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匪婆-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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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熙这动作立竿见影,胖女人立时好似冰上陀螺般滴溜溜打了无数个转儿,看得两旁这几人是眼花缭乱啧啧称叹,甚至暗道这副身板儿竟能转得这般漂亮,真是难得。
终于不知是腿软了还是头晕了,总之是难以支撑身体,胖女人哐啷啷栽倒在地上,她的同伴早都看傻了眼,也不知上前扶一下,金氏姐妹俩在一旁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笑够了,金熙慢慢走到依旧跌坐在地的胖女人身边,用力捏住她的下颌。胖女人还欲躲闪,却说什么也闪不开金熙那两个捏住下巴的手指。伸出来乱胡噜的手,也总被金熙另一只手抽开,又想双手撑地站起来,两只脚却被金熙踩得死死的,不由呻吟出声说好疼好疼……
“是你自己抬脸,还是等我用力捏碎你的下巴你才抬?”金熙咬牙切齿的语气令人听起来遍体生寒,脸上却依然挂着笑,“抬脸让我们都瞧瞧,你这脸上的包到底是用蕴芳香水皂用的,还是什么虫子咬的?啧啧,这苦肉计施的,当我们都是眼瞎的、瞧不出来么?”
方卓文恍然大悟。他本以为金熙还会像上次对待古家兄弟一样,强硬与计谋同施,却完全没想到这次为何只有强硬。原来却是她早瞧出来了,这些人脸上的红包不对头……女孩子到底是心细些。
“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不想说也可以,来得容易却别想走得轻松。”金熙猛然松了捏着胖女人下巴的手。
因了她松手时力气足够猛,再加上胖女人一直在用力挣脱,肉大深沉的大身板儿顿时哐啷仰倒在地上,地上随即冒起一阵黄烟将胖女人笼罩,倒像黄鼠狼成了精——黄土地实在是有些干,很容易飞起尘土。
胖女人打地上爬起来时,依旧咳嗽个不停。另三个妇人早被金熙吓坏了,一直盯着这胖女人,想必是要等她咳嗽罢拿主意,金熙清了清嗓子,吓了她们一跳,不等想起要拔腿跑,有两个已经被金熙揪住了脖领子。
“她只顾得装咳嗽,你们说,谁叫你们来的?想进我们车间瞧瞧香水皂的生产,偷师学艺是吧?就你们这样儿的,我叫你们在车间坐上三天你们也学不会,信不信?”金熙挑眉笑问。
胖女人吃了这么大的亏,哪管这小丫头并不好惹,咳嗽够了又张牙舞爪朝金熙扑来。金熙一闪身,把手里掐着的两个妇人往身前一挡,胖女人的大拳头皆招呼在两个妇人背上,打得那两个立刻鬼哭狼嚎:“大姐大姐,你打错人啦,是我们啊。”
另一个没被金熙捉住的,是这四个妇人里看似年纪最大的,一直都缩在最后,好像是个跟屁虫。见眼前这种情景,明知今儿这事儿也做不成了,闪身便想跑,金子琳眼尖,高声喊着从厂里带了三个工人跑出来的张启贤快把她捉住。
方卓文离那个妇人倒是近,听金子琳这么喊着,忙迈开大步,两步追上也学着金熙去薅领子,金子琳拍手大笑:“方老三你学得真快”
拍罢手再转头看,金熙已经把三个妇人都摔倒在地上,又高声喊道:“小熙,我来帮你忙”
金熙慌忙摆手:“你就在那里给我好好站着吧,你那小身子板儿帮什么忙啊,越帮越乱。”
张启贤这时已经带着工人们走上前来,方卓文也拉着另一个妇人过来丢在地上、和另三个坐成一堆儿,几人立刻把妇人们团团围得水泄不通。金子琳在围成圈儿的自己人身后频频跳脚儿看热闹,再也不顾得装淑女模样了……
后来放几个妇人离开的时候,金熙给了几个妇人每人一块大洋。妇人们有的是一身土,有的是满襟泪,年纪最大的那个之前还被方卓文抓衣领时抓散了头发,狼狈得像个女鬼,却皆是千恩万谢的说以后再不敢来捣乱了,多谢少爷小姐们手下留情。
金子琳不高兴的问金熙:“就这么放她们走了?连是谁主使的都没问出来,还给她们每人一块钱,你钱多烧得慌啊”
“是谁派来的不重要了。难道问出来是谁,咱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叫他们知道蕴芳不好惹,来多少个人也学不会技术和配方去就足够了。”金熙笑着给金子琳解释,“给了钱,好叫她们乖乖地把咱们的话儿带回去。”
方卓文和张启贤也笑着说这么做挺好,杀人不过头点地,该留些余地就留些。四人便要带着工人往厂里走,却想起来午饭还没吃。
金熙叹了口气轻抚胸口:“明明是来找饭辙的,却多饿了一个钟头,怪不得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那个小饭馆儿也不知备了多少菜肉,够不够咱们四个饕餮一顿的?”
金子琳笑着摇头:“都说丑人多作怪,你长得又不丑,平白的总爱作怪,哪还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好在你方三哥和张二哥都不是今儿才认识的,还能给你保密。”
“嗳嗳,什么叫‘你方三哥’,这话可有点儿意思了,张二哥,你听明白了没?”金熙嘿嘿笑着在金子琳话里挑毛病,金子琳的脸立刻红如朝霞,方卓文也不由腼腆起来、匆忙把脸转向一侧,却正对上几个工人颇感兴趣的笑脸。
四人说说笑笑的又朝小饭馆儿走去,远远却瞧见覃老五覃慕淮迎了过来,高声唤着几人问事儿可曾解决完了,“……是哪里来的闹事的?我本想跟过来帮帮忙……”
方卓文会心一笑,紧走几步迎过去:“你忙你的便好,心意我们领了。闹事的人已经打发走了,并不是什么大事。我听说你也在这边建厂呢?”
“这边的农民可都不大好惹,你也提前做好防范吧,比如说在门房里备些大镐把什么的,或者干脆把墙垒得高些再插些碎玻璃。虽然这边不像你的老厂子、是在政府手中买的地,事儿也不少又很琐碎。”
覃慕淮苦笑着点头。他能不明白么,在政府手里买地,要被官面上啃几口;这边虽然都是农民私人的地,地价却得由着人家狮子大开口,他这新厂子的用地来自三家,家家地价不同,分头咬上你一口后还要隔三差五来搔痒,比与政府打交道也省事不到哪里去。
好在他那毛巾厂的好处是并不像方老三这日化厂那么多竞争对手。方老三这厂子有了金六小姐的入股,产品总是不乏新奇独特,生意是越做越好,这就更惹得对手眼红牙根儿痒。
就说他那二姐夫佟建安吧,最近可是不止一次追悔莫及,说是当年总是顾忌他那族姐金二太太,因此没能早早拿定主意请了金六小姐加入。可后悔又有什么用,总不能明目张胆来把金六小姐拉走、跟同窗好友方老三做死对头吧。
他那四哥也是。二姐夫和三妹夫不止一次说过,四哥对这金六小姐有意思,怎么到如今他四哥也好像不曾得手?难道他真的一直惦记着万美琪,左右摇摆不定?
四哥不会是傻了吧?那万美琪留洋多少年了,谁知道驴年马月才回得来?哪有这个就在眼前的姑娘更可靠。
何况金六小姐可比那万美琪强多了,俗话说的好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万美琪可是打小儿就刁蛮,这金六小姐虽然也不好惹,到底还是分人的……
金熙见覃慕淮总是时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她,不由有些不自在。这些覃家人到底都想干吗啊,覃慕枫又不是个死活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至于全家子一起上阵又推销又帮忙的么?也就好在她脸皮还足够厚,否则这天天的真是不好过,遇上覃家人就恨不得钻地缝儿……
第一百八十二章死了干净
四人重回厂外小饭馆用餐,覃慕淮也陪同几人回去,又专门嘱咐那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小老板亲自下厨去,给几人做些可口的饭菜。
见几人皆有些疑惑的望着他,覃慕淮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方才和他一起用饭的女孩子叫苏昕媛,是他的女朋友,这个饭馆儿小老板,正是苏昕媛的兄弟苏昕培。
张启贤本就与覃慕淮不熟悉,只知道这位是同学覃慕天的五弟,当然好似没什么感觉,另外三人却都有些惊讶。不是惊讶于苏昕媛的身份,而是惊讶于覃慕淮的直爽。
方才在这馆子里相遇时,覃慕淮可是没有一点要公开他与苏昕媛关系的迹象,为何待苏昕媛不在跟前儿了,倒满口承认了,难道不怕他们几个把这话儿传到覃家人耳朵里头去。
覃慕淮也不等谁开口询问,苦笑着低声道:“她家境不大好,家父家母面前我是一句都不敢提。现在能做的,唯有先帮着她兄弟把这小饭馆生意做起来,也能令她肩上的担子轻一些。”
倒是个有情意又不鲁莽的,可这段感情怕是还得遭遇无数阻挡吧,金熙摇头苦笑。还说什么苏昕媛像个有心计的,其实还不是覃老五很看重情分,否则女人想跟男人耍心机,招招都如同儿戏、一眼便看穿到底。
就像孙樱娘,一嗔一怒落在金文清眼里都是讨喜的,哪怕是蛮横无理时,也是可爱至极;若换成二太太佟氏,就算再温柔再体贴,也一样被看成粪土不如。
小老板苏昕培亲自下厨,手艺到底不同。一刻钟的工夫便端上来四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小炒,用张启贤的话来说,比苏昕培雇佣的小厨子炒得好吃不止一星半点。
苏昕培尚来不及脱下雪白的围裙,便腼腆地笑着站在饭桌儿跟前:“前些日子忙着收拾屋里屋外,有半个多月没下厨了,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有,先生小姐们多包涵吧。”
之前这苏昕培还在厨房里炒菜,覃慕淮便跟几人说过,这孩子十来岁时便在翠华楼跑堂。后来还是后厨大师傅瞧着他够机灵,便将他调到后头去帮忙,先从打荷做起,熬了三年熬成了大师傅的小徒弟。
“他那师父教了他几年,很是喜欢他的悟性,本想将衣钵彻底传给他,等自己干不动了就叫他在翠华楼做主厨,翠华楼的大东家也默许了。这孩子却只想一心做个自己的买卖,哪怕买卖小些冷清些……”
听起来倒像个有志气的孩子,却到底还是要动用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帮忙。可是人活世上哪里离得开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帮助援手,谁又比谁清高多少?金熙又是一个苦笑,就说她吧,难道生意做到如今,全凭的自己那点子能耐?
吃过这顿迟了好久的午饭,覃慕淮、方卓文和张启贤就要回厂里各忙各的去,金熙和金子琳也到了回家的时候——老太太对她们俩每天游荡在外虽然暂时没表态,却也不能整天踩着夕阳余晖踏进家门口,最近就连大爷二爷也都是早早归家的,更别论她们两个女孩子家。
饭吃完了,苏昕培对大家的称呼已经从先生小姐变成了哥哥姐姐,是个嘴儿足够甜又会来事儿的孩子。送大家出了小饭馆儿的门:“哥哥姐姐们再来用饭,就叫侍应喊我一声,我亲自下厨给哥哥姐姐们炒菜。”
方卓文和张启贤高兴得连连应声。和工人们同甘共苦的事儿他们也想做,节流也不指望省些肉钱油钱,工人们多吃些油水儿、心里高兴好好生产,多赚的钱何止够改善生活的。
可食堂的大锅饭,连着吃上三五顿也真受不了。眼下又不比留洋时,有钱没钱都吃不上可口儿的、根本就没辙可使的那种日子了,有这么个小饭馆在厂门外,当然是件好事儿。
“这苏家姐弟俩个,主意还挺正。”金子琳坐在副驾驶上,跟金熙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叨着,“别瞧着是出身贫民百姓家,一点儿也没拿着覃慕淮当金库。只是沾点小光儿,既不叫他反感又叫他心甘情愿,这细水长流做得多好。”
金熙摇头:“爱钱的女人,多半是因为得不到爱。想必眼下的苏昕媛对覃慕淮很放心吧,因此对钱暂时没大需求,等有一天两人的关系被覃家发现并喝令断绝,你瞧着吧,没大笔的钱可打发不了那女人。”
“切,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扫兴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相信纯美的爱情?”金子琳既惊讶又好笑,明明这丫头比她还小,怎么有时候偏偏喜欢给某些美好泼冷水,倒像个经历过多少坎坷的怨妇。
纯美?纯美压根儿就不是用来形容爱情的词儿,除非能有个保鲜灌装方法,能趁着爱情没被别的什么污染前,把它深深的紧密的藏起来……金熙苦笑,并不说话。
金子琳问罢金熙,也不急着等她回答,反连带着自己也沉默了。不说别人单说她和方老三吧,两人家境相差不大,年纪也相当,好像理所应当的就开始约会了,哪有什么一点是爱情萌动了才自然约会的迹象?
再反观四丫头金子怡,那次一同去西山赏红叶,那丫头倒像很欣赏张启贤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喜欢。结果又如何,待一听说张家家境不大好,不是立刻就跟张启贤保持了距离,人也立刻沉闷无语了。
后来的日子里听她和金熙讲,张启贤在蕴芳有股份又拿着副厂长的工资,金子怡倒是有些松动,还破天荒的追着她和金熙多问了几句……后来不还是依旧没了下文。
谈恋爱的男女,女孩子也许还能贫苦些,就像金熙给小轩儿讲的、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若是反过来,男方家里是穷困的那个,那男孩子又是个有志气的,哎呦呦,压根儿就不要想有好结果了。
到了老太太房里,老太太见姐妹两人兴致皆不大高,笑着问今儿这是怎么了,往常不都是兴高采烈的走,嘻嘻哈哈的回来,“你们姐妹俩不是很久都不吵嘴了?”
这话倒把姐妹俩逗笑了,金熙更是笑着给老太太解释:“去了趟蕴芳,正巧赶上几个女人去闹事儿,不知从哪儿找了几只蜜蜂马蜂什么的叮了脸,非得说是用蕴芳香水皂用出的毛病。”
她当然不能给老太太说,我们姐儿俩聊了一路爱情,越聊越失望不是?
听了金熙的话,老太太摇头叹气:“什么世道都有眼红别人买卖的,你们祖父活着时候,还遇上过更离谱儿的呢,买了古董瓶子回家去不小心磕坏了,非得赖咱们家卖给他的就是破的。”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老太太这边叹气声还没落下,许衍芳跌跌撞撞进了门,映雪紧紧跟在身后高唤。
血,许衍芳的裤子上全是血,脸色也黄得如同金纸一样,唇色白得吓人。却挂着一脸诡异的笑,哈哈了几声便伸手指着老太太道:“你想得倒美还跟我娘说叫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谈离婚之事,你当我是你们家买来生孩子用的么”
“哪怕你用个缓兵之计,说把孩子生下来一切好说,扭头等到那时再翻脸,我也没这么恨你我就不生,我就要打掉他,你能把我怎么着左右离婚也是离定了,左右你们也早想将我扫地出门”
屋里几人皆是大惊,却不等哪个有动作或是问上几句话,许衍芳已经缓缓堆委在了地上。
老太太一腔的怒火顿时憋在了胸腔里,哐哐哐一阵狂咳。映雪高喊着院子里的婆子快进屋来将大少奶奶搀扶起来,又速速和春棠一起手忙脚乱的给老太太喂化痰丸轻抚后背。
金熙在一边给两个丫头递了开水,又扶着老太太靠好在罗汉床上,心思却如同摩天转轮转个不停。许衍芳只要一天没和金予豪离婚,她就一天是金家人,打胎是她自己的主意不假,可若等出了人命,金家哪里还说得清楚?
“谢嫂子,不如你多叫几个人帮手伺候老太太吧,我和三姑娘赶紧把大少奶奶送医院去,许家太太还没走呢,万一……咱们家可没法子交待。”金熙对春棠嘱咐了几句,实则是说给老太太听。
又叫金子琳帮她进老太太屋里拿张毯子出来,将许衍芳满是血迹的下身包裹起来,背上她就朝外跑。金子琳紧紧跟在金熙身后,伸手托着许衍芳以免她被颠下来,或许还是怕金熙力气不支把人扔掉。
老太太之所以被气得狂咳,其实还不就是跟金熙想得差不离儿。她确实是跟许家太太说过,说年纪轻轻的堕胎对身体损害太大、还不如生下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