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第1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惊扰皇上了,母亲她……应该无碍,请皇上……”
“也许天意欲为难于朕。”
未等麒云说完,永言打断道。
“朕还是太子之时十八岁便完婚,到现时仍无一子嗣,如今即便莫烟诞下的是位皇儿,却也奈何身世不得服世……”
麒云闻言,颤抖着幼弱的身子微退几步,悲愤之下眼里亦渗出了泪光。
太子曾经是自己最崇敬的长兄,这个潇洒骄傲、高高在上的大哥,在他眼里的形象是如此光辉挺俊甚至早已超越父皇。然而在先皇驾崩,偶然发现母亲流着泪倾倒在他怀中的那一刻,一切正面的意识及思维都凌乱并瓦解了……就算你真爱她,她毕竟是父亲的女人!是你弟弟的生母啊!!
“大皇兄若真为我母亲着想,就请……放过她……”
然而在眼见永言瞬间恢复的冷漠表情那一刻,麒云哽咽着强行止住了未讲完的话。他绝望的看着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的长兄,心底仅存的一点希望之火也随之凋零了。
永言笑了,那一笑显得格外柔和,但在麒云眼中却宛如死神般凄厉。
“结果不是最重要,无论如何朕都会感激莫烟为朕所受的苦。同样,麒皇弟也该感谢莫烟是你的生母。”
后面那句隐蔽的话没有说明,麒云却深会其意。
此时御医从内室出来,行礼毕轻声回禀道,
“母子同泯已……”
麒云闻言顿觉脑内窒息天地失色,尤其在看见内侍太监捧着血淋淋的婴孩尸体走出来时,终于支持不住,双腿失重瘫倒在地上。
他双眼空洞,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已然毫无知觉了,连泪也没有滴落的自觉。
永言波澜不惊的下令,今日长门宫涉事之人全数处死。
麒云眼望着御医等人哀求着被拖出门去依旧呆滞。永言走到他面前,淡然言道,
“先皇烟贵妃身染恶疾不治,皇弟节哀。”
“朕既封你为王,如今也不算小了,即日起自前往景洲封地罢,今后不得召唤,无须回京。”
麒云强忍住钻心入肺般喋血的杀意,顺从的回道,
“臣弟尊旨。”
司徒仙尘的话言犹在耳。
王爷,从此刻起,无论陛下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务必记得一个字,那就是忍。
即便被赶出圣都,也得忍下去。
万念俱灰的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亲自送走亡母的灵柩,便受圣命离京了。
楚王一行车马行出圣都数百里时,却被一位身着水蓝色衣衫人截住了。
麒云跳下马车,在望见司徒仙尘怀里那个娇小的婴孩时,顿时血液凝固般呆住了。
“王爷,下臣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此子必须由你抚养,初长成之日,我自会来接他。”
“……谢过司徒大人。”
麒云忍住欲夺目而出的眼泪,抱过这个娇小可爱的龄儿,激动得无以复加。
心内止不住的念道:母亲不在了,今后我就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司徒仙尘仍旧微笑,
那么,也请王爷答应我三个条件吧……
“皇上……皇上?”
麒帝被唤会思绪,一时有些愣神。
“皇上还说想听臣妾弹曲,今日这曲‘春水梨花’,莫不是入不了皇上金耳了。”
面前的娇弱柔媚的郦贵人放下怀中的琵琶,作势抱怨方才走神麒帝,娇嗔道。
麒帝笑道,
“非也,郦儿方才的曲子委实弹得妙,令朕不禁想起了些前尘旧事罢了。”
“皇上莫要总是凝面皱眉,今天下安定,百姓安乐,皇上要开心的享福才是。”
麒帝微笑着轻点了下头,郦贵人亦很识趣的不再多言。
司徒仙尘的三个礼物,要回三个条件,麒帝早已全部兑现,今时今日回顾过望,弑兄,篡位,夺权,甚至送自己唯一的至亲踏上血泞之路,牺牲掉他一生的幸福,自己还有什么没做的。
想当好人,原本就作不了一个好皇帝。那个当年只会跪在人前忍气吞声的稚嫩少年已经不复存在了,全然成就了一副横冷霸气的帝王之姿。
…
在海上的日子比较枯燥,首次远离陆地,能活动的范围亦受到限制,时日稍久,纵使月白亚本是冰冷的心性,也觉得颇为无聊。
月白亚吃不贯海生鱼食,即便是船上所有人心目中如此新鲜的美味。佐久间岚看着每顿叫侍从送过去的餐盘都几乎未动过筷,于是吩咐船上的火厨做面食给他吃。当吉原忍端着才煮好的面送来时,月白亚凝望着这一碗细细的浅棕色面条,上面浇盖着葱花和类似调料的褐色酱汁,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便眉头紧锁,遂拉长了脸的以眼神询问。
吉原忍强忍住心底的笑意,便开口说道,
“这是荞麦面……”
然后自顾自的接过筷子随意搅拌了几下,挑起一缕面条便呼进嘴里,末了还不忘抬手擦去嘴边沾到的酱渍。没问题啊,口感好,味道也鲜美,抬眼看着月白亚郁闷的脸色忍不住心生疑惑,为什么还是吃不下去啊?
佐久间岚椅在门边,见状也只得无奈的笑道,
“殿下,现在在海上食材有限,只得暂时委屈下,航船就快到江户了。”
念他毕竟生在中原,也在那里生长了十六年,想必不习惯也是自然而然的。
月白亚没有说话,幼年开始即使是刀光剑影里过日子,以龙月的条件倒也真未让他饿过冻过,饮食起居也自有下人伺候得好好的,当真未有过现在的尴尬。
想来自己不习惯的表现确实有些小气示人,母亲不也是吃这些长大的么,如今自己又有什么好挑剔的,于是顿了顿,说道,
“不碍事,我吃饭团就好。”
看着吉原忍有些惊讶的目光,便又补充了一句,
“我喜欢清淡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吉原忍谨记于心所导致的刻意关照下,月白亚的膳食里几乎连咸的味道都极少出现,虽然能吃下去了,但着实折腾得他原本因内伤而虚弱的身体,更加无力。
月白亚对于佐久间岚这个人,也是心存疑问的。倒不是怀疑他意图不轨,而是心底总觉得他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明明就感觉是个没有内力不会武功的人,但是气势却很凌厉摄人,甚至隐约敏锐的觉得有同类的味道。
东行的航船驶入朝鲜海峡,那天傍晚,遇到了大风暴。
月白亚呆在船舱的木屋内,被剧烈的摇晃感惊扰得连坐都无法安稳,感觉事态严重,便起身出去甲板处欲看看外面的情况。
迎面,狂风夹杂的大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十几个水手样的侍从冒着大雨费力的在拽拉桅杆上的帆绳,木制的绞绳器被众人的力量钳制着与狂风的肆虐抗衡。吉原忍也在众人之列,领头的还有若干人在朝这边喊,大意是请先进去回避。
月白亚侧过头一看,佐久间岚撑着油伞站立在舱门口,冷静的观望着眼前棘手的局面,船身时不时的摇晃不稳,然而他的身姿却宛如岩松般坚定笔直。
猛的一个大浪打过来,船身顷刻间便朝右边径直倾斜,一个本身最靠右的水手脚下一滑便摔了出去,吉原忍见势赶紧疾出右手去拉住他,然而下一刻自己抓握着桅杆的左手也滑开了,月白亚当下也身体失衡,不由得伸手撑抓住右边的门板,心急之下抬眼却被飞落的油伞遮住了视线。
佐久间岚飞快的闪身在自己侧身,轻轻的说了句,
“殿下,借晖白一用。”
瞬时还未反应过来,已见佐久间岚跃于甲板之上左手拔出刀刃用力刺入甲板地面,寒洌的锁链自右手振袖处飞捷而出!链身宛若覆裹着一层薄霜一般,闪耀着晶莹雪白的亮光!
月白亚刹那间只觉得心脏跳动剧烈,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异样的颤栗感迅急涌上全身。
这个人太可怕了!如此深藏不露,原来并不是没有内力,而是强大到收放自如,有心隐忍起来连自己也察觉不出么!
及时救回吉原忍和那个水手,佐久间岚趁着风势稍稳,起身将刀收好,交还于月白亚手中。
“殿下,此等风暴在海上是常见的,务须担心。请先回船舱避一下吧。”
佐久间岚被雨淋湿的长发经大风撩拨垂落在眼角,笑容一贯的幽雅温和,月白亚微颤着双手接过晖白,心下百感交集。
佐久间岚确是龙月说过的如若遇见必须回避的强者,二人若是敌对而交手根本就没有悬念。然而不知是否天意弄人,现在眼前之人不仅不是自己的敌人,甚至自救回自己那一刻,月白亚俨然成了他敬主般存在。
他没有想到风暴停息后,佐久间岚对他说了句更让他心惊的话。
“殿下,岚这一生,或许只杀过一个人。”
或许?什么叫或许?只有一个?
月白亚望着面前之人平静的神色,简直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更多的是,没有明白这句话的具体意思。
“不杀比杀人更磨折心志,所以岚的武道生涯也较常人更为艰辛,那个或许算是被我所杀之人,同时也是我最不愿意杀的人,那时候我重创了他,自己也损失了一只眼睛,他如果逝去,必是我造成的。”
佐久间岚笑得平淡,不染纤尘,那双宛如翱鹰般锐利俊雅的双眸,左眼竟然是看不见的。
转眼半月便过去了,航船抵达出云前一夜,月白亚半夜被心口的伤痛醒,于是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找出之前佐久间岚交给他的碧玉药膏瓶。含着药膏的指间刚抹上心口,一阵清幽的笛音传来,月白亚有些意外,于是悄声推开门,未走出去,远远的便看见甲板护栏处两个靠在一起的暖色身影。
佐久间岚赫灰色的围裘下,露出淡紫的外衫,随风轻摆。吉原忍仍旧一身红衣,静心的吹奏着竹笛。佐久间岚的手轻轻的搭在他显得消瘦的肩膀上,吉原忍便不着痕迹的将头靠得更近。一曲完毕,吉原忍侧过脸面对着身边的人洋溢出灿烂温馨的笑容。月白亚第一次看见那个对外一向冷漠的少年露出这种表情,然而那种感觉,那种眼神,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仿佛在照镜子般,低头看着手握的白玉发簪,心绪一片复杂,辨不清是思念……还是伤感。
次日,航船自大明驶出经过大半月的海域路程顺利抵达江户,返回出云。
次日,航船自大明驶出经过大半月的海域路程顺利抵达江户,返回出云。
一行人下了船,特受将军之命前来接迎的京都所司代稻叶英成,眼见佐久间岚的身影就忍不住兴奋的喜悦之情,迎上前去笑道。
“佐久间大人,一路辛苦,一路辛苦啊。”
佐久间岚深懂其意,回过礼微笑着侧过身,好让稻叶英成看清楚身后那个白衣男子。
稻叶英成一见其貌果真惊为天人,忍不住感叹道,
“像……真像……”
月白亚迎着眼前这位略显苍老的中年男子激动的目光,有些茫然,但还是一副淡漠的表情,见身边的吉原忍恭敬的喊了声所司代大人并向其行礼,于是也欲微俯下头首示意,不料头还未完全低下去,便被来人扶住双肩,那双手有些颤抖,月白亚惊讶间抬头,竟看见稻叶英成眼眶内闪泛出泪光。
“世子殿下不必多礼,能有幸寻到世子殿下实在是天佑我国,将军之幸,出云之幸!”
无奈之下,月白亚只得硬生生挤出一抹类似于微笑的表情,随即又引得新一轮激动横陈的言辞与表白,此时的他并不懂稻叶英成那句话的实际意思,概括起来其实就是,我出云国终于后继有人了……
随后大批车马经过半日折转终于抵达江户军政核心之地的将军府邸。
下了马车就有数位大名前来接迎,月白亚静静的跟着佐久间岚自通玄关进入府内,在还未到之前便从车窗遥望这座府邸,背依山岩绿林,阁楼寮塔座群分布间临,虽不及明国圣都的皇宫雄阔伟岸,却是占尽凌厉的风头,气势辉宏不已。
过道沿路满是华丽与整洁的风貌,异域风情的景饰以及陈设,敞开式的庭园,软木质地的地板上整齐的铺设着榻榻米,一切明明很陌生,心内却又觉得真真熟悉,忍不住心里泛起微许暖意。
月白亚自跟随东方龙月之后,很多年幼时的记忆都不自觉的流失了,六岁以前与母亲相处中,一直是用母亲故乡的语言交流,母亲的居所室内一直是和式风格,虽然没有如今所见的正统,却是让他一直觉得是种极为特殊的,温暖熟悉的存在。然而身体感官却未曾遗忘,在他记忆深处,其实一直深刻明了出身的本源。
佐久间岚在一行人的陪同下来到正厅,席间已经有数十位大名落座,纷纷恭言表示慰劳及问候,佐久间岚坐下后,听侍官以及其他大人讲了近几月政局的境况。
“佐久间大人,京都天皇陛下特使明日会抵达江户。”
“大人离开数月,长洲之乱已经平定,将军大人也是昨日才回府。”
“听说,明国楚王之乱之时逝去的雪鹤夫人之子,那位世子殿下找到了……”
佐久间岚点头微笑,
“确实,敢问各位大人,将军现身在何处?”
众人于是面面相觑,无人敢答,身为人臣历来只有等待君主的份,谁敢去催?
门外的内府掌事春锦夫人便应声回到,
“将军为替世子祈福,今日请了高僧崇玄院法师进行过法事,现时身在内院,应该在过来的途中。”
佐久间岚闻言,思虑一转,笑意更深了。
月白亚被一位女侍带到了内院的的和室,吉原忍也不知道去那里了,女侍差下人端上些绿白相间的茶果和香茗便也退下了,偌大的内院只剩下他一人。淡淡的瞄了一眼小食架,月白亚转身行至到走廊上,敞开的庭院间,樱花树上还伴着白雪,风吹过,不经意的洒落一些晶莹,月白亚叹了一口气,这里……原来并没有那么冷。
“哎呀啊……这可怎么办。”
一阵抱怨的话音响起,月白亚一惊,便寻着声往内院深处走去,回廊的尽头折转一看,竟有个池塘,尚未开春,池塘的水面还缕结着一层薄冰,而一个身着黑赫色外衣的男子背对着自己蹲在池塘边正咿咿呀呀的朝池塘伸着一只手胡乱舞动着,眼看就要栽倒进池水里,月白亚来不及多想,扯开黑色的锦段腰带,飞速朝那人的胳膊缠去,担心腰带不够长竟顾不得穿鞋,纵身铺倒在雪地里。
男子被那股力道强行拉了回来,惊讶中回过头正好瞧见月白亚紧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方才那一下汇集了些许内力,不慎牵动了真气,心口复又疼起来,月白亚有些恼怒,对于自己此刻趴在地上的姿势一时也觉得很是失态。
男子怔了怔,在看见自胳膊滑落的腰带时,瞬间明白了原委。
“对不起!你没事吧?”
男子赶紧跑过来欲扶起月白亚,看见他手中紧捏着一个倒三角形类似福签样的东西,月白亚忍不住又皱了下眉,
“就为这个……?”
男子一听,愣了一下随即惊喜的问道,
“汉语?你不是出云国的人。”
月白亚语塞,这才抬头看清楚男子的样貌,平滑的皮肤,英挺的鼻梁,带着笑颜和煦的表情,是个温柔的美男子,然而那双眼睛却分外熟悉,月白亚有些看入神了,那双眼睛……月圆美眸,真漂亮……尽全然忘了照镜子时所看习惯了的画面。
“这个要送给我最重要的人,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哦,谢谢你帮了我。”
男子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月白亚当即回过神,接下男子拿回来的腰带没有接话,却见男子将那个福签样的东西塞进自己里衣里,于是惊讶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