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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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道：“秋天难得见到这样的大雨。”
扶摇点头。
夏天倒是多雷雨，像今天这样的大暴雨，秋天的确是不多见。
一阵风吹过，透体生凉，扶摇拢了一下衣襟。
“一层秋雨一层凉啊，等这几场雨过，天儿就真的要冷啦。”
慕容伸过一只手，拢住她的肩膀，将她搂靠进自己怀里。
身后还站着项老虎和阿棋、阿韵，扶摇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挣了一下，慕容却一点儿也没有放松的意思，很是怡然自得。
而项老虎和阿棋、阿韵姐妹俩也跟没看见似的，一声儿没吭，不过脸上少不了挤眉弄眼的暧昧神色。
然而就在这时，急匆匆的脚步从走廊尽头传来。
“侯爷，桐城急报”
一名羽林军领着一个浑身铁甲的军士大步流星地向慕容等人走来，到了跟前，同时行了个军礼。
“侯爷，这是东南军前来报信的将士。”
“末将邹白，领苏将军麾下牙将之职，见过武威侯。”
慕容早已放开了扶摇，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邹白牙将，见他一身甲胄，浑身都被大雨淋湿，但身子却仍然笔挺，神色坚毅，全身散发出战场上特有的铁腥味。
“邹将军，什么急报？”
杨城离桐城大约还有一百八十里路程，今夜暴雨过去，以慕容等人的行军速度，明天便可抵达桐城，东南军若有事情，大可以等他明天到了以后再说。但邹白连这一夜的时间都等不了，冒着这样的大雨也要赶来，可见必是紧急的军务大事，所以慕容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就问是什么急报。
邹白道：“自倭寇占领凯旋港，虽屡屡攻袭桐城，试图突破我东南防线深入内陆，但被我东南军所阻，始终难以得逞，只能龟缩于凯旋港内。但今早辰时，斥候发现凯旋港中空无一人，追踪之下，发现倭寇全军竟然退出港口，连夜转移。”
慕容立刻蹙眉：“连夜转移？转移到哪里？”
“经斥候小队继续追踪，发现倭寇转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海安隆裕港。”
“什么？”
慕容顿时心头猛地一跳。
海安位于桐城以北，与泰东接壤，过了泰东，便可直临帝都岳京城。隆裕港作为海安的要紧港口，若是被倭寇突破，等于是打开了海安的大门，而且自隆裕港入内，地形平坦，倭寇善于奇袭，若当地守军不敌，就可长驱直入，直接威胁到帝都岳京城了。
“声东击西，好毒的计策”
慕容猛地用右手拳头击了一下左手掌心。他心念电转之间，已经想通了倭寇的作战计划。
倭寇最早攻击的是凯旋港，奇袭之下，大破港口守军，惊动全国，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东南。
然而接下来，倭寇试图攻击桐城，突破东南防线，但被东南军所阻，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与最初奇袭凯旋港的气势大相径庭。
现在想来，这恐怕是倭寇的声东击西之计，故意在桐城做出鏖战的迹象，吸引朝廷注意力，趁苏北岳出京赶赴桐城之计，半路埋伏偷袭，重伤了苏北岳。而等到朝廷派出慕容，即将抵达桐城的时候，他们却突然撤离，让慕容扑个空，同时立刻转向海安隆裕港，试图从隆裕港撕开沿海防线，直入内陆。
他们撤离得这样突然，又这样从容，只怕是早已做好了攻击隆裕港的准备。
“倭寇有八万军队，一夜之间不可能撤离得如此干净。他们必定是一方面做出攻袭桐城的样子，一方面已经分批撤离，等到今晨，才将最后一批也撤出凯旋港。若是这样计算来，只怕隆裕港那边已经遭遇倭寇的奇袭了”
邹白听着慕容的分析，惊讶不已。
他在军中颇有声望，苏北岳重伤后，东南军群龙无首，一应军务便都有几个高级将领协商处理，邹白因是苏北岳亲信，而且兵法出众，也是参与决策的人员之一。今晨得到斥候的回报，他们几个将领分析之下，做出的推测跟慕容一般无二。不过东南军这几个将领是基于第一线的切身观察和实地分析，才做出的推测，但慕容根本没有到达桐城，分析起来却如同亲临现场一般，有理有据，令人敬佩。
“侯爷分析，切中要害，如今海安危险，我东南军枕戈待旦，请侯爷指示”
慕容道：“海安军力薄弱，领军将领已经年近花甲，只怕不能阻住倭寇的猛烈攻击。我东南军身负大盛沿海军防之责，岂能坐视倭寇祸乱。邹白，你立刻回军传令，东南军留两万驻守桐城，再派一万驻守凯旋港，提防倭寇暗度陈仓。余下七万，立刻向北开拔，在奉阳与我汇合，全军驰援海安，必要将倭寇拦在海安东陆，不得使他们进入内陆一步。”
“是”
邹白大声地答应。
慕容命项老虎取来他的一支令箭，交给邹白。邹白立刻领命去了，连休息都没有休息一下。
同时，慕容又对项老虎道：“立刻通令全军，即刻着装待命，一刻钟后全军开拔，转道北上，赶赴海安奉阳，与东南军汇合”
“是”项老虎也立刻去了。
慕容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扶摇。而扶摇没等他开口，便已经抬起一只手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军情紧急，一丝一刻也不能耽误。”
慕容道：“我给你留下二十名羽林军，保护你去桐城。”
扶摇点头，道：“放心，这里距离桐城不远，既然倭寇已经北上，桐城也就不再危险了。何况还有三万东南军驻守，不会有问题的。”
话虽如此，慕容还是嘱咐她多加小心，倭寇此次跟黑海盗勾结，阴谋诡计颇多，不按常理出牌，既然可以声东击西，难保不杀个回马枪，不过东南军军力强盛，跟倭寇作战的经验又非常丰富，上次凯旋港失守，只是意外，如今严密驻守，应该不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两人简单话别，军士们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完毕，慕容便匆匆告别，开拔而去。
刚刚热闹起来的杨城客栈，前后只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又再次冷清下来。
二十名羽林军留下保护扶摇。
对于慕容的出征，扶摇还是很担心的，也一度产生过跟随他上战场的念头，不过她知道自己不是传说中的花木兰，上战场只会给慕容和东南军添麻烦，没有任何帮助，她能做的，不过是尽快回到桐城，照顾父亲苏北岳，令他赶快脱离危险，清醒过来。
只要父亲恢复意识，东南沿海便可保无忧了。
慕容等人开拔后不久，暴雨便渐渐变小了，淅淅沥沥持续到半夜，便停住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果然天气比昨天凉了很多，扶摇带着阿棋、阿韵，在二十名羽林军的护卫下，一早便离开了杨城，经过三个时辰的奔驰，终于到了桐城高大的城门之下。
非常时期，桐城戒严，出入都需经过严格的盘查。
不过扶摇是苏北岳的女儿，又是桐城的名人，也曾多次出入军营，守城的将士认得她，所以很顺利就进了城。
进城之后，又是一路奔驰，很快便到了平海侯府。
林春乔死后，扶摇和青宁去了京城，侯府的主事人只有宋梨花和上官静。自从苏北岳重伤被抢救回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开始的时候，府中人心惶惶，幸好上官静颇有御下手段，连番运作安抚之下，府中已经恢复到正常秩序。
不过苏北岳一直没有清醒，宋梨花和上官静心里也着实没底，如今扶摇回来了，两人却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一般。
到底强势大小姐的名头不是假的。
扶摇进府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望父亲苏北岳，同时也见到了宋梨花和上官静。一见面，她不等宋梨花问候，劈头便问道：“父亲如何了？”
宋梨花红着眼睛道：“你父亲中的是毒箭，毒素一直未清，至今昏迷不醒。”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进了内室。
苏北岳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即使昏迷之中，眉头也一直皱着，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两颊颜色如同金纸，左肩之下被白布包扎着，却依然渗出黑红色的血迹，果然是中毒之兆。
281、蛇胆
苏北岳是肩头中箭，当时遭遇的是伏击，箭头只差一点点就能射中心脏，好在他临敌经验丰富，关键时刻偏了一下身子，这才只射中肩头。
不过没想到倭寇歹毒至斯，用的竟是毒箭，以至于他被抢救回来之后一直是昏迷不醒。
“大夫怎么说？这毒能解吗？”扶摇问。
宋梨花道：“全城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会诊了不下三次，最后才是一名老大夫认出这毒箭是萃取了蔓萝花汁。”
“蔓萝花汁？”这个名字很陌生。
上官静补充道：“这是扶风出产的一种花，我们桐城的气候跟扶风比较接近，据说城外高山上也有生长的。那老大夫说，蔓萝花汁其实毒性并不猛烈，中毒之后一般不至于立即毙命，但如果找不到解毒药物，中毒的伤口便会一直溃烂，无法愈合，如此拖上两个月的话，毒性就会入侵脑部，先是导致人意识不清，慢慢地就会变痴傻，如果拖上三个月还不解毒，那就大罗金仙也难救了。”
扶摇算了一下，道：“父亲中毒已经三十多天了吧？”
宋梨花道：“今天是第三十一天。”她眼眶发红，“大夫说，若是月底还找不到解救的法子，就算日后救回性命，只怕也要变成痴傻之人了。”
扶摇顿时着急起来，现在距离月底还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
“那老大夫既然认得这种毒药，难道就不知道解毒之法么？”
宋梨花道：“大夫说，要解蔓萝花汁的毒，就必须用三花蛇的蛇胆。”
“三花蛇又是什么东西？”扶摇问。
宋梨花虽然是大夫人，但实际上真正管家的是上官静。她坐着正室夫人的位置，每天不过是养尊处优，性子又是豁达的，有时不拘小节，遇到事情，大致的倒是能掌握，就是细节经常忽略，所以扶摇问起三花蛇，她又有点解释不清了。
幸而上官静记得很清楚，再次补充道：“三花蛇是跟蔓萝花汁相生相克的一种毒蛇。大夫说，这世上，每一种毒物生长的地方，必定有另一种与它相克的毒物。在蔓萝花生长的地方，大多会有三花蛇出没，这种蛇最爱吃的便是蔓萝花的花瓣，所以根本不畏惧蔓萝花汁的毒性，而且它的蛇胆正好就是蔓萝花汁的对症解药。”
扶摇道：“既然知道解药，为何还没有救回父亲？”
上官静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一来，蔓萝花在我们大盛本就是稀少之物，城外山上虽然有，但偌大一条山脉，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二来，三花蛇是剧毒之蛇，灵活异常，即便找到了，也必须有捕蛇能手才能捉住，否则若是被咬上一口，只消一个时辰，便会丧命。”
宋梨花道：“我们已经连续拍了四拨人去城外山上寻找，但至今还没有消息。”
扶摇皱起眉：“现在到月底不过二十天的功夫，必须就尽快取到三花蛇蛇胆才行。四拨人不够，便派四十拨，四十拨不够就八十拨。另外，也可以在城内悬赏，若有那以捕蛇为生的，知道三花蛇出没之地，能够捕捉到三花蛇取到蛇胆的，便重金嘉奖。”
宋梨花和上官静都连声道，这个办法好，上官静立刻便着手去办理。
扶摇叹一口气，这才坐到苏北岳身边，握住了他的一只手。
“爹，我是扶摇，我回来了。”
苏北岳在昏迷之中，自然是毫无反应。
“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扶摇语气平静，脸色却十分地坚定。宋梨花在旁边看着，眼圈又红了。
倭寇已经确定转移到海安隆裕港了，据军中消息，武威侯慕容在奉阳汇合了八万东南军，不做停留，立刻率军北上，成功地在海安东部要道鹿城阻击倭寇，成功地将其阻拦在海安东陆。
当时，倭寇已经攻占了隆裕港，若是再过了鹿城，海安便等于是被扒开了衣服的黄花闺女，再也没有任何抵抗的能力。
过了海安，便是泰东，泰东因地势原因，无论是内陆的战争还是沿海的战争，一般都威胁不到它，所以军事力量比较薄弱，当地的驻军都是新军，缺少实战经验，若是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遭遇倭寇，怕是只有输的份儿。泰东若是被破，帝都岳京城就真的危险了。
好在这一切的威胁都被慕容成功地掐断在萌芽状态。
海安东陆地势平坦，但是丘陵颇多，倭寇不善于大规模正面作战，居然用了个化整为零的法子，在当地与东南军展开了游击战。
开始的时候，慕容和东南军对海安的地势缺乏足够了解，小规模部队在遭遇倭寇的时候，居然吃了几次败仗，幸而他们调整地很快，东南军又是极富战争经验的悍勇部队，很快便摸到了倭寇的行军门道和作战方式，立刻展开了反击，狠狠地剿灭了几支倭寇部队。
战场的这些事情，都有军中传讯兵，定时地向岳京城和桐城通报。
扶摇每次都会将军报读给苏北岳听，虽然因毒药的影响，苏北岳一直处于昏迷，但大夫说，外界的声音，能够刺激他的神智，令他的脑部保持运转，对于抵抗蔓萝花的毒性入侵有一定的作用。
没有三花蛇的蛇胆，苏北岳就醒不过来，而他中箭的地方，也会反复溃烂，目前只有靠及时清理腐肉，用外伤药物促进新肉生长，延缓伤口溃烂速度。
前后已经派了十拨人出去城外寻找三花蛇，每拨人数不定，少则三五人，多则七八人，总共加起来，至少也已经派出六十人了，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月底也越来越近，扶摇、宋梨花、上官静都是心急如焚。
好在老天保佑，就在距离月底还有三天的时候，终于有一支出城寻找三花蛇的小队，带回来了好消息。
在城外翠峰山的最高峰上，发现了蔓萝花，同时也找到了三花蛇的踪迹。
不过三花蛇非常难捉，这支小队中并没有捕蛇能手，尝试着抓了两次，不仅没抓到，反而其中一个军士还被咬伤了手。
当时三花蛇原本咬的是他的手掌边缘，他反应极快，立刻抽回手，但仍然被咬中了小手指。
出城之前，他们就被大夫警告过，三花蛇毒性猛烈，若被咬中，绝对拖延不到回城治疗，所以那军士当机立断，一被咬中，就把自己的小手指给切掉了，这才救回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他们上山，自然也带着内外药物，及时地上药包扎，幸而只是切掉一根小手指，对身体没什么大影响。
因此，他们派人回来报信，他们在山上盯住这条三花蛇，希望侯府尽快寻一个擅长捕蛇的人去捉蛇。
“三夫人，此前说过要重金悬赏的，你那里可有找到捕蛇能手？”扶摇一听说这个消息，便立刻找来上官静询问。
上官静道：“城内很少有捕蛇人，前些日子只在城内张榜悬赏，一无所获，不过后来我派人到城外各村去悬赏，昨日果然有找到一名，是常年在城外山中捕蛇的老人，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很快就能到。”
她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捕蛇老人已经到了。
扶摇、宋梨花和上官静大喜过望，立刻一同去了前厅。
捕蛇老人果然已经很老，鹤发鸡皮，不过两眼倒是炯炯有神，虽然身材瘦削，但瞧着身板却十分硬朗，他被侯府的人带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站在厅中，也并不茫然，两条胳膊垂在身侧，左手袖子挽到手腕上，右手的袖子却长长地垂落，看不见手。
扶摇走在最前面，进门就道：“这位老人家贵姓？”
捕蛇老人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何曾见过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立刻手足无措，诚惶诚恐道：“小人姓丁，小姐请直唤小人丁蛇夫就是。”
扶摇喜道：“老人家既被称为丁蛇夫，那必是有一套捕蛇的好本领了。”
丁蛇夫佝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