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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果蔬青恋-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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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椒瞪眼道:”谁跟夫子顶嘴了?夫子问话,我能不吱声么?学琴的事儿,我觉得自个不是那块料,干啥要装模作样的?吹笛子不也是一样么!”

黄豆忙问道:”那夫子是咋说的?”

张槐已经听郑氏说了田夫子换衣裳的事,就是因红椒而起的,生怕她再生事端,也赶紧问道:”你是咋跟夫子说的?你该跟他说,你不大容易坐得住,学琴怕是不成。”

红椒忙道:”我可不就是这么说的。我说,我听说弹琴有许多讲究,我性子急,坐不住,学不来那东西。我淼淼姐姐就能弹得很好听。可夫子说,吹笛子也一样要用心学,也要坐得住。我就说,那不一样,我能坐在树杈上吹,还能坐在牛背上吹,也能坐在河边吹……”

她说着就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因为众人都跟上次一样,瞪大眼睛瞅着她,当时夫子也是这么瞅着她的。

黄豆最先叫道:”你跟夫子说,你爬树?”

板栗跟着叫道:”夫子肯定要罚你抄《女诫》,有没有?”

张槐跟郑氏相视苦笑:这可不好说了。

闺女说的这些,在乡下根本不算啥,但夫子肯定会指责她此举不妥的。

张大栓跟张老太太见众人神情不对,纳闷问道:”咋了,红椒说错了?咋就不能坐树上吹笛子了?咱小葱不就老坐树上吹笛子的么,连她娘也爬过树。”

郑氏难得地有些窘,低下头心中默念:爬树怎么了?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老祖宗就是常爬树的,如今倒来装高雅了。

红椒点头,叹气道:”夫子也没说啥大不了的,只说要‘清静自守’,要‘贞静’,莫要人前出格,失了体统。我都乖乖地听了。”

黄豆不相信地问道:”你那么听话?你没跟他顶嘴?”

红椒气得站起身,鼓着嘴怒道:”你咋老觉得我会跟夫子顶嘴哩?我能那么没眼色么?”

停了一会,忽地声音低了下去,呐呐言道:”我不过是等夫子说完了,才跟他说了一句话。我就说,我在人前当然不会爬树骑牛了,是在自己家园子里才这样的。《论语》里边不还有句话,说‘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说孔圣人在家也是很随意的。要是在自己家,还要装模作样的,那日子咋过?”

葫芦板栗等人低头,不敢笑出声。

这还不算顶嘴?

再说了,孔圣人在家是闲适随意,可也没爬树骑牛哩!

秦淼跟刘蝉儿也没有笑,骨碌转着眼珠看众人。

秦淼是不觉得红椒有说错;刘蝉儿是懂事,自然不会随意笑话红椒。

黄豆因刚才被红椒发怒说了两句,也不敢笑她,只是说道:”你在家干了啥,那也不能在外边说。你不说,哪怕你在家上房揭瓦哩,人家也不晓得;你说了,人家就要笑你不够端庄。”

红椒听了,难得地没有生气,嘟着嘴儿,低头绞着衣襟咕哝道:”还不是为了学琴,又说吹笛子,我顾了后边就忘了前边儿。不然,谁吃饱了饭撑得慌,跟夫子说爬树骑牛干啥。”

郑氏咽了下口水,问道:”夫子听了你的话,是咋回的?”

他自己就是最厌世俗规矩的,却让人家处处守规矩,她倒要听听,这人是怎么说的。

第065章缘故

红椒低头小声道:”夫子看了我一会,才笑着说,他不过是提醒我,要时时注意行止端庄。不然的话,要是我常常这么干,容易养成习惯了,等长大了嫁人,一个不留心,在婆家也爬到树上吹笛子。夫君看见许是不会说我,婆婆看见可就要骂我了。”

田老夫子当时听了小女娃的话,也是暗自腹诽。可是,他看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娃,竟是不忍心苛责,又想想她们长大后会面临的情境,便温声说了那番话。

在他想来,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子,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上吹笛子,笛音悠长,飞鸟和鸣,那该是一幅极美的画面。做夫君的见了应该会喜欢,当不忍责怪她;做婆婆的见了,则一定会不悦的。

张槐跟郑氏对视一眼,点点头,觉得这个田夫子话说得很中肯。

张槐咳嗽了一声道:”夫子这话说得很对。红椒,你可要记住了,不然往后吃了亏才晓得厉害。板栗,你们该去看书了。山芋,你们几个小的先去跑几圈,再睡觉。”

众人听了,忙一哄散去。

郑氏跟张槐陪爹娘又说了会话,才回去后院。

绿叶帮香荽洗漱后,送到郑氏屋里。

张槐抱着闺女进入里边套间,搁在床上。

郑氏弯腰帮她脱衣裳,见她已经睁不开眼睛了,轻笑道:”就困成这样!”

香荽忽地伸出柔软如面条般的小胳膊,一把搂住郑氏脖子,嘟着小红嘴儿咕哝道:”娘!你甭气了……我往后……不吃螃蟹了……”

声音含糊而软糯,渐低下去,那长长的睫毛已经盖了下来,再也掀不开了,手胳膊也跟着松下去。

郑氏一愣,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原来,这小人精什么都晓得,怪道平常最喜欢说话的,刚才却没吭声。

香荽并非有多懂事,会看人眼色,她不过是凭着直觉,觉得娘亲生气了。

香荽一直是郑氏亲自照顾的,之前晚上也都跟着她睡,小女娃哪怕是在睡梦中,也能感受到娘亲对她的温柔呵护,怎能觉察不出娘亲今晚的异样?

即便这异样并无恶意,也足以令小女娃心下不安和惶然了。

因此,当郑氏偷瞄她时,她愈发害怕,却不敢转头看她。

到底还是年纪太小,瞌睡一上来,半醒半睡间,闻见娘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觉得安心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嘟囔出了心里话。

张槐忍不住笑了,瞅着自个闺女赞道:”我说你不用担心么,她就是故意的。咱闺女就是聪明。你见谁家娃儿能有这么机灵,绕着弯儿把螃蟹吃到嘴的?”

郑氏见他一副得意的模样,微嗔道:”你闺女对你用心思,你好有面子哩?”

两口子轻声说笑着,出了屋子,嘱咐绿叶看着香荽一会儿,他们又去小葱屋里,看她身上好些没。

小葱还没睡下,正歪在床上看书。

小草坐在外间的圆几旁做针线,油灯闪着柔和的光芒,屋里一片安宁,甚而能听见隔壁刘蝉儿和秦淼的说笑声。

见爹娘过去,小葱忙说自己没事了。

等他们坐下后,说了香荽妹妹的事,不禁笑起来。

郑氏便问,当年她是如何跟她和板栗说《三字经》里面纲常的。

小葱笑道:”还能咋说?不就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那些,说家里边人都要和和气气的,方才像个样子。”

郑氏愣了会,忽地醒悟过去:往常她对这些纲常孝道是有些排斥的,仗着生活在乡野,便按自己的模式教导儿女;如今,情势变了,她教的时候,侧重点也不同了,难怪香荽会挑出这点来说话。

为何会这样?

张家有人做官了,家业也大了,清南村多了个书院,乡里小儿们都去上学了,这种情势下,思及几个闺女将来的婚姻,她如何敢不小心教导?

须知这世上最可怕的乃是“人言”,世情规矩之下,若被人揪住错处,无论男女,皆无法于世间立足。

小葱见娘面色愣怔,“嗤”地一声笑了,道:”娘,你甭想那么多。香荽坏的很,咱家就数她最鬼了。你信不信,要是你问她,像万元奶奶那样长辈可好。她准会说,长辈不慈,这也是不符合三纲五常的。”

张槐听了连连点头,觉得他家小闺女肯定会这样说。

郑氏也忍俊不禁,遂放下心来,跟小葱说笑几句,回房歇息不提。

第二日早晨,葫芦上学前,犹豫了一下,对郑氏道:”姑姑,我奶奶今儿怕是要过去。”

郑氏点点头,道:”晓得了。你该跟她说,小葱都要好了。如今家里正忙着,跑来跑去的耽误工夫。”

葫芦听了欲言又止,板栗在一旁接道:”外婆还不是不放心妹妹。怕是也有些想紫茄跟青莲了,顺便来瞧瞧他们。”

郑氏一想也是,又笑道:”明儿九月初三,是你跟小葱生日。你外婆怕也是为了这个来的。”

板栗便嬉笑道:”娘,那你可要准备些好吃的。”

郑氏抿嘴笑道:”晓得了。”

她望望葫芦,感觉他好像有心事,一时有些疑惑,又不便问的:这么大的少年,有些小心事也是难免的,做长辈的太多事了反而不美。

说笑几句,就听青山在二门外大喊:”板栗,葫芦,咋还不走哩?磨蹭个啥,想逃学么?”

板栗跟葫芦忙跑出去,上马出山去了。

路上,板栗问道:”葫芦哥,你咋了?咋好像不大精神似的。”

葫芦摇摇头,也不说话,目光飘过道两旁的树木,信马由缰地前行。

板栗自小跟他一块长大,已经习惯了他寡言少语,便自顾自地跟他说些闲话。因说起教红椒的田夫子,想起她昨晚那篇话,又笑起来。

葫芦耳听得板栗高声说笑,转头看着少年潇洒无拘的模样,默默想道,像表弟这样的少年才俊,任谁都会喜欢他的吧!

去了学里,板栗跟夫子告假,说是最近家里秋收,很是忙碌,他们要回去帮把手,请夫子只管留功课给他们,他们另外抽空完成。

夫子点头应承。

这也是张家和郑家每年春秋农忙时的定例了,且板栗跟葫芦他们都很自律,不会因此耽误功课的。

于是,葫芦、板栗、青山、黄瓜、刘井儿五人便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各自去山上的木耳场子帮忙了,万元、方五等几个也跟了他们去。

板栗带着冬子和万元,去了离家最近的一片山林。

他们跑了好几处木耳场子,监看木耳采收,连晌午饭也是跟雇工们一块在山上吃的。

到下午申时初,这一片山的大管事刘黑皮便对他道:”板栗,你们先回去吧。总不好整天在这忙,也要留些空出来读书。”

他们不过是来学习理事的,读书才是主务,不能本末倒置了。

板栗看看天,忙点头笑道:”黑皮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刘黑皮点头道:”去吧!这也没啥事了,不过是要勤快些干活。不像夏天的时候,老下雨,木耳烂了许多;如今秋天,这天也争气,就下雨,也是朦朦细雨。这还正好哩,省得给树浇水了,咱们少遭了不少罪。”

说起这个,板栗也很开心。

汉子们往来穿梭,将摘下来的新鲜木耳一担担挑往另一边场院,又有媳妇和婆子,背着捡来的蘑菇送进来,集中处置,或晒干,或烘干,然后再封装入库。

他想,这一季收入怕是能捞回夏天亏的本儿。

又四处查看了一会,才带着万元和冬子下山。

在路上,板栗问万元,他祖母要卖了他妹妹的事可弄妥了。

万元点头,扫了身边少年一眼,轻声道:”我跟她说,她要是卖了招弟,我就带着娘和弟弟们搬回去住,不在张家做工了,反正家里田地也有我们三房一份。”

板栗听了一愣,停下脚步,瞅着万元好一会,才笑道:”真亏你能想出来!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又叫‘釜底抽薪’,她想必是不舍得的。如今这样,你一月也能孝敬她不少东西。”

万元点点头。

他跟娘若是不要张家这份工了,他祖母跟大伯他们也捞不到好处——张家可不会理他们——还得将霸占的田地让出来。

昨儿下午,他祖母可是在他家哭闹了半下午,最后没法子了才走的。

板栗赞赏地看了万元一眼,道:”你行事也要注意些分寸。她好歹是你奶奶,这孝字抬出来,有时候就能压死人。”

万元点头,默默地跟着板栗走。

这个少年,比他小了好几岁,可是,却总是提点他做事做人,让他无法不服气。

冬子对板栗道:”少爷,咱们走快些回家。我早上听喜姑姑说,今儿摘枣子哩!”

板栗忙问道:”真的?喜姑姑这么说了?”

冬子点头道:”是。我听喜姑姑跟刘总管说,要他给安排几个小子,好爬树登梯子。”

板栗忙道:”那咱们走快些吧。”四处一望,“从那边走。咱们打后山下桃花谷,不从前面进去了。家里后园子的枣树还小,今年才结果,也没多少,怕是早就摘完了。倒是后山坡上那一片林子有十几棵枣树,还能摘不少。咱们去快些,还能赶上。”

又回头对万元道:”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回头带些枣子家去,给你弟弟妹妹吃。”

万元点头,三人就从正路上岔开,奔西边去了。

第066章奸情

虽说走西边近一些,却没有路,他们便在林子里穿行。

倒也不十分难走,因为,这山林都经营好些年了,年年养林护林,更为了利于蘑菇生长,那些荆棘刺架早砍了,顽石尖刃也都捡走。如今,林子里只剩些小灌木和各种茅草,地面一层苔藓。

他们一路走过去,不时能看见草丛中有蘑菇,偶尔也惊起一两只鸡或兔子,从灌木底下窜出。

正走着,忽听前边有低低的说话声。

冬子笑说刚才还在想,这边好些蘑菇,咋没看见人过来捡哩,马上就看见了。

板栗却警觉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那边声音一下子消失了,似乎刚才的人声从未有过。

他有过曾鹏闯林的经历,心下并不想放过此事,便示意冬子和万元不要出声,然后三人轻手轻脚地往左前方走去。

走了十几步,面前呈现个洼地,里面的情形惊得三个少年疾步后退,个个面红耳赤。

一对男女衣衫凌乱地伏在草地上,那汉子还光着膀子,女人也露出白花花的小腿,惊恐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急忙又埋头伏在草地上。

想是他们刚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听见上面有人来,不及穿衣躲开,只胡乱用衣裳盖住那媳妇半截身子,然后就屏息伏在草地上,指望几个少年没听见声音了,就各自走开,谁知却寻过来了。

板栗惊羞过后,立即沉下脸,心里瞬间转了九曲十八弯。

这两人他都认识:男的是这片林子里四号木耳场的小管事,叫冯五,下塘集人;女的则是清南村的,是死(四)狗子的小妾,叫丁香儿。

这个冯五就不说了,正当年轻的汉子,因家贫尚未娶妻,去年才来到张家;丁香儿据说是死狗子的大老婆嫌她在家碍眼,便逼着她出来干活挣钱。

板栗平日跟着爹娘学习打理事务,管事还在其次,识人才是最主要的。

所以,家中连奴仆带雇工佃户,甚至包括他们的媳妇子女,好几千人,他不说人人都记得,却是大多脸熟,像这些管事头目的来处家境脾性更是一清二楚。

果然,家业大了,人多了,事儿也就多了,如今连奸yin都出来了,盗窃更是每年都有,那年不是还烧了场滔天的大火么!

少年心中冷笑,思之再三,眼神闪烁不定。

冬子战战兢兢地问道:“少爷,这事……咋办?要不要喊人来?”

板栗摇头,轻声道:“你们先上去。让我跟他们说几句话。”

冬子不答应,要是这人狗急跳墙,伤了少爷咋办?严师傅今儿可没跟来,想起这个他就后悔。

万元也不应声,看样子也是不放心。

板栗道:“叫你们上去就上去!我自有主意。”

冬子无法,只得跟万元转身走了。却不敢走远,就在十几步开外看着。

板栗支开两人,才对下面叫道:“把衣裳都穿好了。出来说话。”

下面死一般寂静,过了一会,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两人走了出来。

冯五在前,丁香儿在后,到了板栗跟前,不约而同地朝着他跪下。

冯五磕了几个头,直起身子对板栗道:“少爷,这事小的也不敢赖。可是少爷想必也晓得,香儿在王家过得啥日子,那死狗子两口子都不拿她当人哩!”

丁香儿不住抹泪,却没有哭出声。

板栗蹙眉道:“她在王家过得啥日子,关我啥事?又关你啥事?难道她家人待她不好,你就有理由勾人家的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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