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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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医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话虽这样说,她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
容昭顺势揽住乔叶肩膀,“她是我请来的,这种场合总得有个女伴才像样。怎么,不欢迎。”
江姜只抹香奈儿的大红唇膏,笑起来一如她旗袍上的牡丹,“怎么会不欢迎?贺先生刚才还问容医生去哪儿了,原来是去接乔医生了。正好,请跟我来吧,就快要开席了。”
这下弄巧成拙,乔叶不着痕迹地推了推容昭,对江姜道:“不用了,其实我今天是跟我一个朋友来的,她还在忙,我正好有点急事要走,就不入席吃饭了。请你替我谢谢贺女士的盛情款待。”
其实江姜既然知道她与贺维庭的一段过去,就该明白在贺正仪面前提都不该提起乔叶这个名字。可她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那怎么行,都到了开席的时间了,我还让客人走了,董事长要责怪我的。何况今天邀请到场的来宾都有一份完整的list,谁来了谁没来,都一目了然,到时董事长问起来,我也不好交代。”
话说的很清楚了,既来之则安之,避是避不开的,老太太要知道总归有办法知道。
乔叶明白了,江姜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将重新出现在贺维庭身边的自己带到贺正仪面前去。
江姜不是没有立场让她离开么?没关系,贺正仪有。
甚至连她出现在维园,都应是江姜一手导演的。贺正仪喜欢昆曲,就去联系民间的昆剧团,可大小昆班分布各地也不止一个两个,怎么就那么巧找上念眉他们?
念眉说与她接洽合同的人像是秘书之类的人物,连主人家的身份也不肯透露,点戏付款干脆的不得了,原来是一早就策划好的。
念眉在海城不认识其他人,让她邀请亲友过来一起团聚过节,她必然会请乔叶,这也是预料之内的。
“你真是用心良苦。”乔叶是由衷的。
江姜知道她是聪明人,笑了笑,“请吧!别让长辈等。”
宴席摆在维园的水榭谢池春,四面通透,厅廊环绕。由于宾客本就不多,总共就四席,正席摆在廊下,是长桌席,桌面上已经摆好杯盘碗盏,雪白餐巾以鎏金扣束起,只等来宾入座。
贺正仪坐在主位,贺维庭坐她右手边的位置,见他旁边还空着,便问道:“容昭那孩子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贺维庭道:“他坐不住,大概又去喂鱼了,上回差点把那一池子锦鲤给折腾死,您不记得了?”
贺正仪笑,“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们才十几岁……”她似乎有些感慨,握了握身旁老先生的手,“我跟老孟刚才还说,一转眼你们好像都变了样,只有维园还是老样子,但一年来一趟都是奢望,也不知还能来几次。”
孟永年宽慰她,“孩子们长大了是高兴的事,你身体好好的,好日子还长的很。只要你愿意,我年年都可以陪你来小住。加拿大太冷,我们可以在这里过冬。”
“是啊,长大了好,说不定容昭是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去搭讪了。他妈妈这次不能来,还专门叮嘱我督促着他赶紧找一个安定下来。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贺维庭垂眸不接腔,寻偶的压力逐年递增,商界铁娘子在后辈的婚事面前终究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家。
“江姜呢?我让她去找找还没入席的宾客,怎么还没回来?这丫头很得力,漂亮又有头脑,应该帮到你不少吧?”
“嗯。能力很强,公事交给她,我很放心。”他实话实说,但刻意强调了公事二字。
“那你们……”
“姑姑,我现在还不想谈儿女情长,等我把身体养好再说,无谓连累不相干的人。”
贺正仪听了有些生气,“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连累?当初你想结婚的时候,身体不是更糟?难道,你还想着那个医生?”
贺维庭沉默。谁都会说当初,世间最沉重的词便是当初。
第14章吃蟹还是吃醋
他不承认自己还想或不想乔叶,这是一道无解的题,钻研得太深很容易把自己逼入死胡同里去。
他只是再没有能力爱上另外一个人,试问不爱怎么可能厮守一生?
他站起来,“我去找找容昭,看他来了没有。”
他身后的吴奕赶紧跟着站起来,“boss你坐着,我去吧!”
这种事情哪用得着老板亲自去跑?
贺维庭手抵在唇边轻声咳嗽,胸口闷闷的疼。这种预兆不太好,每次都是跟乔叶针锋相对的时候才会出现。
果然,还没迈出水榭半步,就看到容昭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乔叶。
他一时都忘了自己站起来是要做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
乔叶不愿迎视他的目光,只扭头看向荷池那边的戏台。念眉他们一唱三叹,折子戏唱到哪一出她都听不出来,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那摇曳的唱腔,飘飘忽忽的。
容昭倒是大方,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索性大方地牵起乔叶的手,拉着她走到贺维庭身边的位置,轻轻一推,“咱们就坐这儿。”
贺维庭的视线落在两人双手相扣的地方,刺眼得让他觉得眼眶又胀又痛,简直像要喷出火来。
他僵在那里,并没有失态,可身边最亲近的人还是立马就察觉到异样。
贺正仪抬眸看到乔叶,也愕了一下,“你是……”
乔叶挤出一个得体的笑,“贺女士,你好。”
她只见过贺正仪一次,是以贺维庭未婚妻的身份去见家长。他让她跟着叫姑姑,她便叫姑姑,含羞带怯。
现在多尴尬,她都不知该怎么称呼贺正仪才好。
贺正义到底是历经世事的人物,消失三年多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再看侄儿这样的反应,心里也大概有数。只是不方便发作出来,面子上的和平还是要维系的。
容昭还是有些怵她,怕她不留情面要赶人,在一旁道:“乔叶是我同事,今天是我带她来的。”
贺正仪看了一眼江姜,她低声回道:“台上那位昆曲演员也是乔医生的朋友,也邀请了她过来。”
贺正仪没再多问,朝乔叶略微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她就坐在贺维庭和容昭的中间,距离太近,几乎能嗅到贺维庭身上那种淡淡的松柏香气。他存在感太强,即使没有之前那样的咄咄逼人,仅仅是姿态优雅地坐在身边,就足以让乔叶坐立难安。
“难得大家都聚齐了,来吧,都举杯碰一下,别辜负了这花好月圆夜。”贺正仪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但愿来年万事都顺顺当当的,该放下的放下,能重新开始的就重新开始,都活的潇洒一点。”
她这话若有所指,贺维庭跟乔叶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一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冽的脆响,想两颗心碰撞的声音。贺维庭仰头就喝光了杯中酒,乔叶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1977年份的雪利白兰地,虽然口感醇美甘冽,却有超过40度的酒精含量,无论如何是不适合他这样豪饮的。
她想劝,可桌上还有这么多人,她连跟他开口说话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她知道他也不愿意听。
索性还有贺正仪坐镇,她比谁都更关心贺维庭的身体,挪开他的酒杯道:“好酒是喝不完的,我那酒窖里还多得是,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她身旁的老孟已经举手示意侍者,“帮他倒点果醋。”
同样的色泽和果香,却一点刺激元素都没有。
乔叶悬着的心放下来,才发现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多了几只剥好的虾。
“别傻看着,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容昭把她的拘谨和焦虑都看在眼里。这桌席是为家宴准备的,又宽又长,菜式很多,要吃得好就得甩得开矜持去夹菜。她面前最近的是一盘京糕蜜山药,要是他不管她,今晚估计她最多也吃一两口山药,最后还是饥肠辘辘地回去。
他见过很多女孩子吃酒席的时候顾着形象,又嫌剥虾脏手,宁可不吃,连他有时都是这样。跟不合意的人同桌吃饭,他最多应付两筷子,哪有心情吃这么复杂的东西。
可是为她,他却是甘愿的。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个女人做到这一步,而且自然而然的,没有一点勉强。
乔叶有点为难,“师兄……”
“别剥了,她吃虾会过敏,全身都长红点,脸也会肿。”
贺维庭忽然淡淡开口,却语出惊人,连贺正仪都停下筷子看着他。
容昭一怔,问乔叶:“真的吗?”
乔叶脸色红了又白,这种事没法作假,她无奈地点头。
他有些尴尬,手里的虾剥了一半,继续不是,扔了也不是。
坐他对面的江姜笑了笑,把盘子伸到他面前道:“那不如给我吧,我也不太擅长剥这个。”
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陷入这么难堪的境地。容昭横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虾放进自己嘴里吃了。
贺维庭冷冷地笑了笑,“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动手么?还是说到国外这么些年吃惯了西餐的分食制,跟这么多人坐一个大桌吃饭反倒是强人所难了?”
乔叶没说什么,容昭倒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有对客人这么说话的吗?”
贺维庭握着银筷头,“要是我的客人当然不会,可惜不是。”
这几乎是赤果果的逐客令,乔叶也明白他有多不愿意在这里看到她,尤其还是在贺正仪面前。
她屏气凝神,刚想站起来作别,就听贺正仪道:“你的朋友……今天唱《牡丹亭》的这位,叫什么?”
乔叶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有丝疑虑,但还是回答:“她叫沈念眉。”
贺正仪嗯了一声,对江姜道:“去把她也请过来一起吃饭吧,唱了一下午也辛苦了。”
乔叶有些意外,不知她的用意是什么,反而有些担心。亏欠贺维庭是她一个人的事,不待见她没关系,千万不能连累了念眉。
沈念眉踩着荷池里袖珍的九曲桥走过来,见乔叶坐在正席上有些惊讶。她知道她跟贺维庭的纠葛,但实际上并没有见过本人,所以不知道眼前的就是贺家人。
“沈小姐,这位是维园的主人贺正仪贺女士,今天的折子戏都是她亲点的。那边是贺维庭先生,旁边这位……”
等江姜向她一一介绍,她才恍然大悟,震惊又担忧地望向乔叶。
看看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把乔叶又带到这家人跟前来!
惊归惊,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贺正仪也像是很欣赏念眉,对侍者道:“给她加个凳子,就放在乔医生旁边,让她们坐一块儿吃。大过节,都别拘谨了。”
她指的是乔叶和贺维庭中间的位子,这安排着实诡异,像是故意要往贺维庭身边插个人似的。
念眉的妆和行头都没卸,脂粉和油彩的味道很重,还没落座贺维庭就深深蹙了蹙眉。
念眉没太在意他,捏了捏乔叶的手低声道:“你没事吧?”
乔叶摇头,姐妹俩坐在一起,由于心里都是明白的,反而更加没心情吃饭了,如坐针毡。
侍者端了纯银的蟹八件上来,每人一份儿,用来对付刚蒸好的螃蟹,也是每人一对,雌雄各一。
贺正仪已经捧了一只雌蟹在手里,孟永年体贴地为她解开绑蟹脚的绳子,用圆头剪剪下前头两只大螯。
“都别愣着,这东西冷了就腥,赶紧趁热吃。维庭,你要绅士一些,帮帮身旁的女士,你看她双手多漂亮,舞台上营生的人这些都是本钱,小心别弄伤了。”
没想到贺正仪是这样的心思,别说乔叶、念眉和贺维庭,连江姜都有些惊讶。
贺维庭脸色有些发青,“姑姑……”
贺正仪头也不抬地用腰圆锤轻轻敲打蟹壳,“你不是很会吃蟹的吗?我记得以前你调皮,吃完了蟹只剩空壳,还能像模像样地拼回去,再扣上蟹盖混在盘子里来糊弄我,长大了还用这法子逗过女孩子开心,现在怎么就不能当一回绅士?”
她说的女孩就是乔叶。那年带她见姑姑也是秋风起蟹脚痒的时候,他在餐桌上为她剥蟹,教她使用繁复的蟹八件,把空壳重新拼起来,痴痴看着她笑……
贺维庭抿紧唇,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点白兰地的缘故,竟然有些头疼胸闷。
圆头剪剪断的仿佛不是蟹脚,而是他与乔叶那点浅薄的缘分。
他灵敏却又机械地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其实没有一点食欲,只是要找一件集中精力去做的事,让他不去留意那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人。
他的手指很漂亮,圆润细长,不似一般男人那样骨节分明,握着银质的器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哎,发什么呆呢?海里的虾不能吃,湖里的蟹总能吃了吧?”容昭碰了碰乔叶的手肘,把她的神思从贺维庭身上拉回来,“这些蟹黄都给你,我吃不惯这个,听说你们女孩子吃了最好,以形补形。”
有时候医生的笑话真让人难为情,乔叶红了红脸,看在贺维庭眼里又是嗔怪的娇羞模样。
第15章痛心疾首
他想赶她走,怕时隔多年重新见了姑姑,她会不自在,当着那么多人消化难堪会委屈难过,可她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样子。
刚才那些愤怒和不甘都化作灰心。是的,他真的有点灰心,也许姑姑是对的,其他人都是对的,他和她那点过去根本不算什么,至少在她眼里不算什么。
他终于把蟹盖完整地揭下来,把拆好的蟹黄和蟹肉都放进去,舀上一点点姜丝和香醋递到沈念眉手里,什么话也没说。
念眉捧着蟹盖有些不知所措,乔叶却明白,这以前都是独属于她的宠溺,如今已经不再是她能享有的了。
无数人,一遍一遍地提醒她,警告她,他已不是她再能奢望的。
今世的果,都是前世的因。
眼前明明是今年最好的一拨蟹,这会儿吃在口中,却又腥又苦。
蟹吃的差不多,又端了几道热菜上来,都是以鲜花入馔,秋季正当时令的菊花、桂花、海棠热闹又好看地混在食材里,一看就是雅致又爽口的菜肴。
月亮也刚挂上枝头,浅浅印在荷池里,明天才到十五,圆还不够饱满,带着那么一点点缺憾。
酒酣耳热,正该是整个宴席最高兴的时候,可正席上所有人都各怀心事,净完手就没什么胃口了。
贺正仪让江姜去取酒,吃蟹配黄酒是最地道,但今天为照顾大多数人的口味还是遵从白酒配白肉的原则搭了白兰地。到底有些不尽兴,尤其老孟祖籍绍兴,肯定还是家乡酒最对胃口,所以贺正仪之前就让江姜准备了上好的陈年花雕。
“咦,这么好兴致?我还以为菜过三巡酒过五味也该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有好酒没开封呢!”
江姜刚拿着酒回到桌边,就听身后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水榭说大不大,突兀到访的来客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足以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说话的年轻男人年纪跟贺维庭相仿,大概就三十岁上下,身量也相似,只是不像贺维庭那么精瘦,也没有钟鸣鼎食之家的富家公子那样鲜焕。身旁还有个中等个头的男人,像是他的搭档,但这么一看也看不出他们是做什么的。
贺维庭站起来,镇定地微微眯眼,对那年轻的高个儿男人道:“叶朝晖,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叶朝晖笑笑,又瞥了一眼旁边的乔叶,“没想到贺少还记得我,当初不过一面之缘,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乔叶也愣住,手在桌下紧紧攥住念眉的手,掌心全是汗。原来刚才不是她看错,那个一身休闲打扮,看起来落拓不羁的男人真的是叶朝晖。
而且他不是一个人,身旁那位中规中矩的衣着,公事公办的扑克脸,大概是他的同事搭档,让乔叶心底一凉。
贺正仪一听来人姓叶,也立马站了起来。江姜赶紧上前搀扶,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