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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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传膳被拖走的时候，浑身都是软趴趴的，大汗淋漓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从离开东偏殿到膳房，一直到审问出下药人李传膳，前后不过花了两刻钟的样子，实在是雷厉风行。
扶摇还来不及赞叹一声，就又被慕容抓住手，飞快地拖走了。
“这次又去哪里……”
她努力追上他的脚步，同时问道。
慕容脚下不停，一面跑，一面头却扭过来，脸上带着神秘的一丝诡笑。
“去给殿下下毒”
扶摇张大嘴巴，先是惊讶，继而很快也变成了了然的笑容。
“我知道了，人家给我们来个苦肉计，我们就回敬他一个苦肉计。”
她的聪明，慕容早已知道，但这么快就把这过程给捋清楚，还是让他颇为惊喜。
两人加快速度，不多时便回到了正殿。
正殿外此时已被羽林军重重包围，一众内侍宫女们都在殿外焦急等候，个个脸上都是一脸忧色。
两位皇子同时中毒，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按照规矩不在正殿里伺候的，也绝对逃不脱失职的罪名；万一皇子还有什么不测，那更是只能以死谢罪了。所以这脸上的忧色，一半是为皇子担忧，一半也是为自己担忧。
慕容和扶摇到了殿门口，被尽忠职守的羽林军拦住了。
“连我也不认得吗？”慕容正色喝问。
那羽林军见是他，自然是不敢拦了，正要放行，却见他身后的宫女眼生，待要询问，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一片嘈杂，一匹马载着两个人飞快地往正殿冲来。
马上坐的正是慕扬，他大喝道：“御医来了，快快让路”
他马背上的御医是被他一路从皇宫里拽出来的，又在马上跑了一路，已经颠得快散架了。
慕扬进宫时，还不知道后面的事，只说是二皇子中毒，宫里震动不可谓不大，来的也不可能只有这区区一名御医，金皇后是一定要来的了，丁贵妃怕大皇子有什么不测，也跟了出来。两位娘娘率领一帮子御医、内侍、宫女，都从宫里赶来，只是比不上慕扬单人匹马快，先拽了一个御医来救急。
此时守卫在正殿的羽林军都被慕扬的横冲直撞吸引了注意力，慕容便趁机拉住扶摇，窜进了正殿内。
殿内也比他们走的时候多了许多人，但都是两位皇子*里贴身伺候的婢仆，二皇子慕弘珏那边是真中毒，自然人心惶惶；大皇子慕弘武这边，是被慕容打昏的，众人以为也是中毒，自然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
慕容和扶摇飞快地跑到慕弘武榻前，青宁一惊，扶摇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扭头就朝近前的一名宫女道：“武威侯去请御医，跑了一路，快倒杯茶来。”
那宫女被乍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
扶摇便对青宁猛打眼色，青宁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对于慕容和扶摇她是完全信任的，便转过身，对围在跟前的众人道：“快去看看御医进来了没”
借着她身体的掩护，慕容抬手就把一小撮药粉倒入茶杯之中，然后捏开慕弘武的牙关，一气灌了进去。
好巧不巧的，他灌的时候慕弘武正好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被灌了个懵，然后下一秒脑子便真的晕了起来。
这一切做完，正好慕扬拽着御医进来了，口中大喝：“快看看殿下”
御医被他抓着衣领，跌跌撞撞的走。
慕扬又一把将他拽回来道：“往哪儿走呢你，二殿下在这边”
御医苦着脸道：“不是两位殿下都中毒了么，微臣只有一个人，先看哪边，请王爷示下？”
“你说什么？”
这次可轮到慕扬惊诧万分了。
他走的时候，可是只有二皇子一人中毒，大皇子可还好好的呀
271、为人作嫁
慕扬惊疑不定之际，御医已经被秦茜儿带人拉走了。
二皇子慕弘珏是真的中毒，御医自然能检查出来，不过他一时还不确定毒性，所以又转到大皇子慕弘武榻前，又检查了一遍。
“可以肯定的是，两位殿下中的都是同一种毒。”
御医面色沉重，蹙眉思索。
而此时，慕扬已经走到了慕容身边，兄弟俩肩并肩站在一起，都抱着胳膊。两人站在人群外围，离两位皇子都有一些距离，所以周围并没有人会听到他们说话。
“好一招苦肉计。”慕扬轻声说道，语气中不无嘲讽。
慕容嘴角轻扯：“彼此彼此。”
“我很好奇，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居然就能找出二皇子所中的毒药。”
“只能说，你们找了一个软骨头做内应。”
“你就不怕给大皇子服药过量，弄巧成拙？”
“二皇子那么惜命的人，又岂会用致命的毒药。”
“即便不致命，过量了，也总会不妥。”
“若无十足把握，我又怎会轻举妄动。”
“哼哼，说的是，你这个人，没有十足把握是不会出手的。”
“你却不同，只要有万一的机会，你就不会错过。”
“富贵险中求，世道本来就是如此。”
“火中取栗，不怕伤及自身？”
“若连这个胆量也无，怎配做你的敌手”
“……若父亲知道你把亲兄弟视作敌人，只怕九泉之下也难安息……”慕容发出了一丝叹息。
慕扬脸色愈发沉重。
兄弟之间的对话到底为止。
正殿内外已经一片嘈杂，以金皇后和丁贵妃为首的大部队已经赶到，最先一名到达的御医等来了同僚，终于不再势单力孤，大家立刻展开会诊。
这次的毒药很是生僻，但御医们毕竟是医术高超、经验丰富之人，若连他们都无法解毒的话，只能说二皇子不小心就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好在御医之中还是有人对这种毒药认识一二。
“二殿下中毒颇深，即便此刻拔毒，亦有部分毒素残余，需徐徐解之，太庙并非休息之地，微臣建议搬回宫中诊治。”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御医们纷纷建议金皇后和丁贵妃，将两位皇子迁移回宫中诊治休养。
丁贵妃蹙眉道：“但两位皇子正在为皇上祈福，若此时离开太庙，岂非前功尽弃。”她一面说着，一面便向金皇后脸上看去。
金皇后亦是脸色凝重。
“两位皇子为何会中毒？太庙中负责膳食的人呢？”
两位皇子莫名其妙地中毒，自然不可能救治一下就算了，追究中毒原因，追查下毒凶手，更是十分重要。而此时，膳房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慕容道：“臣已经调查过，下毒之人乃是膳房的一名传膳，姓李，事发之时，他已经畏罪潜逃，臣已经派出羽林军，搜查太庙附近，并派人通知京城县，协助缉捕。”
金皇后撇他一眼，尚未说话，眼中似有疑虑。
她比谁都清楚，慕容是大皇子慕弘武的人，这次慕弘珏中毒，保不准就是大皇子党做下的，因此对慕容的话，她是半信半疑。
就在此时，有人大叫一声“殿下醒了”。
这正殿之中有两位殿下，他这一喊，所有人都是紧张地向自己所关心的那位殿下看去。
丁贵妃喜极而泣：“我的孩子”
她扑到大皇子榻前，原本想用力抱住大皇子的，又怕伤了他，改成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自然，醒来的是大殿下，而不是二殿下了。
原本高兴起来的金皇后立刻脸色又沉了下去，对眼前的御医道：“怎么回事，二殿下怎么还没醒来？”
御医紧张地道：“二殿下中毒的剂量比大殿下要多，因此苏醒所需时间也更长一些。微臣还是建议将二殿下搬回宫中诊治，请皇后定夺。”
秦茜儿原是知情的，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所谓中毒不过是事先安排的一场戏。但她料中了开头，却没料中结尾，先是大皇子也莫名地中了毒，而现在后中毒的他已经醒来了，先中毒的二皇子却尚未苏醒，她不由得便乱了方寸。
“母后，御医所言有理，这太庙乃是清净之地，条件自然比不上宫中齐全，况且殿下如今的情形，必定不是今夜一夕便可以痊愈的，若常住太庙，亦不能得到周全的照顾，为了殿下的身体安危，还是搬回宫中去吧。”
御医和秦茜儿一再的恳求，金皇后亦是不能不慎重。
慕弘珏毕竟是她亲儿子，哪有做母亲的不关心做儿子的道理，但是今天的事情，总让她觉得，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并不只是简简单单地中毒这么简单。
“慕扬，你跟我来。”
她终于抬头叫了一声慕扬，同时屏退身边的人，走到角落里。
“今天的事，是谁的安排？”
金皇后并不打算循循地问，直接便切入主题。
慕扬暗叹一声，道：“皇后聪明绝顶，臣早知道瞒不过你，今日之事，乃是二殿下安排。”
金皇后蹙眉：“他是想用苦肉计？”
“是的。”
“糊涂”金皇后轻叱一声，“日前才出了中毒事件，大皇子凭空博得同情，赚了多少声望，你们不反思自己的轻率冒进，居然还敢轻举妄动”
慕扬道：“正是因为大皇子因受害人的身份反而博得朝中重臣同情支持，二皇子怕照此下去，敌强我弱，形势生变，所以才想力挽狂澜。”
“就算他要力挽狂澜，也应该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行动，今日之事，明显已是失败了，说吧，是哪里出了问题？”金皇后的逻辑思维实在强悍，不过根据眼前所见，和慕扬所说，再加上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对大皇子一方的了解，很快便理清了事情的首尾。
慕扬道：“臣离开太庙之时，事情尚按照计划进展，但回来之后，形势却已经发生了变化，除了慕容，没有人能够有这样快的反应能力。”
金皇后哼一声道：“你这个做弟弟，到底还是斗不过哥哥。”
慕扬脸色涨红，牙关发紧，最终却是没有说一句话。
他虽然自负，却知道，君臣之别，是一道天堑。
金皇后道：“今日之计划，既然已经失败，又何必再拿自己的身体做代价。回宫”
她一声令下，自然全部人手都动了起来。
因御医吩咐不可随意翻动二皇子的身体，金皇后便命人将整张罗汉榻给抬了起来，直接从正殿搬到外面，一直抬到马车下，才将二皇子给抬上车。
而秦茜儿等人自然也是要一同回宫的，也稍稍收拾了一下，跟在二皇子的罗汉榻后面出去了。
他们这一大帮人离开，正殿之中顿时空旷许多，但殿内殿外，依旧有许多人。
金皇后走到大皇子榻前。
慕弘武已经醒过来了，但神色虚弱，脸色也有些苍白，嘴唇上的紫色还没有全部褪去。丁贵妃和苏青宁正一头一尾地站在榻边，轻声询问他的身体感觉，御医也正在诊治，看他体内还残留着多少毒素。
金皇后道：“贵妃妹妹不必太担心，既然人已经醒过来了，便已经是脱离了危险，之后只不过是清除余毒，休养调息罢了。”
“皇后说的是。”丁贵妃点头。
金皇后道：“既然大殿下已经醒了，不如也一同回宫，毕竟宫里头照顾周全。”
丁贵妃刚想答应，大皇子慕弘武却已经抢先道：“不必了。”
大家都看着他。
他用胳膊支撑着挺起上半身，道：“本殿来太庙，是为了给父皇祈福，今日虽然中毒，但幸而老天庇佑，并无性命之忧。既然如此，祈福之事便不可中途而废，本殿要继续留下祈福。”
丁贵妃惊讶道：“这怎么可以，若继续祈福，你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
慕弘武道：“母妃多虑了，如今我既然已经清醒，便是已无大碍，只需留下一名御医，为我拔除余毒即可。”
青宁也立刻道：“母妃放心，臣媳一定会妥善照顾殿下。”
慕容亦道：“殿下乃稳重之人，必定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他坚持为皇上祈福，正是一片赤诚孝心，贵妃何不成全了殿下。”
扶摇也跟着帮腔。
他们一人一句，便已是言之凿凿了，丁贵妃叹息道：“连你们都这样支持，我又怎会再反对。”
她站起来，道：“大皇子决意坚持为皇上祈福，我亦决定留在此处，抄写佛经，祈求我皇康健，我大盛繁荣。”
众人都齐齐跪拜下去，异口同声唱喏：“贵妃千岁大皇子千岁”
就连殿外的羽林军，亦全部跪下去，大声高呼：“我等誓死保护殿下”
一时殿内殿外，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人人心中都对大皇子充满了敬佩和敬仰。
唯一还站着的人金皇后，却再一次沉了脸色。
好一个慕弘武，竟然利用这样的机会，又为自己捞取了一次名声。
二皇子这次的计划，不仅全盘皆输，而且是又一次为人作嫁了啊
272、贤名远播
二皇子、金皇后等一行人离去之后，太庙之中虽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更加地庄重严肃。
大皇子抱病祈福，不仅随行的婢仆们身负照顾皇子yu体的重任，羽林军亦是担负着保护皇子安全的责任。
因此正殿外，守卫远比之前要森严许多。
慕弘武醒来之后要继续在正殿之中跪坐诵经，其他人都从殿中退了出来，丁贵妃和青宁在偏殿抄写经书，两名御医留守太庙，方便继续为慕弘武清除余毒。
而慕容跟扶摇，也从正殿中退了出来。
“你要去哪里？”
扶摇见慕容一直往正殿后面走，不由发问。
此时刚刚转过一个拐角，前后左右都没有旁人，慕容道：“大事已定，有些细枝末节却仍需处理。”
他一面说话，一面脚下不停。
扶摇跟在他后面，很快就看出了他的目的地。
“你要去膳房？你要去处理那个李传膳？”
慕容并不说话，却已代表默认。
李传膳已经被羽林军收押起来，关在一间秘密的小屋中，屋内还有一名羽林军看守。
慕容和扶摇进去的时候，羽林军迅速地站起身，冲慕容行了一个军礼。
“呜呜呜呜……”
被捆得如同茧子一般的李传膳，躺在地上像试图破茧的蚕一样拱起来，嘴里呜咽着，眼中流露出求生的渴望。
慕容看了他一眼，对羽林军道：“有人来过么？”
“没有。”羽林军干脆利落地回答。
慕容微微点头，道：“给他一个痛快。”
“是。”
两人的对话犹如机械，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干脆果断。
一条人命的存亡，就这样被决定了。
李传膳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恐，他拼命地耸动身体，试图向慕容爬过来，但是慕容已经回过头，没有向他递出哪怕一个眼神。
跟着慕容走出小屋子的扶摇，只觉一颗心仿佛突然间从半空掉到了地上，有种钝钝的，说不上是痛还是闷的感觉。
紧闭的房门内，寂静一片，然后发出了非常微弱的一声闷响，就像一个破麻袋倒在地上的声音。
再然后，那名羽林军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向慕容微微点头，然后沉默地走了。
扶摇忍不住，生硬地扭过脖子，透过半开的门扉朝里面看了一眼，地上居然什么都没有，空荡荡如同被倭寇扫荡过一般的干净。
唯一能够证明这里刚刚消失过一个生命的，就是地上那一小滩脓黄色的液体，还有刚刚升腾飘散掉的那一缕轻烟。
江湖传闻，有一种化尸粉，可以将一具完整的尸体在眨眼间化作一滩脓水。
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
扶摇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腥味，一种恶心的感觉在胸口翻涌。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慕容的声音，幽幽的，仿佛飘在雾里，却又冷得如同冬天里的一盆雪水，瞬间将人浇透，从指尖冰到心底。
扶摇喉咙发干，嘴唇蠕动了半天，才终于发出一丝声音。
“一定要，这样，吗？”
慕容侧头瞥了她一眼，她苍白的小脸让他心口发疼，但他却硬起心肠，道：“我不这样做，他也活不到明天。”
扶摇沉默。
“我知道，二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