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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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了围裙扔给她,拉她坐在铺了长绒毯的地板上,教她用固态酒精引燃炭炉里的炭火,放上铁架,这才用烧烤夹夹起两三片松茸放上去。等炭火的热力烘得它们微微翘起,再翻面烤,直到两面都有些微黄,香气扑鼻而来,才放到乔叶面前的盘子里,让她沾上古法酱油,“尝尝味道。”
他假装看不见她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看不见她的失魂落魄,看不见她极力掩饰的疲惫灵魂,把自己觉得最美味的东西推到她面前;给她一点忙碌、一点寄托,希望她至少在这一刻把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暂时放在已经过去的那一年里。
零点的钟声就要敲响了,她要还是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新的一年大概也不会快乐。
“好吃吗?”他只看得到她的发顶和长睫,竟莫名有些忐忑。他从不吝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她,怕的是她根本就不想要。
乔叶点头,她没有胃口,但爱的人亲手料理的食物,怎么可能不好吃?
他竟然就有了几分笑意,又兴致盎然地去烤剩下的松茸,然后是和牛,滋啦滋啦的声响,伴着浓香溢满整个屋子。
他开了电视,关掉声音,只有热闹的画面和眼前的美食。他跟她就像其他许许多多普通的人家和情侣那样,窝在一起吃吃喝喝,看没什么新意的春晚,再听外头此起彼伏的鞭炮声,终于有了一点过年的样子。
他用青色的浅杯倒梅子清酒给她,佐松茸和牛的厚味正好,有梅子的清香甘甜,一点也不会觉得难以下咽。
乔叶浅尝了一口就仰头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贺维庭又给她倒了一杯,她才有些孩子气地想起来管束他,“你不可以喝。”
贺维庭晃了晃杯子,“知道,我喝的是茶。”
她原来这么不胜酒力,喝两杯就脸颊飞上红霞,也不再当锯嘴的葫芦,话多起来,胳膊撑在茶几上,歪着脑袋问他:“你怎么藏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在维园没吃饱吗?”
“姑姑跟孟叔生活这么多年,迁就他的口味,厨子做的都是淮扬菜,我吃不惯,所以吃的少。老人家休息也早,我一个人守岁没什么意思,所以想回来。”
“回来也是一个人啊!”想了想,她又傻傻地笑了笑,“噢对,还有我。不过我算什么人哪,那么坏……”
后半句话嘟囔,贺维庭没有听清楚,他只顾看她的笑,她笑的时候颊边有浅浅梨涡,仿佛所有悲伤痛苦都可以隐匿其中。
把她赶走以后他总觉得一点也不了解她,看不透她,可只要她笑起来,他又会觉得她就是当年鼓励他做复健、腻在他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并没有变过。
他不敢再多看,手握着夹子翻烤那些牛肉和松茸,烤了很多,都堆在盘子里,两个人都没怎么吃。
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夸张地开始倒计时,新年的钟声终于要敲响了。乔叶给自己的杯子满上酒,又把贺维庭的茶杯塞进他手里,声音里有些亢奋,“我们干一杯吧,新的一年要到了呢!”
小小的杯子握在手里,温润的青瓷,液面摇摇晃晃,倒影出两个落寞的人和两颗摇摇欲坠的心。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不喜欢过年,一点也不喜欢。因为我没有爸爸,连等他回来的盼头都没有,别的小朋友都是跟父母一起到爷爷奶奶家团圆过年,我们家里还是只有三个人,跟平时一样。更糟的是过年饭店食堂都关门了,我妈妈又不太会做饭,吃的还不如平时,我跟念眉只好轮流煮汤圆和饺子,通常要吃到过完正月十五,连带着过元宵的热情都没有了,看到汤圆饺子就难受。”
“难怪你不会做饭,原来你妈就不会。”
乔叶笑了笑,“后来再长大一些,念眉向食堂的大师傅偷师学会了做菜,情况才有了好转。但我已经开始到中学住校了,假期出去打工,一年没多少时间在家里。”
贺维庭默默地听,她过去的人生他没有参与,又是一段陌生的旅程。
“我很小的时候就想学医,因为每次我问爸爸去哪儿了,我妈都说他死了,病死的。我就想我长大了要做医生,再遇到爸爸那样的病人,一定要治好他们。可是长大了才知道,她是骗我的,我爸爸不仅没有死,还有妻有子,有事业和财富,过的比我们幸福。”
“所以你恨叶家的人?”
乔叶摇头,“我不恨,对我来说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罢了,我都不认识他们。恨的人是妈妈,她恨自己不能进叶家的门,恨叶朝晖的妈妈拖住她的男人不肯离婚,直到死都还霸占着叶太太的名分。我们都大了,儿女不松口,叶炳不可能让我妈进门。”
“那你为什么替叶家卖命……为什么背叛我?”
他的眼睛里淬了火,背部的线条绷得笔直,就这样灼灼地看着她。
他等这个答案等了三年多,几乎以为要等上一辈子了,现在她就坐在他面前,他要听她亲口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写完,今天补上~今天还有一更哈
第46章贪欢
她看他的眼里都是泪光,像揉碎的星星,“你还不懂吗?无功不受禄,我妈妈想进叶家的门,享受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和独占我的父亲,贺氏的商业机密就是我们的投名状,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其实我也有私心……那时我就想,我终于可以有爸爸了,生日的时候可以摸着我的头送我礼物,过年的时候我可以盼着他回家……”
她的眼泪滑落下来,像能灼伤人一样。贺维庭却已经气得微微发抖,“你知道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用我全部的心意去做投名状?你们母女谋划了那么久,从贺氏刚刚对叶家的公司产生兴趣就开始了,你在我身边两年,每天想的都是怎么偷东西才不会发觉,那我算什么?如果不是贺氏呢,如果当初收购他们的人不是我呢?是不是对你来说也无所谓……对方是谁都无所谓?”
乔叶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
“那究竟是怎么样?”他抓着她的手臂,“你们这样用心良苦,只要帮你们达成目的,你都可以毫无怨尤的献身,难道不是?”
想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原来真的不是因为爱他,只是他恰好出现,他是贺氏的执行总裁,决定叶家的生死,吸引她的是这个身份!
名利是所有男人孜孜不倦,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他第一次这么厌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我最初只想混进贺氏集团,从普通员工做起。我辅修过财务,英文也不错,做什么工作我都不怕辛苦。可那时你刚发生车祸,康复的不好,情绪很糟,整个公司都噤若寒蝉,我也是来面试的时候才知道。所以我才想为什么不干脆以一个医生的身份留在你身边……我托了医学院的老师安排我到你住的那家医院实习,带教老师是你的主管医生……”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你跟我在一起两年,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向我坦白,明知道我爱你,什么都可以给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跟我商量?”
“我妈妈她……”
“不要提你妈妈!”他愤怒地扬手摔开她的胳膊,“她那样的女人配不起母亲这两个字,就像你也不配作一个医生一样!”
他动作幅度太大,手表挂住了桌旗上缀着的流苏,本来是铺在桌面作装饰用的,如今被炭炉和碗盘压住,他这样一扯,桌上的东西哗啦一下全倾倒下来。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他还来不及反应,甚至来不及喊一句小心,已经被向后扑倒在地板上。乔叶挡在他和茶几中间,几面上的东西掉下来全都砸在她的身上。
别的都好说,那个炭炉里全是滚烫烧热的炭火!
鼻端已经闻见纤维烧焦的味道,贺维庭脸都白了,本能地抱住半压在他身上的乔叶,“你怎么样,没事吧?”
乔叶眼里的泪雾还没有散去,不知是因他刚才那番话还是因为忍痛。贺维庭推她,“你起来,让我看看!”
她身后是一片狼藉,炭炉和碗盘都掉在地板上,横七竖八。红透的炭块滚落一地,她腰身处的毛衣都被烫出几个窟窿,长绒毯也被烧的不成样子。
他急切地去扒拉她的衣服,想看她到底伤了那里,乔叶忍不住回头,“我没事,先熄掉那些炭,太危险了。”
贺维庭把烧红的炭简单粗暴地扔进马桶浇水,赶回来抱她,“上楼去!”
她不肯动,在他怀里仰视他下颚的线条,继续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题,“我想告诉你的,可又害怕你知道之后无法谅解。我不想失去你……因为太在乎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所以我输不起。
他听到了他想听的,可又觉得好像已经没有意义了。
“上楼去!”他嘶哑的声音又重复一遍,恨自己没有以前那样的力量,可以不顾她拽着沙发直接抱她上去。
乔叶只是摇头,像在笑,又像在哭,“……我妈那时候得了卵巢癌,是真正的绝症。我只想让她高兴一点,因为那可能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到吗?”他暴躁起来,撩开她背上的衣服,“你到底伤在哪里?”
身体是有某个地方在烧灼地疼,可她好像已经习惯了,麻木了,并不觉得是难以忍受的事。她只是痴迷地看他,今天她并没有喝醉,却借着酒把很早以前就该说的话全说了。
现在他该怎么看她呢?咎由自取,有其母必有其女,还是怀疑她又用新的招数骗取他的信任?
她的手捧住他的脸,手指轻轻抚他的面颊,“贺维庭……”
她的声音很好听,酥酥软软的,带着微微的颤音,只来得及念这三个字,他已经俯身稳下来,把那点尾音全都吞噬进去。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对不起,或者我爱你,男女之间的爱情,来来回回不过就这样简单的三个字。他不想听了,其实也不重要,从她扑过来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重要了。
他用尽全力地去吻她,感受她的存在,没有一点阻滞,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回应,唇上滑滑的就是她灵活小巧的舌。
她气息里是酒精的灼热,唇舌间还有梅子的甘冽,另他着迷,难以自拔。他吮着、舔着,又拼命地想要把自己给她,缠绕追逐着,指尖的温度都变得火热。
他的本意只是想摸索出她身上到底哪里受伤,那样滚烫的炭球要是烙在皮肤上,不焦也是一个泡。他小心地从她腰际抚过,她腰身的弧线,他仍清晰地记在脑海里。不知怎么就过了界,手掌撑在那片细滑的微凹里,将她压向自己。
那是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恨不得与她合二为一,却不同于上一次的强取和愤怒,——那种缠绵简直就像从来不曾拥有。
“疼不疼?”他松开唇问她,两个人都喘得不成样子,深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彼此,她不敢动,一动就觉得眼泪又要漾出来。
她的手臂缠在他颈后,用力拉低他,唇瓣终于又贴合到一起,是他们都期待的温软潮湿。
他只能顺势抱住她一滚,让她伏在他身上。地上的长绒毯刚刚被他处理掉,柚木地板光滑却冰冷,他整个后背就贴在地上。
她发觉了他的用意,揪紧他的衣襟想拉他起来。他舍不得退离她的唇半分,只模糊地说:“帮我脱掉……我不冷。”
他在室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开司米羊绒开衫和浅色衬衣,熟悉的颜色和味道又逼出她的眼泪和最原始的冲动。
她想吻他,想要他,也的确顺从本意就那样做了。她听到他轻轻吸气的声音和喉咙里的闷哼,竟然就觉得很快乐。
因为她也正让她所爱的人快乐着。她其实也哪里都不疼,只要心口不疼,哪里都好好的。
她抱紧了他,容他慢慢填满她心底的空虚。上回她还觉得疼,剖开血肉的难受劲儿很长时间都让她心悸发怵,因为她不知道他也会那样粗野。可是今天不一样了,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贺维庭,温柔执着,顾着她的感受,眼睛如一泓碧泉,直望进人心里去。
她与他面对面相拥,不知怎么的想起分离的这么多年,相思入骨,却远隔千山万水,只为不值得的腐朽的亲缘,差一点就大哭出声。
她只能揽住他的肩膀,低头咬住他的皮肉,不轻不重的力道,生生把眼泪咽回去。他身上确实沁出一层湿热的汗水,尝在口中有轻微的咸味,像她的眼泪。
他强硬了几分,却始终透着小心翼翼的呵护,生怕弄疼她,轻咬着她的耳垂,气息热热的从她耳边拂过,是一种无声的慰藉。
她就一直被这样的暖潮包围着,其实他也一样,在彼此的亲吻和抚慰中被暖潮一*地往上推,到了让人晕眩的高度,才缓缓退去,把那种不真实的快慰留给他们。
他们就睡在客厅的地板上,两个人裹了一床羊毛毯,有体温熨帖着,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冷。
半夜乔叶口渴的厉害,醒过来找水喝。顶上的灯全都关了,只开了一盏沙发旁边的落地台灯。贺维庭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松松拢着他的浴袍,坐在她脚边。
“怎么不睡?”她也裹着毯子坐起来,只露出深凹的锁骨和肩膀。
“别乱动,你脚跟烫伤了。”
只顾贪欢的下场就是他最后也没找到她身上被烫伤的痕迹,直到他半夜起来才又重新发觉。
她倒好眠,连他挑破水泡给她消毒也不知道痛。
不过这会儿两个人都睡不着了,乔叶咬紧下唇,他抬高了她的脚踝细心地给她上完药,然后才走到她身旁揽她入怀,把桌上的水杯递到她唇边,“是不是要喝水?”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这样的可真是难写,要不以后还是拉灯吧。。。_(:з」∠)_
第47章求婚
他熟知她所有的习惯,过去那么多年了,仍牢牢记在心上。
她心里百感交集,接过杯子,仰头把一整杯水都喝完,毛孔全都舒张开来,整个人都畅快许多。
他把她揽在怀里,拉紧毛毯裹住她的身体,“病好了没有,现在还会不会冷颤个不停?”
回想上回见她病发的时候缩在床上,他真的是恐惧到极点。她说的对,那是太在乎了,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或事这么在乎过,于是害怕失去。
乔叶摇头,“用了药就已经好多了,不太会再发作了。我身体底子还可以,这点病不至于把我拖垮的。”
贺维庭冷嗤了一声,“那是以前,现在瘦成这样,又是贫血又是传染病,这也叫身体好?”
乔叶弯起唇角不答,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汲取他的味道。
他手指捋着她乱蓬蓬的发丝,露出眼角的疤痕,唇凑近了一些轻轻地吻上去,沿着那并不美丽甚至有些狰狞的纹理轻怜密爱。
她微微一僵,抬起手来想要遮挡,被他拉住手,“我认识不错的整形医生,或者联系韩国的整形医院也可以,去把这个疤痕磨平。”
她有些难堪,“很丑吗?”
他依旧淡淡的,“是很丑,不磨掉怎么穿婚纱?你们女人不是最在意结婚时的形象?”
这下她彻底僵住,“结婚?”
“是啊,结婚。你不会以为穿上衣服就可以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乔叶,你欠我一个婚礼,欠了多少年了,也该是时候还上了。”
上一次求婚,他费尽心思,买足两克拉的粉钻,在缀满玫瑰和烛光的西餐厅单膝跪地,结果不过是为一场阴谋埋单。
这次够直接,他甚至不避讳刚刚跟她欢好过一场,身体还熨帖在一处,没有任何惊喜,就这么向她开口要她把一辈子都许给他。今后每一个除夕,他都要跟她像今天这样依偎在一起度过。
现在不是常有人说不忘初心么?到底什么叫初心,没有具体的定义,但隔了那么多年,他依然想跟怀里这个女人相守过一辈子,哪怕她曾经骗过他,为其他的人和事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依旧坚持,也许这就是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