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和鸣-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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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乔待要伸手去接，杨阿姑却又往回缩了一下。
“我倒是忘了问，苏将军出征在外，贵府婚约之事……”
林春乔忙道：“将军早有交代，他出征在外，归期不定，府里的小姐们都到了待嫁年龄，难保有提亲之事，他便嘱托我们府里三位夫人一同商议办理。这府里头，素来都是我当家的。”
言下之意，苏北岳不在，她能够做主。
杨阿姑这才点点头，将信封递了过去。
林春乔接过了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张桃花色洒金的信纸。
娟秀的字迹，看着不像是靖国侯所写，倒像是女人的字，她面露疑惑。
杨阿姑不等她问，便已经开口道：“咱们侯府的事情分内外，外事都是侯爷决策，内事呢则是夫人一把抓，就是府里公子小姐们的婚事，也是夫人一手打理。”
林春乔点点头，知道这问名的信就是靖国侯夫人所写了。
这位夫人也是大盛国一位有名的人物，出身大豪门夏侯氏，因小时候聪敏大方，不输男儿，家中长辈还特意为她改了名字，叫做夏侯月晖，以彰显其堪比须眉。
听说夏侯月晖年轻时也是风风火火的人物，行事张扬，敢爱敢恨，嫁给靖国侯之后倒是成了贤妻良母，相夫教子，靖国侯府的蒸蒸日上，自然也有她的功劳在内。
林春乔对这位夫人也是十分敬佩的。
“芳草菲菲，其形也美；雁鸣宴宴，其声也悦。草木有情，何况人乎，是谓男婚女嫁，人伦大道。兹慕家佳郎扬者，年一十九，性淳貌修，闻贵府有淑女，三姝之中，为其长者，爱慕之心拳拳，愿求为姻，盼与贵府结两家之好。”
她先是欣喜，多日来的愿望就快要成真了，由不得她不欢喜。
但是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她脸色却变了。
“闻贵府有淑女，三姝之中，为其长者”。
长者，这说的岂非不是雪华，而是扶摇？
林春乔先是一恍惚，继而便难以置信。
“杨阿姑，二公子求的是我们府里哪位小姐？”她声音有点急促。
杨阿姑道：“我们夫人信中难道没有说明？”
林春乔滞了一滞，道：“这信中所言，三姝之中，为其长者。”
杨阿姑笑道：“没错儿啊，这求的不就是贵府的大小姐么？”
“什么？”
如同一个闷雷，打在头顶。
林春乔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后就焦急地追问道：“当真是大小姐？不是二小姐？”
杨阿姑脸色有些不好看：“二夫人这是质疑我们夫人的诚意么？”
“不是不是。”林春乔慌忙摆手，“我原以为，夫人替二公子求娶的是我们二小姐……”
杨阿姑正色道：“二夫人此话何意？我们二公子回府之后，说得清清楚楚，他的意中人乃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我们夫人信中也写得清清楚楚，求娶的是贵府三位小姐中最长的一位，自然也就是指大小姐。”
林春乔犹自难以置信，追问道：“二公子说他的意中人是大小姐？他说大小姐叫什么名字？”
杨阿姑脸色已经相当难看，她平日接触的人非富即贵，都是礼仪周正，林春乔此时的神情显然有些失态。
她按捺着性子道：“二公子说了，他中意的就是贵府大小姐，名苏扶摇即是。”
苏扶摇三字一出，林春乔脑中顿时轰然一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慕扬不是跟雪华最要好么，怎么又会跟扶摇扯上关系？
难道是他说错了？还是靖国侯夫人会错意了？
“杨阿姑，你确定二公子说的是大小姐苏扶摇，而不是二小姐苏雪华？”她仍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杨阿姑怒道：“二夫人真是奇怪，我已经再三说明，我们侯府为二公子求娶的乃是大小姐苏扶摇，何来二小姐苏雪华之说”
林春乔脸色煞白，一颗心不停地往下沉去。
苏扶摇
苏扶摇
苏扶摇
这个阴魂不散的小贱人，为什么哪里都有她的身影。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不动声色地把慕扬也勾引到手。
林春乔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慕扬明明是雪华的，她那么肯定，那么相信，那么盼望雪华会嫁入靖国侯府，成为人上人，成为大盛最矜贵的女人之一。
可是，怎么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呢？
靖国侯府求娶的怎么会是苏扶摇？慕扬的意中人怎么会是苏扶摇？
不绝不行她绝不能让苏扶摇这个贱人攀上这个高枝那不过是乡野村妇所生的下溅村姑，怎么比得上雪华高贵大方
靖国侯府的少夫人，她也配？
林春乔恶狠狠地咬紧了牙关，她绝不会让苏扶摇嫁给慕扬慕扬是雪华的，谁也抢不走
下定了决心的林春乔，看着杨阿姑的脸，脑中飞快地转动着，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122、疑惑
林春乔心中有了计较，抬起脸来，便又重新换上了笑容。
杨阿姑道：“二夫人莫非还有疑问？”
“哪里的话”林春乔将信封往旁边桌上放下，笑道，“阿姑代表侯爷和夫人来问名，是我们的荣幸。这信中也说得清楚，聘的是我们家的大小姐，而非二小姐。我方才只是一时糊涂了，阿姑不要见笑。”
她前后转变，让杨阿姑有些疑惑。
“阿姑远道而来，这个时辰，想必还没用午饭吧？”
杨阿姑点点头道：“下人贪图赶路，错过了时辰。”
林春乔道：“阿姑来我们府里，我们自然是要招待的。这么着，我叫下人备饭菜，阿姑则先梳洗更衣歇一会儿解解乏。”
杨阿姑眉头微微一蹙。
林春乔道：“府里虽是我当家，但大夫人尚在，大小姐又是大夫人所出，这事儿自然要报给大夫人得知的。只不过今日大夫人上海神庙为将军上香祈福去了，还得派人去通知。”
杨阿姑这才释然。
林春乔便唤了一个丫鬟来带领杨阿姑去客房梳洗更衣，另外又叫大厨房准备丰盛的宴席。
等杨阿姑去的远了，她的脸色才慢慢沉了下来。
“夫人，慕扬公子怎么聘的是大小姐？”
旁边两个妇人凑了上来，好奇地询问，正是当日在松雪斋中吃了扶摇亏的王妈妈和邢妈妈。
林春乔冷哼道：“不是男人见异思迁，就是那小贱人勾三搭四。”
王妈妈想起当日曾被扶摇打过两个耳光，至今还记恨在心，便道：“我早就看大小姐不是好相与的，夫人可还记得当日庆功宴上，她跟三小姐跳舞时，那股子狐媚样儿。慕扬公子是人中龙凤，最是招女人爱的，大小姐必是动了春心，背着人偷偷地撩拨了公子，迷了公子的心窍去。”
“可不是”邢妈妈也帮起腔来，“我听底下人说，那日慕家两位公子走的时候，大小姐特意到城外去送了呢。咱们人人都是在府门口送行，怎么就偏她要跑到城外去送，还一个下人都不带，倒不知用了什么迷魂汤，将慕扬公子的魂儿就给勾去了，居然就求娶起她来。”
“哼”林春乔横眉瞥了她们一眼。
王妈妈见她面色不善，知道两人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便趁胜追击道：“大小姐这事儿做的可不地道。别说咱们府里，就连这整个桐城，都知道慕扬公子与咱们二小姐的交情，谁不把他们看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大小姐横插一杠，若是传扬出去，二小姐的脸面可往哪摆？”
邢妈妈也附和道：“不只是二小姐的脸面，若是传了出去，叫人以为咱们府里两位小姐争风吃醋，抢一个男人，那才叫败了名声呢。若是他们以为咱们府里的小姐都是轻狂之人，将来还有哪家好男儿，肯娶剩下两位小姐呢？”
她们两人一搭一唱，竟是说出一大番道理来。
林春乔脸如冰霜，道：“小贱人手段不少，野心也大得很。但既然我认定了慕扬是雪华的，她就是想抢也抢不走”
她对王妈妈招招手，在她耳边暗暗吩咐了一番，王妈妈点头，立刻去办理。
邢妈妈道：“那大夫人那边，可还要通知？”
林春乔冷笑道：“通知？成啊，你派人去通知，不到天黑别回来。”
邢妈妈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明面上叫人去通知，只要下人在路上耽搁着，拖延到杨阿姑走了，到时候就算宋梨花她们知道了，也赶不及回来。
她暗赞二夫人高明，立刻也找机灵的心腹之人去办这件事儿。
……
杨阿姑被领到了客房。
给她带路的丫鬟脸圆圆的，却生了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她一面吩咐人打水，一面叫人沏茶来，一面就笑眯眯地跟杨阿姑说起话来。
“杨阿姑是靖国侯府的老人呀，靖国侯是不是长得很威武呀？”
杨阿姑见这丫头面相清秀，声音清脆，带着一股娇憨之态，一双眼睛透出好奇，便先原谅了她这话的唐突，微笑道：“侯爷也是两个肩膀一个脑袋，没什么特别的。”
丫头便捂嘴笑起来道：“阿姑说话真有趣，我们原以为，靖国侯府来的人，应该都是特别神气的，都不敢随便搭话呢。”
杨阿姑笑笑。
这时，水已经打来，丫头亲自给她绞了干净的毛巾，一边递过去，一边就顺口道：“阿姑不晓得，当初慕扬公子在我们府里的时候，我们将军和夫人们就极喜欢他，尤其将军还经常夸赞他。他跟我们二小姐要好，大家都盼着他们将来能结为连理，哪里料到竟然就真的美梦成真了。怪不得今儿早上喜鹊叫呢，原来是杨阿姑带着喜讯来了”
丫头笑得毫无城府，杨阿姑却愣了一下。
又是二小姐。
林春乔也说二小姐，这丫头也说二小姐，难道二公子本来中意的竟是二小姐么？
“我们二公子，跟二小姐很要好么？”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丫头咯咯笑起来道：“那可不，慕扬公子在军营里的时候，二小姐还常常去探望他呢。有一回公子作战中了倭寇的毒箭，全亏我们二小姐连夜赶去军营送药，才救了公子的命。”
杨阿姑见她说的十分自然，全不似作伪，心里的疑惑不由又多了几分。
“二小姐，叫什么名字？”
丫头道：“雪华呀，我们二小姐叫苏雪华。”
苏雪华？可夫人信中所提的明明是大小姐苏扶摇，跟她说的求亲对象也是大小姐苏扶摇呀。
杨阿姑眉头蹙了起来。
“哎呀，我多嘴了。”那丫头忽然惶恐起来，怯生生地看着她。
杨阿姑立刻反应过来，这丫头必是看她蹙眉，以为她生气了。
“二夫人常教育我们少说话多做事，我就是改不了多嘴的毛病，若是有什么话僭越了，阿姑可千万不要怪我呀”
丫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杨阿姑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摆了摆手，道：“我不怪你，你也不用害怕。”
丫头这才转忧为喜，收了毛巾，请她喝茶，自己端着盆子出门去了。
杨阿姑喝着热茶，想着方才林春乔的表现，再想想丫头所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阿姑”门外又响起那丫头的声音。
她抬起头，果然这丫头正打外面进来。
“午饭已经备妥了，二夫人已在花厅等候，请阿姑随我前去用膳吧。”
杨阿姑点点头，正好借吃饭的机会，套套林春乔的话。
丫头便领着她出了客房，朝花厅方向走去。
路上有下人碰见了，都朝她或作揖或行礼，看来是都已经知道她客人的身份。
“那位就是靖国侯府来的客人？”
“小声点，别叫人听见了，以为咱们将军府的人没教养。”
杨阿姑听着刚经过的那两个下人窃窃私语，一面慢悠悠跟着丫头走，一面便竖起了耳朵。
“据说是来为慕扬公子提亲的。”
“那咱们二小姐真的要嫁入侯门了？”
“这又有什么稀奇呢，全城人都知道咱们二小姐跟慕扬公子好。”
“可不是，二小姐是咱们府里最漂亮的人儿，配得起慕扬公子。”
“你说的不够，二小姐不单是漂亮，还有外祖家的靠山呢。你想想，二夫人的娘家，那是什么样的家世，不是才有个堂叔做了安北都督的？”
“是呀是呀，啧啧，这才叫门当户对呢。说来大小姐也是个美人，可惜大夫人只是个农家村妇出身……”
“别乱说话……”
两人一面私语着一面去的远了。
杨阿姑听得入神。
林春乔娘家出了个安北都督，那不就是刚上任的林博明。这样看来，二小姐苏雪华外祖家很有些势力。
那大小姐苏扶摇是大夫人所出，可大夫人怎么就只是个村妇了呢？村妇所生的大小姐，怎么能配得上我们二公子。
夫人难道不知道这些情况，怎么二公子托她聘的竟是大小姐呢？
杨阿姑脑子里顿时无数问号。
“阿姑？阿姑？”
杨阿姑回过神来，见那丫头正疑惑地看着她，显然是叫了好几声了。
“到了么？”
丫头笑道：“转过这个月亮门就是了，阿姑请先行。”
杨阿姑点点头，微微提着裙摆，从月亮门下面的门槛迈过。
丫头走在她身后，偷偷地扭头朝后看，见方才私语的那两个下人已经隐没在树丛后面，眼中划过一抹意味深长。
二夫人就是高明，不过是叫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成功地挑起杨阿姑的疑虑了。
只消在宴席上，二夫人亲自加一把火，给大小姐提亲这事儿，必然就搅黄喽。
丫头跟在杨阿姑后面也过了月亮门。
而这时，从路边的树丛后，却走出来一个人，却是上官静，她站在路边上，蹙眉望着消失在月亮门后的那两道身影。
一个丫头捏着一块帕子从树丛里钻出来，仰头笑道：“这帕子叫风吹到树梢上去了，好在奴婢会爬两下树，已经取下来了。”
上官静从她手里接过帕子，心里却仍然在想别的事情。
她方才从这儿经过，手里的帕子没捏紧，叫一阵秋风给吹进了树丛去，身边的丫头便进去找，她也站在树丛里头，叫树枝给挡住了身形，是以杨阿姑和那丫头，包括窃窃私语的两个下人，都没有看到她。
但是，她却将那两个下人的交头接耳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还在树丛后面看见了那两个下人的脸，认得她们是大厨房的两个洗菜婆子。
府里刚吃完中饭的，大厨房的婆子不洗碗，跑到这园子里做什么。
还有她们刚才的那番故作神秘的交谈，分明就是说给杨阿姑听的，是谁给她们授的意，目的何在？
123、报信
湘妃馆上房正屋里，上官静正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绣着一个平安符。
“三夫人。”
门口有人唤了一声。
上官静抬头，见是自己的丫鬟话梅。
“如何？打听出来了么？”
话梅不及答话，一面往里走，一面拿帕子扇着风。虽然已经是秋天，今儿的天气还却还热，她一连跑了几个地方，出了一身的薄汗。
“奴婢一连试探了好几个人，都是一无所获，二夫人底下的人口风倒着实紧。不过最后奴婢想了个法子，叫奴婢的老子娘，用了一壶黄酒、一盘熟牛肉，就把那邢妈**话给套出来了。”
话梅的老子娘是大厨房的管事娘子，跟邢妈妈小有交情，知道邢妈妈好喝两口，利用职务之便，三盏马尿灌下去，果然邢妈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无所不谈了。
“那杨阿姑今日来，就是为了给靖国侯府的二公子慕扬提亲的。只不过，求娶的是咱们府里的大小姐，却不是二小姐。”
话梅第一句话，就叫上官静吃了一惊。
“确定求娶的是大小姐扶摇，而不是雪华？”
话梅点头。
上官静放下了手中的平安符，似笑非笑道：“这倒是有趣了，那林春乔心心念念地要把雪华嫁入侯府，攀他们的高枝，谁料到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必一定很不高兴。”
“可不是。”话梅喝了一口水，道，“那邢妈妈说，二夫人当时一看靖国侯夫人的来信，脸色立马就变了，再三追问杨阿姑，人
