鹿长天给破坏了,原来你不知道?”俞眉婷说道,“不过这些年云谷也不过是在用药勉强替他续命罢了,就算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长久。”

“俞宗翰也离京了。”魏眠曦忽然转移了话题。

“怎么?他与我们商议之事有关?”俞眉婷上前一步,冷道。俞宗翰常年在外,极少见她,而她从小又被母亲教养长大,日夜灌输着关于月尊教的一切,早没将自己当成俞家人了,父女情份更淡薄如纸。

“宫里探子回报,徐苏琰把皇陵地图送给皇帝了,而霍铮与阿远成亲不过一月便着急离京,他身中慈悲骨,而慈悲骨的解药藏在皇陵中,你猜这其中可有牵连?”他反问她。

说起来真是可笑,慈悲骨的解药下落,还是他亲口告诉给阿远的。

不过也好,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一箭双雕。

“你的意思是……”俞眉婷即刻领会,“我父亲是去找皇陵,而霍铮也跟去了。”

她大喜。

“你们不必找霍铮下落了,他肯定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你找人跟着俞宗翰就行,他那里人多容易跟,不过也要小心,别打草惊蛇,只要跟着。”

“为什么只是跟着?我们不出手夺图吗?”俞眉婷疑道。

魏眠曦冷嘲她一眼:“蠢货。这世上还有第二个比俞宗翰更在行的探墓高手?跟着他们,等他们找到皇陵,替我们挖通盗洞,破了机关,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俞眉婷咧唇笑开,蛇般阴冷。

“可别让霍铮拿到解药,最好能在皇陵里就除掉他。”魏眠曦又摸起腕上佛珠,“京里大事已到紧要关头,我不能离,皇陵之事交给你们。你叫你的人给我盯紧一点,别出纰漏!”

“是。”

俞眉婷领命。

深夜风起,刮得院中草木簌簌,明日大概是要变天了。

第168章 猜忌

兆京五月,繁花盛开,满城香暖。昭煜殿后的玉兰树开了花,枝梢上挂着一簇簇莹白的花朵,风一过便全院飘香。

“小世子,你慢些儿,小心伤了自己。”

青娆正带着小霍翎在树下钩玉兰花玩。俞眉远很喜欢玉兰香,每年都要收集许多玉兰做香囊,一到花开的季节,她就会让人打下许多玉兰,或用绳串了挂在屋里,或扔在清水里,熏得满屋花香,连香料都省了。

钩玉兰的器具是根长竹杆,一头绑着小铁钩,人站在底下举着杆,瞅准了花一钩,便能钩下完整的花朵来。竹杆很长,足有三个霍翎高,霍翎费力举着杆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伙钩花,将青娆看得心惊胆颤,母鸡似的护在小奶娃身边,极力想劝他放弃这项兴趣,奈何霍翎乐此不疲。

别看他人虽小,耐性却出奇的好,钩了一阵没钩下花来也不急,大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梢头花朵,小嘴抿得紧紧,如临大敌。

众人就见他小藕似的手臂一挥,枝梢簌簌响了几声,竟真给他钩下几朵白兰来。

小霍翎绷紧的脸这才松开,露出孩童的笑来。他得了花便将杆子丢开,小腿儿颠颠迈开,奔向站在不远处的江婧。

“娘亲,给你花。父亲不在,阿翎代他送。”嫩生生的童音咬字都带着奶味,含糊却甜人,说得江婧眉开眼笑。

玉兰树下坐着的俞眉远抬了头,酸酸道:“那我呢?婶娘也是娘呢。”

小霍翎眼睛眨了眨,又飞奔过来,扑到她膝前,俞眉远忙把手里的信往旁边一放,伸手抱住了他。

“这朵给你……阿翎代叔叔送。父亲说了,阿翎是男子汉,要保护疼爱女人,娘亲和婶娘,阿翎都疼。”霍翎年纪小小,说的话却十分有条理。

俞眉远心都被他甜化了。这霍家的男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会哄人,她可以相像小霍翎长大了该多讨姑娘欢喜,恐怕霍汶霍铮两兄弟加起来都比不过他去。

霍铮一走便是两个月。这两个月多亏江婧和长宁时常带着小霍翎来寻她,叫昭煜殿里多了人气,排解了她寂寞,初时疯狂的想念被压下,如今虽依然想着,可心情到底平静下来。

昭煜宫的门不常开,俞眉远难得安分,几乎不踏出殿外。宫里可比俞府后宅复杂,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勾心斗角上,便索性远远避开,只同江婧和长宁往来。其他人要想拜访她,都通通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

岁月似乎静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风缓缓拂来,放在一旁的信纸被吹飞,叫人拾起。

“亲亲阿远……”有人念出声。

俞眉远脸大红,将小霍翎抱到一边就立刻跳起来,从那人手里抢回了信。

都怪霍铮,每回写信回家都内容直白,就跟在她耳边说情话一般。他每月都寄两封信,这已是他寄回的第四封信了,俞眉远昨夜才收到。她看了一夜没够,将信贴着里衣藏了,只希望想他了就能看看信,解解想思之苦。

“想不到二皇兄是如此肉麻之人,看不出……嘻嘻……”长宁被她劈手夺回了信,也不恼,只是笑着坐到她身边。

“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今天母后不是替你安排了赏荷会,听说召了不少青年才俊进宫来,你不去选婿,跑我这来做什么?”俞眉远将信仔细折好,收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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