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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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姐姐容貌秀丽，人又和蔼，家世也是百里挑一，将来不愁有好郎君来匹配。”扶摇随口安慰了一句。
此时她跟云子规也不算熟悉，只是出于道义，才安慰于她。但对面的小婢玉奴听了，却似乎十分认同，脸上也出现了一点笑模样。
云子规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出嫁半年就恢复成单身女子的事情，只是微笑道：“姻缘自有天定，顺其自然便是。倒是我瞧着苏大小姐面善，若是不介意，不如姐妹相称如何？”
苏扶摇自然也同意，于是双方又都改了口，扶摇称呼对方“子规姐”，云子规便直呼她名字“扶摇”。
“扶摇这是要去哪里？”
扶摇答道：“我刚来桐城不久，许多地方都不熟悉，三夫人今天带我去海神庙进香。”
云子规点头道：“海神庙的确值得一观，尤其庙前那棵许愿树，有求必应，十分灵验，扶摇若是有愿望，不妨挂上一只许愿香囊，向海神娘娘祈祷。”
扶摇笑道：“好。”
双方毕竟是刚刚认识，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云家马车的车轱辘便换好了，云子规向扶摇告辞，带着玉奴下车，上了自家的马车。
双方的马车各自退开一些，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隔着车窗，扶摇跟云子规挥手道别。
有云子规出现过，之前上官静挑起的家斗话题，就算暂时揭过去了。
没多久，就到了海神庙。
海神庙地势比较高，庙前一座大牌坊，据说是汉白玉石砌成的，可见桐城之富，和建筑此庙时手笔之大。
过了牌坊，扶摇和上官静就下了车，刘大脚赶着马车，从专门供车马入内的偏门进去，有专门的居士引导，带他进入供马车停放的大院。
扶摇一面暗暗纳罕，只有形成规模的庙宇，才会像后世的大酒店那样，还有专门的停车场。
上官静对海神庙显然已经十分熟悉，一面拾阶而上，一面就像扶摇介绍海神庙各处景点和特色，间或还有文人骚客留下的墨宝。
海神庙人流如织，但因为道路台阶都十分宽阔，建筑设计也十分精妙，所以并不显得很拥挤。空气中流动着香火的味道，庙前有专门卖香烛的铺子，来海神庙进香的人大都虔诚，香烛也都是尽量买好的，所以空气里的香味也蛮好闻。
进了正殿，三丈高的一座海神娘娘像映入眼帘。
扶摇仰头看去，发现整座神像都是用汉白玉石雕刻而成，而且据上官静所说，这是用一整块玉石雕成的，全无衔接缝隙，不由暗暗咋舌。
上哪儿能找出这么大一块汉白玉石来，桐城人真是太有钱了。
海神娘娘宝相庄严，但脸上却又现出一种普度众生大爱无疆的慈祥和蔼来。神像头上有金饰，身上衣服也有金色纹路，都是用纯金锻造雕刻，所废银钱功夫，不可谓不大。
扶摇跟上官静一起进香，默默地祝祷。
在这种充满虔诚气氛的地方，就算本来不相信神灵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想跟神灵祈求些什么。
扶摇拜完了就起身，见上官静似乎还有什么心愿要特别祈求的，便轻声跟她说自己出去外面等她。
上官静默默地点头，她就从正殿里退了出来。
正殿的左前方，有一段精致的金瓦红墙，墙下一个大大的月亮门，门下穿梭游人特别多，尤其以大姑娘小媳妇居多，她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进了月亮门，才发现，整个院子非常宽敞，中间一颗庞大的树，枝桠茂盛，至少有好几十个年头了，树上挂满了五彩的丝带，每个丝带上都挂着一个香囊。许多善男信女正围在树下，双掌合十，默默祝祷；也有人正踮起脚尖，往树上挂香囊。
扶摇恍然，这肯定就是云子规所说的许愿树了。
她四处瞧了瞧，见右手边屋子里似乎是专门卖香囊彩带的，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面站的是个青衣小帽的年轻人，看起来不像是海神庙里的居士，他看见扶摇进来，本来就微笑着的脸上绽开一朵更大更亲切的笑容，高声道：“小姐可是要求姻缘，姻缘笺和香囊在这边。”
他平摊手掌一指，扶摇的目光便落在一处锦绣华丽的信笺和香囊上。
20、偷听
这海神庙许愿树的信笺和香囊都是特制的，绝不是一般的粗制滥造产品。
信笺有分好几种，求姻缘的、求平安的、求富贵的、求功名的、求子嗣的，各种信笺的颜色和款式也都不同。
比如伙计给扶摇看的姻缘笺，就是桃花红洒金的信笺，信笺上还有四个古色古香的篆体字“鸾凤和鸣”。据伙计说，这字是请了书法大家写好，拓在雕版上雕刻好做成印刷用的模子，这才能每个信笺上都有。
扶摇稀罕地拿着信笺翻来覆去地看，暗想这跟现代时候高中女生爱用的漂亮信纸倒是差不多。
还有姻缘香囊，一水儿的鹅黄色，上面绣的是并蒂荷花，葱绿的丝带系着，同时还有一对小木牌，木牌上也是“鸾凤和鸣”四个字，一块跟香囊栓在一起，一块在丝带另一头系着，两边各缀了一颗大大的珠子。这样一来，香囊就有些分量了，在姻缘笺上写好字放入香囊中，往树上一挂，就算是大风吹，香囊也不会掉下来。
就这么个姻缘香囊，做工精致，颜色搭配十分鲜艳，问了一下，连香囊带姻缘笺在内，拢共要一两银子。
扶摇咋舌道：“这么贵，还有人买么？”
伙计笑道：“小姐说笑了，普通人自然是买不起的，所以外面也有普通的香囊和信笺卖。”
扶摇明白他的潜台词了，这里的香囊和信笺都是专门针对有钱人的，比如说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就肯定不会去外面地毯上买粗制滥造的香囊。
若是连许愿都这么粗糙，岂不是诚意不够。
扶摇点了点头，将柜台上其他种类的香囊和信笺都看了一遍，看得出的确都是花了心思制作的，香囊所用的布料、丝带的颜色还有绣工等等，都很有讲究，而且都像姻缘笺上那样，各有四个古篆字，都是祝福用的成语，寓意十分吉祥。
在她看的同时，就有一对衣着光鲜的小夫妻，买了一个子嗣香囊和信笺，在旁边免费取用的书案上写好愿望，出门挂在了许愿树上。
看着那对小夫妻充满了喜悦和期盼，手拉手离开了，扶摇也莫名地充满了希望，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走出了这店堂。
许愿树所在的这个院子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除了月亮门那里是道墙，其余三边都是打通的三间雅舍，一边是卖信笺香囊的店堂，扶摇已经看过了，另外两边都是茶室，专门有海神庙的居士跟香客们说些善缘善理，十分地安详平和。
扶摇并没有进去，只是随意地逛了逛，又看了看那许愿树上挂着的一些香囊种类，发现姻缘香囊的数量远远多过其他几种，可见海神庙许愿最灵验的就是姻缘了。
她看了一圈，发现那店堂边上，跟茶室交汇处，有一道小门，半掩着门扉。
海神庙内所有建筑、桌椅、帏布，以及各种器材用具，都一味地精工细作，就算是那样一道小门，也雕刻得十分精细。
扶摇好奇地从小门中穿了过去，却发现是一片竹林，这竹林显然是人工种植而成，专门装点出来的景点，疏密有致，还有假山鲜花等物点缀。竹林中各种小径蜿蜒，或青石板铺就或鹅软石铺地，间或有石桌石凳，三三两两的游人细声细语地在林中穿行。
竹林并不算密，透过竹子之间的空隙，可以望到远处的屋宇，正是那座供奉了海神娘娘像的正殿。
这里应该是个供游人休憩散步的场所。
扶摇随便逛了一会儿，想起上官静还在正殿中许愿，应该快要出来了，若是见不到她，说不定会着急，便想着要回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旁边一块假山后面纷至沓来，有一大群人叽叽喳喳着过来了。
“你拉我干什么，凭什么她苏雪华可以留下，我就不行！”
一听到“苏雪华”的名字，扶摇不由产生了好奇心，听下人说，二小姐雪华今儿一大早就盛装打扮地出门了，难道也来了海神庙？
而且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她探头看了看，果然那假山后面转过来一大群人，其中一个女孩子正被一个男人抓着胳膊扯着，正是当日在城门外遇见的，那位大胸脯小美人，李真真。
而拉着她的那个男人，赫然就是她哥哥，李常青。
这一群人就是她在城门口第一次碰见苏雪华时，跟在她身边的那些纨绔。
扶摇对这群人的印象不大好，要是碰上了可能又有麻烦，她便往后一缩，将身体藏在了假山后面，打算等他们过去了再出来。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这群人走到假山旁边后却停住了脚，扶摇无奈只好在后面继续藏着了。
李真真刷开了李常青的手，揉着胳膊道：“你抓痛我了知不知道？”
李常青眉头皱得老深，道：“真真，你不要每次都跟雪华作对好不好。你明知道她喜欢云大公子，就给他们制造个机会吧。”
李真真怒道：“凭什么我要给她机会？难道你不知道，我也喜欢云大公子吗？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为什么每次都要我让别人？”
“可云大公子并不喜欢你……”
“那他也没喜欢苏雪华呀！”
李常青叹了一声。
李真真揉着胳膊不理他。
贾傅君走上来说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常青你明明也喜欢苏雪华，为什么反而还将她拱手送给别人？云大公子是优秀，可是你身为李家的大公子，也不输给他，为什么不去争一争呢？”
她说话还是像从前一般，清冷如玉，声音稳稳地没什么起伏，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
李真真嘟囔道：“他就是个废物，自己不敢去争，还要我也不去争！我却偏不信，就算她是桐城第一美女，难道我今天这样精心打扮还会输给她不成！”
扶摇好奇地从假山后探出头来，见李真真今天果然是盛装打扮过，跟当初在城门外大有不同。
她胸脯比常人丰满许多，但今天却没有像上次把半个胸部都露出来，而是穿了一件纯白色的短襦，上面有银线绣的暗花，高腰裙穿在短襦外面，用两指宽的腰封扎住，显得胸部饱满，却不暴露。浅绿色的高腰裙上有隐隐约约的竹叶纹，腰封上绣着碎碎的蝴蝶，最外面套着一件浅红色纱质的半臂，虽然遮盖效果为零，但是却增添了一抹优雅的风情。
头上的饰品也大多是珍珠和银饰，整体打扮显得她比平时淑女很多，气质很多。
扶摇猜想，那位受众人追捧的云大公子，一定喜欢淑女类型的女孩子，所以李真真才会投其所好。
她突然想到，既然李真真是这样，那么苏雪华是不是也会改变穿衣风格，故意去迎合那位云大公子呢。
这位骄傲的二小姐，也有需要逢迎别人的时候。
觉得有点好笑的扶摇，抬手捂了一下嘴，脚下不经意踏了一步，一脚踩在一段断裂的竹枝上，发出喀吧一声脆响。
“谁！谁在偷听我们说话？”
李真真立刻就惊叫起来。
苏扶摇蹙了蹙眉，从假山后头走出，微微颔首道：“不好意思，是我发出的声音，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所在，似乎谈不上偷听二字吧？”
李真真愣愣地看了她半晌，突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外乡来的村姑……”
她声音忽然变轻，显然是发现今时今日的苏扶摇，再也不能用村姑二字来形容了。
扶摇今天穿的是天蓝色高腰裙，胸口的地方用银灰色缎带接出来的，恰恰好勒在她胸口，只露出非常隐约的一点沟壑的影子。腰上用一指宽的银灰色腰封束住，显得小蛮腰盈盈一握，腰封上绣着一支横向延伸的折枝桃花，用色很浅，却十分地雅致。
裙外套着银红色纱质的半臂，肩部垂到腋窝处便用银灰色缎带和同色的纱接出两个袖子来，袖口直筒，却用天蓝色的缎子扎了一下，使得袖口宛如一朵花，半臂的下摆也被束入了腰封之中，只在腰封下面露出一指宽的一圈银红色纱。
一条豆绿色的丝带从腰封上垂下来，系着一块圆环状的白玉玦，作为压裙面和装饰之用。
高腰裙的下摆呈百褶状，轻风过处，如仙子欲飞，露出白色翘头丝履上那一朵山茶花。
因今儿天气热，扶摇的头发大半都梳拢成了一个小巧的蝴蝶髻，故意歪在右边，中间缀了一朵金丝掐成的山茶花，花心是十几颗米粒大的珍珠串成的，髻边又斜插了一支碧玉步摇，三根长短不一的银丝挂着碧绿的玉珠垂在她耳边。
挽发髻后剩余的一小半长发编成了一条长长的辫子绕过左肩垂在她胸前，辫梢用豆绿的丝带系住，跟裙面上系玉玦的绿丝带呼应。
时人爱浓妆，但她不喜化妆，天气又热，便只是画了眉毛，点了一点胭脂在唇上，愈发衬得人比花娇。
李常青一见到她露面，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变了。
“美人，竟有美人如斯……”
扶摇立刻皱眉侧目，这要是嘴巴流点哈喇子，李常青就真成猪哥了。
21、小娘戏纨绔
扶摇见李常青和李真真兄妹都暂时失语了，便点头道：“既然诸位没其他事，那我就告辞了。”
她转身欲走，立时有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大叫起来。
“站住！”
“等等！”
喊站住的是李真真，她怒气冲冲地走上来，拦住苏扶摇道：“你偷听了我们的谈话，想拍拍屁股走人，没这么容易！”
扶摇道：“那你想怎么样？”
李真真其实还真没想到要把她怎么样，只是对她偷听他们讲话很不满，尤其是她爱慕云大公子的事情，被这个村姑听去了，让她莫名地觉得很是羞耻。
此时扶摇一反问，她倒是一时无语，但一看扶摇全身上下，忽然哈哈一笑，大声道：“当初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本来是个村姑，身上别说首饰了，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今天却穿的这样光鲜亮丽，看来雪华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倭寇派来的细作。还不快跟我去见官！”
她一把抓住了扶摇的手腕。
扶摇把手一甩，退后一步道：“你凭什么说我是细作？”
李真真得意道：“你明明穷的要死，竟然一入城就麻雀变凤，一定是在城里有内应，好啊，你们想里应外合把倭寇引进城来是不是！好大的胆子！我们大家赶快把这个女奸细拿下！”
明知道她是为了报复苏扶摇而胡乱栽赃，但其余几个纨绔子弟，还是笑嘻嘻地围拢上来，他们的目光都不怀好意地在扶摇身上的敏感处游移。
扶摇忽然有些后悔，她今天没带小白狗牛牛来。牛牛现在越来越大，已经具备咬上人的能力了，而且忠心护主，但凡对扶摇有稍微的冒犯，它都会暴起咬人。
李常青呵呵笑着，走上来道：“我看是误会，这位姑娘看起来老实本分，怎么会是奸细呢，不如这样，姑娘随我们回府，检查检查，盘问盘问，也就一清二楚了。”
其余几人都心领神会道：“是啊，检查检查，盘问盘问，就知道了。”
扶摇面无表情，戒备地看着他们，淡淡道：“光天化日，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们最好不要乱来。”
李真真嗤笑道：“什么公共场合，这儿又没别人。”
扶摇往四周一看，原来在竹林里的游人竟然都不见了，看来这些纨绔在桐城的名声很响亮，人人都认识他们，不敢惹祸上身，所以都跑掉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暗暗摇头。
“你们最好先打听打听，我不是你们随便能动的人。”
李真真夸张地笑起来道：“她说什么？让我们打听打听？”
其余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最荒唐可笑的笑话。
李常青道：“姑娘，你才该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人。”
苏扶摇冷着脸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都没有权利盘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