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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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跟你生,随你亡的……为何我还活着,你却死了……
次日,月白亚恢复如常,看不出任何异样端倪,墨心直觉他前日情绪的反常是受了两位秘使带回的消息所影响,思前想后决定私下瞒住这一情况,未让苍月霄雷知道。月白亚那十年作为杀手生涯的细节至今对于苍月霄雷等人来说是一个迷,墨心也是自知他还有不少事瞒着众人,亦或是属于触碰不得的伤疤,不愿意回忆起和谈起。
三日后,依先前的决议,月白亚出了将军府前往善崇寺祭拜母亲。自初来出云那次独自在此祭奠过母亲后,苍月霄雷特意命人将这座本已荒废的寺庙重新修葺过,修设了苍月雪鹤的灵位祭台,也加派了人手平日里驻守在这。方便月白亚来拜祭。
月白亚跪在母亲的灵台前,泪落无声,只是这次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泪是为谁而流……
傍晚十分,马车才缓缓踏上返回的路程。出云今年的冬季格外寒冷,还未掌灯,街道上的已是人烟稀少,大小店铺都相继收摊关门,百姓亦各自闭屋取暖去了。墨心跟月白亚同坐在一辆马车里,透过小窗看着外面的萧索的街景,墨心叹气道,要是殿下愿意大办自己生辰,江户这几日定是比往常热闹,如此低调,怕是百姓也不得而知,世子今日满十八岁了。
月白亚听着这话面无表情,黯淡的双眸也只是望着小窗外出神。
“啊呀……又下雪了……”
墨心略为惊讶的叫道,
“还以为今日会是晴天呢。”
正在此时,马车却意外的停下了,墨心正纳闷,掀开厚布帘却见领头侍卫下马跑过来回禀道,
“殿下,有人拦了马车,说有东西要赠予殿下,以贺殿下诞辰。”
墨心闻言有人拦了马车本欲发怒,听了后面半句却来了兴质,心道,将军府没有大肆宣扬月白亚的生辰,一般人怎会知道,还特意拦车送礼,便笑道,
“是什么人?不送去将军府,却做出这般拦车之举?”
“回墨心大人,是个普通百姓,相貌丑陋,半百年纪,好象还是个聋哑身残之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孩子。”
“哑的?”
墨心随意的披上披风,跳下马车。雪有渐渐落大之势,散滑在他束高的长发上,星星点点,月白亚回过神来,见墨心抬手冲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便放下了帘子。
媚笑着走进跪在前列马车跟前的人,真是一位中年男子,发丝灰白散乱,一半搭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隐约可见面颊上凹凸不平的肉包,和黄赫相间的班驳肤色。男人身边蹲着一个小男孩约六七岁年纪,因寒冷卷缩成一团,小手捻着男人灰蓝色的破旧袄子。
果真是面貌丑陋呢。墨心暗道,本欲再走近看仔细点的脚步也停住了。
中年的貌丑男子见了墨心,明显受惊,拿着欲献上的贺礼所伸出的皮皱不堪的双手,也抖了抖。这一切被墨心尽收眼底。
墨心轻笑,只当此人是见了贵族真真心生畏惧,倒也不再顾忌,伸手取了那男子手中之物,解了外包的绒布展开一看,乃是一幅水墨画轴。
画中雨亭里,一名黑衣少年坐在石凳上正在抚琴,少年长发披肩,挽起一偻头发绕成髻别了根白玉簪,圆润的双眸半垂,粉唇轻抿,姿态清丽唯美,神色似忧伤却含笑……雨亭周边是碧水莲叶,点缀过几只雀鸟和鲤鱼,落款题了两行字,还留有一个朱红色印信纹样。
“好漂亮的图……咦?”
墨心视线落在那两行字和印信上,因看不懂而喃喃道,
“这是……汉语文字……”
“大人,他不能说话,写了字条禀明此画的由来和送礼的意图。”
领头侍卫说时将那张写满文字的纸交给墨心,墨心接过一看,又是本国文字,再看一眼那貌丑之人,对方仍旧是发抖不敢看他,没有吱声。
“我看看吧。”
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墨心回头时,月白亚已经站在身后了。即便是自己生辰仍旧身着一身黑衣,披着及地的貂绒披风,白皙的面容上全无波澜。墨心浅笑着将画轴递给他,
“正好,你看看吧,这两行是什么字?是诗吗?”
此刻跪在地上之人见了月白亚竟出奇的冷静,不但未再抖,反而不着痕迹的借抬头的余光看他。
月白亚接过画一看,瞬间呆立住。画中之人,还有那雨亭周遭场景,心底再熟悉不过,在看到那落款文字时,手禁不住微抖。
那两行汉文草书尽显洒脱的笔风,并非诗,而是词……
‘归路月痕弯一寸,芳心只为东风损。’
下款印信是篆书体,让他触目惊心的两个字…龙月
“你……!”月白亚还未来得及放下画轴,右手已被那貌丑之人抓住!定睛一看,丝般的银针没入手背,昏厥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倒下前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
“……心……”
墨心惊觉事变,一把欲拉回月白亚未料又是几根银针袭来,只得缩回手使出锁链刺向那貌丑男子,此时一阵黑影划过眼前,先前卷缩在男子身边的小孩伸展开根骨,腾空跃起,现出原本身形,竟是个成年的长发男子,男子蒙着面,抽出腰间的短剑另一只手将墨心的锁链箍住,墨心惊觉力道不如对方,下一刻又被蒙面男子一剑刺中腿部,痛伴随着麻痹感传来,墨心咬牙怒吼:
“有毒!”
众侍卫见势都蜂拥而上,蒙面男子将锁链强扯过来,转身挥出,眼前五名侍卫当即飞摔开半丈远,却未注意到另一条雪晶锁链自身后飞射而来,蒙面男子一惊,已暗觉躲不开之际,只听见砰叮几声,雪锁竟被一把软剑缚住!
带着斗笠一身白衣的男人,修长的身躯立于中年男子和蒙面男子中间,单手持软剑,挡了这一击,嘴角上扬间,手心使出内力一震,锁链遂飞弹了回去。
佐久间岚收回雪锁,皱着眉看着眼前之人以及失去意识的月白亚,沉声道,
“看来早该硬跟着世子同行,竟然有三个人。”
墨心喘着气,伸出手欲按下腿部的伤增加痛楚,避免自己昏过去,貌丑之人眼疾手快,一个闪身立于墨心身后。抬手点了他的穴道。墨心被定住动作,气得咬牙切齿。
吉原忍见那二人均受制于人,一时情急,拔了双刀就冲了过去,佐久间岚惊道,
“忍!别去!”
白衣男子轻笑,未等吉原忍靠近便先飞身出去,右手化鬼刃直取其咽喉!佐久间岚盛怒之下放出锁链,兵器争鸣间,白衣男子的斗笠被锁链的力道劈开,掉落于地。长发散落下来,鹰般锐利的眼神寒光逼露,嘴角浅弯,淡定的看着自己。佐久间岚震惊之中,仿佛早有预料般用汉语狠笑道,
“原来是丞相大人……”
东方龙月仍旧是微笑,右手掐着吉原忍的咽喉,后者痛得咳出几口血,斑斓红色溅在他银白色的袖口上,格外醒目。
“我出云国世子及将军家臣与你没有瓜葛吧,丞相大人此举又是何故?”
对方手上钳制了三个人,佐久间岚心内压抑着怒火,沉声说道,眼见吉原忍又咳出一大口血,目光更是一暗。
“你究竟想做什么,先放了他们!”
东方龙月将还箍着吉原忍喉间的右手向外一伸,手下之人遂整个身子往前一倾,佐久间岚冷静的看着,等待对方回话。
“除了这一个。”
东方龙月的声音淡然无悸,
“可以放还给你以外,剩下二人我都要带走。”
墨心闻言,震惊之下再也抵御不住麻药的效力,垂眼晕死过去。佐久间岚握紧手中的雪锁,瞬间,身后的数十名弓箭手已立于两侧,全力拉紧弓弦,齐齐对准那三人。
“荒谬!想强行掳走世子今日是绝不能放你们走,得罪了!”
说罢抬起左手,却见东方龙月轻笑,未等弓箭手开始动作,先一步放开掐在吉原忍咽喉的手,转为握住其右手掌,只听咯啦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吉原忍瞬间疼得仰头闭眼,表情痛苦不堪。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佐久间岚咬牙道。
“也许呢……”
东方龙月并未理会他,用左手继尔自腰间取出四枚银针,抬手径直刺入吉原忍右手的四指内。
“啊!!!!!!!!”
钻心的痛楚迫得吉原忍嚎叫出声,东方龙月看向佐久间岚轻笑道,
“再这样下去,别说拿刀,吹奏笛音怕也是不能了罢。”
话音未落便抓着吉原忍闪避开雪锁正面一击,方才所站的位置地表已裂出一道深邃的痕迹。佐久间岚双目血红,怒视着眼前之人。东方龙月只是淡定的回望着他浅笑。他要的就是此人愤怒下这种效果!
佐久间岚再次冲上来时,意料之外竟见东方龙月将吉原忍抛向自己,震惊中扯回放出的锁链,一把将他接住。身后的弓箭手瞬时百箭齐放,再抬头时,貌丑之人以及蒙面的长发男子已将昏迷的墨心和月白亚带走。东方龙月也轻身立于街尾的屋沿之上,折下几根枯树枝击弊了靠前四名弓箭手,未等佐久间岚再追过来,便飞身离去。留下一阵轻蔑的回音旋荡在街心。
“我当年能从你怀里抢回一个,如今连同本就是我的人便能再抢回两个!转告你家将军,人我带走了!”
佐久间岚右手攥紧锁链,恨恨的往地上捶了一拳,指根关节渗出一片暗红,望着倒在身下方才被东方龙月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挫败感夹杂着心痛,只得深深叹气。
昏迷的墨心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还被反绑在一个木凳子上,腿上的伤却有被包扎过的样子。周遭很暗,四下寻望了一阵,确定身在一间简陋的屋子里,除了桌椅和一张破旧的木床,别无他物。墨心借着小窗外面的昏暗的冷光,心内暗自琢磨着已是入夜十分,却迷迷糊糊间听得见有听不懂的对话声音,似乎还是二个人在争吵。
“谁叫你伤了他的!”
“怎么,我没有直刺他的心脏已经很留情了,你不是现在便开始心疼了吧?”
随即传来一阵近似于打斗的声音。砰当一声,似乎又是兵器落地的声响。
“鬼刃?!你!”
“……原来这一招叫鬼刃……”
“他不可能教你!”
“是没错,这是我见他使过几次,自己私下偷学的,你明知道我模仿能力强,便不要徒劳和我打了罢,那人又没死。”
“我不想和你说!总之你再伤他我不会放过你!”
“随便。”
墨心愣愣的听着明显听不懂的对话,正狐疑间,却见门被打开了,进来的竟是那面貌丑陋的中年男子。对方一见墨心醒了,也是一惊,随后看着他,目光却复杂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劫了世子和我!你想要什么?!”
墨心冲着他一阵大吼加责问,来人也不答话,望着他的眼神流露出的情绪却越发浓郁。
男子走近他,放低身段又看了他半响,最后竟抬起略微颤抖的手抚上了墨心的面颊。
墨心又惊又怒,对着美男子他倒还可以随意放电勾引,如今对着这么个貌丑之人,别说与他假意调情,单是靠这么近,还被人家摸了脸,心里瞬间就泛起一阵恶寒。
见对方没有进一步动作的意思,墨心强逼自己镇定下来,清眉一杨,冷笑道,
“你对我有兴趣?可以,先放了我,咱们去床上。”
男子依旧没有答话,只是抚在他面颊上的手收了回去,随后转身出门。片刻后回来时,手里多了碗药汁。
墨心皱眉嘲笑道,
“我都被你麻痹了全身,没有力气了,劫了人来却又费周章毒死我,真是可笑!”
男子全当没听见他的话一般,走近轻捧起墨心的下额,手指微一用力,全身泛麻的墨心便的张开了口,任由其将药汁灌了下去。
“咳!咳咳!!你!!”
灌完药被呛到,墨心恼怒不已,却见男子适时的在他背后轻拍了几下,动作温柔让墨心气恼之上又多了一丝疑惑不解。男子罐他喝完药,拿着药碗出去了。关门的那一刹那,回头看向墨心的眼神,又是那般揪心。
“混……混帐!”
端着药碗走出来,男子缓缓的撕掉了面颊上丑陋的外皮,露出那张与墨心一模一样的脸,细长灵亮的狐狸眼此刻竟是泪光闪烁……
墨心的话,他其实同样是一句也听不懂……
他明白,那是他的双胞胎哥哥……然而两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相见,却是不能相知的悲哀局面。
已届子时,迷迷朦朦中睁开双眼,看见一点微弱的烛火亮光,月白亚试着摞动身躯想撑坐起来,却全然无力。
正在懊恼间,忽闻一句轻声的问语,
“醒了吧……”
只是三个字却让他本在试图努力挣扎的身体瞬间僵直。寻声望去,木椅上端坐之人,烛光照不全他的脸,但那声音,那幽雅的坐姿,那月白色的留袖……
再也来不急多想,月白亚无意识间拼了命的努力撑起上身,甚至一鼓作气般的强站起来,流着汗跌跌撞撞间眼看就要摔下去,然而迎接他的并非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双温柔的手臂。
“你子时才醒,没力就不要起来。”
月白亚猛的抽回扶着他的手,倒退几步靠在墙上,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东方龙月看着他惊疑的眼神,复又继续说道,
“为了顺利带走你,心墨当时毅然刺了你三针,你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
见他依旧靠在墙边,戒备的看着自己,东方龙月心头一软,柔声唤道,
“白亚……”
“你来做什么?!”
未等他说完,月白亚冷冷的低吼道。
“来杀我吗?!”
东方龙月闻言,方才还柔和神情,忽的凝固了。
“你来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死了吗?不是被那个皇帝赐死了吗?
“来做什么啊……”
原来……还活着……这个人还活着……
“你……啊……啊……”
那两句词什么意思……来羞辱我吗!?你以为我忘不了你吗!非你不可吗?
月白亚捂着耳朵发泄一般大声叫喊着,东方龙月定定的看着他,直到他喊够了,眼内渗出些许水光,才上前去一把拉过他,再紧紧的将他揉进自己怀里。
“对不起……”
然而月白亚竟不肯被他这般安抚,虽然浑身无力,仍然是拼命挣脱开他的怀抱。
“你走开!你为什么要来?我还欠你什么!”
“你不欠我什么,但我不能放你走,你是我的人,这一生都是,当年为你断发的誓言,你忘了吗?!”
“我没忘!你也应该没忘我自己割发时说过什么!”
东方龙月眼神一黯,退了一步诚声道,
“那件事,对不起……不过我没有答应让你走。”
月白亚粲然冷笑,
“那你要如何才肯放了我?还你一条命可好?”
“不放,不好。”
月白亚被这句回答惊得愣住,下一刻竟又被他抱在了怀里,正在恼怒间,却见东方龙月的唇欺了过来,未等他着实的吻上,月白亚猛的抽出右手扇过去,啪的一声,这一耳光声音不大,力道也不重,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东方龙月的心上。
月白亚喘着气跌坐在床上,几番在麻痹的状态下使出全力,已经是累得汗流浃背,此刻二人所处的小屋里,静得只能听见喘气声以及……二人的心跳声……
“对不起……”
东方龙月第三次开口说这句话时,月白亚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茫,泪珠滚落下来,只是沉缓的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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